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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借刀伤人

傍晚十八时二十六分。杜明强住所内。
  这是一套一居室结构的私人公寓。室内的装修简洁明快,家具也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当代年轻人的居所。
  和其他的国内一线城市一样,省城的房地产市场近几年来也进入了疯狂发展的时期。从市中心到城郊,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人们的购买欲望。而房价也在这个过程中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飞涨,买方因此便成了困扰着都市青年的时代话题。
  作为一个出生贫困的外来打拼者,杜明强很难奢望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只能租住在这样一套小面积的公寓内。即便这样,他也比很多年轻人要幸福,因为他至少不需要与别人合租,而且这套公寓所处的地点还算繁华——就这俩点而言,已经很让同龄人羡慕了。
  此刻公寓内除了杜明强之外,另有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他就是奉命来保护杜明强安全的特警队员柳松。不过他们俩并没有呆在一间屋里:杜明强在卧室内补觉,柳松则在客厅里守候着。
  本来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柳松应该和杜明强形影不离才对。不过后者强烈反对别人在他睡觉时进入卧室。因为这次行动并非强制看管,所以柳松也无法坚持。他只好查看了卧室内外的环境。除了通往客厅的门之外,卧室与外界相通的另一个出口就是朝着南面的窗户。柳松便略微放心了一些:房屋在九层楼的高度,且窗外就有监控摄像装置,即使Eumenides也很难通过这个窗口来完成刺杀。他只要守在客厅内应该就可以保证杜明强的安全。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卧室内有突发状况,一墙之隔的柳松也能迅速反应,而任何入侵者要想从九楼瞬间逃离,除非他长了翅膀才行。
  不过这任务确实有些无聊:保护对象在内屋酣睡,柳松只能在客厅里像个木偶般傻坐着。想到其他的专案组队员此刻应该都在各条战线紧张战斗着,他便愈发感觉憋得慌。恨不能Eumenides立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双方痛痛快快来个了断才好。
  而杜明强这一觉却睡得酣畅淋漓,当他伸着懒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哎呀,这下可真是睡瓷实了。"他踱到柳松面前嘻笑着说道,"柳警官,你辛苦了吧?嘿嘿,连睡觉都有人看着,这待遇能有几个人享受到啊。"
  柳松瞥了他一眼,觉得和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见对方什么话也不说,杜明强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在屋内闲晃了一阵之后,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自言自语道:"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在咕咕叫呢。"
  这倒是实话,柳松也觉得有点饥肠辘辘的。于是他想了想说:"你要吃点什么?我可以让我的同事送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杜明强摆摆手,"附近有家烧烤排档,肉串烤得特别好。走吧,今天我请客,我们好好地吃点喝点。"
  柳松皱皱眉头,没有接对方的话。杜明强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摊开手说道:"不用这么紧张吧?连出去吃饭都不行,那你们还不如把我关在号子里呢。"
  对方既然这么说了,柳松也觉得没必要反对了。反正杜明强本来就是警方的诱饵,这诱饵抛得越远,能掉上大鱼的可能性才大呢。
  于是俩人这便整理衣装出了门。走出小区不远就看到了杜明强所说的那个排档。排档的门脸不大,但临街的一片空地被利用了起来,摆了好几排露天的桌椅。有客人入座时,伙计们就会端出小碳烤架放在桌子中间,即可用来加热食物,又可在寒意除袭的秋夜带来些许暖意。因为这番独特的情境,加上地处小区路口,所以这排档每天都能吸引不少的食客,一来二去的,远近竟颇有名声。
  俩人走到近前,一股烧烤香味扑鼻而来。杜明强还真有点东道主的做派,一路走一路热情地向柳松坐着介绍:"这家最有特色的就是烤鸡翅,一定要吃最辣的那种,又香又过瘾,再来俩瓶啤酒,绝对的享受啊。"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柳松都不愿和这个饶舌的家伙同桌共餐,于是他趁势找了个拒绝的理由:"我是南方人,吃不了辣。你自己吃吧,我随便吃个炒饭什么的就行。"
  "吃不了辣?那可真是可惜了。"杜明强连连摇头,大有替对方倍感不值的意味,然后他又带着炫耀的感觉用家乡话说了句,"你知道我们贵州人,无辣不欢呢。"
  说话间已有伙计迎了上来:"两位吗?请这边坐。"
  柳松摆摆手:"我们分开坐,帐也是各算各的。"
  "分开坐干什么?"杜明强嚷嚷起来,"你这可就看不起我了,刚才我都说了,今天我请客。"
  "我有任务在身。所以第一,我不能喝酒;第二,我必须和你保持一段距离,这样才能更好地观察周围的形势。"柳松郑重其事地说道,言辞间毫无商量的余地。
  杜明强失望地咧咧嘴:"那好吧……"他就近找了张干净点的桌子坐下:"那我就自己吃自己的啦?"
