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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我说:“我得好好想想。”

“好吧。”

“我现在无法集中精神。我需要一点时间,理理头绪。”

“要多久?”

几个月,我暗想。

“两三个小时吧。我今晚给你打电话。我能直接联络到你,还是就打那个联络站的电话?”

“定个时间,”他说,“我在你的旅馆前和你碰头。”

“你没必要那么做。”

“在电话里拒绝要容易得多。我想面谈的把握大些。此外,如果你答应了,我们还得多谈谈。而且你也需要我先给你一些钱。”

我耸耸肩。

“选个时间。”

“十点?”

“在你旅馆前面。”

“好吧,”我说,“如果我必须现在回答,那准是拒绝。”

“那就最好等到十点。”

他付了咖啡钱。我没争着付帐。我回到旅馆房间,努力静心思考,但做不到。我连静静坐一会儿都办不到。我不停地从床走到椅子,再从椅子那儿走回来,奇怪自己为什么不马上一口回绝他。现在我得苦熬到十点,然后下决心拒绝他的请求。

我未及细想就戴上帽子,穿上衣服,绕过街角来到阿姆斯特朗酒吧。我走进门,却不知道要些什么。来到吧台,比利一看到我,就开始摇头。

他说:“我不能卖酒给你,马修。我很抱歉。”

我感到脸涨红起来,既尴尬又气愤。

我说:“你说什么?在你看来,我像在发酒疯吗?”

“不像。”

“那我他妈的为什么在这儿不受欢迎?”

他回避我的目光。

“规矩不是我定的,”他说,“我也没说这儿不欢迎你。咖啡、可乐、正餐都行,见鬼,你是尊贵的老顾客。但我不能卖酒给你。”

“谁说的?”

“老板。那天晚上你在这儿的时候——”

噢,上帝。我说:“很抱歉,比利。跟你说实话,这几个晚上我过得很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过这儿。”

“别放在心上。”

耶稣基督啊,我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那天晚上我的表现很糟糕吗?我惹麻烦了吗?”

“啊,见鬼,”他说,“你醉了,你知道吗?这事难免,对吧?以前我有个爱尔兰女房东,晚上我喝醉了回去,第二天向她道歉,她会说:‘上帝保佑,孩子,主教也会犯这样的错误’。你没惹什么麻烦,马修。”

“那——”

“瞧,”他说着,身子前倾,“我只是重复老板的话。他对我说,如果那个家伙自己想醉死,我不管。如果他想来这儿,我们欢迎,但我不卖酒给他。这不是我说的,马修。我只是重复他的话。”

“我理解。”

“要是我的话——”

“不管怎样,我不是来喝酒的,”我说,“我来喝咖啡。”

“既然这样——”

“去它的既然这样,”我说,“既然这样,我想我要的还是酒,想找个愿意把酒卖给我的人难不到哪儿去。”

“马修,别那样。”

“别告诉我该怎样,”我说,“少跟我说废话。”

我的愤怒有种净化作用,令我满足。我昂首阔步地离开那里,怒气冲冲,站在人行道上考虑到哪儿去喝酒。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一个穿着旧军夹克的人正温和地对我笑着。开始时我想不起他是谁。他说见到我很高兴,问我一向可好,我这才想起他来。

我说:“哦,嗨,吉姆。我很好。”

“去参加聚会?我跟你一块儿去。”

“哦,”我说,“今晚恐怕不行。我得去见一个人。”

他还在笑。我灵机一动,问他是否姓费伯。

“没错,”他说。

“你给我的旅馆打过电话。”

“只想问声好。没什么要紧事。”

“我没认出那个名字。否则我会给你回电话的。”

“当然。你真的不一起去参加聚会,马修?”

“我希望我能去。哦,上帝。”

他等待着。

“我遇到点麻烦,吉姆。”

“你知道,那很正常。”

我不敢看他,说:“我又喝酒了。我坚持了,我说不准,七八天吧。然后又开始喝酒了,而且我做得还好,你知道,控制饮酒量。然后,一天晚上,我遇到了麻烦。”

“你喝第一杯时就遇到了麻烦。”

“我不知道,也许吧。”

“那就是我打电话的原因,”他温和地说,“我想你或许需要点帮助。”

“你知道?”

“嗯,星期一晚上参加聚会时,你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

“在聚会上?”

“你不记得了,是不是?我觉得你好像因醉酒而失去意识了。”

“哦,天哪。”

“怎么了?”

“我醉醺醺地去那儿了?我醉醺醺地出现在戒酒互助会上?”

他笑了:“你把那说得像是死罪一样。你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吗?”

我真想去死。

“那太糟了,”我说。

“什么太糟了?”

“我再也不去了。我无法再迈进那个房间了。”

“你觉得很丢脸,是吗?”

“当然。”

他点点头:“我总是为自己的醉酒失忆感到丢脸。我不想、也不敢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总的来说,你的表现不是很糟。你没惹麻烦。你没乱说话,只是打翻了一杯咖啡——”

“哦,上帝。”—棒槌学堂·E书小组—

“你没有洒在别人身上。你只是喝醉了,仅此而已。你那天晚上好像很不开心。实际上,你看上去很痛苦。”

我鼓起勇气说:“我被送进医院。”

“你已经出院了?”

“我今天下午办了出院手续。我被送进医院是因为全身痉挛。”

“好在你好了。”

我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我说:“我不能等到会开完就得走。我十点要见一个人。”

“你可以提前一点走。”

“也好。”

我觉得每个人都在盯着我。有些人跟我打招呼,我觉得他们话中有话。其他人什么都没说,我就想他们是有意避开我,因为我在醉酒时冒犯了他们。

我极端神经过敏,以致于想逃出自己的躯壳。

自由发言时,我实在坐不住了。我不停地到咖啡机那儿倒咖啡。我敢肯定,我不断往咖啡机那儿跑已招致不满,但咖啡机似乎有强烈的吸引力,让我无法抗拒。

我总是走神。讲话者是布鲁克林的消防员,讲的故事生动有趣,但我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他说他们消防队的队员都是海量,那些不酗酒的人都被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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