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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铁掌歼仇心大快 金章传旨事离奇(3)

羽林军中本分两派,一派是主张遵从秦襄原来的意旨,不与群雄为敌的;一派则是为了替秦襄赎罪,要为朝廷出力捉拿钦犯的。两派都是为了秦襄,主张却大大不同。这时圣旨尚未辨明,两派又争论起来,但后一派有班定远为首,他所说的又是老成练达之言,因而人数较多,占了上风。不过主张开门的这一派也有一点很重要的理由,“倘若这圣旨是真,咱们延迟了开门的时候,势必又要死伤许多弟兄,这岂不是冤枉?”

两派议论未定,谁都下敢作主。羽林军仍然是刀出鞘、弓上弦的严阵以待,不肯开门。有几个杜伏威的心腹军官,恨武维扬射杀了他们的主帅,混在人堆中叫嚷:“武维扬分明是受贼劫持,假传圣旨,他若敢来开门,一箭把他射杀!”

武维扬吓得面青唇白,叠声叫道:“这是真的圣旨,这是真的圣旨!”军士却哪肯信他,仍是乱哄哄的闹成一片。这“圣旨”上的皇帝图章虽是真的,但羽林军中,除了秦襄和尉迟北之外,谁也未曾见过这个图章,识它是真是假?何况武维扬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也不能拿圣旨交给有疑心的军官一个个去鉴别。

武维扬正在进退两难,束手无策之际,空空儿忽地放松了他,从他身边跑开,旋风般的跑到羽林军阵前,高声叫道:“还有一道圣旨,是给羽林军的。你们想知道你们秦统领的消息么?快快静下来听!”羽林军中有许多人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偷,对他的活当然是更不相信。不过,羽林军人人爱戴秦襄,听说他有秦襄的消息,倒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抱着“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态度,要听听空空儿说些什么,由于这个心理,空空儿的说话果然见效,羽林军静下来了。

空空儿朗声说道:“秦襄、尉迟北二人早经皇上赦罪,这英雄大会仍由秦襄主持。圣旨日经下了,不过,秦大人现在正在宫中觐见,不能即时回来。圣旨要你们遵从秦大人的命令。”羽林军中不认得空空儿的人欢声雷动,叫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认得他的人却在叫道:“我们不信什么圣旨,纵有圣旨,圣旨上盖的御印,焉知不是你偷来的?”武维扬更是吃惊,心道,“羽林军见多识广,果然厉害。我所想到的他们也早已想到了。

哎呀,看来今天我不死在空空儿手下,也要死在羽林军乱箭之下了。”

但人心总是喜闻好的消息,虽然人人都不免有点怀疑,却又都盼望这是真的。有人便叫道:“除了圣旨,你还有什么凭据。

听你的口气,你是见过我们秦统领的了,他可有书信让你带来,我们认得他的笔迹。”

空空儿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已料到你们不相信圣旨,所以我也不必给你们看了。说到秦统领的书信么,我倒是没有,不过——”羽林军纷纷嚷道:“不过什么?”空空儿突然取出一柄金锏,在羽林军前面挥运,说道:“你们定睛瞧瞧,可认得这是谁的兵器么?”

秦襄有两件宝贝,一是胯下的黄膘马,一是手中的金装锏,黄骠马有时还会离开,金装锏却是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空空儿一亮出金锏,羽林军谁不认得?轰然叫道:“呀,正是秦统领的祖传金锏!”

空空儿哈哈一笑,说道:“你们都瞧清楚了么?这可该信我的话了吧?你们想想,你们的秦大人等着要觐见皇上,怎有功夫写什书信交我带来?我见着他的时候,他一把就将我拉着,说道:‘好呀,空空儿,你来得正好,你跑得快,赶快将我的金锏带去作凭信吧。皇上已经赦免铁奘勒他们的死罪了,你叫我手下的儿郎可得遵从圣旨,切不可将我的老朋友难为了。’皇上的御印,我空空儿或者有胆量偷,你们秦大人的金锏我怎敢下手?再说,我就是想偷,也决计没有这个本领。怎么样,你们相信了么,开不开门?”

