第十六章 满载而归

　　黑蚁族的工兵们有条不紊地将深埋在地下的黑曜铁矿石源源不断地运送上来。这个曾经被血色要塞开采过又误以为已经开采完而放弃的矿脉看来还有着丰富的矿藏量，至少养活这支小规模的虫族完全没有问题。
　　育婴巢吞噬了大量的黑曜铁矿石后，已经完全熟悉了这种矿石的特性，将这种特质移植到新生黑蚁身上的能力也基本成熟。经过优化的黑蚁外骨骼已经如黑曜铁矿石一样坚硬，而经过强化的上下颚和前肢在挖掘巷道和采矿的速度上明显要超越之前的黑蚁。
　　随着黑蚁族的工兵数量不断增大，挖掘出的矿石也越来越多，制造出的源晶石也越来越多。沉睡中的那个精英首领虽然吞噬的源晶石越来越多，但是还没有丝毫蜕变的迹象。
　　每隔三五天，那只精英蜘蛛总要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一头猎物，不是七八级的沙漠鲇鱼，就是某种如同蠕虫但又异常巨大的虫子，都被蛛丝包裹着拖了回来。这时候就会有几只工兵级黑蚁主动接过猎物，对猎物进行清理，分泌出特殊的酸液杀死猎物身上的细菌，然后将猎物拖进食物储藏室……
　　精英蜘蛛每次回来都会毫不客气地把堆在处在进化期的九级精英黑蚁面前的源晶石给吃掉一大半。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一口气吞噬了大量的源晶石，这只精英蜘蛛似乎并没有消化不良的样子，也没有丝毫要开始晋升为英雄的迹象。由此可见，虽然只要有足够的食物供应，虫族就能够无限晋级，但是英雄级别依然是一个令大部分虫族无法登攀的高峰。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我们又在地下矿洞中度过了近半个月。虫巢每天都在扩大，我和小树精现在躲藏的地方离地面只有两条巷道的距离。随着黑蚁数量逐日增多，我和小树精暴露的危险也越来越大。
　　活动空间越来越小、食物越来越难以寻找，最重要的是我和小树精的耐心已经耗尽，看来到了离开虫巢的日子了。
　　从血色要塞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收获可以说非常巨大也可以说没有。近距离观察虫族，观看虫巢的建立、虫族的晋升、日常的习惯，这种亲身经历不可谓不珍贵，但是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战功点数，而现在小树精的包里只有一只六级虫子，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我需要更多的战功点数才能在血色要塞中继续待下去，于是我决定在走之前大干一场。
　　由于那只黑蚁精英首领的命令，几乎所有的源晶石都需要提供给它用来晋升到英雄等级，因此整个虫巢中的其他虫子都处在缓慢晋级的过程中。
　　目前整个虫巢中除了沉睡的精英首领和那只精英蜘蛛，没有一只黑蚁晋升为精英级，因此虽然在数量上快要接近一百，但是缺乏高等级的战斗力量。这也让我有信心在走之前多收割一些战功点数。
　　小树精也早已跃跃欲试，面对着那堆没人看管的源晶石，它已经不知道偷偷流过多少回口水了。此番既然要在走之前大捞一票，自然是摩拳擦掌，主动请战。
　　只要能够避开那只精英蜘蛛，又小心不要令那只在沉睡中进化的精英黑蚁苏醒，我们成功的把握非常大。
　　算算时间，那只精英蜘蛛昨天才刚刚离开，今天我出手肯定不用担心它，而且战斗结束也有足够的时间收集战利品从容离开。
　　我站在高处的一条巷道上，俯视着下方近万平方米的虫巢主体，有一半的工兵黑蚁都去下面的矿脉中采矿了，还有一些工兵黑蚁分散在虫巢不同的巷道中忙碌着修建虫巢。在下方的虫巢主体空间中，我看到的只有十只虫子，一只七级，五只六级，四只五级。
　　十只虫子加在一起价值九点战功，再加上小树精包里的一只六级虫子，总共十点战功，收获还算不错，值得冒一次险。那只在沉睡中进化的精英首领，我相信只要不是威胁到它的生命，它就不会贸然从进化中苏醒。
　　不用制订战斗计划，我直接从高处巷道中跃下，十几米的高度，瞬间就落在地面。同时我也将小犬狼给召唤出来，憋了好久的小犬狼一出来就立即进入双头巨狼的形态，浑身散发着上位强者的凛然威严。
　　我本来还收敛气息，但是双头巨狼一出现，那无处不在的气势汹涌而出，就好像黑暗中的火把一样，立刻引起了虫巢中如同辛勤的小蜜蜂一样劳作的黑蚁的注意。一只离得最近的六级黑蚁飞快地奔跑过来。
　　我一招手，“封鱼剑”流动着水一样的光芒出现在手中。我挺剑欲刺，一颗火球已经从黑色狼首中喷出，呼啸着正打在那只飞速跑来的黑蚁身上。
　　火花如同焰火般爆开，那只黑蚁发出痛苦的“嘶嘶”鸣声，但是全身上下并无受伤的痕迹，只有坚硬的外骨骼散发着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的红光。这家伙外骨骼的坚硬程度令人吃惊。
