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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废后之争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废后之争

佟佳氏面露得色,道:“姐姐放心,皇上前脚走,我后脚就把酒倒了,就连剩下的一点催一情药……”

忽然雕花木门一声轻响,贵妃和佟佳氏都吓了一跳,向门口看时,原来是银珠揭开鸾鸟绣凤纹的毡帘,描金五彩小茶盘里,搁着一只乌银梅花自斟壶,一只哥窑开片翠叶茶壶,笑道:“奴婢知道一娘一娘一脾胃弱,吃不得冷的,特意把合欢花浸的烧酒烫得滚一热的端了来,一娘一娘一趁热喝罢。佟小主怀着身孕,不宜饮酒,奴婢给您沏了六安茶,最能化油腻的。”

佟佳氏忙称赞道:“不愧是姐姐调理出来的人,细致周到。”

贵妃笑道:“你且别夸她,叫她往后不肯用心了!”抬眸又向银珠笑道:“你去小厨房看看当归乌鸡汤炖上了么,这汤最讲究火候,旁人看着我不放心,须得你亲自瞅着炖。”

银珠笑吟吟地答了声“是”,一径出去了。

贵妃眼着着银珠背影消失,才压低了声音对佟佳氏说:“银珠是才提拔起来的掌事宫女,虽然做事周到,也没看出什么异心,终究日子浅,不摸一性一子,妹妹当着面说话要小心。”

佟佳氏搛了一筷子菠萝鸡丝放在嘴里,诺诺应承,又笑道:“那位孟太医,姐姐可是交待好了?”

贵妃把送到嘴边的小银匙子又拿回来,道:“孟定邦是咱们的人,本宫今儿没等她给你抓完药就急急地遣他去给巴福晋接生,委屈你了,本宫也是没办法,太医院这帮老头子,个个一奸一滑得很,想找个心腹确是太难了!”

佟佳氏媚一笑道:“一娘一娘一何必介怀?孟太医的徒弟采苓,医术也极好的。只要孟太医能让巴氏那个女人早些消失在一娘一娘一眼前,就是最好的。”

提起巴福晋,贵妃蔑然道:“不是本宫容不得她,自从她怀了皇嗣,恨不得比个一宫主位还招摇,翠一娘一的事,不就是她一手挑一拨得么?这种人留在后宫,终是个祸害。”

佟佳氏深以为然,踌蹰满志道:“她不是仗着皇嗣四处炫耀么?这回就让孟太医送他们母子俩一同上路!”

佟佳氏为了自己的孩子,当然不会希望巴福晋的孩子活下来,贵妃心里却不这么想,若是巴氏死了,他的儿子就要交给高位嫔妃去抚养,而如今嫔妃之中位份最高的就是她了,去母留子,这才是贵妃最终的目的,她已交待过孟定邦,务必要让巴福晋的孩子活下来。

慈宁宫里早已乱成了一团。孝庄倚着塞满菊花的大迎枕,支着额角,沉默不语。苏茉尔坐在榻边,拿小银剪子剪下两块顶指大的红缎子,将药烤和了,拔下髻上的福寿如意银簪,用簪子将药摊在缎面上,一时做好了,才站起来,贴在孝庄的两边额角上。

金珠端过一只缠枝牡丹琉璃盏,柔声道:“太后,紫参汤熬好了,喝了定定神吧!”

孝庄缓缓摇头,道:“没有一个叫哀家省心的,就是喝再多的参汤,也是无用!”

这话摆明是说给顺治听的,他坐在琉球黑檀云纹椅上,不再缄默不言,语气中夹一着无法克制的愤怒,道:“娜木钟是您的侄女,您自然是愿意叫她统驭六宫,儿臣当初再不喜欢她,为着表示孝道,也依着太后之意,立她为后,可谁知她不知惜福,不但对儿臣屡屡挑畔,做的事又可恶之极,一发连太后和科尔沁的脸面都丢尽了,再把她放在后位上,不知会一捅一出多大的娄子!”

孝庄重重拍案,道:“年轻夫妻有不谐之处也是平常,你若废了她,才是让你舅舅在科尔沁颜面尽失!”

苏茉尔跟了孝庄几十年,听着母子俩这口气,知道都是动了真怒,笑劝道:“太后和皇上都消消火,这几十年来母子相依,再难过的坎儿都过来了,这件事细细的商议商议,总有可想的办法,若为着这个气坏了身一子,可就大大的不值了!”

孝庄道:“商议什么?你看皇上的心意多坚决,是必要将娜木钟赶回科尔沁,他才安心呢!”

顺治双目微阖,道:“她说的话,做的事,若换作旁人,有十条命都搭上了,赶回科尔沁,难道过分吗?”

