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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国怪遇记正文 第十六回--飞帽国(中章)

  且说大圣正在落帽山凄惨流泪,忽见一朵祥云,冉冉而来,心中疑惑不定,只见菩萨带着金童玉女,飘飘荡荡,驾云西行,不觉双膝跪倒,厉声高叫曰:

  “弟子在此有礼,请菩萨住脚。”

  菩萨听得呼唤,果然按住云头,玉目观看,笑吟吟曰:

  “悟空,别来又是经年,你那师父唐僧,身体可安?”

  “菩萨啊,别想他老人家啦。自从取经回到大唐,本可过舒服日子,偏他老人家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搞得几乎饿死华山。是我兄弟,掇弄他信了通天之教,去车迟国朝圣,且图苟延残喘。想不到行至此地,被妖精一股脑儿捉将去,连老孙的棒儿都不见啦,望请搭救则个。”

  “猴头,你怎改信了通天之教?”

  “不改信不行,这年头佛教不吃香,通天教才能出国。”

  “咄,”菩萨喝曰,“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既是我佛门中人,怎能又信通天邪说?”

  “谁真信通天教啦,不过为了朝圣,玩他妈的一下子。”

  菩萨听得悟空口中不干不净,满面生嗔。

  “菩萨啊,”玉女到底是女孩儿心肠软,在旁曰,“悟空虽然无赖,唐僧却实可怜,还望救他一救。”

  大圣大喜曰:“这才算大仁大义之话。大姑娘,你喜欢啥,尽管开个单子。等我到车迟国给你买了,托人带回,那里的阿哥哥装既漂亮又便宜。”

  “你这泼猴,竟敢信口雌黄,等我念紧箍咒治你。”菩萨怒曰。

  “莫念莫念,不过是应酬话罢啦,当真怎的!”

  “且讲你师父何灾何难,何向何方。”

  “上告菩萨,弟子保护唐僧,行经前面落帽山,来到飞帽国。飞帽国有个栽赃大王顺手捏八世,手下四员大将,一个个神通广大,把朝圣团一行掳去,现在扣在帽子底下,气都难喘,要蒸吃哩。”

  菩萨一听飞帽国栽赃大王,两眼翻白,面色发青,打了一个冷战,手中净瓶掉下,当当啷啷,几乎跌个粉碎。悟空正要去捡,那菩萨呼咚一声,已栽倒在地,人事不省,慌得金童玉女哀声唤曰:

  “菩萨醒来,菩萨醒来。”

  悟空大惊曰:“菩萨定是平常吃的油腻太多,血管硬化,脑充血啦。”

  “你这猢狲,”金童玉女埋怨曰,“说了什么不知高低的言语,把菩萨气成这个样儿。如有三长两短,你就活活打杀。”

  “老孙再规矩不过,这是菩萨年老力衰,不早早住院医治,仍到处乱跑,怎干我事。”悟空叫屈曰。

  约唤有半个时辰,菩萨才算悠悠还魂,睁目观看,倏地爬起,吩咐金童玉女曰:

  “快走快走,此乃硫磺之地,不可久停。”

  “菩萨,”悟空急曰,“你啥时候又得了急惊风啦?”

  “悟空,我救不得你师父也。”

  “佛法无边,菩萨莫打退堂鼓。”

  “你有所不知,那栽赃大王实在厉害,四个飞帽将军,尤勇不可当。是我去年,为了要替人间除此一害,特来收服这批泼魔。想不到一连被他打了几帽,打下了莲花宝座,皮破血流,头昏目眩,要不是我有五万年道行,硬挺得住,此命休矣。俗不云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莫怪我见死不救,实在挡不住。”

  “菩萨啊,无论如何,去走一遭。”

  菩萨也不言语,急忙招手,金童玉女端了一杯白兰地,一口喝下,这才定住了神。不等悟空开口,驾起祥云,落荒而逃。只留下大圣一人,形单影只,悲悲切切,暗思曰:

  “想不到飞帽国这么厉害,连菩萨都几乎吓出尿来。这便如何是好?且去西方极乐世界,找找如来佛看,就是这般主意。”

  正要启程,忽又转念曰:

  “想那观音菩萨,在如来佛眼前,比俺老孙吃香百倍,都不能山头做主。我这个秃和尚算老几,去也是白去,枉花干粮盘缠。罢罢罢,孤军奋战,老孙偏不服这口鸟气,再去干他老母一趟。”

  主意已定,手捏诀语,使了个隐身法儿,又到飞帽国。只见众小妖生火的生火,洗笼的洗笼,磨刀的磨刀,调油盐酱醋的调油盐酱醋。又见那栽赃大王,四位飞帽将军,在金銮殿上,正襟危坐,等着吃唐僧肉哩。还有一名御医,蹲在一旁洗手,手执巴拉松,就要动手。悟空心惊胆战,急变成一只苍蝇,飞到御花园。见那通天帽早已取去,众人一个个被绑个结实,倒吊在树上,远远望去,好像一排金华火腿。悟空找到唐僧,轻轻唤声:

  “师父!”