　　那只黑蚁刚刚冲近，一股冰潮就从银色狼首中喷出，将它完全笼罩在内。被冰潮笼罩的六级黑蚁全身迅速生出厚厚的冰霜，它艰难地又冲出两米远就被凝固在那里。
　　六级黑蚁被火球灼烧时发出的尖叫如同警报，让虫巢中的其他虫子都意识到入侵者的到来，剩下的九只虫子从四面八方悍不畏死地向我们冲来。
　　小树精是我们中战斗力最弱的，我回头望向它时，正好看到它潜入地底的最后身影。
　　战争序幕拉开，我体内的战意也在节节拔高。
　　我的意识中收到了隼儿发出的求战信号。只是虫巢虽然很大，但是空间毕竟有限，又有许多建筑林立，再加上高处有些地方还挂着那只精英蜘蛛织出的网，并不适合隼儿出来战斗，因此我只能向它发过去两道安抚的意识。
　　小树精转眼就不见了人影，不过我知道它一定是偷偷摸摸地向着那只被冻住的精英黑蚁移动过去。
　　我目光一扫看到了唯一的一只七级黑蚁，这家伙的体形犹如牛犊，吃多了黑曜铁矿石，全身的皮肤都散发着黑曜铁一样的乌沉光泽，气势汹汹。这是九只虫子中唯一能够伤害到双头巨狼的家伙。
　　这只七级黑蚁目光紧紧地盯着双头巨狼，把看起来比我更加强大的双头巨狼当做了首要目标，飞快地冲撞过来。
　　我心中一动，脚下一颗足球大小的矿石就被我踢飞出去。高速飞行的矿石几乎在一瞬间就狠狠地撞击在那只七级黑蚁背上。
　　“当！”一声金铁撞击的清脆响声在虫巢中回荡。
　　黑蚁安然无恙，停下脚步，凶狠的目光向我望来。
　　它的外骨骼的坚硬程度令我吃了一惊，似乎已经达到了合金级别。
　　牛犊大小的黑蚁被我激怒，更换目标，把我当做了首要杀死的目标，张着长而锋利的上下颚向我凶猛冲来。
　　我陡然跃起，闪电般落在它背部。没等它反应过来，一股汹涌的力量就从我的双脚猛地灌了下去，压得七级黑蚁身体猛地一沉，几对节肢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我脚下的虫子发出痛苦愤怒的“吱吱”声，我感到它体内生出一股狂暴的力量，要将我从它身上掀下去。与虫子比拼力气，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就在它要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封鱼剑”剑光一闪，锋利的剑锋就将它的脑袋贯穿。
　　已经死亡的七级黑蚁，身躯一时间还保持着活力，无意识地四处乱撞着。
　　我从它身上一跃而起，向着其他的虫子掠去。剑光迅如闪电，每一剑必然要击杀一只虫子。这些虫子虽然只是工兵级，却比最凶猛的野兽还要凶猛，它们的气力超乎寻常的巨大，速度也很快，再加上悍不畏死，能够让任何生命感到畏惧。
　　我游走在虫子之中，施展灵活多变的身法，依仗神剑锋利，十只虫子在我和双头巨狼联手之下，没超过三分钟就全部被杀死。
　　虫族的可怕之处在于数量庞大，高端战力能够量产。没有高端战力的牵制，又没有足够的数量，十只虫子完全不能抵挡我的剑锋。毕竟精英级别以下的虫子还不懂得如何利用能量，智商又低，虽然凶猛，战斗力却不足为道。
　　站在倒下的虫子中间，我向着沉睡着的那只精英黑蚁望去。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没有受到生命威胁的精英黑蚁并没有在其他虫子受到攻击的时候醒来，对它来说，进化的优先级仅次于生存。
　　小树精巴尔弗正在蹑手蹑脚地靠近精英黑蚁。这只沉睡中的精英黑蚁，身躯长度已经接近十米，即使是卧在那里也给人极大的威慑感。
　　双眼发亮的小树精站在堆成一小堆的源晶石前，打开包裹，把源晶石往里面划拉着。
　　正在地底矿脉中采矿的工兵黑蚁至少还要半个小时才会返回，我也抓紧时间收割战利品。双头巨狼如同卫兵般站在我的身旁，两个脑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时间紧张，我也只能粗略地在虫子身上切割着。不多会儿，虫子的血肉气味弥漫开来，吸引了在虫巢其他巷道中活动的虫子们。
　　由于分得比较开，往虫巢主体返回的虫子都是一个两个地出现，力量有低有高，但都不是双头巨狼的对手。
　　我收割完十只虫子，又陆续收割了几只被双头巨狼给冰冻住的虫子，可谓是盆满钵满，再多也没法带走了，于是就此住手，准备离开。
　　小树精那边，源晶石有一大半都被它给卷入了包中，剩下的部分比较靠近沉睡的精英黑蚁，小树精正神色猥琐地逐步靠近。
　　精英黑蚁突然一震，眼睑颤动着，似乎就要睁开。小树精闪电般将探出的脚收了回来，噤若寒蝉般弓着腰，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
　　“呼。”我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和。我真怕这个小财迷不知进退，要钱不要命，为了几颗源晶石将沉睡的精英黑蚁给惊醒。
　　小树精恋恋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靠近精英黑蚁的源晶石，狠狠心才转过头向我走来，边走边道：“主人，我们走吧。剩下的源晶石就存在这里吧，我们下次再来。”