  柳松点点头,同时目光往四下里寻摸了一圈。在距离杜明强三张桌子开外的地方有个空座,那里视野比较开阔,而且地处角落,相对比较隐蔽,正是个监控全局的好地点。于是他便独自走过去,面向着杜明强坐好。
  杜明强看着柳松笑了笑,对候在一旁的伙计说道:"给我来烤十个肉串,四对鸡翅,多放辣椒。再来俩瓶啤酒。"
  伙计脆脆地应了,又转身来到柳松面前:"这位先生,您要点什么?"
  "给来份蛋炒饭。"
  "好勒。"伙计拿着记下的单子一溜小跑回到了门脸内。里面自有师傅料理客人点下的食品。不多时,柳松要的蛋炒饭先端了上来,他也确实是饿了,只顾大口先吃,但视线总是不离杜明强的周围。
  杜明强的酒菜很快也已上齐,他给自己斟上啤酒,然后拿起一串鸡翅啃嚼起来。不知是否是食物太辣的缘何,他吃的速度很慢。旁观者看过去,还以为他是要等什么人一般。
  而长期的特警生涯早已让柳松养成了简餐速食的习惯。没几分钟他就把自己面前的那份炒饭吃了个干干净净。看着不远处杜明强那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恐怕周围的人都不会想到这家伙其实正处于恐怖杀手的死亡威胁中吧?而Eumenides如果见识到此人的这番德行,不知道又该会作何感慨?
  既然已经吃完了饭,柳松索性便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监控工作中。虽然按照此前警方的分析,Eumenides既然要用杜明强来分散警方视线,那肯定不会太早下手。但Eumenides的行动素来不乏出人意料之举,柳松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一刻也大意不得。
  此刻正是就餐的高峰期,而排档又处于人流量较大的市口,各色人等来往纷杂。柳松的目光以杜明强为中心不停地四下扫动着,大约十多分钟之后,路面上出现的一个状况引起了他的关注。
  一辆红色的轿车从路口拐弯处转出来,在接近排档的地方渐行渐慢,最后彻底停下。轿车驾驶座的车窗随即摇下一半,一个戴墨镜的男子伸出脑袋往排档的餐饮区寻摸着什么。片刻之后他似乎有所发现,伸手把墨镜摘下,目光也死死地钉在了某处。
  柳松的心陡然一紧,因为那男子的视线所及正是杜明强所在的方位。他连忙凝起精神想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可是车窗却又很快被摇上。只依稀来得及看清那也是个年轻人。
  柳松感觉到事情颇为不妥。那车内的男子显然是在停车找人,而他寻找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杜明强。可他为何如此神秘鬼祟?而且找到目标之后,既不下车又不开车离去?
  就在柳松紧张思考的当儿,那轿车后座的车门却又打开了。然后从车内鱼贯钻出了三名男子。他们的年纪都在二十出头的样子,衣着鲜丽,仪态轻浮,身上则佩戴着不少稀奇古怪的挂饰,中间个子最高的那个人还剃了个亮闪闪的光头,颇为惹人注目。他们下车之后,目光也是齐刷刷地看向了杜明强的所在。
  杜明强正在攻克面前的第二对鸡翅,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热辣的美食吸引,丝毫没有感觉到路边来客的关注。
  那三个年轻人窃窃私语了几句,然后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散了开来。柳松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禁愈发心惊,因为这三人的态势竟是要对杜明强形成合围的趋势!
  果然,那三人散开一段距离之后,又同步向着杜明强所在的方位围拢过来。那个光头走到半路的时候,顺手从经过的桌上摸起了一个空啤酒瓶,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杜明强,脸上杀气腾腾!
  眼见那三人越走越近,离杜明强已仅有五六米的距离。而后者此刻终于也发现了异常,他抬起头看着面对自己走来的那个光头,骇然失色。
  光头恶声恶气地问了句:"你是杜明强吗?"
  "是……"杜明强惶然应到,同时求救般偷眼看向不远处的柳松。
  而柳松的神情更是绷紧到了极点。那三名男子对杜明强的袭击意图已暴露无疑!他迅速从衣领下方拉出一个小小的麦克,沉着嗓音喝了一声:"行动!"
