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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露白葭苍 情怀历乱 风情月冷 剑气纵横 4

可是尽管他大呼大喊。沙家党羽却没人听他的。翦二先生又冷笑道:

“如何?你该看清楚了吧,你如不信他们是胡虏奴才,我还可拿出真凭实据!”

王于铭怒火冲天,冲着沙守义喝道:

“沙守义,你还不住手,我就先剁了你。”王子铭还以为沙守义是那班人首领,所以先约束他。

不料王子铭语声未停,沙鸣远双目一瞪,抛了一个眼色,就在王子铭身边,有两个头目,摹地举起兵器,竟朝王子铭身上戳去!

随从变仇敌,暗袭起身边。一技练子槍,一柄狼牙棒,突的自王子铭身左身后戳来、压下。正是明槍易躲,暗箭难防,王于铭虽武艺不凡,惯经阵仗,闪过狼牙棒,却躲不了练子槍,给练子槍一槍自肋下穿过。尚幸王子铭见槍风嗖然袭来之际,身躯一缩,那枝练子槍嘭的芽过,把他穿的棉衣,戳了一个窟窿,槍身已微微贴肉,一阵沁凉。王子铭勃然大怒,侧身一让,奋力用单刀向外一格,把练子槍荡开。说时迟,那时快,狼牙棒又自身后,凌空击下。更糟的是:王子铭的单刀虽荡开了练子槍,却给使练子槍的反手一甩,趁势缠住了刀身,不能拍刀出来,换招应敌!

变生不测,险急非常,就在王子铭性命俄顷之间,朱红灯蓦地虎吼一声,涌身一跳,疾如鹰隼,竟从缠着自己的两个贼子头上,一掠而过。其时朱红灯和王子铭的距离,不足三丈,这一掠出,恰是时候。那使狼牙棒的刚下煞手,忽觉脑后风生,顾不得伤害王子铭,急忙把腰一躬,斜窜出去。朱红灯也顾不及追赶,一落下地,吓走使狼牙棒的贼子后,身也不回,立展梅花剑绝招,“神龙掉尾”,回手一剑,便搭在练子槍上,用腕力一沉,只听得一阵截金断玉之声,那练子槍已被朱红灯的龙吟剑截断!这剑是翼王石达开遗下的宝剑,真个削铁如泥!

朱红灯一招败两敌,解了王子铭困厄。这时王于铭惭感交并,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急把单刀抽回;当胸一立,向朱红灯表示敬意。再放眼看时,只见大厅上更是比前混乱,噼噼啪啪,乱打起来。杜真娘也给两个贼子缠住了。

王子铭横眉怒目,大喝一声:“鼠子敢尔?”展开山西董派刀法,刀风忽忽,再杀入重围。这时耳边又听得两声修呼,竟是自己的两个多年心腹,给贼子毁了。

原来王子铭这次到杜真娘女营来搜朱红灯,一共带了十六个人,除沙家兄弟外,其他十四个人中,只有三个是他自己的心腹,另外十一人都是沙家兄弟的党羽。而且这十一人中有六个是清官的一等卫上,五个是二等卫士,武艺都是上乘之选。王于铭也是太过相信沙家兄弟,以至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沙家兄弟本来也无意于急急解决王子铭的,但他们的最大陰谋原是想利用王子铭来对付义和团。不料他们的真面目,突然被翦二先生揭破,而王子铭又有找他们对质之惫,他们做贼心虚,如何敢和翦二先生等对质,因此一不做,二不休,就连王子铬也想干掉了。同时义和团和大刀会的重要人物都在此地,他们恃着实力强劲,也想一网打尽。王子铭的三个心腹头目,其中有两个武功较弱,竟先给他们毙了性命。

王子铭受暗袭,遇奇变,以往所倚重的沙家兄弟,竟是无耻奸徒:以往所不满的朱红灯,却是真心朋友。这番才彻悟前非,惭感交并,他挥刀力战,目訾愤张,厉声叫道:

“算俺王子铭瞎了眼睛,受了你们这帮奸徒蒙混。俺今日就把这条命卖给你们,拼个生死!”说罢又凄然长笑,旋过头来。对朱红灯道:

“朱老兄,还幸这班奸徒今日动手,使俺不致误友为敌,以敌作友。并肩子(好友之意)上呵!先剁了这些奸徒再说!”

