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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3)

“搬到哪儿?”

“搬去与他父母住,然后等证件出来,便移民到澳洲。”

“你要走?”我如晴天霹雳。

“是的。”

“到澳洲去干什么?”

“做家庭主妇,”她一边说一边忙着指导工人做事。

小公寓一下子搬得空空的。

“来,”她说,“坐下来慢慢说,那边有他们打点。”

“你放下一切跟他去澳洲?”

“是。”

答案永远简单而肯定,我震惊于唐晶要离我而去,忽然伤心欲绝,怔怔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应替我高兴才是呀。”

我潸潸的流下泪来,只会哭不会说。

“这女人可不是神经病!”唐晶笑,“自己的老公要结婚,她还没有这么伤心呢。”

“别再打趣我。”我说。

她深深叹口气,“子君,你的毛病是永远少不了一个扶持你的人。涓生走掉,你抓住我,现在我要走,你同样的伤心。子君,你凡事也分个轻重,这样一贯地天真,叫人如何适应?”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来,强忍心中悲痛。

“你一下子就忘了我了,你并不需要我们,你看你现在多独立,你要不断地告诉自己:子君,我不需拐杖,子君,我不需要他们。”

我说:“你不会明白的。”

“我知道你重感情,最好咱们都生生世世的陪着你,永远不要离开你。”

“是,我怕转变,即使是变得更好,我也害怕。”我说,“难道我不应当害怕?多少个夜晚,我恶梦惊醒,叫的仍然是史涓生?”我眼泪淌下来,“什么时候,感情丰富,记念故人也算是错?也许我永远不会活得似一个潇洒的机械人,我没有这种天分。”

唐晶眼睛看着远处,“那不外是因为生活并没有充分折磨你,使你成为机械人。”她轻轻说,“子君,我们就要分手,可否谈些别的?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是否快乐?”

我本然问:“你快乐吗,唐晶?”

忽然她转过脸,我知道她也哭了。

多年的朋友,我恻然,这般分了手,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能相见。

有人闯进门来,是莫家谦,大眼睛炯炯有神,神采飞扬地笑问:“怎么都在哭?”

我知道再要说体己话已是不可能的事,唐晶现时的身份是莫家谦太太,耳朵专门听他的说话,心专门为他而跳,每一个呼吸为他而做,旁人还能分到什么?

“祝你们永远幸福。”我老土地说。

莫家谦说:“谢谢你。”

我原以为即使唐晶与我要分手,也事先要抽出三日三夜来与我诉说衷情,没想到这样便缘份已尽。

“路过澳洲来探访我们。”唐晶说,“我会写信给你。”

就这样。

我生命中另一位最重要的人物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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