  他的指令一下,立刻有好几条人影"倏"地行动起来。他们从杜明强周围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蹿出,如猛虎一般扑向了那三个欺近的陌生男子。那三人未及反应便被纷纷放倒在地,而扑上来的那些人下手毫不留情,死死按住他们的同时,把他们的手脚也使劲别住。其中光头男的境遇,因为要夺下他手里的酒瓶,上扑者的别手的动作比较大,他"噢"地一声撒了手,惨呼连连。
  见现场的形势已基本控制住,柳松略微松了口气。然后他不再迟疑,飞身从座位上弹起来,直奔停在路边的红色轿车而去。根据他的判断,车内驾驶座上那个戴墨镜的年轻人才是此次袭击的主谋!
  车内人显然已经看到了不利的局面。发动机轰然低吼起来,轿车想要起动离去。
  柳松疾跑两步,堵在了轿车前进的方向上。而那轿车竟不停下,反而加速向着柳松冲了过来。
  柳松侧身一跃,车头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就在着遽然交错的瞬间,他已伸手从腰间把手枪摸了出来。借着跳跃着地的惯性,他顺势做了一个翻滚,在起身的同时摆好了射击的姿势。
  轿车越开越快,眼看就要驶入主路。柳松略作调整之后扣动了扳机,随着"砰"地一声脆响,轿车的右前轮应声而爆,车身摇晃前行了十多米的距离,终于失控冲上了马路牙子,被迫停了下来。
  柳松起身追过去。而此时车前门打开,驾驶室里的那个年轻人自己钻了出来。他用左手捂住脑袋——那里遭遇了磕碰,鲜血正从指缝里渗出。
  "你他妈的神经病啊!信不信我搞死你!"看到柳松冲过来,年轻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挥舞着右手攥着的排档锁,气势汹汹。
  而他得到的回应就是柳松挥击过来的拳头。在下巴遭受了重重一击之后,他软软地倒在车旁,暂时动弹不得了。
  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令在场的其他群众惊讶万分,他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猜测着。从轿车上下来的四个年轻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在制服他们的男子中,有俩人此刻守在杜明强身边,把他与围观者隔绝开来。而杜明强则是一脸兴奋的表情,目光在这些暗中保护他的男子脸上扫动不停。
  晚十九时三十七分,省城公安局内部招待所。
  因为并无特别的任务,和慕剑云简单的吃了晚餐之后,俩人便相互道别。慕剑云回自己家中休息。而罗飞因为刚刚调任省城刑警队队长,在这座城市中还没有自己的住所,只能暂居在单位的招待所里。这里不需要为食宿卫生等等的琐事发愁,而且距离办公地点仅仅咫尺之遥,倒是很符合罗飞这样单身男子的生活方式。
  不过今天的感觉却和以往有些不同。当一个人沉静下来之后,罗飞隐隐产生了些寂寞的感觉。他无法确切说清这种感觉到底因何而来,因为在这一天中,确实有很多事情都触动到了他的情感深处。
  无论是丁科父子间的冷漠关系,还是吴琼对丁震的纯洁痴情,包括自己和慕剑云相处时那些微妙而又默契的感觉,这些都在撩拨着罗飞的精神世界。所以当他此刻站在窗前,眺望到远处城市中的万家灯火时,心中也开始期待那些亮光所带来的温暖感觉。
  他原本也应该能享受到那份温暖,而一切却在十八年前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多少年来,他的记忆一直被牢牢地定格在一九八四年四月十八日这一天。可是现在,随着Eumenides成长之谜被一步步揭开,他脑海深处更多的回忆也在被逐渐唤醒。
  袁志邦,他又何尝没有像自己一样,远眺着万家灯火,向往着煦暖温馨的生活?至少直到四月七日的那一天,他们都还曾讨论过这样的话题。
  四月七日,对罗飞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他因此在十八年之后,仍能记得当时的情形:
  ……
  那时一个晴朗的夜晚,华灯初上。
  省警校男生宿舍内,墙上的挂钟正滴滴答答的响着,就像它主人的生活方式一样,有条不紊,充满了准确性和节奏感。
  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调频收音机,收音机里传出女播音员柔美的声音:"您好,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九点整,请您对时。"
  罗飞踩在一张凳子上,将那挂钟从墙上摘下来,他先是拧满了发条,然后当报时的最后一声高音"滴"响起的时候,把挂钟的分针准确地拨到了零点的位置上。
  "我很喜欢这只挂钟。"他略带着些骄傲的语气说道,"用了也快四年了吧?还是走的那么准,我经常好多天都不需要调节它。"
  "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你呢。每天都把时间校的这么准,然后早上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吃早餐,中午十一点半吃午餐,晚上七点半吃晚餐,十一点睡觉。分秒不差,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机器?"说话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子,他正站在宿舍窗口向外眺望着。此人当然就是罗飞四年来的同班舍友袁志邦,他的头发微微有些自然卷,长及眉梢,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显得非常时髦、阳光。
  罗飞笑了笑,从凳子上跨下来。他知道自己严谨的生活习惯已经成了很多同学口中的谈资。甚至有些人会根据他吃饭的时间来校对自己的手表。
