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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2)

“他们会找个素描员跟他合作。”德金说,“他一定能想起什么。咱们就等着他一妈一的疯子开膛手哪天管不住他的老二,被咱们当场逮住,到时候准保他脸色比萨拉他一妈一的布劳斯坦还难看。她看来像女人,对不对?”

“比较像死人。”

“我知道。屠户窗口的生肉。”

我们坐他的车,驶过昆伯罗大桥一陰一凸不平的路面。天空已经开始现出曙光。我累过头了反而清醒,起伏不定的情绪暗流就要浮出表面。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我会因为任何小事嚎啕大哭或者纵声大笑。

“真想知道那会是什么感觉。”他说。

“什么?”

“勾搭上那种人。不管在街上还是酒吧,随便哪里。然后你带她去宾馆,,她脱一下衣服,让你大吃一惊。我是说,你会怎么反应?”

“不知道。”

“当然,如果她已经动完手术的话,你就上了,而且不会发现。她的手我看不大。不过说起来,女人手大,男人手小,其实也是有的。”

“嗯。”

“说到她的手,她戴了两枚戒指。你注意到没?”

“注意到了。”

“一手一枚。”

“那又怎么样?”

“他没拿。”

“他干嘛拿?”

“你说他拿了金·达基嫩的。”

我没应声。—棒槌学堂·E书小组—

他轻轻地他说:“马修,你该不会还认为金·达基嫩被杀有什么理由吧?”

我体内涌上一股怒意,胀得像动脉瘤。我坐着不动,想凭意志赶走它。

“别跟我提毛巾。他是开膛手,他是丧心病狂的病态杀手,懂得计划,有他自己的游戏规则。这种例子他不是第一个。”

“这案子有人要我别碰,乔。对方警告手法熟练。”

“那又怎样?她被疯子宰了,但还是有可能她的某些朋友不希望她的私生活曝光。也许跟你想的一样。她有个已婚男友,就算她是死在他一妈一的猩红热手上,他也会警告你不要在她骨灰里翻东找西。”

我对自己提出米兰达警告:你有权保持沉默。我告诉自己,然后行使这项权利。

“除非你认为达基嫩和布劳斯坦关系密切。譬如说,失散多年的姊妹。噢,对不起,该说兄妹。要不或许他们是兄弟,也许达基嫩几年前动过手术。就女人来说她高了些,对不?”

“也许甜心只是烟幕。”我说。

“怎么说?”

我滔一滔一不一绝说下去:“也许他杀她是为了分散注意,”我说,“让事情看来像是随兴杀人,隐藏他杀达基嫩的动机。”

“分散注意。我求求你,什么注意,谁在注意啊?”

“我不知道。”

“一操一他的根本没人注意。不过现在就要有了。一操一他的记者碰上连环滥杀都要高兴坏了。这种新闻读者一定狼吞虎咽,配着早餐玉米片吞到肚里。逮着机会能用杰克开膛手的故事大做文章,那些编辑全要疯了。你讲到‘注意’,现在大伙的注意多得要烧掉他的屁一股。”

“大概吧。”

“你知道你什么毛病,斯卡德?你太固执。”

“也许。”

“你的问题是你个人单独工作、一回只办一件案子。我桌上堆的狗屁太多,所以我能放就放毫不犹疑,可你就刚好相反。你是尽可能死抓着不松手。”

“是这么回事吗?”

“不知道。听起来是这样的。”他一手松开驾驶盘,拍拍我的胳膊,“我无意泼冷水,”他说,“我看到那种事情,人给剁成那样,我就只想扔个盖子压住,结果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你表现很好。”

“是吗?”

“是的。有些细节我们忽略掉了。你提出的一些问题,有可能可以让我们占得一点先机。谁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有多累。

我们驶进城时,他沉默下来。在我旅馆前方,他停车说:“加菲刚才提到,也许里康在意大利文里有某种含意。”

“要查应该不难。”

“哦,当然不难。如果事事都这么容易就好办了,嗯,我们会查,然后你知道我们会发现什么吗?发现里康的意思正是琼斯。”

我上楼,褪一下衣服上一床。十分钟后,我又起来。我觉得脏,而且头皮发一痒。我冲了个过热的澡,差点没刷掉一层皮。我关掉莲蓬头,告诉自己上一床前没理由刮胡子。之后抹上泡沫,还是刮了。完一事后我穿上袍子坐在床沿,然后坐到椅子上。

他们说,千万别让自已太饿、太生气、太孤单,或者太累。

四项中任何一样都可以叫你失去重心,掉进酒杯。照我看,一天下来我已经四垒全部跑光,从头到尾全数经历过。奇怪的是,我没有欲一望喝酒。

我把槍掏出口袋,想放回梳妆台一抽一屉里,然后又改变上意坐回椅子,两手把一玩着手槍。

我最后一次开槍是什么时候?

其实不用费力回想,就是那晚在华盛顿海茨住宅区。当时我把两名抢匪一逼一上街,结果开槍射击他们时误杀了个小女孩。

事件发生以后我仍留驻警局,在那期间我从未有过机会拔一出警槍,更不要说开火、当然,辞职以后我也没再动槍。

今晚我无法去开槍。因为有什么提醒我瞄准的车里不是槍手,而是烂醉的孩子吗?因为直觉暗暗告诉我,得等确定目标是谁吗?

不。以上理由说服不了我。

我僵住了。如果我看到的不是拿酒瓶的小孩,而是拿轻机槍的歹徒,我也不可能扣动扳机。我的手指麻痹了。

我拆开手槍,抖出弹膛里的子弹,再把槍合上。我用空槍瞄准对面的垃圾桶,猛扣几下扳机。撞针落在空槍膛上发出的喀啦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听来格外尖锐刺耳。

我瞄准梳妆台上的镜子。喀啦!

证明个屁。槍膛是空的,我知道是空的。我可以把这玩意儿带到射击场去,装上子弹,朝靶一开火,而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无力开槍让我颇为懊恼,但我很庆幸自己没扣扳机,否则那一连发子弹射进载满孩子的车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而且谁知道对我会造成什么影响?虽然筋疲力尽,我还是跟这个谜题打了几回合硬仗。我庆幸我没杀人,但又担心失去自卫能力前途堪忧。我的脑子就这样追逐自己的尾巴,绕来转去。

我脱一下袍子上一床,却僵硬得无法放松。我又换上外出服,用指甲锉子的尾端充当螺丝起子,把左轮槍拆开清洗。我把零件放进一个口袋,另一个口袋放了四管弹药筒和我从抢匪身上搜来的两把刀子。

已经是早上,天空明亮。我走到第九大道,再往北到五十八街,在那儿把刀子丢进下水道铁栅口。我过马路走向另一个铁栅口,两手插在口袋在那附近站着,一手攥着四个弹药筒,手摸一着已解体的左轮手槍零件。

不能用的话,携槍干嘛?何必拥有一把你用不到的槍?

回旅馆的路上,我顺道光顾一家熟食店。排我前面的顾客买了两箱六罐装的“老英国八百’麦酒。我挑了四条巧克力,付了钱,路上吃一条,回房吃掉另外二条。我把左轮零件掏出口袋,重新装好。六个弹药筒我上好四筒子弹。然后把槍放进梳妆台一抽一屉。

我爬上一床,告诫自己不管睡不睡得着都不准下床,意识模糊前我还在嘲笑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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