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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下所有夫妻都有第一次相识的经历,指腹为婚的也不例外。苗我白和前妻崔文然的相识比较有戏剧性。
  一天早晨,苗我白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去上班。连续过来的3辆出租车都有乘客,苗我白不懈地等。第4辆出租车是空车,苗我白打出要求乘坐的手势。出租车停稳后,苗我白看见驾车的是女司机。苗我白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他告诉司机他的目的地。
  车载收音机正在播放一个苗我白特别讨厌的电台节目,一个装腔作势的女主持人在拿听众当猴耍,苗我白皱眉头。
  “您不喜欢听这个节目?”女司机头也不回地问苗我白。
  苗我白吃惊女司机是怎么知道坐在后座的他不喜欢收音机里的女主持人的。他看反光镜,女司机的眼睛通过反光镜看见了他皱眉头。
  “不大喜欢。”苗我白说,“也没什么关系。”
  女司机把收音机关了。苗我白心里一热。他从后侧方看那女司机,长得不错。苗我白再看司机名牌:崔文然。
  苗我白看表,他今天起床 晚了点儿,他担心上班迟到。公司管理很严格,迟到会扣钱。
  出租车的发动机突然发出异常轰鸣声,女司机即使完全放开油门也无法结束发动机的反常,她一边将车停在路边一边抱歉地对苗我白说:“车出故障了,对不起,您换车吧。”
  苗我白二话不说就开门下车,他听见那女司机打电话叫救援车。
  苗我白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他不停地看表。今天出租车不知为什么显得少,好不容易过来一辆,还有客。
  苗我白足足等了10分钟,才过来一辆空出租车。苗我白招手,出租车停在他面前。苗我白拉开车门,他正要上车,看见一辆救援车停在那辆抛锚的出租车前边。
  不知苗我白哪根神经被触动了,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对不起,我不坐了。”
  苗我白走到崔文然身边,看从救援车上下来的修理工给她修车。
  “没车?”崔文然惊讶苗我白还没走。
  “今天出租车少。”苗我白一边说一边看已经被支起的发动机盖。
  两名修理工煞有介事地趴在发动机舱上检查,苗我白站在旁边只往发动机舱里瞥了一眼,就看见油门拉杆被一根导线卡住了,导致崔文然的右脚离开油门发动机依然轰鸣不已。
  一名修理工对崔文然说:“大姐,您的化油器坏了,得更换新的。”
  崔文然说:“我是两个月前才换的化油器。花了3000多元。怎么又坏了?”
  修理工说:“人家肯定坑了您,给您换了假冒伪劣配件,现在街上卖的汽车配件,十有八九是假货。您得找我们这样的正规修理厂。”
  “在这儿换?”崔文然问。
  “当然是拖到我们厂换,您的车已经不能开了。”另一名修理工说。
  “一共多少钱?”崔文然问。
  “化油器3500元。工时费200元。拖车费300元,一共4000元。”修理工说。
  “拖吧。”崔文然无可奈何地说。
  “等等。”苗我白说。
  崔文然对苗我白说:“大哥,对不起,我的车您今天坐不成了。”
  苗我白问两位修理工:“你们会修车?”
  两位修理工对视,其中一个指着同事对苗我白说:“您这话什么意思?这位是我们修理厂的高级技师。修车专家。”
  “这车走不了了?”苗我白问。
  两人再次对视,一人问崔文然:“大姐,这位是?”
  “刚才坐我的车的乘客,车坏了,他还没打到车。”崔文然转身对苗我白说:“大哥,好像来了辆空车。”
  苗我白不理崔文然,他问那两位修理工:“如果我说我只用1秒钟就能排除这车的故障,你们信吗?”