  "你过来,看看那里。"袁志邦此刻冲着他招招手,指着远方问道,"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罗飞来到同伴的身边,却见远处昏暗的夜幕中,星星点点的繁灯点缀其中,如同黑缎子上镶嵌的宝石般闪烁着。
  "很漂亮。"罗飞赞叹了一句。
  "确实漂亮。"袁志邦双手抱着怀,,他眯起眼睛,心情看起来比罗飞要复杂很多。
  罗飞早已看出来袁志邦这些天的情绪不太对,不过这也正常吧。袁志邦以前的女友白霏霏刚刚自杀了,他也因为始乱终弃的罪责成为舆论的焦点。这种事情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觉得舒服。
  从很多角度来说,罗飞都非常欣赏袁志邦,唯独无法认同对方对于感情的态度。其实在内心深处,罗飞也觉得袁志邦对白霏霏的死是有责任的,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实在没必要再把这种感觉说出来。对方是个明白人,有些东西应该自己有能力去体会、成长。
  "你知道吗。"却听袁志邦又继续说道,"这城市里的每一盏灯都是一个家庭。那里面有老人、有丈夫、有妻子、有孩子。他们生活在一起,美满却又脆弱。"
  "脆弱?"罗飞不太明白第二个形容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有太多的东西会伤害到他们。"袁志邦颇为感怀地轻叹着,"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容易受到伤害,而他们却没有任何能力去保护自己。"
  罗飞"呵"地笑了一声:"是的。不过这也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因为他们的脆弱,所以需要我们,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那些美好的东西不受伤害。"
  罗飞的语气自信而又骄傲。但袁志邦却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淡淡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们保护不了呢?"
  "保护不了?"罗飞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怎么会这么问,"我们是警察啊,保护良善,打击罪恶,这是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力。"
  "可是法律惩治不了所有的罪恶。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成为罪恶的帮凶。"袁志邦意味深长,似乎他有很多很多的话,却又不便明说。
  "这怎么可能呢?"罗飞无法理解地摇着头,同时他转身看了看那个挂钟。因为还有点其他事情,他缺乏足够的耐心把这场交谈深入下去。
  袁志邦看出了罗飞的心态,他略想了想,决定把话题变得简单一些。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他半开玩笑般地问道,"某些罪恶超出了法律的管辖范围,你会不会去违背法律的原则对它进行惩罚?就比如这些天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Eumenides,你怎么看待他的行为?"
  这个问题……罗飞在心中暗自失笑:如果袁志邦知道那个Eumenides就是出自孟芸和自己手笔,他会是怎样一副惊讶的表情。
  想到自己的行动竟能把袁志邦这样的高手瞒在鼓里,罗飞禁不住有些飘飘然的成就感。
  不过无论如何,那个Eumenides只是孟芸小说中的一个构思而已,即使他和孟芸之间因为赌气而相互比试,也只是对学校中一些不道德的行为进行了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惩罚,并没有逾越到法律的界限之外。
  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罗飞还是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原则:"我想我是不会违背法律的,即使它有不完善的地方。因为在任何时候社会都需要一个牢不可破的制度,如果没有制度,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混乱。而我们警察就是制度的保护者。"
  袁志邦看着罗飞,他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答复很满意也很欣慰:"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一个严谨而又忠诚的卫士。你是一个君子,恪守一切规则的君子,就像你踢球时的风格一样。"
  罗飞也笑了。他和袁志邦都喜欢踢球,同是校足球队的主力。不过他们的球风却迥然不同。罗飞踢球极为干净,几乎没有任何故意犯规的行为;而袁志邦则油滑得很,只要是对球队胜利有益的事情,不管是规则内还是规则外的他都会尝试,比如战术犯规,故意拖延比赛时间,甚至在场上用言语挑逗对方球员等等。
  "原来你不喜欢我踢球时的风格。"罗飞也开玩笑般地说道,"难怪每次分队训练的时候,你总是要选择和我打对拨。"
  袁志邦却摇摇头:"球风不合只是一个原因。我不喜欢和你在一边,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哦?"罗飞饶有兴趣地问道,"是什么?"