羽林军把他们的主帅秦襄视若天神,一向都是极为崇拜的。

空空儿这番说话正迎合了羽林军自大的心理,十九都是如此想道,“不错,秦统领天下无敌,空空儿纵是天下第一神偷,也决计不能盗他随身金锏。”何况铁摩勒和秦襄的交情,羽林军也有很多人知道,羽林军的军官有好几个并且还是铁摩勒旧日同僚,空空儿说得合情合理、一些比较谨慎的军官也不禁如此想道,“秦统领最重义气,只怕是真的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对空空几话中的若干破绽,也就无暇推敲了。

兵士们作为一个集体,情绪最易冲动。羽林军听到了秦襄的“好消息”,又见了秦襄的金锏,顿时欢呼跳跃,有的说道:“不错,秦统领本来就是要结交天下英雄,开此盛会的。都是一些奸臣进谗,无端端的弄出什么叛逆案来!”有的说道:“铁都尉(铁摩勒曾为虎牙都尉)往日对咱们不薄,咱们就是未奉圣旨,也不应该对他难为,何况他还是咱们统领的好友!”于是异口同声的叫道:“这回决错不了,开门,开门!”

班定远较为稳重,也较为冷静,当然也想到了空空儿话中的许多破绽,但众惫难违,群情汹涌,他又怎敢阻拦?说时迟,那时快,早已有急不及待的羽林军锤烂铁锁,打开了六道大门!

段克邪大喜,连忙跑到铁摩勒身边,说道:“走吧!”铁摩勒面孔一板,说道:“不,咱们应该让众人先走,怎可自己跑在前头?先顾别人,后顾自己,你爹生前的教训,你忘记了吗?”

段克邪满面通红,垂手说道:“是!咱们等齐了杜伯伯他们,最后一批走吧。”这时场内群雄已是争先恐后的涌出大门。

空空儿眼光一瞥,看见辛芷姑和卫越正在向他走来,便想混在人堆之中逃跑。忽地有一只手伸来,将他拉着,却原来是铁摩勒。

铁摩勒笑道:“空空前辈,你还怕跑不了吗?你的师弟也在这儿呢。今日之事,真是多谢你了。”说话之间,段克邪已过来向师兄问好。空空儿与铁摩勒的交情非同泛泛,何况段克邪又是他最喜欢的师弟,到了此时,他当然不能跑了。

铁摩勒笑道:“空空前辈,这柄金锏你是怎么弄来的?秦襄和尉迟北二人究竟如何?”空空儿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此事瞒得别人,瞒不得你,是偷来的。”铁摩勒道:“你是怎地遇上秦大哥的?”空空儿道:“有人给我报讯,那辆囚车未进皇城,就给我追上了。”铁摩勒道:“你劫了囚车?秦大哥肯依你么?”空空几笑道:“我是迫令那辆囚车改了路径,如今秦襄早已在他自己家中。为了抢这柄金锏,我还挨了秦襄两拳呢!好在我皮粗肉厚,这两拳可真是难挨!”

原来空空儿是从龙成香的口中得知消息的。空空几虽说是处处躲避辛芷姑,但他对辛芷姑毕竟是有过一段不寻常的交情,而且心里也实在未能忘怀,既然碰上了辛芷姑的徒弟,就和她到静僻地方说话,想问问她师父的近况,哪知却听到了如此惊人的消息。

十名“叛逆”之中有空空儿的一个师弟和两个好友(铁摩勒与楚平原),空空儿当然不能不管,可是校场的六道大门都已夫上,空空儿纵然神通广大,却也不能变作苍蝇飞进去,正自踌躇无策,恰好押解秦襄和尉迟北那辆囚车已经出来,从他身旁路过。

