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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元夜(2)

歆一娘一听她的语调突然变得冷淡,一时之间打了个冷战,身一体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杀……杀韵一娘一?你……你根本连韵一娘一都不认识,别胡说八道了……”

捕快们望着她,更是无法理解。刚刚他们认为歆一娘一杀了自己的丈夫时,是她出声质疑,可现在她却又凭着三言两语断定歆一娘一确实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个早已死了的人。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也只能面面相觑,无人出声。

碧衣女子继续说:“你知道你丈夫为什么会忽然死在这里吗?因为,他知道了韵一娘一的死因。也许他始终还是一爱一着韵一娘一的;也许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个杀人犯;也许他确实和你过得很恩一爱一,以至于没有勇气直接对你下手。所以他将你的簪子握在手中,这样就算他随韵一娘一而去之后,官府也依然会处决你,为韵一娘一报仇。”

歆一娘一的眼睛中充满血丝,状若疯狂,十分可怖:“你胡说!我们、我们这么恩一爱一,这些年阿成已经渐渐不再提起韵一娘一了,他怎么会……认为我杀了韵一娘一?”

“让他忽然明白的,也许是一个动作,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你深藏在妆盒中的,这支他亲手做的金簪……”碧衣女子伸手指了一下那支金簪,“你说自己平时舍不得戴,那么,过年时,应该会戴上它吧?我想你的丈夫,应该是刚好就在今年过年时,仔细看了一下自己亲手打的这支簪,然后明白了一切……”

歆一娘一浑身颤一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成手中的那支簪子,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碧衣女子走到尸体的旁边,将那支簪子拿起,缓缓地说: “你说韵一娘一是一个人在山路上摔下来的,这句话,不是真的吧?因为,当时她的身边,一定还有另一个人在,那就是————你。”

玄湛提着灯笼,嘴巴张得圆圆,目光亮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而捕快们也忘了说话,只看着她手中的簪子,听她继续说下去。

“金首饰是最贵重的嫁妆,外婆要在韵一娘一出阁前和她见面,她当然会带着未婚夫给自己打的金簪去给外婆看。也许就在那条陡峭的山路上,你追上了她。不过我估计你不是一下子就将韵一娘一推下去的,两个人还厮打了一阵,所以,你们的金簪,在撕扯中散落了,你的金簪,随着韵一娘一掉落在谷底,而她的金簪,却掉在了地上。而你却误以为掉在地上的是自己的金簪,谁叫你们的名字这么像,而梅花篆,又这么难辨认呢……”

碧衣女子将歆一娘一手中的金簪横过来,递到她面前,说:“你应该不识字,更不会认识梅花篆字。然而学过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个字,不是你的‘歆’字,而是,韵一娘一的‘韵’字。金簪上的字这么小,字体又这么相近,梅花篆,认识的人并不多,就连你的丈夫,也在很久之后,才突然看清楚……原来这是,韵一娘一的簪子。”

歆一娘一萎顿地坐倒在地,手中紧紧一抓着那支金簪,死死望着自己的丈夫,跪倒在地,匍匐哀哭。

“你说过,自开始准备嫁妆之后,你和韵一娘一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那么,死去的韵一娘一的簪子,是在什么时候到了你的手中?”碧衣女子望着歆一娘一,声音平淡,“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出嫁的时候本应是最舍不得彼此的时候,却为何不相往来?想必那个时候,就已经私下为阿成而发生了不快吧。然而,就算你终究将好姐妹的未婚夫抢到了手,你也只是徒徒害了你们三个人的一生而已。”

歆一娘一死死握着那支金簪,那簪子深深刺入她的掌中,她却仿佛毫无感觉,只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

“然而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去找韵一娘一的时候,为什么要带上自己的簪子?你本来不应该带过去的,不然也不会在那时混淆。”

“我……我不想杀韵一娘一的,我在山道上追上她,只想求她把阿成分我一点,哪怕……哪怕我做小的都行……”歆一娘一声音艰涩,“我带着我的簪子,想说我们可以一样的,一起长大,一样的嫁妆。所以如果她舍不得让给我的话,那么一起嫁给一个男人也是可以的,不是吗……”

碧衣女子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不是的。”

歆一娘一捂着胸口,气息沸烈沉痛,呜咽声却已渐渐停住。她手中的金簪已刺入了心口。

“你说得对……不是的。她……一口就拒绝了我。我和她推搡,不知道山道已经被雨冲得……松垮,她一脚踩空就……”

捕快们赶紧冲上来,将她的手拉开,可心脏被刺,显然已经凶多吉少。歆一娘一瞪着面前的碧衣女子,似乎还想问什么,但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两具尸体,一场混乱。被捕快们抬到一起的一对夫妻,头并头,肩并肩,若不看伤口的话,也像是相互依偎。

碧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牵着孩子的手,转身离开了。

玄湛的手中还提着那盏灯笼,短短一截蜡烛正要烧完。他在烛光之中回头看着雪地上柳树下的人群,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一娘一,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解答。”

她低头看他,眨眨眼睛。

“因为一娘一说她丈夫是自尽的,可当时尸体手边并没有凶器,他又是怎么自杀的?”

“有凶器的话,不是一下子就被人发现是自杀了吗?凶器当然要藏起来了。”

玄湛赶紧拽着她的手,问:“藏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当然看不见了。你忘了吗?歆一娘一说她本来和丈夫一起在树下放灯的,可我们去的时候,那里黑暗一片,灯又在哪里呢?”

“在哪儿呢?”玄湛疑惑地思索着,见她抬头看向天空,便随着她一起看去。

碎雪飘落的天空之上,有一点一点明亮的光芒,在隐隐闪烁。那是被人们放上去的天灯,正投向高不可知的九天之上。

“他是首饰匠,做一把很轻很薄的刀,一点都不费劲。”

玄湛听着母亲的话,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些逐渐消失的光芒。

下坠的雪,连同飞升的天灯,一起被一把伞遮住。他看见父亲微笑的面容,俯看着他。

母亲含笑接过父亲手中的大伞,高高撑着。

父亲将他抱起,帮他轻轻呵了呵冰冷的小手。

一家人往灯火最盛处走去。玄湛偎依在父亲怀里,喃喃说:“爹,我要跟你告状,一娘一又多管闲事了。”

“嗯,这样也好。有命案的地方就有她,我一下就找到了你们。”

“爹,今天一娘一可厉害了,三两下就破了两个命案,一个今天的,一个多年前的。”

“她一直这么厉害,难道玄湛不知道?”

“爹,我也很厉害,一眼就认出了你教过我的梅花篆字。所以要不是我,今天的案子才破不了呢!”

“哦?看来玄湛比一娘一厉害,你一娘一成名时已经十二岁了,可你才刚八岁呢。”

“就是嘛!将来,全天下都会知道一个名字————李玄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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