  "因为我更喜欢成为你的对手。在全校踢球的男生中间,只有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如果我们俩还分在一边,那这个球踢得还有什么意思?"
  说这番话的时候,袁志邦一直很认真地看着罗飞,罗飞却再次哑然失笑:"真是奇怪的理由。如果你觉得我踢得不错,那我们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难道不是更好?"
  袁志邦好像根本没听进罗飞在说什么,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然后他又强调了一遍:"一场精彩的比赛,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对手。"
  罗飞现出些无奈的表情,他再次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袁志邦问道:"你有事情?"
  "今天是孟芸的生日。我们约好七点半见面。"罗飞微笑着说道。
  "爱情……"袁志邦轻叹一声,"爱情夺去了你的思维能力,难怪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罗飞不以为意地摊摊手:"如果这样的话——就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吧。"
  袁志邦"嘿"了一声,感觉索然无味的样子。然后他突然又问罗飞道:"孟芸对我还是有很大的意见吗?"
  罗飞被问得一愣,尴尬地摇头道:"不,她不会的……"
  看着对方窘促的样子,袁志邦禁不住笑了:"你从来学不会怎样在朋友面前撒谎。"
  罗飞只好放弃了抵抗,他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知道……孟芸和白霏霏关系很好。她们以前都是学校艺术团的骨干。"
  "她认为是我害死了白霏霏?"
  罗飞没有回答,这种态度显然就是默认了。
  袁志邦却没有显出内疚的情绪,他甚至还借题开起了玩笑:"你看,如果这算是我犯下的罪恶,可法律对此却无法制裁。呵呵,那个活跃在校园里的Eumenides,他会不会找到我的头上来呢?"
  罗飞沉默着,不置可否。对方如此不羁的态度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正好此刻时间已近七点半,他便准备顺势脱身。
  "我得走了,孟芸该在楼下等我呢。"
  "我肯定留不住你,对吧?因为你从来不会迟到的——"袁志邦有些遗憾地耸耸肩膀,"其实我今天做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还想说给你听呢。"
  袁志邦说的"有趣"的事,那一定是真的很有趣。不过罗飞确实没有时间了,他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现在没时间听了……等我晚上回来吧。"
  "过时不候。你如果想知道这件事情,你就必须打破你恪守的规则,拖延几分钟的时间。"袁志邦郑重其事地说道,在他脸上很少出现如此严肃的表情。
  可罗飞当时却并未在意这么多。也许正如对方所说,那是因为爱情夺去了他的思维能力。他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回绝了对方的建议。
  "我不会迟到的,你知道我的习惯。"他已经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必须出发了。"
  袁志邦笑了,脸上紧绷的表情也随之松弛下来,看起来既有些失望但又有几分释然。然后他罗飞的背影说道:"我正和你相反。我讨厌各种规则和束缚,你知道无拘无束,自由行事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吗?"
  或许是因为罗飞已经走远没有听到,或许是虽然听到了却无暇顾及。总之罗飞对袁志邦最后这段话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复。而从这一刻开始,俩人已注定要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原本是同一阵营的战友,可他们却最终成为一生的对手。
  ……
  而在十八年的时光转瞬而逝之后,罗飞终于明白了那天袁志邦所说的"有趣的事"到底是什么。
  一九八四年四月七日,陈天谯被劫。现在看来,那或许正是Eumenides第一次超出法律界限之外的行动。也正是那一天,Eumenides第一次享受到了"无拘无束,自由行事"的美妙感觉。
  罗飞忍不住要假设,如果那天他再停留几分钟,听袁志邦讲完那件"有趣的事",那么此后的事情又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呢?
  可他却想不出答案,他甚至知道,这样的假设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他不可能停留,就像袁志邦不可能被规则所束缚,就像孟芸不可能向对手认输一样,这些都是早已注定的事情,即便再有千百次的选择机会,结局也很难改变。
  现在去分析故事的开始,并不能奢望去改变什么,罗飞只是希望那故事能够尽快走向它的结局。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罗飞纷飞的思绪,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现实之中。当发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柳松打来的之后,他更是蓦地一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罗飞。"
  "罗队!"柳松的声音听起来兴奋而又急促,"刚才有四名不明身份的男子袭击杜明强,现在已经被全部控制住,目标安全。请指示!"
