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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2)


  欧阳兰兰抱着他,说:“明天我要到外地去休息一段时间,你跟我一起去吧。”
  肖童摇头,“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欧阳兰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他们还是不放心你的那位于老板。他们已经和他约了明天见面,他们让我明天出去避一避,以防万一。他们说让我带着你去。”
  肖童摆脱开欧阳兰兰的缠绵,疑惑地站起身来,“为什么?”
  欧阳兰兰仰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拿你当人质。”
  肖童愣着,像是听不明白,“人质?”
  “他们怕于老板是雷子,如果于老板不让你跟我走,就说明他心里有鬼,如果让你跟我走,他再搞什么名堂,你不就成了人质?如果那姓于的真是公安局的 密探,他们要抓我们的时候,总不能不考虑你的死活吧。这都是老袁那帮人瞎分析。不过这倒正好方便了咱们俩,我真的非常想和你出去玩玩儿。”
  “如果,我不去呢?”
  “那,老袁他们就不打算冒险跟你们来往了,你叫于老板另找别家做这笔生意吧。”
  肖童想不到这件事节外生枝一波三折又冒出这么个枝杈来。他脑子里一下子乱了,无章无法地问:“于老板什么时候和老袁约的,我怎么不知道。”
  欧阳兰兰冷笑,“我看你那位于老板也就是供你一点白粉罢了。生意谈到关键的地方,就不让你听了,你这还看不出来,他并没把你当成心腹。”
  “他们明天在哪儿见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他们肯定要带他去一个僻静的地方。怎么样,明天跟我走吗?我可给你订票啦。”
  “你要去哪儿?”
  “也许往南,也许往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肖童转身走进厨房,用嘴巴对着水龙头大口喝水。欧阳兰兰跟进来,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他假做赌气地再次甩开她,走出厨房,说:“连地方都不告诉我,我不去,那生意你们爱做不做。”
  欧阳兰兰走过来,扳过他的肩膀,像哄小孩似地说:“咱们往北走,到吉林去。”
  肖童记在心里。嘴上嘟哝了一句:“怎么冬天到了,还往北走,你们都是神经兮兮的。”
  他到底去不去,他没有和欧阳兰兰说定。他说要去和于老板商量一下,如果不告而别,那太不够意思。欧阳兰兰冷笑,说“但愿他也对你够意思。”
  中午欧阳兰兰拉他到长城饭店顶层的芸台餐厅去吃川菜。从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亮马河两岸高楼林立,壮阔的三环路从摩天大厦的群落中昂然穿过,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畅快。中午餐厅里人不多,坐在这里看三环路上的车流滚滚,颇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惬意。
  欧阳兰兰点了几样菜,自己并不吃,她说我最近有点发胖,苗头不好。因此她只喝了一碗清汤。肖童寡言少语,低头吃饭,昨天晚上他自己包的饺子最后并没能吃上,到现在已经粒米未进饿得发慌。
  欧阳兰兰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说:“我欠你的钱,也该还你了,你家存折里的人民币连本带息将近六万,美元存款大约有两千多吧。我给你凑个整数,你 愿意要人民币就还你八万三人民币,你想要美元就还你一万美元。人民币的银行利息高,美元将来用的时候方便,万一你想出国旅游什么的,也不用找门路换了。各 有利弊。你到底要什么?”
  肖童抬眼看她,欧阳兰兰用这种轻描淡写照价赔偿的方式来公开承认她的强盗行径,显示了她的聪明。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口气,选择这样的场合,一开口就逼使受害者不了了之。但肖童冷漠的目光仍然给她脸上添了几分尴尬,她解释道:
  “你别瞪我,这都是建军找人干的,他们也太狠,把你家弄成那样可真不是我的意思。但你别忘了你在帝都夜总会开了他的瓢,出手也不轻。他也算一报还一报吧。”
  肖童说:“你给我美元吧。你拿了我多少,就还我多少,你用不着在这件事上装大方。”
  欧阳兰兰似笑非笑,“怎么,一点也不想欠我的?”
  肖童眼望窗外,他说:“要讲欠,是你欠我,你欠我多了!你是成心想要我家破人亡!”
