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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箕煎豆泣情何忍 凤泊鸾飘各自伤(5)

“我不用拆开那封信,也已料到她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她告诉我替我生了一个女儿,曾经想过要把女儿交回给我,但结果他们还是决意把婴孩带走。因为她希望我另找‘名门淑女’,不愿留下这婴孩妨碍我的婚姻。他们决意不管怎样艰难,甚至牺牲性命,也要养大这个孩子!”

韩芷激动得叫了起来,说道:“她没有骗你,后来在逃难途中,她的确是为了这个孩子牺牲了性命,那时孩子刚满周岁!”

池梁说道:“这个故事我说完了,我没有再娶,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寻这孩子。现在我找到了,就不知道这个孩子,她、她……”

韩芷满含泪水的眼睛望着池梁,池梁的一颗心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像一个犯人似的等候她的宣布。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韩芷说道:“我就是那个婴儿,你的表妹是我的妈妈,你的师弟,他,他是我的爹爹!”

池梁的心往下一沉:“她说得不错,她的爹爹只能是韩师弟,我、我是不配做她的爹爹的。”

“爹爹!”韩芷突然叫了出来,投入他的怀抱。

“我现在懂了,为什么爹爹不肯告诉我,原来我不是他的亲生的女儿。但我知道他临终时是要把实情说出来的,我想他如果天上有灵,也一定高兴我和亲爹团圆的。不,我说错了。你是我的亲爹,他也是我的亲爹。爹爹,你原谅我这样说吗?”池梁流着泪听她说了这番话,方始松了口气。

“芷儿,要你原谅的是我,我还嫌你说得不够呢!”池梁松了口气,脸上泪痕还未抹,已露出笑容,说道:“他虽然不是你生身之父,却是对你最好的人!他是你的比亲爹更亲的爹爹!惭愧的是我,我是你生身之父,却是对你未有过一点好处,只是累你受苦受难……”

韩芷掩住他的嘴巴,“爹爹,你别自怨自艾了,过去的事也很难说是谁人的错,如今咱们父女已经团圆,往事还何必再提?爹爹,你怎能说对我不好,昨晚你就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池粱抹干眼泪,“女儿,多谢你原谅我。对,就让咱们父女从头开始吧,但你不必跟我改姓,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韩芷咽下了眼泪,“女儿懂得。我是韩家的女儿,也是池家的女儿,姓什么那是无关紧要的。”

池梁说道:“这十多年来,你们父女是怎样过活的?啊,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怎的练成了这一身功夫?你的功夫想必不是你爹教你的吧?”

“女儿的武功是义父教的,爹爹从未透露过他会武功。”

“啊,你还有一个义父,他是谁?”

“我的义父叫丘迟,是在王屋山下隐居的。他是爹爹后半生最要好的朋友,爹爹,这些事情,慢慢我再告诉你。”前一个“爹爹”是指韩湛,后一个“爹爹”才是池梁。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一定听得莫名其妙。但他们父女,说的听的都觉得亲切而又自然。”

池梁说道:“我也还有一个故事告诉你……”

“什么故事?”韩芷觉得父亲的神情有点奇怪,似乎想说又不想说的。

“关于咱家那支玉萧的事。”

刚说到这里,他们听见萧声了,是葛南威吹的萧声。

陆昆仑已经替陈石星和云瑚安排好,要他们明日一早进城,住在一个丐帮弟子的家里,让他们可以用半日时间作准备功夫,默记皇宫建筑的大略图形,晚上就要入宫了。

饯行宴“别开生面”,午夜举行。群雄依次敬酒,轮到葛南威之时,葛南威说道:“陈大哥,我吹萧给你送行,我也想听听你的弹琴。”

陈石星道:“好,那咱们就来个琴萧合奏,你想奏什么曲子?”葛南威道:“这是我所写的曲词,请你过目。”陈石星一看,说道:“好,写得很好。”他把曲词递给云瑚,说道:“瑚妹,你给我们伴唱吧。”

葛南威见他们神采飞扬,视死如归,心中不无感触,“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两句诗不啻是为他们吟咏。嗯,陈大哥不管是否能够无恙归未,他得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与他同生共死,此生总是可以无憾了。唉,我相信素素也会对我这样的,但她为什么这两天对我如此冷淡呢?”

他吹起玉萧,云瑚按拍唱道:“风萧萧兮——”众人一听这四个字,不觉脸色都变了,要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乃是荆轲刺秦王临行前他的好友高渐离为他击筑高歌所唱的辞,众人俱想:“葛南威胡为如此不知忌讳?”

只听得萧声高吭,琴音清越;云瑚唱下去道:“风萧萧兮剑气寒,欲安社稷兮誓除奸。”众人这才知道葛南威是改了给荆轲送行那首千古传诵的曲词,以求切合当前情事的。众人这才轰然喝起彩来,齐声说道。”改得好!”