  "就地警戒!我立刻调增援力量过来!"在下达命令的同时,罗飞已然转身,快步往房间门外冲去。
  十多分钟后,罗飞带着刑警队的人来到了事发地点。而在此之前,附近派出所的也在警方指挥中心的统一调动下派出了增援力量。现场警方如临大敌,以杜明强为中心围守得严严实实。那四名男子则被羁押在警车里,并且被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罗飞留下几名技术人员勘查现场,自己则带队押护着杜明强和那四名男子回到了刑警大队。随后审讯工作亦迅速展开。
  因为工作性质的分工,柳松没有参与审讯工作。把事发情形详细转述给罗飞之后,他便一直在休息室里等候着。和他呆在一起的除了杜明强之外,还有五六名身着便衣的男子。刚先前正是他们出手制服了下车袭击杜明强的那三个年轻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在我身边居然埋伏着这么多人?"杜明强似乎还没有从亢奋的状态中回复过来,"柳警官,我还以为就只有你一个呢。"
  "对付Eumenides,一个人是很难应付的。而且我已经在明处,他想要避开我岂不是轻而易举?真正保护你的人是他们——"柳松指着那几个男子说道,"这些都是特警队里的精英队员,在今后的一个月里。他们每时每刻都会隐蔽在你的身边。"
  "太神奇了,我真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杜明强连声赞叹着,目光在那几名特警身上转来转去的,像是眼睛都不够用一般。柳松很理解他的感觉,因为这几名特警队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从外形装扮上来说各有特点,有的像民工、有的像老板,有的像白领……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像警察。
  看着杜明强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柳松便冷冷地回了一句:"如果连你都能看出来,又怎么瞒得过Eumenides的眼睛?"
  "没错没错,这可真是精彩的一笔啊。你们知不知道,就凭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我写出一篇精彩的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真是充满了期待呢!"说到得意处,杜明强似乎有些口渴了,他倒也不见外,自己拿了个一次性的水杯,到墙角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酣饮起来。
  充满期待?柳松瞪眼看着杜明强,无法理解对方的言辞。按理说,这家伙此刻最期待的,应该是警方尽快从那四个袭击者身上找到突破口,进而一举擒获Eumenides,以解除他的死亡威胁才对。除此之外,他还能期待什么?
  不过柳松也没有兴趣和这个轻重不分的家伙饶舌。他只是急切地等待着,等待罗飞从审讯室里带来的消息。
  两个多小时之后,这种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罗飞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
  "怎么样?"柳松连忙迎上前询问到。
  罗飞冲着柳松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跟着罗飞走了出去。俩人走出了二十多米,一直到楼道的拐弯处罗飞才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柳松再次按捺不住地追问到。
  罗飞有些无奈地答了一句:"我们被耍了。"他把柳松单独叫出来说这件事,就是考虑到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布的话,那场面可能会比较尴尬。
  "被耍了?"柳松略微皱了下眉头。事实上,因为这次行动太过顺利,他并没有太指望从这四个家伙身上就能抓住Eumenides的尾巴,不过他也不明白"被耍了"是个怎样的概念,于是他又问道:"这是Eumenides的计谋?那几个家伙又是不明真相的替死鬼吗?"
  "和Eumenides无关,我们是被杜明强耍了。"
  "什么?"柳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答案是他无论如何没有预想到的,他只能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对那四个年轻人进行了隔离审讯,现在情况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罗飞的情绪倒显得比较平静,他很有条理地介绍着审讯期间的收获,"这件袭击的主谋就是被你打倒的那个戴墨镜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常凯,今年二十一岁。大概在半年前,他开着一辆三菱跑车在市区主路上撞死了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这件事情你听说过吗?"
  柳松点头道:"听说过。"
  "嗯。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据说这件事在本地也闹得沸沸扬扬的。倒是我当时还在龙州,并不太了解呢。"
  的确,这件事情在省城可谓路人皆知。那个叫做常凯的年轻人是个狂热的飚车爱好者,半年前,他架着一辆三菱跑车在市区主路和朋友飚车的时候,撞死了一个正在过斑马线的小伙子。因为现场惨烈,而且目击者众多,此事迅速流传开来,引发了广泛的谴责和争论。后来听说肇事者给付了近百万的赔偿,并且以交通肇事的罪名被提起公诉。此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此事便渐渐被人淡忘了。
  "这家伙怎么会搀乎到杜明强和Eumenides的事件里来?"柳松对这一点很是费解。
  "杜明强针对这起事件写过好几篇网络报道。不仅言辞尖锐,而且还公布了常凯的照片和一些私人信息,这使得常凯的生活受到很大影响,因此便对杜明强怀恨在心。常凯交通肇事被判刑之后,因为家里有钱也有点关系,很快就办了保外。这件事情也被杜明强在网上捅了出来,掀起了网民对常凯的有一番猛烈攻击。于是常凯对杜明强更加恨之入骨。"
  原来如此,柳松可以想象出杜明强会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写那些报道,肯定是言辞夸张,煽动性十足的那种。常凯的肇事行为固然可恶,但是由杜明强对他进行攻击和谴责,无疑就给人一种"狗咬狗,一嘴毛"的荒谬感觉。
  "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常凯会带人来袭击杜明强?"
