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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这一回合结束时,卡内利看上去还很强壮,但他被击中时,我看到了他的那种表情。所以,又一个回合之后,当基德·巴斯科姆用左钩拳将他击倒时,我毫不惊讶。 数到三时,他开始起身,数到八时才站起来。之后,基德完全占了上风,用各种方式打他,就差没拿拳击场的立柱了。卡内利再次倒下,但马上又站了起来。裁判跳 到他们两人中间,直视卡内利的眼睛,然后终止了比赛。

有几个不愿比赛结束的顽固分子发出了一些不太强烈的嘘声,卡内利的一个助手坚持他的选手还能继续,但卡内利本人似乎很高兴表演结束。基德·巴斯科姆跳了会儿战舞,鞠了几个躬,然后敏捷地翻过围绳离开赛场。

出去的途中,他停下来跟钱斯说话。赤褐色头发的女孩上身前倾,一只手搭在拳击手黑亮的胳膊上。钱斯和基德聊了一、两分钟,然后,基德向他的更衣室走去。

我离开座位,向钱斯和那个女孩走去。我到那儿时,他们已站了起来。

他说:“我们不看重头戏了。如果你打算看的话——”节目单最上端印着一对中量级选手——一个来自巴拿马,一个来自费城南区,号称“破坏者”。那也许是一场精彩的较量,但不是我来这儿的目的。我告诉他,我也准备离开。

“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他建议,“我的车停在附近。”

他带着身边的女孩一起走上过道。几个人跟他打招呼,还有一些人对他说,那个基德在场上表现不错。钱斯没怎么理会。我紧随其后。当我们来到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时,我才意识到体育馆里的空气有多浑浊。

来到街上,他说:“索尼娅,这位是马修·斯卡德。斯卡德先生,这是索尼娅·亨德里克斯。”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但我并不相信。她的眼神告诉我,除非钱斯以某种方式暗示她,她是不会对我做出任何判断的。我怀疑她就是金提到过的那个桑妮①,那 个钱斯带着去看球赛的体育迷。我还怀疑,如果在其他场合遇到她,我是否会将她归到妓女一类。我看不出她具有任何妓女特征,但也不觉得她挽着皮条客的胳膊看 上去有何不妥。

我们向南走了一个街区,又向西半个街区,来到一个停车场,钱斯接了他的车,给管理员一笔可观的小费,那个管理员带着异乎寻常的热情连连致谢。这辆车让我惊 异,就像之前他的穿着和举止让我惊讶一样。我本以为会是一辆典型的皮条客专用车,普通的烤漆和内饰,常见的多余饰品,但看到的却是一辆小型卡迪拉克赛威, 银色外观,黑色内饰。女孩钻进后座,钱斯坐在方向盘后面,我坐在他的身边。车开得很平稳。车的内饰有种抛光实木和皮革的味道。

钱斯说:“有一个为基德·巴斯科姆举行的庆功晚会。我先把她送到那儿,解决我们的事情之后,我再去找她。你觉得这场比赛怎么样?”

“我想很难断定。”

“噢?”

“看上去像是作了弊,但最后一击像是真的。”

他看了我一眼,我头一次见到他那闪着金光的眼睛里流露出兴趣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卡内利在第四个回合有两个好机会,但他都放弃了。他是一个精明的拳击手,不该这样的。但他试图打完第六个回合,却没成功。至少从我的那个位置看是这样的。”

“你打过拳,斯卡德?”

“我十二、三岁时在青年组打过两场。戴充气手套,头盔,两分钟一场。我太慢太笨了,一拳都没打中。”

“你有体育眼光。”

“呃,我想是因为我看了很多场比赛。”

他沉默了片刻。一辆出租车突然拐到我们前面,他平稳地踩下刹车,避免了一场车祸。他没有破口大骂或猛按喇叭。

他说:“卡内利本该在第八个回合下场。在那之前,他应该全力以赴,但不要太占上风、过早落败或被击晕,否则最后一击看上去不真实。那就是他在第四个回合放弃机会的原因。”

“但基德并不知道这是安排好的。”

“当然不知道。今晚之前,他的比赛大多是诚实的,但像卡内利这样的拳击手会对他造成威胁,何必在这个阶段给他的不败记录抹黑呢?与卡内利对决,他能积累经验,击败卡内利,他能获得自信。”

此时,我们已到了中央公园西边,正向北驶去。

“最后一击是货真价实的。卡内利本该在第八回合时败下阵来,但我们希望基德能让我们早点回家,你瞧,他做到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前途无量。”

“我同意。”—棒槌学堂·E书小组—

“有时他的右边会露出破绽。在第四个回合——”

“没错,”他说,“他们也跟他强调了这一点。问题是他总能对付过去。”

“呃,如果卡内利打算取胜的话,他今天就混不过去了。”

“没错。哦,幸好他没打算取胜。”

我们一直在谈拳击,直到到了第一百零四大街,钱斯小心翼翼地掉了一个头,然后在一个消防栓旁停下。他熄了马达,但没拔钥匙。

“我送索尼娅上楼,”他说,“很快就下来。”

跟我说幸会之后,她一言未发。他绕过车身,为她打开车门,然后他们慢悠悠地走向一座公寓的门口,这座公寓是小区正门前两座大公寓之一。

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地址。不到五分钟,他回到驾驶座上,我们再次向北驶去。过了六个街区,我们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要找我谈话,跟基德·巴斯科姆没关系吧?”

“没关系。”

“我也觉得是。那是什么事?”

“金·达基嫩。”

他直视前方的路,我没看出他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说:“哦?她怎么了?”

“她要退出。”

“退出?退出什么?”

“这种生活,”我说,“她同你的这种关系。她想让你同意她……终止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停下等红灯。他什么都没说。

绿灯亮了,我们又过了一两个街区,他说:“她跟你什么关系?”

“朋友。”

“那是什么意思?你跟她睡觉了?你想娶她?朋友是广义词,涵盖范围很大。”

“这回它是狭义词。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求我帮她一个忙。”

“让你跟我谈?”

“没错。”

“她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谈?我跟她经常碰面,你知道。她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问我。咳,昨晚我还见到她了。”

“我知道。”

“你知道?那她见到我时怎么什么都没说?”

“她害怕。”

“怕我?”

“怕你不让她离开。”

“而且我会打她?毁她的容?用烟头烫她的Rx房?”

“诸如此类吧。”

他又陷入沉默。车行平稳,具有催眠效果。

他说:“她可以走。”

“就这样?”

“还能怎样?你知道,我不是白人奴隶主。”他说这个词时带有嘲讽意味,“我的女人跟我在一起都是出于自愿,她们没受到任何胁迫。你知道尼采吧?他曾经说过,‘女人就像狗,越打她们,她们越爱你’。但我不打她们,斯卡德。从来没这个必要。金是怎么认识你这个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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