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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灵圆、教会、再会 7

 不知是没明白光平说这话的意思,还是在思考该如何应对,纯子不见任何反应,只是疑惑地歪着脑袋。

“怎么说?”她问道。一身雪白的她歪着脑袋,就像一个古老的人偶。

“其实我们并没有可以去追寻杀害崛江园长的凶手。”

光平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的情感。

纯子的双眼施着浓妆,让光平读不出她真实的情感,只知道她正毫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嘴角。

“至于凶手的身份。”光平瞥了身旁的悦子一眼,“是我们在解答广美的秘密时,无意中获取的。”

“广美的秘密吗……”纯子重复道0看这反应,似乎是听到了意义不明的词语。

“广美每个月都有一天要去扫墓。”他说道,“但却不是她们有村家的墓。经我们多方面调查,她是去给一个叫加藤佐知子的女孩扫墓,这个女孩是六年前紫陽花学园的一个学生。”

纯子似乎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但声音细不可闻。

“于是我们就向学园打听了这个女孩的事,得知这个女孩因车祸头部受伤,罹患了一种大脑麻痹症。这孩子在紫陽花学园上了一年学后就去世了,死因正是事故的后遗症。然后,我又向学园的人打听了这起车祸。”

光平的脑中不禁浮现出悦子放下电话时苍白的脸色,僵硬的表情。

“那是场肇事逃逸事件。”光平说道,“八年前,三岁的加藤佐知子在路边玩耍时,被通过的车辆撞到,头部受到重伤。没能及时就医,更让她伤势加剧。”

这就是悦子从电话中问道的内容。

“广美正是为这个可悲的少女扫墓,还珍藏着这个女孩写作的小册子,甚至到女孩曾呆过的学校做志愿者。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起车祸和她脱不开干系。”

“但是,”悦子平静地接着说道,“但是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因为姐姐根本不会开车。那么,当时开车的到底是谁呢?”

“你们是想说……开车的人是我吗?”

纯子说道。光平屏住呼吸,悦子撇开视线,沉默支配了这个小房间。

“但是,”悦子打破沉默,“姐姐认为一切的责任都在自己身上。她无法忘记死去的少女,所以才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补偿。”

说完,她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

“这是关于那场车祸的新闻。”悦子说道,“从学园职员口中得知车祸地点时,我立刻就感到不对劲了,这个地点不就在姐姐最后的钢琴竞赛的会场周围吗?难道姐姐是在前往会场途中撞到这个小女孩的。”

“结果,事实正如我们所料。”

悦子深深点头,“我到图书馆调查了钢琴竞赛第二天的新闻,果然,我们发现了车祸的新闻。——纯子姐。”

纯子的娇躯一颤。悦子继续道:“那个竞赛,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天姐姐差点就迟到了,而且是搭纯子姐的车来的……也许是因为姐姐一直催纯子姐快点吧,所以纯子姐为了姐姐就在小巷里高速行驶,于是就出了车祸。”

纯子没有回答,选择了缄口沉默。

“结合之后发生的事,就可以猜测到姐姐当时受了多大的惊吓。她在舞台上,弹不出一个音符。毕竟刚撞了一个小女孩,责任还全在自己,这种状况下,怎么可能还能演奏钢琴。”

说到这里,悦子叹了口气,“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钢琴,大概是认为自己已经没有权利追求幸福了吧。”

说完,她看了看光平,让他继续说下去。

光平咽了口唾沫。

“能不能算是走运呢,警方没有追查到肇事逃逸的犯人,但广美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不安。机缘巧合,她得知女孩在‘紫陽花学园’上过学,还得知她在六年前已经去世。”

纯子湿润的双瞳失去焦点,倾听着光平的讲述。她脸色时青时白,却没有展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默默地等待一切结束。

“到紫陽花学园帮忙以赎罪——广美带着这样的想法,开始了每周二的志愿者工作。”

“以上,就是广美的秘密。”他总结道。

光平舒了口气,就像完成了某项艰巨的工作。他的双拳无意识地紧握,掌心与干燥的喉咙相反,被汗水湿透。

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手帕,擦拭手中的汗水,中途偷瞄了纯子一眼。纯子的姿势与刚才不见一丝变化,似乎丝毫不为光平所说的话吃惊。想想也是,毕竟这都是她早已知道的事。

“真正的问题现在才开始。”

把手帕塞回口袋中,光平以压抑的声音继续话题。“若我没猜错的话,广美大概向崛江园长坦白过八年前的罪行。”

“为什么?”纯子突然开口道。

“嗯?”光平有些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她为什么要告诉崛江园长?”她重复道,双眼里溢满像孩童一样的好奇心。或许,她是真的对广美的这一行为感到不解。

