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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宝图 3

马可低声说,,如果我那根虎須不丢掉的话,我就会看到他们的本相,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变化成的。这个老头子,十有八九是一匹狼,而这个老太太,我敢肯定是只母熊。你仔细地看看他们,就会从

他们的吃相上和他们的表情深处,看到熊和狼的姿态。你仔细地看看吧。我听了他的话,先是定眼看那老头子,果然从他的吃相上,看出了一张尖狭的、模模糊糊的狼脸。然后我又从老太太的脸上,看到了熊的模样。马可说,如果你有一根我曾经拥有过的虎须,你就能看到所有的人的本来面貌。接下来他就给我讲起了那根虎须的事情。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而且在说话的时候故意地盯着老头子和老太太的脸,好像是故意把话说给他们听似的。

他说在黑龙一江一 里,我把那根虎须叼在嘴里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接下来耳朵里就像灌进了水似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景像。我对你说过的,很多人来看我的抗寒表演,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影机来摄影,报社的记者背着照相机来拍照,大一江一 两岸的老百姓坐着爬犁来看热闹。可当我把虎须叼在嘯里后,眼前一个人也没有了。我的眼前,全是畜生。我首先看到,老虎旁边那个美面的俄罗斯少女,变成了一只金钱豹子,她的衣脤遮不住身上那些斑点。我是从她的哭声和她的衣脤上猜出了她是她,否?杀了我我也不相信这样一个美面的女人竟然是只金钱豹子。那个扛着摄影机的电视台记者,是一匹白色的公马,旁边给他打下手的那个女孩,其实是只小母狗。她用两只前爪子拿着电线,跟在公马后边一路小跑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那些报社记者,有的是兔子,有的是毛驴子,还有一个是一头圓滚滚的小緒。至于那些围观的群众,有的是牛,有的是马,有的是羊,还有一个是一只比磨盘还要大的乌龟。我几乎被吓昏了,以为自己的神经出了毛病,或者是我在做梦,一切都是梦境,连吃老虎肉泡冰窟寒都是梦的组成部分。我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颺,钻心儿痛,这说明我没有做梦。但也许这掐大腿这痈也都是梦境?我张口咬住了自己的中指,一直咬出了血,因为我的爷爷訾经告诉过我,如果碰到了什么邪鹰鬼祟的亊情,万般无奈了,可以把自己的中指咬破,他说男人的中指血具有很强的辟邪作用,比黑狗血的力量要大得多。我看着中指上的血洒在了冰上,但眼前的情景一点也没发生变化。那匹俄罗斯少女变成的金钱豹子停止了哭泣,趴在我的面前,伸出舌头,巴哒巴塔地舔着我手上的血迹。她的舌头上全上肉刺,每舔一下就像过电一样。吓得我三魂丢了两魂半,慌忙吐掉虎须,跳出冰窟窿,撒腿就跑。我赤身倮体地跑到一江一 岸上,回头一看,那些野兽不见了,很多的人,站在一江一 上哈哈大笑。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羞愧得要命,我没有勇气回到一江一 上去拿我的衣裳,正好一江一 岸上有一块破化肥袋子,急忙捡起来,遮住羞处,赤脚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了战友的窝拥。我把一江一 上的奇遇告诉战友,战友问:那根虎须呢?我说吐了。他懊恼地说:你这个笨蛋,到了手的宝贝,你怎么吐了呢?战友说,世世代代的猎人,做梦都想得到一根这样的虎须,但谁也没有得到。这样的虎须是无价之宝,跟深山老林里的能够变化人形的人参娃娃和大海里的夜明珠同样值钱,有了这样一根虎须,咱们哥俩这辈子就花天酒地地造吧!我说咱们去找回来就是,我知道把它吐到什么地方了。战友摇摇头,说:你把它吐出来,它马上就钻到地里去了,根本找不到的。战友给我讲了关于虎须的传说和知识,原来,像这种通灵的虎须,必须是吃了成一精一的老山参的老虎才有,而且只有一根,一千只老虎里,也不一定有一根这样的虎须。这样的老虎临死之前,那根通灵虎须就会自行脱落,落地之后,眨巴眼的工夫就会沉到黄泉,根本不可能得到。你今天之所以得到了,就因为琢只老虎死在了冰上。它在冰上沉得慢,但现在也已经沉到一江一 底了。我遗慊得直扇自己的嘴巴子,战友说,丢了也好,如果你真得了它,也是个麻烦。战友说,多少年来,只有一个山东人得过虎须,你这是第二次。战友说那个山东人得了虎须后,用一个玻璃瓶子装着回了老家。走8!门前,他把虎须从瓶子里倒出来,叼在嘴里,进了院子,看到一只老狗正在用舌头舔锅,他由此知道自己的一娘一原来是一条狗变的。然后就看到一匹马扛着锄头走进院子,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爹。这个人一下子就看破了红尘,吐掉虎须,说:一娘一,你是一条狗;爹,你是一匹马。他的爹一娘一气坏了,老两口子去县城吿了儿子忤逆。县官派差人拿他去县衢问话,发现他已经在梁头上吊死了。临死时他留下了一首诗:一娘一是老狗爹是马,豺狼狐狸坐县衡,只因得了老虎须,方知人间尽虚话。