  “可是悟空叫我?”

  “别老惦记师父啦,我的哥,”贾玛丽在旁嗲曰,“也念念奴家,在此吊得好苦。听说栽赃大王这个死王八也是好色之徒,奴家怀里有张参加西凉国小姐选举时的**照片,拜托拿出教他瞧瞧,如果中意,先把奴家弄出去吧。”

  “此时此地,你还胡说八道。”

  “奴家是老实大学堂毕业的,怎会胡说八道。那栽赃大王如果不信,怀里还揣着当时的剪报,带给他看。将来若有出头之日,定不忘大圣的好处,奴家随便咳嗽一声,就封你一官半职。”

  “女菩萨,休得多言,”唐僧呻吟曰,“绳子缚得太紧,搭救来迟,即无生理矣。”

  大圣动手去解绳儿,怎奈那绳儿是牛筋做成,人油炼过,如钢铁一般,难动分毫。正着急间,忽听有呼噜之声,原来猪八戒在吊着打瞌睡哩。

  “悟能,悟能。”

  “天杀的,哪个亡人,叫我法号,”八戒朦胧曰,“这法号只菩萨和师父知道,定是死 期不远。阎王爷从生死簿查出我在这里,教小鬼来传了也。”

  悟空闻言,改变声调,打出官腔,唤曰:“你的大限已到,伸直脖子,待我锁拿到案。”

  “官老爷,”八戒慌曰,“且请稍住,反正动也动不了,逃也逃不脱,等会一股脑上笼,一齐了账。麻烦你跑来跑去,实在不好意思,索性一辆骡车拉走吧。”

  “阎王注定你三更死,谁敢放你到五更。”

  “官老爷,看我有八十岁老娘,大发慈悲。”

  “慈悲容易,这年头流行的是低待遇政策,一个月几两银子,吃不饱饿不死,怎生得活?”

  “听你语气,莫非要红包?”

  “啥叫红包,只是走投无路罢啦。”

  “可怜,”那呆子叫屈曰,“是我省吃俭用,剩下五钱碎银子,防化不着缘时,买碗米粉吃,只好给你拿去。”

  “放在哪里?”

  八戒嘟囔曰:“我还有哪里好放,就塞在耳朵里,你自己动手挖出来吧。”

  悟空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八戒听出是悟空声音,就骂曰:

  “我把你这个弼马温,还嫌鬼不瘦哩。真是狗咬讨饭的,好狠心肠。”

  “那银子给也不给?”

  “怎的不给?老猪啥时候欠过你的?你尽管挖去,只求放我下来。”

  咦,呆子只管喧嚷,早惊动看守小妖,一迭连声喊曰:“那猪八戒不老实,跟谁说话哩。”一霎时箭上弦,刀出鞘。悟空趁人手忙脚乱,溜到库房。只见万道霞光,金箍棒、五齿耙、降魔杖,都放在一角,心中大喜,顺手捞起,再到御花园,使出定身法,把众小妖定住,用出解绳诀,将众人身上绳索解开。

  “徒弟啊,”唐僧腰酸背痛,两眼垂泪曰,“我们怎能出得了飞帽国也?”

  “且问孔老夫子,有何主意?”

  孔老二摇头晃脑曰:“巍巍乎,惟帽为凶;荡荡乎,我无能名焉;焕焕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屁话,屁话。”八戒急曰。

  “呜呼,帽也,”孟老大沉吟曰,“摸也摸不着,看也看不见,同乎忠贞,合乎爱国,言之似慷慨,行之似激昂,众皆悦之,自以为抓住小辫子。故曰,人之贼也。”

  悟空曰:“且少拋文,逃命要紧。听我吩咐。八戒、悟净,在前开路,女团员在中,男团员在后,老孙保护师父,溜出御花门,走小街,穿小巷,且出城去,再作去处。”

