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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特殊的晚宴

既然你已经是终身教授了,为什么不可以要一个孩子?为什么你的名字要出现在论文上?塞莉不是独自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实验吗?

塞莱斯蒂娜把闹钟拨在早晨6点55分。昨天晚上,她等斯塔福一直等到过了午夜,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人影。7点差5分的时候,她朝着睡得正香的斯塔福侧过身去。“快醒醒!你这条小爬虫。”她一爱一怜地细声说,“你答应的正常一性一生活到哪儿去了?”

斯塔福纹丝不动。“喂,快醒醒!”她更加使劲地摇晃他。“你今天早晨不去实验室了吗?”

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她从床上站起身来。“好吧,我去锻炼,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然后,你走着瞧。”

7点30分的时候,塞莱斯蒂娜大汗淋一漓地回到床边,斯塔福仍然在酣睡。她把手在湿一乎一乎的身上抹了一下,然后掀一开毯子,用她湿一滑的双手开始推搡他。

“杰里,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他们一起淋浴的时候,她问道。他似乎仍然没有完全睡醒:惺松的睡眼并没有聚焦在她身上。“我差不多一直等到1点钟。后来实在太困了,才去睡的。“

“我在实验室里,3点钟以后回来的。”

“凌晨3点钟?我的天哪,你在那里干什么?在仓库里面与人做一爱一?”

“别胡说八道,塞莉,我这些天累坏了,顾不上这事。”

“你说实话,”她把肥皂抹在他萎一软的xxxx上。“你到底在干什么?”

斯塔福仍然在往山顶攀登的时候,塞莱斯蒂娜已经在准备庆祝了。她取得了第一个重大的成功:测出了在蟑螂神经激素咽侧体抑制素链里全部氨基酸的排列顺序。在发现一种控制昆虫的新方法的道路上,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咽侧体抑制素就像一条有64颗珠子的项链,那些珠子是由20种不同的石头制成的。”她在吃早餐的时候对莉亚解释说。“要想再制作一条这种项链,你必须弄清楚这些石头串起来时确切的排列顺序。这就是我在做的事情。”

“这事就这么艰难吗?”莉亚问。

“说起来或者写起来并不难。现在,有各种各样的技术可以测定实际的排列顺序。比方说,用一台氨基酸分析仪:这种机器几乎可以自动地一次切除一个氨基酸并且加以识别。别忘了,氨基酸是我的项链上的一颗石头。也可以用我采用的技术:局部酶分裂和高分辨率的质谱分析。”塞莱斯蒂娜拿了一支铅笔,把弄皱的餐巾纸铺平。她一笔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又把一系列小球添加到一个模拟的手镯上去。“酶把这64颗石头珠链变成几个小的碎片。”她用铅笔猛砍那链条,就好像酶早已把它弄碎裂了似的。“它们全都极其微小,实际上,只有几微微克重。我用质谱仪逐一分析它们。这不仅为我提供了每个氨基酸分子里不同原子的确切数目,而且可以弄清这种氨基酸的结构:弄清原子实际上是如何排列的。然后,我所要做的就是测定这些项链碎片在项链里面的排列位置。这就是我最后做的事。”她在餐巾纸上画了3个惊叹号。“也是为什么我邀请琼-阿德利星期四晚上来的理由。”

原定四个人的聚会最终变成了三个人的晚宴。斯塔福在最后一刻打来了电话:“塞莉,不要等我。我现在还走不开。实验做到一半。我尽量赶回来喝咖啡。”尽管他的声音听上去满是歉意,塞莱斯蒂娜还是“砰”地一声把电话听筒挂上了。

她先去厨房里打开了一瓶酒,啜了一口,想让自己恢复冷静。她可以品尝出其中的丹宁酸。酒店里的营业员建议她在饮用之前先把这种红葡萄酒打开,让它通气透香。现在这酒的苦味与她的情绪正好吻合。塞莱斯蒂娜把酒瓶和酒杯放在托盘里,端着盘子稳步走进客厅。她的教授注意到只有3只酒杯,就问她:

“你那位斯塔福博士在哪儿?我很好奇,想见见这个把我最喜欢的合作者俘获了的人。”

“‘俘获’这个词用得不恰当,阿德利教授。没有人能够逮住塞莱斯蒂娜-普赖斯,”莉亚说,她今天晚上特意穿了一条宽松柔软的裙子、刚熨烫好的衬衣和一双平底休闲鞋,而没有穿她平常穿的衣服:牛仔裤和阿迪达斯运动鞋。“塞莉向来自作主张。”

“这还要你告诉我。”那女人笑着说,“说服霍普金斯大学未来最好的化学家从她的博士快车上跳下来的可不是我,是她自己决定加入我这条慢车道的。塞莉,这个选择还不算坏吧?顺便说一句,”她转过去对着莉亚,“叫我琼吧。只有本科生才称我为‘阿德利教授’。”

“好吧,那么,”莉亚回答说,“琼,我们吃饭吧。”

琼-阿德利是位身材矮小、但比较圆胖丰满的女人,她喜欢穿裤子,因为在实验室里面比较方便,脚上喜欢穿半高跟鞋。今天晚上,她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裤、黑色的丝绸上衣,在这身衣服的映衬下,她那淡黄棕色的头发看上去几乎是金色的。在工作时,她的头发通常梳成马尾辫,或者挽成一个结盘在头顶。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包一皮括讲课的时候,她会让头发披下来,恰好及肩。她的蓝眼睛和时尚的发型变化,使她的脸显得特别姣好。蓝色的眼影、长长的耳环,是她仅有的装饰。她的手上没有戴戒指。

三个女人吃完饭以后,莉亚从厨房里面拿来一壶咖啡。“琼,”她说,“希望你不介意我提个问题。你肯定已经有30多岁了。你究竟多大岁数了?”

