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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两天后,功一去了趟横滨。走出樱木町站,沿着饮食店星盘罗布的道路向南走。横架在大冈川上的天桥跟前有家“马之树”咖啡屋,木屋的模样,店内也装饰着不少木头。
  功一在原木加工而成吧台上坐下,点了杯咖啡。身旁还有其他顾客。秃头白须的店长熟练的泡了杯咖啡。
  “这店在这里开几年了?”喝着黑咖啡的功一问道。
  “25年”店长压着声音答道,“什么都很旧了,到处都嘎达嘎达作响,必须要补补修修啊,费钱哎。”
  “开了好久呐,这一带也变了很多吧。”
  “怎么说呢。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一带也不大。”
  “孩提时代,我来过这。不知道当时去的洋食屋还在吗?”
  功一话音刚落,店长便重重点头。
  “你说的是’户神亭‘吧,以前在斜前方,现在是家二手CD、DVD店。”
  “啊,那家店……怎么了?”
  “搬到关内了。没听说过’户神亭‘吗?最近很红的。”
  “好像在银座见过。”
  “原来是开在这边的。虽然是家小店,当时就挺受欢迎的,都要排队用餐。那些不耐烦排队的就转来我们这了。”店长爽朗地说着,一点都没往事不堪回首之感。
  “这么受欢迎啊。”
  “牛肉丁盖浇饭深受好评。电视、杂志上都有介绍,我也去吃过几次,确实好吃啊。”
  功一想起静奈说过要去牛肉丁盖浇饭的试吃会。户神行成打算作为新店的主打菜。
  “经营店的是怎样的人?”
  “叫户神的一个人,所以才叫’户神亭‘,是个热衷于经营的人。开张的时候也来我这里打招呼了。听说在别处修业后好不容易才独立开的店。最初没什么客人,很难熬的样子。三年后突然流行起来了,都要排队用餐了,真是了不起啊。随后不久,店就搬到关内了。肯定是觉得店面太小了。啊,对了,要不要告诉你关内的店的地址?”
  “不用了,我自己找找,多谢。”
  “大概10年前搬到关内的。之后生意就越来越欣荣了,现在分店也开了不少。我实在望尘莫及啊。”
  功一点点头,喝完剩下的咖啡。据他的调查,“户神亭”搬到关内是12年前。2年后,户神政行搬家了。看来赚了不少钱。
  功一他们的父母遇害是在14年前。如果店长的话可信,正好是“户神亭”开始流行之际。那个时间,户神政行是否在横须贺犯下强盗杀人罪,有必要慎重考虑一下。
  付了咖啡钱,功一走出店,眺望着位于斜前方的二手软件店。店前镶着玻璃窗,上面贴满了海报、演员的凹版相片。不走进店内就无法望个真切,店铺比“有明”略微狭小。受欢迎得都要排队用餐的话,自然想要搬到更宽敞的店铺。
  走往樱木町站的途中,突然想起些什么,他转身走向日之出町站。边走边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和这个人还保持联系这件事,他从未跟泰辅、静奈提过。
  电话通了,功一说:“我现在在日之出町,能不能见个面?”对方爽快地应允了,约好在横须贺中央站碰面。
  很久没有乘坐京浜急行了。功一站在门旁,眺望着窗外流转的风景,往昔也一点一点浮现。他对靠山靠海的地方有着特殊的感情,可以看到星星疲劳也全然消除。
  功一微微晃着头,陷入了感伤。回到那个地方也没有什么,他自我安慰道。
  横须贺中央站到了,再次拨通电话。对方等在附近的咖啡屋,名为“SERUFUSABI”的点。
  不费功夫就找到了这家店。功一有些紧张地走进店内。虽然联系不曾间断过,但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对方坐在正对通道的吧台旁。从斜后方看到的侧脸来看,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灰色西装下的身子也消瘦了几分。
  功一买了杯咖啡,向他走去。对方立刻意识到了,转过身。片刻,他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功一君,长大了啊。”
  功一在旁坐下,苦笑着。
  “上次你也这么说,我和那时一样高哦。”
  “是吗?这么说来,的确呐。”对方笑了,嘴边还是留着邋里邋遢的胡子,和十四年前一样。
  是横须贺警署的柏原。现在好像也在同一个警署工作。他和功一取得联系是在功一离开孤儿院后不久。据说是向孤儿院打听了联络方式。之后,一年总会联系一两次。基本上没什么要事,只是简单地问问近况。
  功一对柏原说谎了,他告诉他自己没和泰辅、静奈见过。考虑到他们从事的“工作”,他清楚和警察保持联系是极其危险的。
  “上次见面是四年前啊。”柏原说。
  “嗯,因为赌博的事……”
  “对啊。”
  四年前,柏原把他叫了出来。之前在横滨瓦解了一个赌博组织,他们在组织的顾客名单上发现了有明幸博的名字。不用说,这是功一他们的父亲的名字。
  幸博身负300万的借款。看来夫妻俩在遇害之前问熟人借钱的理由应该是为了还赌债。
  就赌博组织和洋食店夫妻遇害事件的关系,横须贺警署再次展开了搜查工作。柏原把功一叫来问话也是其中一环。然而,无论如何搜查,警方仍找不到真相。赌博组织和该事件直接相关的可能性看来很低。
  “今天怎么了,有什么急事?”柏原问。
  “呀,没什么要事。只是正好到了附近,想稍微见个面。百忙之中,叨扰了。”
  柏原咧嘴笑了,露出了由于常年吸烟而泛黄的牙齿。
  “万年小警察罢了,与其说忙,不如说是打打小杂。稍微偷懒一下也没什么。最近也没什么案子,比较轻松。发狠玩命地查案,那时是最后一次了。”
  他口中的“那时”自不言说,功一就领会了。
  “都过14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功一说,“马上就要到时效了。”
  柏原点点头,喝了口咖啡。
  “最近似乎重新开始搜查了。事到如今还能做些什么?案件接二连三地发生,悬而未决的案子慢慢被抛诸脑后。临近时效,才慌慌张张开始搜查。谁都知道做这些无济于事。15年了都毫无头绪,这时还能找到什么证据?纯粹是为了塞住媒体的嘴罢了。”
  功一点点头。柏原似乎忘记了,4年前他也说过这番言辞。确定和赌博组织没有关系后,横须贺警署和县本部都再次从洋食店夫妇遇害事件抽身。
  “果然还是没什么进展啊。”功一问。
  柏原转而表情凝重。
  “唯一的证据就是那张肖像。都过了14年,人的长相也变了吧。”
  “相似的人一个都没有找到?”
