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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讲 里比多说:自恋(2)

有些条件——如机体的疾病,痛伤的刺激,及器官的发炎——显然可使里比多由客体上撤回。如此撤回的里比多又重新依附于自我而投资于身体上病痛的部分。我们简直可以说,在这种状况之下,里比多由客体上的撤回比起自我兴趣由外界事物上的撤回,更令人惊异。这似乎有助于我们对忧郁症的了解;在此症中,有些在表面上看不出病痛的器官却要求自我的关注。但是关于这一点或者其他可以用客体里比多之返回自我来解释的情境,却不拟再加讨论了;因为我此时已觉得你们必将有两种抗议。第一,你们要问我为什么在讨论睡眠,疾病等时一定要坚持里比多和兴趣,以及性本能和自我本能的区别,其实,要解释这些现象,我们只须假定各人都有一种自由流动的一致的力,投射到客体之上,也可凝集于自我之中,就可以达到这方面的目的,也可以达到那一方面的目的了。第二,你们要问我怎么竟如此大胆,以至于视里比多的离开客体为疾病的起源,假使这种由客体里比多转为自我里比多——或一般的自我能力——的变化,乃是一种每日每夜所常有的常态的心理历程。

下面就是我的答复:你们的第一个抗议听起来好象有相当的理由。由睡眠,疾病及恋爱等情形的研究,也许不足以看出自我里比多和客体里比多,或里比多和兴趣的区别。然而在这一点上你们却忘记了我们出发时的研究,其实,对于现在所讨论的心理的情境,正是用这些研究为根据的。我们既明白了由移情的神经病而引起的矛盾,于是乃不得不将里比多与兴趣,性本能与自存本能加以区别。自此之后,这个区别便常引起我们的注意了。而且若要解决所谓自恋神经病,如早发性痴呆的谜,或要完满地解释它们和癔病及强迫性神经病的异同,便不得不假定客体里比多有变为自我里比多的可能,或者换句话说,便不得不假定我们必须承认有自我里比多的存在。然后,我们才引用由此而得的不可否认的理论来解释疾病,睡眠及热爱。这些理论到处应用,看究竟在哪方面可以走得通。而没有直接根据分析的经验的,只有一个结论:就是,里比多无论附着于客体或自我,总仍然是里比多而不变为自我的兴趣;而自我的兴趣也一定不变为里比多。但是这个话仍只是表示性本能和自我本能的区别;这个区别,我们已加以批判的考察,从启发的角度看来,暂时仍然有用,等到证实了它没有价值之后再说。

你们的第二个抗议也引起了一个合理的问题,然而论点仍不免错误了。客体里比多回复到自我确未必都可致病;里比多每夜在睡眠之前撤回,醒后又复原,也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譬如原形质的微生物收回假足之后,往往即复伸出。但是假使有一种确定的,很有力的历程,强迫着里比多由客体上撤回,那结果便很不相同了。由此而成为自恋的里比多不再能找到返注于客体的途径;里比多在自由运动上受到障碍,那便不能不病了。自恋的里比多若储积到某种限度之上,似乎就变得不可忍受。我们或可推想它之所以投射于客体之上者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而自我也只得放出里比多,免得里比多的过分储积而致病。假使我们的计划要对早发性痴呆作更特殊的研究,那么我或可告诉你们,使里比多脱离客体而不能复返的那一历程实和压抑作用有密切的关系,而应视为压抑作用的又一种。无论如何,假使你们能知道这些历程产生的初步条件,据我们现在所知,几乎和压抑作用互相一致,那么你们对于这些新事实便不难了解了。所谓矛盾也彼此相似,而互相矛盾的力量也是相等的。然而其结果之所以不同于癔病,那只能是因为倾向的不同。这些病人所有里比多发展的弱点是位于发展的另一时期。而引起症候的执着点也有不同的位置,也许是位置于初期自恋的阶段之内;早发性痴呆最后便返回到这一阶段。总之,就自恋的神经病而言,我们乃不得不假定它的里比多在发展上执着的时期,远较早于癔病或强迫性神经病,但是你们已听说自恋神经病实际上较移情神经病更为严重,但由关于后者的研究而得到的概念也足以为前者的解释。二者之间确多互相沟通之点;在基本上,它们是同一组的现象。所以,一个人若不先有关于移情神经病的分析的知识,便难望对于这些病症应属于精神病学能作相当的解释。

早发性痴呆的症候不同,它们的发作不由于里比多返自客体而储积在自我之内,象自恋那样。它们还表现有其他现象,可追溯到里比多要复返于客体而力求恢复的结果。事实上,这些才是这种病的显著特征;它们类似癔病的症候,间或有少数也类似于强迫性神经病的症候;但在各方面说,仍多不同之点。就早发性痴呆而言,它们的里比多返回到客体或客体观念的努力,似乎的确不无所得,但是所得的仅不过是原物的影子——如附丽在原物上的名词或影像。这里为篇幅所限,对于这个问题,不再作进一步讨论,但在我看来,里比多返回到客体的努力这一方面可用来了解意识的观念与潜意识的观念之间的区别。