“34岁了。你问这个干吗?”

“对渴望在大学里执教的女人来说很平常的理由:如何把事业与母亲的身份结合在一起。你已经34岁了,看来,你很成功——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你甚至获得了终身职位。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打算要孩子吗?”

“琼,我一直不敢问你这个问题,”塞莉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莉亚提这个问题很唐突,你千万别在意。”

琼-阿德利看着这两位年轻的女人,她们的眼睛全都紧盯着她。“我无所谓。”她慢慢地回答,“我想这事已经有几年——甚至可能有10年的时间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去年,我做了输一卵一管结扎手术。”

沉默良久后,莉亚开口说,“我知道这不关我们什么事——”

“说吧。”

“为什么要做绝育手术呢?为什么不——?“

“避孕?我吃口服避孕药已经将近18年了。你们看,我很早就来月一经了。我觉得不应该再吃了,尽管我不是个吸烟者。我们可以换用其他方式,比方说用避孕套,可我最后得出了结论:只要我有专业抱负,就不可能是个尽责的母亲。”

“你丈夫为什么不做输一精一管切除术?”莉亚问。

“为什么要他做手术?是我决定不要孩子,而不是他。世事难料。他可能还会再结婚。也可能在20年以后,那他仍然可以有孩子——”

“对你的专业抱负我不太理解。”莉亚插嘴说。“既然你已经是终身教授了,为什么不可以要一个孩子?”

“这点你说得没错。在拿终身教授以前是不可能要孩子的。可以说在化学上,或者说在大多数实验科学里,在你当助教的6年时间里,你不可能既是一位母亲又获得终身聘任。至少,在大学实验室里是这样的。我的男一性一同事每星期至少工作8个小时。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之中许多人的婚姻都很失败,假如他们结婚的话。”

“除非他们与另外一位助理教授结婚,从事同样单调而永远没有完结的工作。”塞莱斯蒂娜插嘴说。

“而且还得很走运,能够在同一所大学里找到工作,或者距离很近,可以互相联络。”阿德利重又加入进来。“当然,你可能会很幸运,与像我丈夫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他的职业比较机动。当然,我过分强调了这种情况:要一个孩子并且获得终身聘任,并非不可能,但是很困难。也许在你们这个专业比较容易做到这一点,”她转向莉亚。“因为你可以在家里搞研究。可假如你必须在实验室里的话,怎么办呢?”她耸耸肩。“现在,职称评审委员会据说会把怀孕的情况考虑在内,可评审委员会的大多数人仍然都是男人,而且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头子。他们虽然接受过关于一性一别歧视的法制教育,却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你们知道,在美国主要的大学里面没有一所大学的化学系是由女一性一担任主任的吗?除了哥伦比亚大学著名的吴健雄,物理系也基本如此。他们平常称呼她为‘吴夫人’而不是‘教授’,这难道不可笑吗?就好像她在管理一家一妓一院似的。”阿德利拿起她的杯子。

“琼,你的咖啡肯定凉了。我去给你再倒一杯热的。”塞莱斯蒂娜提出。

“不过,你已经获得终身聘任了。而且还很年轻就得到了。”莉亚发表了她的看法。“现在要个孩子不是比较容易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只在霍普金斯大学只呆了3年就离开了的原因。现在这所大学提出给我终身职位时,我想,现在我终于可以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地养了。他们奈何我不得了。但是,塞莱斯蒂娜——”她头朝厨房那里动了动,“她会告诉你现实是多么不同。我们整个研究小组的人都集中在一个非常激动人心的领域里,研究无脊椎动物的神经肽的化学一性一质。我比以前工作得更加努力,尽管现在我有5个研究生,还有几个博士后在协助我。我不知道你们那个领域是否也是这样。我猜想不会这样,在英国文学——”

“批评。”塞莱斯蒂娜打断她的话,她正好端着热咖啡进来,“实际上,是对话主义。”

“对话主义?”

“琼,我以后告诉你。”莉亚主动说,“你先把话说完。”

正在此时,门开了,斯塔福走了进来。“我很抱歉,”他气喘吁吁,好像一步跨越三个台阶冲上来似的。“阿德利教授,我是杰里迈亚-斯塔福。”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桌子走去。“我一直想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也不会遇见塞莉。天哪,我饿坏了。还有什么吃的?”

塞莱斯蒂娜跟在他后面走进厨房。“杰里,你真该死。”她低声地说。“我知道在实验室里面拼命工作是怎么回事。可你怎么就不能安排一下,回来吃晚饭呢?知道吗,今天的情况很特殊。琼第一次来。她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况且,”她抓住他的肩膀,“我们是在庆祝我在咽侧体抑制素结构上的突破。”

斯塔福极力安一抚她。“塞莉,我说过了我很抱歉。你不知道艾西催得有多紧,对我施加了多大的压力。现在他每天都盯在我后面:问我实验怎么样,现在到了什么阶段,什么时候能够完成。他不是问行不行,而是问什么时候完成。我实在脱不开身——”

莉亚把脑袋伸进厨房间里,问:“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阿德利和莉亚坐到沙发上去了;塞莱斯蒂娜坐在休闲椅上,仍然在生气,而斯塔福则坐在桌边,对着一盘剩菜狼吞虎咽。阿德利朝他说道:“我刚才对我们这儿的文学批评家说,塞莉干得漂亮极了。不仅仅是测定先后顺序。真正艰巨的是首先要分离出足够的咽侧体抑制素。我们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在分离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必然会有一个很复杂的生物测定。”

“咽侧体抑制素究竟有什么好处?”莉亚问。

“对蟑螂,还是对我们?”阿德利问。

“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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