  "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当然最后闹到拳脚相见的地步还需要些导火索。"
  "那导火索是什么呢?"
  "杜明强前些天通过网络聊天工具找到了常凯,提出对他进行网络专访。常凯正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呢,于是俩人在网上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互相辱骂,甚至提出来要在现实世界中'单挑'什么的。"
  "这个杜明强可真是不知轻重。"柳松咧嘴叹道,"还敢直接找当事人进行专访,这简直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啊。就凭他一个势单力孤的外来户,想和常凯这样的当地少豪硬碰硬,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罗飞"嘿"地干笑了一声:"他可比你想像的聪明多了。其实当时他只是在网上对常凯进行挑逗,并没有留下自己在现实社会中的任何信息——所以常凯想对他进行报复也无从下手。而他则把双方聊天的记录加工渲染一番,贴到网上之后又引起了大量的点击,常凯再次成为网友们的众矢之的。"
  是这么回事?柳松一边回味一边分析道:"那杜明强是故意去刺激常凯的吧?这样才能引诱对方说出过激的言论,进一步煽动网民们的怒火。这家伙真是太狡猾了,从智力上来说,常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啊。可是既然他没有留下真实的信息,刚才常凯他们是怎么杀上门来的?"
  罗飞苦笑着看着柳松,有些无奈的样子。
  柳松眨了眨眼睛,忽然间恍然大悟:"这……这也是杜明强故意设计的?"
  罗飞没有妄下定论,他仍然只在叙述审讯时得到的信息:"据常凯供述,今天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杜明强又一次通过网络找上门来。俩人之间的骂战更加升级。只是这一次杜明强却没有躲躲藏藏的,他主动开了视频,让常凯看清楚了他的容貌。然后他还向对方挑衅说:自己会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到阳光小区门口的大排档喝酒吃烤翅,如果你们不服气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
  柳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状况其实已经非常明了:杜明强曾因做报道的事情和常凯结怨,而他的势力无法与对方进行正面抗衡,所以他以前只能借助网络的虚拟力量进行反击。可是今天,因为Eumenides发出"死刑通知单",警方派出精英力量对杜明强施以全方位的保护。这让杜明强觉得有了进一步报复常凯的机会。他故意显露出自己的行踪,于是常凯便带人前来,想要海扁他一顿。可是在特警精英们面前,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只能白白地遭受一番皮肉和羞辱之苦。
  柳松这时才明白罗飞所说"被耍了"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是的,他们都被杜明强耍了,不仅包括常凯等人,还包括以自己为首的特警队员们。下午时分,当自己在客厅里辛苦守卫的时候,杜明强并没有在睡觉,他在卧室内打开网络,开始导演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最终这幕戏如期上演,特警队员们成了戏中杜明强的打手和帮凶。
  柳松越想越是气愤。憋了半天之后,他才恨恨地问罗飞道:"现在该怎么办?"
  "那几个小子,以寻衅滋事的名义拘留几天就算了。至于杜明强嘛——"罗飞略考虑了一会,说,"我已经把他交给你了。在这里,你可以随意处理。不过出了刑警队大门,你的首要任务仍然是保证他的安全。"
  "我明白了!"柳松要的就是"随意处理"这四个字。他随即转身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罗飞则摇摇头,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休息室内,杜明强正跷着二郎腿在喝水,那些便衣特警一个个站在他的身边,倒真似众星捧月般的感觉。柳松"噔噔噔"的跑过来,一见这个架势,更是怒不可遏。只听他低低地吼了一声:"你们都让开。"
  特警们看着柳松,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领命让到了一边。只剩杜明强和柳松直面相对,前者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异常,便放下水杯,站起身说道:"怎么了?柳警官?"