老头子和老太太一交一 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然后老太太说: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有这样的奇遇,我们老两口子合起来有三百岁了,仅仅也就是听过虎须的传说,你年纪轻轻地倒是亲历过了,不容易。老太太说,大淸朝鼎盛时期,康熙皇帝曾经多次下令,让东北的猎户进贡虎须。如果有这样一根虎须,考察干部、任命官员,那就方便多了,谁是个什么变的一目了然,任命武将,就选那些老虎和豹子变的;任命文官,就选那些马和牛变的;任命治河的官员,就任命那些水族变的。但通灵虎须实在是太难得了,为此,东北的猎户不知有多少人葬身虎口,不知有多少人的屁一股被地方官用板子给打烂。虽然他们每年都能进贡几十根虎须,但没有一根通灵的,最后连皇帝也丧失了信心,以为那不过是个美面的传说。但事实上这种虎须是存在的,只不过轻易不出世罢了。你方才说的那个得了虎须的山东人,还是俺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呢。老太太说,其实,孔夫子的后代不用虎须也能看到人的出身,不过他们轻易不用这种办法。说袁世凯担任山东巡抚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让衍圣公府里纳税。衍圣公生了气,就让仆人套上马车,把好朋友张天师请来。张天师来到了孔府,听衍圣公把袁世凯的无理行径一说,很生气,说:这家伙吃了豹子胆了?竞然把税征到了衍圣公头上,这不是自己找死吗?衍圣公您说吧,想让贫道怎么收拾他?如果让他死,咱马上就让他死。衍圣公是个善良的人,就说:他毕竟是朝廷的命官,封疆大吏,来到咱们山东,平了拳匪,灭了乱一党一 ,也算干了点好事,虽然冒犯了咱家,但罪不当诛,把他的本身拘出来,让我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变的,然后给他点小罪受受,煞煞他的威风。张天师说:好说,贫道这就做起法来。张天师披上道袍,散开头发,烧化了几道符篥,然后就仗着桃木剑,做起法来。过了一会,张天师对衍圣公说:贫道已经把袁世凯拘来了,请衍圣公随我前来规看。张天师把衍圣公领到一口大水缸前,说:衍圣公请看吧,袁世凯已经在缸里了。衍圣公往缸里一探头,看到缸里有一只呆头呆艙的大鳖。衍圣公笑道:想不到堂堂巡抚,竞然是个王八。架天师问衍圣公说:是不是让他长点记性?衍圣公点点头:也好,让他受点磨难,也有利于他今后的进步。张天师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扎在了那只大鳖的头上,说:衍圣公,咱们喝酒去吧,让咱们的袁大巡抚慢慢地消受吧!不说衍圣公与张天师在宴会厅里如何推杯换盡,一胡一 吃海塞,且说那袁世凯袁大人,正在衙门里批阅公文,脑袋突然就像用针扎着一样地痛。慌忙让人把医生请来,吃药扎针加按摩,那痛一点也没减轻,痛得袁大人在地上像毛驴子样的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叫苦连天,堂堂巡抚威风,丢到了九霄云外。