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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湖之滨(3)


  它们如何会流传到南美洲的印地安人手中来实在很难猜测。
  这种石头,在北非的市场上已经极昂贵而难得了。妇人们不知这种宝石的价值,一直要拿来换我那块已经许给吉儿的银牌,不然换我的厚外套。
  不忍期负这群善良的人,没有交换任何彩石,只是切切的告诉他们,这种花石子是很贵很贵的宝贝,如果有一日"各林哥"进了村,想买这些老东西,必不可少于四十万苏克列,不然四百头绵羊交换也可以。
  "各林哥"便是我们对白人的统称。
  村里的人大半贫苦无知,连印加帝国的故事,听了也是漠不关心而茫然。
  他们以为我是印加人。
  最远的话题,讲到三百里外的沙拉萨加那边便停了。我说沙位萨加的男男女女只穿古怪的黑色,是因为四百年前一场战争之后的永久丧服,他们听了只是好笑,一点也不肯相信。
  吉儿一直用马铃薯喂猪,我觉得可惜了,做了一次蛋薯饼给全家人吃,吉儿说好吃是好吃,可是太麻烦了,她不学。银湖的日子天长地久,她似出生便在此地度过,一切的记忆,都让它随风而去。
  望着那片牛羊成群的草原和高高的天空,总使我觉得自己实在是死去了,才落进这个地方来的。
  "你把辫子打散,再替你缠一回。"
  村中一间有着大镜子人家的男人,正在给我梳头,长长的红色布条,将辫了缠成驴尾巴似的拖在后面。我松了长发,将头低下来,让这安静温和的朋友打扮我。那时我已在这个村落里七天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细细的卡嚓一声。
  室内非常安静,我马上抬起了头来。
  那个米夏,长脚跨了进房,用英文叫着:"呀!一个印地安男人替你梳头--"他的手中拿着相机,问也不问的又举起来要拍。我的朋友沉静的呆站着,很局促的样子。
  "有没有礼貌!你问过主人可以进来没有?"我大叫起来。
  "对不起啊!"我赶紧用西班牙文跟那个人讲。米夏也不出去,自自在在的在人家屋内东张西望,又用手去碰织布机。
  "我们走吧!"我推了他一把。
  我跑去村内找每一个人道别,突然要走,别人都呆掉了。跑去找吉儿,她抱了一满怀的柴火,站在屋旁。
  "牌子给你,还有钱!"我反手自己去解链条。"不要了!哈娃,不要!"吉儿拚命推。
  她丢下了柴,急步跑回屋内去,端了一杯牛奶麦片汤出来,硬叫我喝下去。
  "你跟各林哥去?"她指指米自。
  米夏要求我与吉儿拍照,吉儿听我的,也不逃相机,坐了下来。
  消息传得很快,吉儿的先生和儿子都从男上跑回来了。我抱起自己的外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吉儿一定拒绝那块银牌子,不说一句话就跑掉了。
  我塞了几张大票子给吉儿的丈夫,硬是放在他手里,便向远远那辆停在湖边入口处的旅行车跑去。我爱的族人和银湖,那片青草连天的乐园,一生只能进来一次,然后永远等待来世,今生是不再回来了。
  这儿是厄瓜多尔,一九八二年初所写的两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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