  "你现在很得意,是吗?"柳松一步步地逼近,"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要激动嘛!"杜明强厚着脸皮笑道,"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
  柳松不再说什么,他突然抢前一步,双手抓住了杜明强的衣领。后者也是身高一米八几的大块头,竟被他一发力给举了起来。
  "唉,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啊。"杜明强这下有些慌了,他的双脚悬空乱蹬,徒劳地挣扎着,显得狼狈不堪。
  柳松双臂一推,将杜明强硕大的身躯抵在了墙壁上。
  "你真以为我们是你的保姆吗?帮你和别人打架?!"柳松瞪着双眼喝道,他的鼻子几乎要贴到对方的脸上。
  "你是说常凯吗?"杜明强居然还敢涎着脸反问,"那样的人渣,你们打的时候心里应该也很痛快吧?"
  柳松知道杜明强巧嘴滑舌,自己很难说得过对方。他便冷冷地哼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冲着自己的同事招了招:"把电话号码簿拿过来。"
  一个白白净净,打扮成白领模样的特警把桌上那本厚厚的电话簿递给了柳松。先前在大排档的时候,正是这个人制服了手持啤酒瓶的光头。
  柳松左手接过电话簿,随即便垫在了杜明强的肚子上。后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干什——"
  他的话音未落,柳松已经一拳击出,狠狠地捶在了那本电话簿上。拳力经过电话簿的传递扩散到杜明强的整个腹部。后者顿时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冷气,将最后一个"么"字硬硬地吞回了肚子里。
  柳松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把电话簿扔回到桌面上。而杜明强则用双手捂着肚子,像虾米一样躬着身僵持了片刻,最后终于痛苦地蜷倒在地上。
  "你给我听好了。"见杜明强失去了呱噪的能力,柳松走上去,蹲在他的面前说道,"我和我的同事们,我们已经连续奋战了好多天。我们在找一个叫做Eumenides的杀手。为了抓住他,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可是今天,当我的同事在开会、在探案、在查访各路线索的时候,我却要陪在你这个垃圾身边,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以为这是因为我们在乎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只是在等Eumenides的出现,而对于你的安危,我们根本无所谓。你再敢像今天这样耍这些无聊的滑头,那么当下一个危险到来的时候,我保证我的兄弟们没有一个会出手帮你。我们会一直看着你死掉,以此确定那是否是Eumenides在作案。否则的话,我们就不会再去展露自己的行踪!你听明白了吗?"
  杜明强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一时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力点了点头。
  柳松站起身,他抖了抖双手,似乎刚才和杜明强的接触会把自己弄脏似的,然后他又看看那个白领特警,说道:"给他喝点水吧。"
  白领特警接了一杯水,扶起杜明强,喂他喝了进去。后者咳嗽了几声,终于慢慢地缓过劲来。他冲柳松翻了一阵白眼,然后用嘶哑的声音说:"我……我可以和你们……合作。"
  "合作?"柳松不屑地冷笑着:这个家伙,只要能说话,总是想自作聪明。不过他还是问对方道:"你说说看,怎么个合作法?"
  "你们想抓住Eumenides。我可以配合你们,既给你们当诱饵,又不会耽误你的其他工作。"杜明强说话连贯了一些,但声音还是比较低。
  不过他的这段话显然引起了柳松的兴趣。后者摸了摸下巴:"那你倒具体说说,怎么配合啊?"
  "平时没有情况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活动,引Eumenides上钩。这个时候你们就派人跟着我。如果你们需要开会,或者别的地方出现什么状况需要抽调力量,我就听从你们的安排,你们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决不乱跑,决不给你们添乱。"说完这番话,杜明强已经不需要白领特警扶着了,他自己拿着水杯又喝了几口。刚才柳松用电话簿垫着打他就是要的这种效果:被打的瞬间非常痛苦,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也不会留下外伤淤青。
  柳松看着杜明强,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如果真如对方所说,那意味着自己既能完成罗飞布置的任务,也不会错过主战场上专案组和Eumenides的会战。这倒的确是两全其美之事。这样的主意被杜明强主动说出来,难道他真的是挨打之后学乖了吗?
  这个狡猾的家伙,只怕情况没有这么简单吧?想到这里,柳松又板起脸问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有什么目的?"
  杜明强咧咧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柳警官,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好不好?我最多就是想:和你们跟得紧点,获得的相关资料也能多一点。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原来如此,柳松暗暗点头。这个目的也的确符合杜明强的行事风格,在这个家伙眼中,只要是对写报道有益的事情,都是值得一做的!
  不管如何,自己以后执行任务倒是舒服了很多。
  嘿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至少这句话那家伙没有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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