　　我忍不住冷汗直流，道：“你这是把虫巢当做银行了呀。”
　　我将收割的战利品统统塞进小树精的包裹里，包裹被撑得有小树精两三个大。看它背着包裹行动迟缓的样子，我知道指望它背着包是不行了。
　　我一把抓起足有数百斤重的大包，正准备离开，一个声音突然闯进我的脑海中：“救救我。”
　　声音如此微弱，以至于我在想他会不会下一刻就断气。这个声音很熟，几乎是刚一听到，我就想到了声音的主人——墨菲特。他竟然还活着！
　　他不是被当做食物给拖到虫子的储藏室去了吗？这一个多月也有几十只虫子出生，他竟然幸运地没有被吃掉，而且他一个多月没有吃东西，竟然还没有饿死。
　　在我站在那里还在猜测他是如何幸存下来的时候，墨菲特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这一次的声音显得更加急切，但也更加虚弱。
　　“兰虎，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你要是救我，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可以发誓以后不再向你寻仇。”
　　我摇头失笑，他的话中倒好像我欠他什么人情一样，以不寻仇为恩惠让我救他。他就没想过他几次三番偷袭我，让我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我难道就会这么算了吗？
　　看来这家伙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我一转身迈腿就走了出去。农夫救蛇的故事我也是听过的，我可不想做那个烂好人农夫，救了蛇却最后被蛇反咬一口。
　　“等等，等等。”墨菲特急切之间，虚弱的声音反而大了两分。
　　我不理他，还是接着走。
　　“兰虎，你最好想一下，我的父亲是一位有着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的恶魔贵族，你救了我就能得到一位恶魔贵族的友谊。假如我死了，哼！”
　　我停下来，叹了口气道：“假如你死了，你那位有着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的恶魔贵族父亲敢来找虫族的麻烦为你报仇吗？”装可怜不成，就想威胁我，他这是把我当做傻瓜啊。
　　小树精见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由得嘀咕道：“主人这是怎么了，这么点源晶石就让他幸福得胡言乱语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墨菲特的声音又再次出现，声音低沉了许多，却饱含着求生的欲望：“我可以向魔神发誓以后不会向你寻仇，并且我会把知道的边山的秘密都告诉你。”
　　说实话，即便墨菲特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随时都可能葬身虫腹，但是我内心对他说的话依然不太相信。他狡猾毒辣，不像是有仇不报的人，他所谓的誓言有很多漏洞可以钻。不寻仇，那么切磋呢，光明正大的决斗呢？这样的漏洞很多，以他的狡诈的性格，可以不报恩，但不会不报仇。
　　对他这样的人，我也不客气地道：“边山的那些小秘密甚至不能浇灭我因你几次偷袭欲置我于死地而产生的怒火，更别说救你需要冒的巨大风险。”
　　墨菲特声音陡然高亢：“你这是在勒索我吗？”
　　我淡然道：“不，这是在向你索要补偿。”
　　墨菲特声音中有股强压着的怒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终于学会向现实低头了。
　　“好吧，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道：“我想对你说一句，这只正在沉睡的九级精英黑蚁随时可能会醒来，九级虫族的力量不用我提醒你吧，一旦醒了，你我都走不了。另外在下面矿脉挖掘的虫子们正在返回，大概三分钟内就能回来。时间不多，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招。说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代价，你的生命就可以获得延续。”
　　沉寂了几秒钟后，墨菲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一种特殊的材料，可以让你炼制守护碑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我怦然心动，冷静了一下才让自己的声音不是那么激动：“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墨菲特道：“我可以向魔神发誓，而且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你救我出去，我可以带你去。”