  “也不是,长得像的倒是有几个。市民那里来的举报也挺多。每逢这时,我们都飞奔过去。神奈川也好,东京也好,就连琦玉、栃木也都一一赶去了。但是,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
  “那些人的名单还留着吗?”
  “那些人?长得像的那些家伙吗?当然还在,怎么了?”
  “嗯……不知道能不能看一下。”
  柏原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功一。功一避开了他的眼神,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迫近时效了,反正这名单对于警察来说没什么太大作用,我想尽自己所能调查一下,在网上征询情报。”
  “这样的话,不需要这份名单吧。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没这回事。只是想再次核对一下这份名单上的人。”望眼欲穿似的凝视玻璃杯的功一说道,脸颊上可以感受到柏原锐利的视线。
  “找到了吗,相似的男人。”柏原问道,“然后想要确认一下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否在名单上。”
  功一有些动摇。真不愧是警察啊,他想。完全都猜中了。
  功一笑着摇摇头。
  “如果有发现,一定会立刻告诉柏原先生的。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不愿坐以待毙空等时效到来。”
  柏原用着警察特有的敏锐目光投向功一,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随后,柏原叹了口气。同时,眼神中的锐利也消失了。
  “不可能把名单交给外人。而且,警察也不是没有努力调查。时效到来之前,总会有所行动的。当然也会再次核对一下名单上的人。”
  “这样就好了。”
  “说起来,弟弟和妹妹怎么样了?还没音讯吗?”
  “嗯。毫无音讯。”
  “这样啊。骨肉至亲还是应该一起生活哎。”
  柏原的口吻中似乎满含对自己那不堪回忆的苦笑。功一想起四年前听说的那番话。柏原离婚后,孩子由前妻抚养。他由于先天性疾病,三番两次入院、手术,最后还在升上初中前去世了,都来不及穿上准备好的制服。
  “柏原先生,现在还是一个人?”
  “嗯。”
  “没有再婚?”
  功一话音刚落,柏原耸耸肩膀笑了。
  “像我这种废材大叔,有谁会看上呢。你才是,差不多该要结婚了吧。”
  “没考虑过这些。”
  “新建一个家庭,也不错啊。嘛~由我来说这些没什么说服力。”柏原说的当口,他胸口传来了手机的铃声。“失礼了。”说着,他拿出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抱歉,局里有点急事。来不容易来一趟见个面,对不住啦。”
  “我才要道歉呢,在工作中打扰你。”
  “保持联系啊。”柏原拿着自己的空杯子起身了出去,又马上停下步子、转身,“找到什么证据一定要联络我。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知道吗?”
  “嗯。”功一答道。
  目送着柏原走出店门,功一想还是不能告诉他户神政行的事。虽然泰辅说他长得像凶手,但仅仅如此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凶手。现阶段,他只不过是猎物户神行成的父亲。倘若和柏原商谈的话,他一定会留心户神政行的吧。这样的话,眼下进展中的计划就必须要中断了。而且,柏原肯定会调查户神行成,很快也会注意到高峰佐绪里的存在。要是察觉到她就是静奈的话,定然会起疑。被柏原盘问的时候,功一没自信可以自圆其说。
  户神行成策划的谢恩会在“户神亭”广尾店举行。平日休息的周日今天照旧开张,专门招待有请柬的客人。他在下午五点左右开始等待。谢恩会将于六点开始。
  打着谢恩会的名目,实则是想要探测新菜单的反响的试吃会。不用多说,自然是为了即将开张的麻布十番店。收到请柬的常客们也心知肚明。所以,行成已经觉悟到他们会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探探户神政行的儿子究竟有几分能耐。
  五点半刚过,客人开始纷至沓来。这些人中间也有行成相当熟悉的。性急的客人提早对行成说着“恭喜”,预祝他新店顺利开张。
  虽然试吃会六点才开始,店内已经早早准备了饮料和小吃。早到的客人边吃边互相谈笑着。虽然有确定的座位,不少客人更倾向于成群结队地站着品尝。
  行成刚一加入他们的谈话,负责接待的店员就走了上前。
  “那个,那边有位客人没有请柬。”说着,他指向入口处。
  高峰佐绪里站在那儿,一脸局促不安。
  “知道了。”说着,行成望向她。
  一看到他,佐绪里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安心地笑了。
  “没收到请柬吗?我应该寄过去了。”
  “收到了。但是,我怕会被我弄丢,就放在约好一起来的朋友那。请柬上写着:招待两位客人。”
  “那么,你朋友稍后赶来吗?”
  “刚刚联络过,她突然有急事,所以……那个,要是没有请柬不能入场的话,就算了。”
  “说什么呢,完全没问题。我想要邀请你。那么,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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