  按下师徒脱险不表。且说栽赃大王在金銮宝殿上,等得饿火中烧,小妖禀报曰:

  “奏圣上,火已烧好,水也大滚,只等上笼啦。”

  栽赃大王龙心大悦,忽又见去拿唐僧的小妖慌慌张张,口吐白沫,一迭连声叫曰:

  “大事不好,唐僧一行,跑得无影无踪啦。”

  “有这等事,”栽赃大王跺脚曰,“众爱卿———”

  “小的在此。”四将军一躬到地。

  “捉拿回转,与朕延年益寿。”

  “领旨。”

  “万岁呀,”潘金莲抱住栽赃大王的脖子曰,“且莫把唐僧吓着,一吓着肉就发酸,还不如骚猪肉哩。”

  “小的自会小心。”四将军曰。

  当下妖兵妖将,蜂拥出阵。不多时,已经赶上。发一声喊,把朝圣团围住。

  “这一番是死定了也。”唐僧叹曰。

  “我看赶紧念《黄帝**经》,还能有救。”贾桂曰。

  “放你娘的屁。”悟空骂曰。

  “大圣少见多怪,这叫以邪制邪,十拿九稳。”

  悟空懒得理他,只对沙和尚曰:

  “贤弟,我刚才被那小报告飞了一帽,套走金箍棒,震得虎口生痛,得先歇上一歇。你且出马战他一场,小心那帽儿,别挫了锐气。”

  好沙和尚,手提降魔杖,走到妖精面前,举杖就打。

  妖精让过一杖,喝曰:“本将军帽下不死无名之鬼,留下名来。”

  “我的儿,你且说说你的名号。”

  “在下禁殿将军和稀泥是也。”

  “你不过和和稀泥罢了,怎能独当一面?伸出拐孤,待我用麻绳拴了,带到流沙河,那里稀泥多的是,包管你一辈子都和不完。”

  “看你这个霉气脸,定是穷极生疯。本来可以饶你不死,既然触犯于我,若不趁此良机,整你一整,真是死不瞑目。小心着,飞帽来也。”

  沙和尚只管骂阵,心想定有一场好杀,不知法宝已到。只见和稀泥举手一扬,一顶灰帽,扑面而来。

  “贤弟,”悟空叫曰,“风紧!”

  沙和尚正要招架,说时迟,那时快,那帽劈头打来,打得沙和尚踉跄几步,哎哟一声,跌了个四平八稳。小妖一拥上前,捉了过去。

  “八戒,”悟空曰,“这次该你立功啦,上去抵挡一阵。”

  “哥啊,”八戒浑身发抖,求告曰,“妖精没啥了不起,只飞帽厉害,老猪笨手笨脚,不是敌手。”

  “贤弟,尽管放心,老孙火眼金睛,那灰帽神通最低,你只胜得一阵,捉一个妖精,好换回悟净。”

  “徒弟,”唐僧曰,“悟空言之有理,不可推托。”

  八戒无奈,只好上前,朝妖精唱了个大喏。

  “这黑胖和尚,”妖精曰,“看来面熟。”

  “面熟就好办,递个名片我瞧瞧你是干啥的。”

  “已经抓了一个,仍敢如此放肆,不必斗口,看帽。”

  八戒一看妖精又祭起灰帽,咬牙切齿,举起五齿耙,照那灰帽只一筑,就筑了五个窟窿。和稀泥眼看法宝失灵,扭头就跑。八戒赶前一步,一耙筑死,现了原形,原来是一条灰毛狐狸,不禁笑曰:

  “好畜生,你披着人皮害人,再赏你一耙,凑够十个窟窿吧。”

  “打狗脱猪,”贾玛丽急曰,“拜托拜托,别再筑啦,正好够奴家一件狐皮大衣。”

  卫殿将军窝里斗见状,厉声曰:

  “笨货休走,伤我贤弟,待我报仇。”

  “看你黑盔黑甲,一团乌烟瘴气,内斗有余,外斗不足,放马过来。”

  窝里斗更不答话,掏出黑帽,喝声“疾”,一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犹如泰山压顶,罩将下来。八戒吃过甜头,满不在乎,举起五齿耙,奋勇相迎,只听天崩地裂一声,八戒连哼都没哼出来,就翻身倒地。后人读史至此,有诗叹曰:

  帽子分四色,菩萨眉都皱,熬过和稀泥,又来窝里斗;

  圣人空着急,怎敌飞帽扣,魔阵重重至,不知谁来救。

  欲知八戒性命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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