后来实在痛急了,就把师爷请来,准备一交一 待后事。师爷多半都是懂点邪门歪道的,说,大人,小人看起来,大人的病不是病,而是得罪了什么人啦!袁世凯强忍着痛疼思想着,说:本官来到山东,一心一意替朝廷办事,要说得罪,得罪的也是那些拳匪乱一党一 ,难道是他们施法作祟?师爷道:那些东西,怎能算人?杀的越多,您的一陰一功越大,我的意思是说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头面人物?老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得罪了什么头面人物,就说,师爷,我来到山东不到一年,办了些什么亊您都知道,您就给我提个词吧。师爷道,小的斗胆认为,大人不该强行征收衍圣公府的税。袁世凯道:都是天子的臣民,他家凭什么就不一交一 税?如果天下人賬他家学起来,那我们这些当官的喝风吃屁?再说了,本官头痛与圣人家一交一 税有什么关系?一语未完,又一阵剧痛上来,老袁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嘴里大声喊叫着:俺的个亲一娘一呀,把本官痛死了呀!师爷说:大人,圣人家不一交一 税,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我看咱们就萧规曹随,不必强出头充好汉了吧?老袁说:随你,随你,只要让我的头不痛,怎么着都行……师爷道:既然大人这样说了,那小的就放胆去办了。袁世凯道:快夺快办,怎么着都行。师爷当时就让人准备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绫罗爾缎,生猪活鸡,整牛國囵羊,还有白菜粉条等等的礼物,用几十韉大车运栽,组成了—个浩浩荡费的送礼大军,敲锣打鼓吹_叭,从济南向曲阜进发。到了衍圣公府,通报进去,衍圣公与张天师相对大笑。衍圣公说:老兄,把你的法术收了吧?张天师说:该让他多受一会儿,长点记性。衍圣公说:放了吧,放了吧,他也算一个难得的人才,大淸朝眼下还要靠他出力,真要整死了,咱对上边也不好交代。张天师就对着那只在水缸里打滚的大鳖说:孽障,看在衍圣公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张天师口念咒语,把鳖头上的针起了。那大鳖在水缸里对着张天师和衍圣公连连点头。等到师爷回到济南,袁世凯已经好了,他把师爷让到内室,深深地做了一个揖,说: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师爷连忙还礼,说:大人您千万别这样,小的福薄担不起这样的大礼,要说谢,应该谢衍圣公。袁世凯感叹道:我自以为手握重兵,足可以横行天下,没想到在山东栽了跟头!师爷道:连盛德齐天的康熙爷到了孔庙都要下马拜三拜,所以您在衍圣公手下受点委曲也算不了什么,而且小人相信,大人只要跟衍圣公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想那袁世凯是何等聪明的人?从此之后,由巡抚大库开往衍圣公府的送礼车队,隔上个三天五日就要出发一次。没用两年,袁世凯就飞黄腾达,调到京城任职去了。