光平略加思索,“我也不清楚。”他回答道,“若硬要找个原因的话,也许她是想找个人倾诉吧。”

“想要倾诉吗……”纯子双目无神,或许,这对她来说将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疑问。

光平继续道:“崛江园长得知事实后,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也没让对广美施加压力。我和这个老先生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可以感觉到他并不是对他人过去的过失斤斤计较的人。”

一旁的悦子也微微点头,赞同光平的观点。

“这一切本应该随着时间流逝石沉大海,但随之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却又打破了平静的生活。虽说杀害广美的凶手是井原,但这还是让园长内心惴惴,他怀疑广美遇害与八年前的事件有所关系。”

崛江园长并不知道是死于以学生街为舞台的商业间谍纠纷,自然而然地把其与广美的过去联系在了一起。

“于是,崛江园长为了平复内心的不安,来到了学生街。他要见的人,自然是八年前事故的另一个当事者。”

“我吗……”

纯子此时已找回了往日的平静,以温柔的眼神应对光平的质问。光平直视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

“是的,崛江园长要见的人正是妈妈桑你。而你害怕他暴露自己的过去,不得不对他下了杀手。”

光平的胸口感到一块大石落地的轻松感,但这种快感转瞬即逝,落下的大石砸出一个大洞,让他的内心感到凉风阵阵。但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妈妈桑就是杀害崛江园长的凶手。”他再次说道,但内心里希望纯子能强力否定。

“是我杀了,那个人吗……”但纯子却没有反驳,她只是闭上眼,表情悲伤而沉重。

她现在一定处于迷茫中,事到如今,她手中只剩下一张牌。但她若是使用这张牌的话,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幸。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点。

“不反驳吗?”光平问道,“你手中应该有反论的材料吧?妈妈桑你可是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的。”

纯子睁开眼看着光平,双唇无力地耷拉着。

“我说错了吗?”光平道,“案发当晚十二点,圣诞树发光之时,我们并没有看见尸体。我们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是凌晨一点。在这一小时里,妈妈桑一直和我们呆在店里不是吗?”

纯子还是闭口不言,只是紧紧盯着光平的嘴角,似乎在思量他的推理。

“乍一看这是坚不可摧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丝毫怀疑的余地,但仔细想想,却可以发现几点不自然。比如说,凶手为何要那么高调地处理尸体?还有,妈妈那 天为何突然邀我们起店里,而且还是在凌晨的打烊时间。这些疑点让我不得不在意。经过前思后想,能过说的通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切行动都在为妈妈桑 建立不在场证明。”

纯子的胸口剧烈起伏,光平等待她回应,但她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么,我来试着整理一下那晚的流程吧。”

光平观察着纯子的反应,说道,“为了看圣诞树发光,我们在十一点半稍过时离开店铺。包括商店街一伙,沙绪里,还有井原,在那时都离开了 ‘MORGUE’。当时留在店里的只有妈妈桑一个人。崛江园长也许就是在那时来到店里的吧。他在车站前的拉面店里确认了大学的位置,目标其实是大学附近的 ‘MORGUE’。你们大概想找你确认一下广美的死与八年前的事故是否有关联。而对于你来说,他确实这世上最不想见的人,认为这个人的存在会威胁到自己的 将来。所以……”

“所以我就杀了他?”纯子突然说道,毫无情感的声音让现场空气麻痹。

“嗯,所以你就杀了他。”光平说道,“崛江园长的后脑部有内出血现象,由此可以判断他并不是死于胸口的刺伤。妈妈桑你应该是趁着他坐着没注意,从背后用钝器攻击他的头部。”

“钝器?”她反问道。

“凶器。”光平补充道。

“这个凶器是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出个大概了。能不引起崛江园长警觉,能不让警察发现的凶器——我只能想到威士忌的酒瓶了。观赏完圣诞树后回到店里时,你赠送了我们一瓶威士忌。其实,那就是你杀人的凶器吧。”

话说回来,纯子那时确实异常仔细地擦拭着酒瓶。

怪不得警察费尽心思也找不着凶器。

“但一切还没结束,一时冲动痛下杀手后,你不得不面对尸体的处理问题。妈妈桑当时一定惊慌失措吧?我可以猜想到你当时六神无主的心情。估计你有想过自首,但就在这时,某个人物,也就是为妈妈桑制造的不在场证明的人物出现了。”

“光平!”

纯子的声音虽小,却不容拒绝。接着她用母亲责备孩子似的眼神盯着光平,“怎么想象是你的自由,但说出口前还是在心里再三斟酌才好。特别是涉及到我以外其他人的时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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