分析的研究现在已可望再推进一步了。自从有了自我里比多的概念之后,自恋神经病已有了解的可能;我们目前的工作,就是要在这些疾病里求得动力的成因,同时因对于自我的了解,而去扩充我们对于精神生活的知识。我们的目的在于建立一种关于自我的心理学,然而自我心理学不能建立在我们自己的自我知觉所提供的材料之上;也一定要象里比多心理学那样以对自我病狂的分析为根据。我们或许以为自我心理学若能成立,则我们现有的得自移情神经病的研究的关于里比多的知识就会无足轻重了。然而,我们现在在这方面尚未取得很大的进步。自恋的研究不能用研究移情神经病的有效方法来进行,你们不久便可明了理由何在。就自恋的病人而言,我们往往走通了一小段路之后,又会碰壁而不能通过。你们知道,移情神经病内也有这种抵抗的壁垒,但这个壁垒可以一段一段地冲破。至于自恋的抵抗是不能克服的;充其量也只能伸长颈子去窥视墙外有什么经过,聊以满足好奇心而已。因此,我们不得不设法改变研究法,但现在还找不出一种改善的方法。关于这些病人的材料并不缺乏,虽不足以解决我们的疑问,但材料的分量却很可观。现在我们只能用得自移情神经病的研究的知识去注释他们所说的话。这两种病症的相同之处已足以担保我们有了满意的出发点。至于用这个方法究竟收到何种成效,那就得看将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困难阻碍着我们的进步。老实说,只是在移情神经病上作过分析研究的人们,才配去研究自恋神经病以及和自恋有关的精神病。但是精神病学者从来不研究精神分析,而我们精神分析家所见过的精神病的例子又嫌太少。现在必须培养一批精神病学家,使先受精神分析的训练。美国已开始在这个方向上努力了,有几位精神病学者领袖在对学生讲演精神分析的学说,医院及疯人院中的主任医生也都想用精神分析的理论以为观察病人的指导。我们有时也探到了自恋幕后的一些秘奥,因此,现在我们想告诉你们一些关于此病的见解。

妄想狂paranoia是一种慢性精神错乱,在今天精神病学的分类上,有一很不确定的地位。但是它无疑和早发性痴呆有密切的关系;我已提议过,二者都应同属于妄想痴呆paraphrenia的名下,妄想狂的形式随幻想内容的不同而异其名称,例如夸大的幻想,被压迫的幻想,被妒忌的幻想,及被爱的幻想erotomania等。我们决不希望精神病学能说明这些现象。试举一个不很好的老例子吧,精神病学也曾凭理智的努力,想用这些症候互相解释:病人深信自己受人迫害,因此推想自己一定是一个要人,于是逐渐产生妄自夸大的幻想。而据我们分析的概念,这种夸大的幻想乃是由于里比多从客体上撤回,而使自我膨大所致,这是第二期的自恋a secondary narcissism,是早期的幼稚形式的回复。但在被迫害的幻想里,我们从观察中得到了一个了解的线索。第一,我们知道就大多数的事例而言,迫害者和被迫害者是同性的;这原可有好意的解释,但是就某些已受严密研究的例子而言,似乎病人在健康时本对这个同性者极其亲爱,只是到了发病之后,才以他为迫害者。这种病又可因联想而进一步发展,可以把一个被爱的人换成另一人,例如把父亲换成严师或权威者。由这些大家常相一致的观察看来,我们以为一个人因为想要抵御一种强有力的同性恋的冲动,乃采用被迫害妄想狂作护身符。爱既一变而为恨,恨又足以危及既爱又恨的对象的生命,这个转变无异于里比多冲动之变为焦虑,都是压抑作用常有的结果。试举一个最近看见的例子加以说明。一个年轻的医生必须离开他的寓所,因为他在那里曾恫吓一个大学教授的儿子。这人本来也是他的密友,他这时以为这个朋友有超人的魔力和邪恶意图;他以为近年家庭的种种不幸,和自己在公私两方面的困顿,都是他在作祟。而且不仅如此,这个恶友和他的父亲又引起大战,致使俄国人侵扰边疆;他们曾用种种方法来伤害他的生命;他于是深信此恶人不死,则天下的大乱不止。但是在实际上,他仍深深爱他,以致虽有枪杀他的机会,可是手软不能放枪。我和病人作短时间谈话的结果,才知道二人深密的友谊起于在学校中同学的时候;至少有一次他们已经远超出友谊的范围,二人在某一夜内曾有过一次完全的性交。病人就年龄及人品说,那时都应有爱女人的情感,可是他始终没有这个意思。他曾和一个美丽富有的女子订婚,但是她因他太冷酷,宣告解约。多年之后,正当他初次能给一个女人以性的满足的时候,他的病爆发了。当她在感激和热爱中拥抱着他的时候,他忽感到一种神秘的苦痛,象利刃切颅似的。其后,他诉述那时的感觉,好象尸体解剖时头部切开时的那种感觉;因为他的朋友是病理解剖学家,所以他渐以为只有这个朋友才会以这个女人来引诱他。于是他对于前所受自这个朋友的其他迫害,也更能了解其阴谋诡计了。

但是迫害者和被迫害者有时也可为异性的,,那么说这种病是抵抗同性爱,岂不是与事实互相矛盾吗?我曾有机会诊察过这种情形的病,表面上虽与此说相矛盾,实际上则互相证明。一个年轻的女子想象自己为一男人所迫害,这个男人曾经两度和她发生过亲密的关系;事实上,她最初颇怀恨一个妇人,这个妇人或可视为这少女的母亲的代替者。直至第二次和他相会之后,她才将受迫害的幻念由那妇人移到那男人;所以在这个病例中,迫害者的性别和被迫害者相同的说法,仍可成立。只是病人向律师及医生诉说时,对于第一次的幻想片言未提,因此在表面上,和我们关于妄想狂的理论便互相抵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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