朱红灯剑风忽忽,在混战中也扬声答道:

“王总舵不必气愤,他们不会捡得便宜。是呵!先剁了他们再说!”

这时两边阵仗分明,在混战中渐渐分成一团团地厮杀,各人都找到对手。朱红灯、王子铭等七人,分成了六处厮杀。阵势是:太极陈力战抄鸣远,韩季龙恶斗沙守义,上官瑾、王于铭、朱红灯三人各敌住两个清宫一等卫士,杜真娘一口刀也追着两个清宫二等卫士。剩下翦二先生,则袍袖飘飘,和对方剩下的三个二等卫士“捉迷藏”。原来翦二先生也不和他们盯住厮杀,只是监视着他们,不许他们再加入战团去围攻自己这边的人。他仗着轻灵迅捷的蝴蝶掌法,左拦右截,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歪缠不已,那三个卫士拿他设法子,也只好和他捉迷藏般地游斗。

刀来剑挡,槍去鞭迎,更加上各种奇门兵器,金铁交鸣,杀得难分难解。杜真娘的大厅,本来是室内的演武场。十分宽敞,这么多人,在演武厅内各施绝技,还是绰有余地。

对付朱红灯的两个清宫卫士,使的都是重兵器,这也是他们已知道朱红灯用的是宝剑,所以才用重兵器对付。这两个人都是清宫有名力士,一个使镔铁棍,一个使双铁锏,搂头盖顶。猛砸猛打,他们仗着械重力沉,不怕宝剑削断。朱红灯只得仗着轻灵身法,和他们游斗,还真不敢叫他们碰着。

对付上官瑾的两个清宫一等卫士,却又以小巧之功见长,一个使地趟刀,身躺刀飞,翻翻液滚,浑身就好像圆球似的,盘旋腾折。一个右手使防身软鞭,左手使半截练子槍(这个人的练于槍就是刚才给朱红灯的宝剑截断的。所以他取出防身软鞭来作主要兵器。功夫也好生了得。上官瑾虽武艺一精一湛,可是对付这种别具一格的地螳刀,也感吃力,何况又加上软鞭和练子槍,所以拼力支持,也只能打个平手。

上官瑾放眼一看,只见剑气纵横,刀槍飞舞,两边杀得难解难分,竟似功力悉敌,连太极陈也好像占不了上风,不禁大急。本来他也知道太极陈、朱红灯诸人武艺,都是上上之选,纵因对方人多,不能取胜。也决不至有所损伤;但他所担心的却不是太极陈诸人,而是担心杜真娘。他没有见过真娘武艺,深恐因自己连累了她。

不料事情却出乎上官瑾意料之外,在这一场大厮杀中,却反而是杜真娘先占了上风。

围攻杜真娘的那两个贼子,都是清宫的二等卫土,以前关外大名鼎鼎的马贼屠大胡子的门徒,武功虽也不俗,但在沙家党羽之中,却是软弱的两个。沙家群贼因为杜真娘是一介女流,看她不起,所以才分配了两个软弱的去对付她。

这两名贼子,一个使着虎头钩,一个使着鸡爪镰,都是克制刀剑的兵器,满心以为杜真娘不堪一击,一钩双镰,扎、刺、挑、压、点、锁、拦、拿,暴风雨般的在杜真娘左右飞舞,招招毒辣,着着迪人。不料杜真娘的蛾眉柳叶刀,得武当单派(单思南)真传,刀法一精一湛,以巧降力,竟是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刀锋起处,泛起白光,竟迫得两人只能招架。

斗到移时,战到分际,使鸡爪镰的往左斜身,双镰一翻,照刀上就滑,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金盘献鲤”。杜真娘冷笑一声,蛾眉刀刷的一沉,往回一撤,刀光闪处。反从双镰下面翻过来,划点敌手脉门。敌人在后一仰,振双镰想往上崩,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得杜真娘娇叱一声:“着!”“反臂刺扎”,连环疾进,点胸膛,划双眉,刷的攻到,使鸡爪镰的晃身闪避时,蛾眉刀已嗤的一声,掠肩而过,削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漓,滴下尘埃!