  两位修理工竟然不说话了。
  崔文然大惊。
  苗我白对崔文然说:“你过来看看。”
  崔文然顺着苗我白手指的方向往发动机舱里看。
  苗我白说:“你看这根拉杆,是油门拉杆,它连接你脚下的油门踏板和发动机的输油装置,现在它被这根导线卡住了,不能回复原位,致使发动机一直处于强供油状态。”
  苗我白伸手将油门拉杆剥离导线的羁绊。再将那根游离的导线固定好。
  “去试试着车。”苗我白对崔文然说。
  崔文然将信将疑地坐进汽车点火,汽车正常了。
  崔文然下车后兴奋地对苗我白说:“太谢谢你了!”
  两位修理工尴尬地不知所措。
  苗我白对他们说:“实在对不起,我等不到车。让你们损失了4000元。”
  崔文然驾车驶离时,还冲站在路边发呆的两位修理工招手道别。
  “你为什么帮我?”崔文然问依然坐后座的苗我白。
  “我实在打不着车,只能打你的车的主意。”苗我白轻描淡写地说。
  崔文然看着反光镜里的苗我白说:“我看见你已经拉开了一辆出租车的车门,你又让人家走了。”
  “他拒载。”苗我白撒谎。
  “现在还有出租车敢拒载?”崔文然笑,“你去上班?”
  “是。”苗我白说,“已经迟到了。”
  “扣钱吗?”崔文然问。
  “扣。”
  “这钱我给你出,多少钱?”
  “100元。干吗你出?”
  “我耽误了你呀。迟到扣这么多?我最讨厌按点上下班。原来我也是上固定班,就是受不了被人管,才改开出租车的。你做什么工作?”
  “修理汽车。”
  “难怪,算刚才那两个小子运气差,撞到槍口上了。”崔文然说。
  “修车先要修人。”苗我白说。
  “······”感到震惊的崔文然回头看苗我白。
  “红灯!”苗我白说。
  崔文然急刹车。她看见是绿灯。
  “你有点儿坏呀。”崔文然说。
  苗我白感到心情很愉快。但他没想别的。到公司门口后,苗我白掏钱。
  “你说我会要吗?”崔文然说。
  “如果我不给你车钱,我就比给你换化油器的那两个人还坏了。”苗我白坚持付车钱。
  崔文然只得收了。
  次日早晨,苗我白从家里出来,到老地方等出租车。路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没有引起苗我白的注意。那出租车看见苗我白后,驶到他身边。
  “走吗?”女司机问苗我白。
  苗我白低头往驾驶员的位置看,崔文然。
  “这么巧?”苗我白拉开后座的车门。
  “干吗不坐前边?”崔文然说。
  苗我白关上后门,开前门,他坐在崔文然身边,中间隔着防抢护栏。
  “去上班?”崔文然问目的地。
  “是。”苗我白说,“你家住在附近?”
  “不远。”崔文然瞎说。她家住在城市的另一头,她是专程赶来等他的。
  苗我白近距离看司机人名牌,上边有崔文然的照片。
  “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崔文然索要平等。
  “我叫苗我白。你我的我,李白的白。”
  “你父母希望你当诗人?”
  “我爸没什么文化,但他知道不能和别人一样。他给我们起名字时,用了别人不常在名字中用的‘我’字。”
  “你们?你家孩子挺多?”
  “兄妹3个,我哥叫苗我绿,我妹妹叫苗我红。不平等了,你知道我的家庭成员了,我还不知道你的。”
  “我是独生女。你妹妹的名字真好,苗我红。”
  “开几年出租车了?”
  “两年。”
  “喜欢汽车?”
  “从小就喜欢,我妈说我是假小子。你也喜欢汽车吧,不然怎么会修车?”
  “是。其实,不应该管我们叫汽车修理工。”
  “应该叫什么?”
  “汽车医生。如果我开汽车修理厂,就弄得跟医院似的,来修车先要挂号,也分内科、外科、五官科、神经科和小儿科什么的。”
  “外科看什么病?”
  “撞伤、刮伤等等。”
  “内科呢?”
  “发动机故障等等。”
  “神经科管什么?汽车还有神经?”
  “电路故障。”
  “绝了。五官科呢?”