萧声一转,宛似游丝袅空,直上云霄,琴声清峻,也是越拔越高。云瑚朗声吟道:“壮士手持三尺剑,直排天阔谒龙颜!”

林逸士击节赞道:“壮哉,壮哉!”

韩芷笑道:“葛师兄这歌辞改得很好,不过,只赞‘壮士’,却未免冷落了云姐姐吧?”

林逸士道:“中帼不让须眉,女英雄何尝不可称为壮士?”

韩芷道:“说得好,林大侠,我敬你一杯。”

云瑚反复再唱:“风萧萧兮剑气寒,欲安社稷兮誓除奸。壮士手持三尺剑,直排天阔谒龙颜。”唱罢,萧声琴声戛然而止。“啪”的一响,琴弦断了一根。

陈石星推琴而起,说道:“韩姑娘,托你暂时代我保管这张古琴,要是我不回来,就麻烦你代我送给段大哥吧!”

韩芷说道:“别这样想,陈大哥,你和云姐姐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陈石星哈哈笑道:“追求寸功成,生死河足虑!”笑声中向四座环揖告别,便与云瑚并肩走了。

陆昆仑亲自送他们入城,群雄还在灯火通明的大厅,激动的心情都未平静,谁也不想睡觉。

葛南威的玉萧还拿在手中,忽地发觉池梁与韩芷都在注视他的这管玉萧,若有所思。

葛南威也在奇怪:“为什么师叔和韩姑娘迟迟而来?”

池梁说道:“芷儿,你告诉葛师兄吧。”

葛南威怔了一怔,说道:“韩姑娘,你拜了我师叔为师?”池梁微笑说道:“她不是我的徒弟,她是我的女儿,说起来也可以算得是你的师妹的。”

葛南威大感惊奇,同时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师叔昨晚那样舍命保护韩芷。”

池梁继续说道:“你们意想不到吧,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的。”

“葛家和池家既是同门,又是世交。我是把南威当作子侄一般的。你们以后要像兄妹相亲才好。”

葛南威与韩芷以师兄妹的身份重新见过了礼,众人跟着也向他们贸喜,不知不觉倒是把杜素素冷落一旁了。

杜素素冷眼旁观,想起昨晚那件事情,心中满不是滋味。

韩芷也是想起一件事情,她看着葛南威手中的玉萧,暗自想道。”爹爹讲他的故事之时,好几次提及他那管家传之宝的暖玉萧,葛南威这管玉萧吹出来的萧声也是特别好听的,不知是否就是爹爹那管玉萧?”

她凝神望着葛南威手中的玉萧,杜素素却不知道她注意的只是玉萧,不由得更是心里冒酸了。

葛南威察觉到了她的神情异样,连忙说道:“韩姐姐惦记着段大哥呢,咱们还是赶快陪她回去,让她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段大哥吧。”表面是取笑韩芷,其实则是说给杜素素听的。

他们回到楚家,段剑平刚刚睡过,段剑平见韩芷眼睛红肿,只道她是为自己的病重担忧落泪,连忙说道:“说也奇怪,我睡了一觉,已经好得多了,芷妹,你可用不着替我担心啦。”

池梁笑道:“我刚才用的点穴法是有固本培元之功的,你不用十天,就可恢复如初。”

韩芷大喜过望,说道。”十天时光,转眼即过。段大哥,你可以安心养病啦。”

段剑平说道。”对啦,池老前辈,你为我的病尽心尽力,恕我未能拜谢。”

池梁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段剑平道:“我固然要感谢你,昨晚我照顾不到韩姑娘,全靠你救她脱险,我更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池粱微笑说道:“她是我的女儿,应该是我多谢你曾经给她照料才对,你怎么会反而多谢我呢。”

段剑平又惊又喜,呆了一呆,说道:“原来池大侠是你的爹爹,怎的你以前没有和我说过?”

韩芷说道:“我是刚刚才知道的。”

段剑平听她说了个中原委,这一喜当真是非同小可,笑道:“韩姑娘,这可好啦!不瞒你说,在几个时辰之前,我是还未知道我有治愈的希望的。那时我曾经这样想过,我死了不打紧,就是觉得对不住你。你我命运相似,都是没有亲人的了。我‘大去’之后,谁来安慰你,谁来照顾你呢?如今可好了,你有了一个好父亲,说句笑话,即使我的病貌涣耍我也可以毫无牵挂的去另一个世界了。”

韩芷听了他这样真挚深情的肺腑之言,不由得泪盈于睫,说道:“段大哥,我不许你胡思乱想。我早知道你会逢凶化吉的。”

眼中含泪,心里可是甜丝丝的,脸上也不觉挂着笑意了段剑平笑道:“是啊,现在你不用为我担忧,我也不用为你担忧了,那你还要哭什么?”

池粱瞧在眼中,再糊涂也知道女儿和段剑平的感情不是普通朋友的感情了。正是:

旧梦岂堪重再忆?柔情尽岸玉萧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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