  欧阳兰兰眼神暗了一下,低声说:“所以我想补偿你。真的,我想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如果是我害了你,我愿意跟你一命抵一命!”
  肖童从窗外收回目光,他看到欧阳兰兰一张真诚的脸,他想,也许她的真诚仅仅是因为她喜欢他,是因为一种对异性的少年式的激情。她为了得到他不惜把 他折腾得半人半鬼。他心情矛盾地看着她的脸,那张脸如同一朵盛放的罂粟花,既美丽奔放又充满毒性。她的性格是攻击性的,而且执著到不择手段的程度。肖童想 他们坐在这里真的像一对恋人吗?至少周围那些服务小姐会用这样的眼光睃他们。也许,他也确实怨怨相报地做了她的“夺命情人”,正一步步地暗中把她逼上绝 境。他和她命中注定是一对冤家对头,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同归于尽。肖童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雨后晴朗的天际和温煦的阳光。阳光下 的马路上,行人如豆。他心里油然生出一个强烈的渴望,他想再没有比做一个普通人过寻常而平淡的日子更幸福的事了。
  饭后,他们乘坐观景电梯从顶楼一直降至大堂。在饭店的人门口告别。欧阳兰兰说,你最迟明天下午三点前给我答复。过了这个钟点生意肯定告吹,而且我 敢保证你们再也不会见到老袁他们了。相信我不会骗你的。这是我亲耳听见他们商量的。如果你答应跟我一起走,就给我来电话。记住,明天下午三点以前,我的手 机始终开着。
  欧阳兰兰开着她的车走了。肖童在饭店附近的小街小巷里转了一阵,确信无人跟踪,便闪进了一个挂着公用电话牌子的小饭馆里。
  他呼了欧庆春。
  他狂呼了三遍但她没有回。
  他直接打了她办公室的电话,很巧,接电话的正是她本人。他问她收到呼叫没有为什么不回?庆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有事我要见你当 面谈。庆春说,肖童,我们都该冷静冷静。再见面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等这个案子办完了,你还是得回戒毒所。到时候我会帮你安排好的,我还可以当一回你的表 姐。
  肖童态度严肃,说:“我刚刚和欧阳兰兰见过面,有重要情况要和你谈。”
  对方像是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你放下电话,待会在哪儿见面我会呼你。”
  肖童挂掉电话,走出这家小饭馆。这条拥挤的街上有很多外地民工模样的人,马路两旁挤满了低档简陋的地摊,不免给人一种半城半乡的嘈杂感。他无目标地在人群中比肩按踵地走着,等着欧庆春的传唤。
  五分钟后BP机叫起来,他回了电话,庆春在电话里指示他现在就到“点儿”里去,她说的这个“点儿”,就是上次开会的那个被称做“王府遗址”的四合院。
  他当街拦了一辆“面的”,匆匆往景山方向赶。等他赶到那个四合院的时候,他看见院门口已经停了李春强的吉普,和一辆黑色的奥迪。
  李春强、欧庆春、杜长发和他们的“老板”都来了。天太冷了,会开在生了暖气的正房里。那屋子中间摆了一个长条形的会议桌,配着老式的椅子,四周靠墙围着一圈沙发。沙发也是老式的那种,套着白色的套子,显得大方、简洁、干净。
  李春强和欧庆春见了肖童都很严肃,只有杜长发和他开了两句玩笑并且倒上一杯热茶。“老板”对他也很亲切,主动和他握手;然后说:“行,小伙子,你前两天又立了一功!”从他们或严肃或热情的表情上,肖童猜测欧庆春并没把他又吸毒的丑事过早地张扬。
  李春强问:“你不是跟欧队长说有事吗,你说吧,什么事?”
  肖童对李春强这种发号施令的官腔照例有点反感。他看一眼庆春,庆春却把眼低下去,避开了视线。肖童于是便面向“老板”,说:“欧阳兰兰要到吉林去,她说要出去避几天。”
  “老板”和李春强对视一眼,对李春强说:“果然和咱们分析的一样。他们还是不相信你,又不想放弃这笔生意,所以在和你交易前,做了外逃的准备。”
  李春强点点头,问肖童:“她爸爸也去吗?”
  肖童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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