老太太越说离我们的虎须越远,不过听起来倒是蛮有意思。我童年时听老人讲古,说寒袁世凯是个大鳖变的,他的衙门里安着很多巨大的水缸,缸里盡满淸水,说袁大人办一会儿公就必须跳到水缸里去泡一会儿,可见_便已经转世为人了,鳖性还是难改。那时候还没有自来水,衡门里用水全靠人挑,袁世凯的衙门里用的挑水夫比别人要多好几倍。我长大后学历史,看到了一段史实,说袁世凯主政山东时,因为疯狂镇压义和一团一 ,激起了人民的不满,说巡抚衙门内的照壁上,让人画上了一只大鳖,旁边还题了一首诗:杀了國圔鳖,我们好过节;杀了圔鳖蛋,我们好吃饭。这事把袁世飙吓得不轻,因为那个人能在瞀备森严的巡抚衙门里画图写字,说明那个人武功高强,胆童过人,如果他想取走袁世凯的头,大概也费不了多少工夫。我后来去过太期,在竃头清寒儿,突然明白了人们为什么硬说袁世凯是个大鳖变的。*者,袁也。

这时,老头子已经将那盘饺子的汁水儿全都吸尽了。他用那两只生满了鱗片儿的手,把桌子上的饺子角儿全都捧到了盘子里,与那些被咬去角儿的饺子混合在一起。这盘较子除了没汁水儿什么都不缺了。他将螽子纗到我们面前,面带着慈祥的笑容,不断地打着顒,好像吃撑了。我心中充满了怒火,感到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我双手扶著桌子边沿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是叫花子吗?老太太冷笑着,说:年轻人,坐下,坐下,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地的目光里似乎有一种很毒辣的物质,通得我心中毛虚虚的。我不由自主地坐下,心中的火气正在熄灭,我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理不直气也不壮,好像欠着他们一笔老太太说: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大人物?你的出身难道比光绪皇帝还要离贵?光绪皇帝吃的饺子,也是我家老头子咬过的。连堂堂的皇帝都不媳弃,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跑到这里来拿大?告诉你,思意吃,就抓紧了时间麻利地吃,不愿意吃,就结帐给我走,别让我看到你,看到你我就心中气儿不顺。我还想争竞,马可拉拉我的衣角,说:伙计,别说了,坐下吃吧,人在屋槍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说着,就夹起一个破饺子,放进了口里。从饺子一人了他的口那雾,我就看到他的表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脸上表情是惊喜,毫无疑问的惊喜,货真价实的惊喜。他顾不上理我,第一个破饺子还没咽下去,又把第二个饺子塞进了嘴里。他手里的筷子也扔了,用手抓着往嘴里塞。我怀疑地问他:好吃吗?他根本不理我,既不回答我的问话,眼睛也頋不上看我了。他把饺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着,撑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如果再过五分钟,他就会把盘子里的饺子全都吃光。而且分明有一股极其鲜美的气味钻进了我的喉咙和鼻子。我也頋不了那么多了,我跟马可都是农民子弟,既然他不媳脏,我有什么理由媳脏?既然他吃得那样子奋不頋身,我还假干净什么?吃这个狗一娘一养的,不吃白不吃。我捏起一个饺子塞进口里。吃完了第一个饺子,我就忘了虚荣,无怪乎人们常说,世界上的东西,好吃不如饺子。这是什么馅的呀?我坦率地说,这辈子我还真没吃过如此好吃的饺子。老太太说:你这个伴儿,不是想吃老虎肉吗?老虎肉弄不到,但我们昨天夜里抓了一个耗子,就剥了皮,剁成馅,让你们俩尝尝鲜。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说,恶心死了,我要到工商局去告你们!老太太笑着说,去吧,告去吧,我们巴不得你去告,工商局局长是我的重孙子!

老太太和老头子相跟着进了内室,里边又传出骞?_啪的剁馅声。我气得直曠粗气,马可嘴里咀嚼着,说:伙计,忍了吧,R然工商局长是他的重孙子,_们去告也告不出个好结果,没准打不到狐狸还弄一身臊气。再说,这饺子的味道的确很不一般,只要好吃,你管它什么肉干什么?耗子肉也不是毒一药,广东人见了耗子聚睛就冒火星子,他们生吃耗子呢!我说,尽管这校子味道的碥不错,但我们并没有点耗子肉馅,他们未经我同意硬给上来了耗子肉,就是犯法!马可说,伙计,我发现你在城里住了几年,住出毛病来了。既然好吃,何必去管它什么肉?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同理,不管什么焰,只要好吃就是好饺子!我说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

说,你呀,你,坐下吧,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故事可不是我的捏造,而是千真万确的真一人真事儿,听完了故事,如果你还觉得有气,你如果要去告官,就去告好了,我决不拦着你,但现在你必须好好坐着,听我给你讲。

