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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蛙八)(2)

我用木杆勾住了筏子的立柱。姑姑移动着沉重的身体,登上了木筏。

小狮子提起药箱,纵身跳到了筏上。

当她们用剪刀豁开王胆浸透鲜血的裤子时,我背过身去,但我的手在背后死死地拽住木杆,使木筏与机船难以分离。

我的脑海里浮现着一瞬间看到的王胆形象:她躺在木筏上,下体浸在血水中。身体短小,肚子高隆,仿佛一条愤怒、惊恐的海豚。

大河滚滚,不舍昼夜。重云开裂,日光如电。运桃的筏队摇头摆尾而行,我的筏子,在无人掌控的情况下竟然也顺流而下。

我期盼着。我在王胆的哭叫声中期盼着,在浪涛澎湃声中期盼着,在岸上毛驴的高亢叫声中期盼着。

筏上传来了婴儿喑哑的哭声。

我猛然回过头去,看到姑姑双手托着这个早产的赤子,小狮子用一根纱布缠着婴儿的腹部。

又是一个女孩,姑姑说。

陈鼻颓然垂首,仿佛泄了气的轮胎。他双拳轮番击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万端地说:天绝我也……天绝我也……老陈家五世单传,没想到绝在我的手里……

姑姑说:你这个畜生!

尽管姑姑的船载着王胆和新生婴儿拚命疾驶返航,但终究也未能挽救王胆的生命。

据小狮子说,王胆死前回光返照,神志清醒了一会儿。她的血流光了,脸色像金纸一样。她对着姑姑微笑着,嘴里似乎嘟哝着什么。姑姑将身体凑上去,侧耳听着她 的话。小狮子说她没听清王胆对姑姑说了什么,但姑姑肯定听清了。王胆脸上的金色消褪,变成灰白的颜色。她的眼睛圆睁着,但已经放不出光芒了。她身体蜷缩, 像一只倒干了粮食的瘪口袋,又像一只钻出了飞蛾的空茧壳。姑姑在王胆身体旁坐着,深深地低着头。良久,姑姑站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像问小狮子,又像 自言自语:这算怎么回事呢?

王胆不足月的女儿陈眉,在姑姑和小狮子的精心护理下,终于度过了危险期,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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