空空儿何等机灵,一见这个情形,就猜到秦襄被捕的缘故,顿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跟踪那辆囚车,到了比较僻静的地方,便即跳上车去,一举手就制服了押解秦襄的那两个军官。

空空儿说明来意,又拍胸担保可令秦襄兔祸,秦襄哪肯相信,就在囚车上和空空儿打起来,幸亏尉迟北正是一肚皮闷气,怨恨朝廷不公,没有和秦襄联手。秦襄戴了半天手铐,动作不如空空儿灵活,他刚刚震断手铐,就给空空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穴道,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挨了秦襄两拳,方能把他制服,顺手又点了尉迟北的穴道。

空空儿用重手法点了他们两人的穴道,估量以秦襄和尉迟北的本领,大约在两个时辰之内,可以自解,于是不敢怠慢,一面抢了秦襄的一柄金锏,一面便叫龙成香和她干爹上车,吩咐他们将这辆囚车驶往秦襄家中,而他自己则匆匆忙忙的直奔王宫。

空空儿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光天化日之下,潜入王宫,竟是无人发觉,终于在一个贵妃房里,找到了皇帝李亨。

空空儿原意是想威胁李亨,要他亲写诏书,一、赦兔铁摩勒等十名“叛逆”之罪;二、复秦襄、尉迟北二人之职,不许加罪他们。哪料李亨甚是脓包,空空儿相貌又大异常人。突然闯进房来,李亨给他一把揪住,只是“哼”了一会,便晕倒了。

空空儿没法,只好在他身上搜出一颗图章,也不管诏书是什么体制,要盖玉玺还是只盖皇帝的私章也能见效,就跑了出来。勿匆忙忙又在街边找到了一个代写书信的人,一手拿刀,一手拿着一锭黄金,以袖掩刀,刃尖贴着那人的背心.威胁利诱,要那人代他写了一道“诏书”,这就是那道令武维扬既是起疑、又不敢不从的诏书了。

空空儿将事情经过,约略的对钛摩勒说了,铁摩勒又是好笑,又是担心,说道:“此事只能暂挡一时,终须发作,岂不更害了秦襄、尉迟北二人?”空空儿笑道:“不然,皇帝老儿怕死,他不担心我再去找他晦气吗?”

段克邪道:“铁大哥,他们都来了。咦,就是不见杜叔叔。”

铁摩勒道:“那你赶快找他,等齐了再走。”空空儿忽道:“哎呀,一精一一精一儿也在这里,少陪,少陪,我可要去惩罚我这不肖的师弟了。”原来卫越与辛芷姑已经来到,空空儿藉口去捉一精一一精一儿,实是要逃避辛芷姑。卫越哈哈笑道:“空空几,老朋友来了,你还要躲吗?”

空空儿给卫越拦着去路,辛芷姑已到了他的身边,噗嗤笑道:“我已替你打了一精一一精一儿一记耳光,你就不用再去惩罚他了。”

空空儿被夹在人堆之中,躲避不开,只好和辛芷姑相见。辛芷姑合嗔说道:“空空儿,你对朋友倒很是热心啊!”空空儿双眼一翻,说道:“怎么,你说我不应当为朋友尽力么?”辛芷姑笑道:“你的脾气还是像从前一样急躁,我的话还未曾说完哩。

你对朋友热心,那是你的好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了可是,我却不懂,你为什么单单忘了一个朋友?”空空儿道:“谁?”辛芷姑幽幽说道:“我不是你的朋友么?这么多年,你走南闯北,没事也要找事,就是不见你来找我!你可知道,我找得你好苦么?”她以上乘内功,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空空儿耳中、就只是空空儿能听得见。空空儿不禁面上一红,不知不觉的就和她并肩同走,离开了铁摩勒和卫越他们.卫越暗暗好笑,“看来我这个现成的媒人是做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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