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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的义务(2)

“请进,”我对她说,“您总有五分钟吗?”

她不仅有五分钟,而且她还很乐意找一个人跟她一起谈谈猫儿们的小小问题,结果她呆了一个小时,还喝了五杯茶。

没错,我真的很喜欢奥林匹斯·圣尼斯。

宪法是一只漂亮的小猫,酱色的毛发、粉红色的鼻子、白色的胡须,还有属于若斯一家的浅紫色小坐垫,像所有楼里的毛茸茸的宠物一样,小宠物只要一有毛病,奥林匹斯便成为它们首要的寻找对象。然而,这个三岁的极有趣的小东西最近整夜喵喵地叫个不停,害得她的主人根本无法入睡。

“为什么?”我不失时机地问她,因为我们都被这个故事所带来的默契所吸引,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角色演得更完美一些。

“是膀胱炎!”奥林匹斯说道,“膀胱炎!”

奥林匹斯只有十九岁,并焦急地期盼着能进入兽医学校学习。目前,她孜孜不倦地学习,为大楼里遭受痛苦的动物又是欢喜又是忧虑,因为她能够在这些宠物们身上进行实验。

因此,当她向我宣布宪法膀胱炎的诊断结果时,如同发现了钻石矿藏一般。

“膀胱炎!”我热情地叫了出来。

“是的,是膀胱炎,”她喘了口气,双眼放光,“可怜的小家伙,它尿得到处都是。”接着她恢复了呼吸,又冒出更妙的一句:“它的尿液有轻微出血现象。”

我的上帝啊,真有趣。如果她说:它尿里有血的话,我想事情就会被很快理解。但是奥林匹斯,却激动地穿上给猫治病时穿的医生服,与此同时,也穿上了医疗专业术语的服装。我总是喜欢听别人这样说话。对我来说,“它的尿液有轻微出血现象”是个消遣的句子,在耳朵中响着,让我想到一个从文学中解脱出来的奇特世界。为了这同样的理由,我喜欢读药品说明书,以便从这种技术名词的准确性中得到暂时的休息,它让人对其精确性产生错觉,对其简洁性感到震惊,它召唤出一个时空维度,那里没有对美的追求、为创造而受的痛苦和为求崇高而永远带着绝望的憧憬。

“膀胱炎有两种可能的病因学。”奥林匹斯继续说道,“感染性细菌,或是肾脏机能障碍。我先是摸了它的膀胱,确认一下有没有球状体现象。”

“球状体现象?”我惊讶地说。

“当肾脏机能发生障碍,猫就不能小便,膀胱膨胀,形成一种‘囊状球体’,我们只要摸下肚子就能感觉得到,”奥林匹斯解释道。但情况不光如此。当诊断时,根本看不出来它是否有病,唯一知道的是,它继续到处尿尿。“

我想起索朗热·若斯的起居室变成一个番茄酱色的大草褥。但这对奥林匹斯来说,只是次要的损失。

“于是,索朗热去找人给猫的尿液做分析了。”

宪法一切正常,没有肾结石,在它小小的果仁状膀胱里没有藏匿潜伏性细菌,没有渗透性细菌因子,然而,尽管有抗菌药、镇静剂和抗生素,宪法却还是没能好起来。

“那它到底是怎么了?”我问道。

“您不会相信的,”奥林匹斯说道,“它得的是间质性特发性膀胱炎。”

“我的天啊,但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极感兴趣,说道。

“哦,是这样的,宪法好像患有严重的癔病。”奥林匹斯笑着答道,“间质性是指膀胱内壁发炎,而特发性是指没有确定治疗原因,简单地说,当它紧张时,膀胱就会发炎,确切地说是像女人那样。”

“不过为什么它会紧张呢?”我大声问道,因为宪法是只既臃肿又懒惰只起装饰作用的猫,它的日常生活也就是被好心的兽医拿来做做实验,只是在于摸摸膀胱罢了,它要是会紧张的话,那其他的动物就要精神错乱了。

“兽医说:‘只有猫自己才知道。’”

奥林匹斯不满地轻轻撇了下嘴。

“最近,保罗(若斯)跟她说他的猫长胖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论什么原因都有可能。”

“那要怎么治疗啊?”

“像治疗病人那样治疗猫。”奥林匹斯咯咯笑着,“给它吃抗抑郁药品。”

“没开玩笑吧?”我说。

“没开玩笑。”她回答我。

我曾跟您说过,我们是动物,将来依然是。一只富人家的猫和一个有文化的女人得同样的病,不能说是虐待了猫或说是人类传染了无辜的家庭宠物,相反,应该指出的是这种动物之间深刻的联系,我们吃同样的东西,得同样的病。

“不管怎样,”奥林匹斯对我说,“以后在治疗我不了解的动物时,我想想这个就行。”

她起身,礼貌地向我道别。

“对了,谢谢您,米歇尔太太,只有和您在一起,我才能畅所欲言。”

“不用客气,奥林匹斯。”我对她说,“我很乐意这样做。”

我正准备关门时,她对我说道:

“哦,您知道么,安娜·阿尔登要把公寓卖了,我希望那房子未来的主人也能养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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