  “前大灯、风挡玻璃之类的。”
  “小儿科管什么?”
  “专修初驶不足5000公里的新车。”
  “你干吗不自己开汽车修理厂?”
  “没钱。”
  “可惜我不是大款,我要是大款,准给你投资。”
  “你怎么绕远路?”苗我白发现路线不对。
  崔文然想延长和苗我白相处的时间,她赶紧解释:“那条路爱堵车。”
  “你现在走的这条路爱堵车吧?”苗我白得了便宜卖乖,其实他也想延长乘车时间。
  “我给你打五折,你不用为车费心疼。”
  “上班迟到还要扣钱。”
  “我给你出。”
  “为什么?”苗我白扭头看左边的崔文然右脸,中间隔着防抢护栏。
  “你昨天帮我省了4000元,谁让我是知恩图报的人呢。” 崔文然冲苗我白笑。
  苗我白被崔文然的笑容撩得心旌飘荡,崔文然的笑容确实比较有魅力。
  这还只是半张脸。苗我白想。
  虽然迟到了,但这天,苗我白很快活。他一边修车一边哼歌,同事们甚至怀疑经理由于苗我白迟到给他增加了工资。
  从此,崔文然天天准时接送苗我白上下班,而且是免费。
  一天,苗我白在车上觉得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你就这么一直接送我下去?赔了吧?连每个月给出租车公司交 份子钱都不够了吧?”苗我白问崔文然。
  崔文然说:“我早就想干个体出租了。等我攒够了钱,自己买车,不受人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么一直接送我?”
  “对。”崔文然脸有点儿红。
  “你很有把握?”
  “我是心想事成的人。”
  “心想事成?难度很大的境界。”
  “我有心想事成的诀窍。”
  “告诉我。我心想事不成的时候比较多。”
  “心想事成的诀窍是只想能成的事。”崔文然说。
  “这次你肯定能成?”
  “你说呢?”
  “差不多。”苗我白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预谋好的戒指。
  “不是掏凶器准备打劫我吧?”崔文然笑,“我受过反打劫训练,发现乘客掏兜,就要提高警惕。”
  “我用这个打劫你。”苗我白将装有戒指的锦盒穿过防抢护栏递给崔文然。
  崔文然幸福地急刹车,身后喇叭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3个月后,苗我白和崔文然结婚。不同于大多数结婚的情侣,苗我白和崔文然越过越甜蜜,距离越近越无间。不少情侣之间的距离等于零时,就蓦然回首远隔万水千山了。
  苗我白的哥哥苗我绿和妹妹苗我红都对崔文然满意。苗我绿在市环保局工作,是环保专家。苗我红在保险公司工作。苗我绿的妻子叫鲍静,是一家电视台的编导。苗我红和苗我白前后脚结婚,丈夫叫金连庆,是车管所的警察。
  苗我白和崔文然婚后谈论最多的,是汽车。
  一天,崔文然和丈夫逛街时,问他:“人家都说,男人上街只看两种东西:汽车和女人。你怎么只看汽车?”
  “你不是女人?”苗我白惊讶。
  崔文然得意极了。
  崔文然在街上经常和苗我白拿汽车打赌。不管什么汽车,只要从苗我白身边驶过,他就能根据发动机的声音判断出该车行驶了大约多少公里,误差不会超过1000公里。开始崔文然不服气,总是找即将进入停车场的汽车和丈夫打赌,然后透过车窗玻璃鉴定丈夫的判断。屡屡失败后,崔文然对丈夫五体投地了。
  “你这样的人,没有自己的汽车是浪费才能。”崔文然对苗我白说。
  苗我白知道妻子早就想拥有产权属于自己的汽车。
  “咱们买车吧。”苗我白说,“买了车,你就辞职。开个体出租车。”
  大冬天的,崔文然脸上春意盎然。
  苗我白和崔文然的月收入加起来有8000元,买汽车对他们来说是可以承受的事,何况买车用于运营还是投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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