马可讲的故事我仿佛听人讲过,但年代久远,细节记不清楚了。马可说,民国初年,就箅是一九一二年吧,一个名叫六十的男孩子十五岁了。他的爹六十岁时他的一娘一生了他。六十就是咱们临村沙口子人,刚死了没有几年,你难道不记得他吗?六十很小时就把爹死了,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艰难。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六十十四岁时就跟着村子里的人去南山地区做小买卖,到了十五岁时,就跑起了单帮。那次他去南山贩了一小推车棉布,推着往家走。走到半路上,内急,正好路边有一座小山般的坟墓,坟墓前竖着高大的石碑,石碑前有石人石马,墓后栽着十几棵松树,黑压压的,很吓人。他憋急了,順不上多想,扔下小推车,跑到墓后匆匆下了载。正要提起裤子走人,被一个男人当场抓住。男人说你这个小子吃了豹子胆了吗?竟敢在这里拉屎?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举人老爷家的祖坟,风水好得很,你在这里拉屎玷污了风水,该当何罪?六十吓了个半死,连连求饶,说大叔大叔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那人说你小子少废话吧,跟着我去见老爷吧。六十挣扎着不去,但寒男人手上劲头奇大无比,六十的挣扎奄无意义。男人攘着六十去向墓地主人遨功,墓地主人是本地最大的财主,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咱们村许多老人都见过他。财主听了报吿很生气,就带上家丁,家丁扛着大槍,把六十拉回墓地。财主对六十说,本来应该槍毙了你,看你年轻,暂且饶你一条小命,但你必須把你拉出来的吃了。六十不想吃,不吃就打,用槍托子掸屁一股,用槍子儿撅肋巴骨,那痛劲儿不是人能忍受的。六十无奈,一狠心,就吃了。这耻辱刻在了他的骨头上,他没跟母亲说,怕惹她伤心。但南山是不去了,改去北山,北山产一种锋利的匕首,六十就买了一把,准备复仇。他坚信两座山不可能碰面,但两个人很可能碰面。这一天果然来了。我们村逢五排十赶大集,这你知道。有一天,六十正在集上卖虾兹,突然看到那个大财主被人前呼后拥着来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六十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抖,热血一股股地直往脑袋上冲。他很想立即扑上去,用牙齿咬断仇人的喉咙,但财主带着四个保镖,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急切难以下手。他回了家,找出那把匕首,放到磨刀石上磨。他的一娘一问他:孩子,你磨刀干什么?六十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母亲沉思良久,问,儿啊,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六十说,奇耻大辱,深仇大恨,如果不报,枉为男儿。母亲说,儿啊,你听我说,如果你硬要去寻仇,就先把为一娘一杀了吧。六十道,母亲何出此言?母亲道,儿啊,你想想,但凡这样的大财主的保锞,必定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他们看起来是赤手空拳,但身上肯定藏有利器,不是刀,就是槍,即便他们赤手空拳,你一个小孩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你勉强得手,杀了你的仇人,你也死定了。你如果死了,一娘一活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在你出发之前,一娘一不如先死,也好免你挂念。六十听了一娘一一席话,进退两难,拿不定主意。他的一娘一说,儿子,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一娘一的指挥?六十说,愿意听母亲指挥。母亲就说,你先把部把刀子给我,然后换上新衣,到集上去见到财主,请他来家吃饭,如果他问你是谁,你就说是奉了母亲之命前来相请。你只负责把他请回家,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六十说,部好吧,反正我连屎都吃过了,还有什么耻辱不能忍受呢?一娘一,您在家等着,我这就是请他。六十到了集上,见了财主,一躬到地,口称恩公,说小人受母亲之命,前来请恩公去家中小坐。那财主翻着跟皮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是谁。就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六十道,思公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恩公,请恩公到寒舍一坐,喝杯淸茶。当着许多人的面被人称为恩公,是一件得意的事情,财主不由得满心欢喜,说,好吧,你前头带路吧。六十把财主带回家,那四个保镙站在大门口两个,站在院子里两个,悠悠逛逛,警惕性很低。六十的母亲见了财主,双膝一屈下了跪,下了跪就碴头,说多谢恩公救我儿子一命,请受老身三跪九叩首。把个财主弄得不知云里雾里,慌忙拉起六十一娘一,说:老人家,我与你们家素不相识,无故受此大礼,于心不安,请老人家把这个闷葫芦破开,免得在下着急。六十一娘一道:急什么?请恩公先上炕坐着,等老身杀鸡宰鹅,侍候恩公吃饭。财主道:您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上炕的。六十一娘一道,既然如此,我儿,你就把恩公对你的恩德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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