杜真娘出手如电;刚伤了那使鸡爪镰的,听得背后金刀劈风之声,连头也不回,便抽招换式,“苏秦背剑”,反手一撩,“叮当”一声与虎头钩碰个正着:说时迟,那时快,杜真娘已霍地翻身,借这甩臂回身之力、蛾眉柳叶刀斜肩带臂,狠狠扫来!使虎头钩的贼子,见同伴重伤,心胆俱寒,又给杜真娘刀风所迫,竟不敢硬架,急急一伏身,一旋转,斜窜出五步以外。刚刚凝身回步,不料冷笑之声。已起启耳边,杜真娘竟如影附形。紧贴身后,峨眉刀疾如电闪,对准咽喉。他这一回身,正好迎着利刃,给杜真娘刷的刺进。惨呼一声,当场毙命!

这时大厅打得震天价响,女兵们也都已箭上弦,刀出鞘围在厅外,杜真娘急扬声传令。叫她们不要惊慌,也不要乱动,仍按平日规矩,备守岗位,加强戒备。

杜真娘传令之后,旋身四顾,只见两边打得十分激烈,其中却以王子铭处境最危。

王子铭的单刀是山西董家嫡传,全套刀法共七七四十九路,以崩、窝、挑、扎、削,斫六诀回环运用,变化无穷,和杜真娘的武当派单刀法比较,一以刚劲见长,一以轻灵称胜,一刚一柔,各有千秋。可是对付杜真娘的是两个二等卫士,而对付王子铭的却是两个一等卫士;所以杖真娘可以从容取胜,而王子铭却感到不支了。

和王子铭恶战的两个卫士,一个叫做尚达,使的是摈铁单鞭,舞动起来,周身就像绕着一条乌龙似的滚来滚去:一个叫做熊朗、使的是一柄大槍,槍杆一抡,悠悠带风,上面的血挡四面扎煞竟有斗大,力大招熟,斗起来宛如藤蛇翻浪,委实不可轻视。

王子铭展开师门绝技,磕开单鞭,让过大槍,一片寒光上下挥霍,招数利落,迅如怒狮。可是究竟是以一敌二,大家又都是江湖好手,饶是王子铭刀法一精一湛,也顾此失彼,讨不了便宜。有好几次奋力直进,看看得手时,却又是被他们相互呼应,解拆开去。这两个家伙又都溜滑异常,沉着得很,瞧准了王子铭是怒火冲天,拼死力斗,他们却不理不睬,只是封闭门户,慢慢地消磨王于铭的刚锐,这在兵法上叫做:“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待王子铭激得暴躁如雷,刀法渐乱之际,这才运鞭如风,槍落如雨,展开了一派进手招数,只见尚达的单鞭,横扫直击,矢矫如神龙。熊朗的大槍左冲右突,伸缩如怪蟒。两般兵器,裹着单刀,就如两条乌龙裹着一条自龙厮拼!

王子铭骤遭强敌,渐感不支,深恐一世英名丧于此地,任是惯经风浪,也不禁有点手脚慌乱起来:他竟想以险招取胜,大槍来时,猛的把单刀勒住,由实招化为虚招,身随刀转。倏地闪过熊朗上盘的槍,“腕底翻云”,刀锋找槍头,贴槍杆,在外一展,顺削熊朗的前把。熊朗冷笑一声,疾如电掣地撤步抽槍,甩槍滑打;王子铭斜身错步,“自鹤展翅”欺身扑进,倏地由斜削变为下截,冒险进招,截斩敌人右胯。王子铭这两三招急如星火,仗着虚实并用的刀法身法,在鞭影中腾挪趋避,寻暇抵隙,攻击大槍。不料三招过后,尚未得手,尚达的镔铁单鞭,已使出“盘打”招数,一圈一缩,快若流星,盘旋缠至。王子铭百忙中,急舍弃熊朗,抽招应敌,反手一刀,立刻听得哗啦啦声响,刀头竟给摈铁鞭缠着。这个“盘打”招数,是鞭法中的绝技,原是用于七节软鞭的,一招三式:缠头、鞭腰、绕两足。摈铁鞭是硬兵器,本来难用,但熊朗的铁鞭是合金铸炼,虽然不如七节软鞭之可随意屈伸,但也可用于“盘打”,而它比七节软鞭优胜的地方是,一缠上后,易于用力,敌人兵刃,不受损伤,也会被夺出手!

王子铭这番着了道儿,那口单刀给镔铁鞭缠着,只觉有一股大力外扯,立到虎口生痛。正当其时,忽听得一声清叱、一团白影卷地扑来,人未到,刀风已自掠到。原来正是杜真娘结束了敌人之后,赶来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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