　　能够提高炼制守护碑的成功率，这种东西之珍贵，根本无须赘言，可谓价值连城，随便在哪里都是让人打破头都要抢到手的。
　　但是！我必须要在沙丘之星就得到这个东西，否则没有任何意义。
　　我道：“你说的那个东西在沙丘之星吗？”
　　墨菲特沉默了一下道：“不在。”
　　墨菲特顿了顿，马上补充道：“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付出一些小小代价建立逆召唤能量法阵，将我们送去那个地方。”
　　他生怕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又急忙道：“我可以发誓我绝不会骗你的，只要建立逆召唤能量法阵，我们一定能够过去。”
　　他一定不知道我曾在暗处看到他画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图案，召唤出一头恶魔幼犬，所以他说的逆召唤能量法阵我倒是持相信态度。
　　“另一个星球？”我问道。
　　“嗯。”墨菲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只要逆召唤能量法阵建成，我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到达。”
　　我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墨菲特道：“生命之土，又叫生生之土，还有的恶魔管这个叫做恶魔之土，诅咒之土。总之叫法很多，指甲盖大的一小块就有无穷的魔力。”
　　他唯恐我不信，一口气把他知道的几个名字都说了出来。炼制守护碑，确实需要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珍稀材料，材料中蕴含的灵气越多越好，越纯越好。这生命之土想必就拥有极纯极丰富的土系能量。
　　我道：“我马上来救你。”时间紧急，由不得磨磨蹭蹭，我一抬腿，力量喷涌，直接从原地跃起来到虫巢中的食物储藏室中。
　　一进入储藏室中，就有一股怪异的气味扑鼻而来。
　　食物储藏室先后被工兵虫子们扩大过几次，这样才能容纳下精英蜘蛛带回来的巨大的猎物。
　　我左右扫了一眼，储藏室内空空旷旷，一条巨大的沙漠蠕虫，如今被吃得只剩下一小段，血肉都有些腐烂，怪异的气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虫子们有着让人吃惊的清洁习惯，隔三差五就会将储藏室清理一遍，所以在储藏室的地面上虽然能看到一些被血迹浸染的暗红色泽的土地，但是很少会看到碎肉和鳞片什么的。
　　我把储藏室来回看了两遍，才在一个角落中看到了墨菲特。这个家伙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在自己身体外弄出了一层熔岩似的表面，还散发着让虫子们敬而远之的硫磺味，再加上紧贴着墙壁，几乎与墙壁合为一体。靠着这层伪装，他才能在一波一波前来进食的虫子口中幸存下来。不过到了现在，他也已经是气息奄奄了。
　　他的伪装十分有效，如不是他身体表面的岩层正在“簌簌”裂开掉下，我还得再仔细找上两圈才能发现他。
　　我几步走到他面前。墨菲特的身体更加干瘪，瘦骨嶙峋，眼眶凸起，一看就是饿的。倒霉的家伙，在虫族环伺的情况下，即使食物近在眼前，他也只能干看着。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道：“发誓吧，从此不再与我为敌。”
　　嘶哑、微弱的声音从墨菲特口中传出。在这种弱势情况下，墨菲特也非常干脆，发誓不再与我为敌，又发誓必带我去找生命之土。
　　虽然誓言中依然有漏洞，但是我也不在乎，毕竟我不会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
　　他刚刚发完誓，我心中一动，冥冥中有某个强大的存在见证了墨菲特的誓言。我知道这是有效的誓言，一旦违反誓言，墨菲特就会受到极大的反噬甚至付出生命代价。
　　有了合作的基础，我一把将他从地面抓起。
　　从储藏室中离开后，我匆匆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精英黑蚁，它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我将墨菲特放在小犬狼背上，背起硕大的背包和小树精从虫巢中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