苏茉尔执着一把象牙一柄一的羽毛扇,轻轻为顺治扇去额角的细汗,和蔼道:“皇上不是在开玩笑吧?当年太祖皇帝的大福晋衮代,行了那样的悖逆之事,都不曾被遣回一娘一家,让一个女子回归母家,是比赐死还要重的惩罚啊!”

顺治眉心微蹙,他并不是听不进逆耳忠言的人,只是厌恶旁人以强势威一逼一她,苏茉尔的话,如和风细雨,滋润到心里,他的神色不觉缓了下来,孝庄心明眼亮的人,岂不能看不懂自己儿子?

她一手按着额角上的膏药,和软一了口气道:“罢了,苏茉尔,你也不用劝,要怪只怪娜木钟做了那么多倒行逆施的事,皇帝要废她是理所应当,只是哀家命苦,合该夹在皇上与科尔沁中间,两头为难!”说着,滴下泪来。

顺治见母亲流泪,心肠也软一了,低声道:“皇额一娘一不必伤心,朕以为,此时废娜木钟,倒是为她好,趁她还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倒还可保全额一娘一和科尔沁的颜面,不然,‘江山易改,本一性一难移’,时日一长,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到那时,皇额一娘一也未必护得了她了!”

孝庄微阖的双目间透出一点犀利的光彩,她也知道娜木钟被废是早晚的事,与其再拖个一年半载惹得顺治决心更坚,不如现在自己主动表现大度,让顺治怀着一点亏欠之心,想到这儿,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娜木钟,为了额一娘一,叫你受委屈了,可是额一娘一也是为了你啊,当年你即位时,多少朝臣反对,认为论长应是豪格,论贵应是博果尔,若没有科尔沁的势力支持,你怎么能坐稳这皇位!”

顺治想起前事,也是叹息不止,他沉思道:“皇额一娘一放心,即使娜木钟被废,儿臣也一定会善待她,善待科尔沁的。”

孝庄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拿起案上银亮的水烟袋,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缕缕薄烟,道:“那么皇帝除非做到两件事,才能算得上是‘善待’,否则,就成了空话!”

顺治问道:“哪两件事?”

孝庄扳着指头,郑重道:“第一,娜木钟就是不做皇后,也必须留在紫禁城,至少要保留个一宫主位的位份!”

顺治爽一快道:“好,儿臣就给她妃位,改居侧宫,如何?”

孝庄默许,继续道:“你既说要回护科尔沁的面子,那么继任的皇后,也须得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

“这……”顺治犹豫了,不由站起身,在正殿中徘徊起来。

知子莫如母,孝庄暗哂,幽幽地开了口,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贤妃,想立她为后,对不对?”

“可是贤妃仁厚贤德,与朕心心相印,她堪居后位啊!”顺治激动之下,不觉忘了情,孝庄虽然也喜欢淑懿,听了儿子盛赞别的女人,终究是有些不悦,好在她并不是妒悍无知的妇人,知道当务之急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水烟袋向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孝庄沉沉道:“堪当皇后的世家女子很多,你是皇帝,不是平民百姓娶妻,,喜欢哪家的女子就可以娶做妻室。你是帝王,可以给你喜欢的女人金银珍宝,可是这后位,却不能轻易予人。贤妃宠冠六宫,已是招人侧目,你再给她后位,可想过她的日子会怎样难过吗?”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顺治的心,要立淑懿为后,至少现在,时机还不到,孝庄已经在废后一事上向他妥协,他再得寸进尺,只怕要得不偿失。横竖时日还长,他还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消磨科尔沁的势力。

顺治抖擞了一精一神,道:“既如此,就依母后的意思吧,只是外祖家眼前也没有适龄的女孩儿,可以入宫。”

孝庄毅然道:“不必再选新人为后,贵妃如今是六宫之中位份最高的,又兼掌协理六宫之权,继立为后,最为适宜。”

顺治徘徊的脚步戛然而止,原来太后早已经想好了后路,开出条件等他答应,现在让他成功地入彀了。

顺治很生气,匆匆从慈宁宫出来,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凉凉的夜风拂过他的脸上,有些痒,心里却是痛,身不由主地痛,他默然良久,忽然,转身对吴良辅喝道:“朕是天子,是上天之子,可是为什么做任何事都要缚手缚脚?”

吴良辅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火上浇油,只抖抖地跪下,等着顺治气平了,远远传来铮铮之声,是升平署的乐工在排演新乐了,顺治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忽然,他眼中一精一光一轮,回头问吴良辅道:“敬事房的何公公怎么还不来?”

吴良辅一愣,还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又细细一忖,方才回过味来,庆幸顺治的愤怒终于没有熊熊燃一烧起来,眉花眼笑地一拍脑门,道:“瞧奴才这记一性一!我这就叫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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