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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切都在凶手的计划中

第九章 一切都在凶手的计划中
  01
  晚间讯问结束之后,罗飞让小刘等人先回去休息。同时他对朱思俊还是不太放心,便建议对方在局里招待所留宿。正好鲁局长安排朱思俊明天一早也来参加新闻发布会,后者便顺水推舟地从了罗飞的好意。
  罗飞之前一大觉睡到中午,到晚上也不觉得困,就亲自拿着讯问录像去找技术人员剪辑。他深知这次新闻发布会的重要性,对剪辑的素材慎之又慎,既要解答公众对于命案的质疑,又不能把发布会变成罪犯炫耀手段的舞台。罗飞还特意准备了多个剪辑版本,以供鲁局长选择。
  等视频资料全都剪辑完成,时间已近早晨六点。罗飞在自己的办公室泡了杯茶,一边喝一边整理着思绪。
  李凌风被朱思俊擒获,警方似乎能松一大口气了。但罗飞总觉得这好事来得太过容易、太过突然,以至于有些不太真实。要知道,李凌风已经向警方预告了要对朱思俊下手,他竟然毫无防备地找上门来,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呢?
  罗飞又想起半年前的遭遇。当时白亚星主动向警方投案,随后在讯问过程中设下陷阱,导致自己被停职。这次李凌风意外被捕也让罗飞嗅到了同样的气息。尤其是一个人静下心来细想时,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
  但罗飞又想不出对方到底还能藏着怎样的手段。和半年前不同,这次警方可是实实在在掌握着李凌风的涉案证据,而且讯问时又全程录像,这家伙想要翻案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李凌风又有什么理由把自己主动交给警方呢?他的杀人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啊。
  难道李凌风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时疏忽才阴沟翻船?从他那充满表现欲的性格来看,这种猜测也不是毫无可能。
  如此前思后想一番,不知不觉已到了和鲁局长约定的时间。罗飞便上楼去找领导碰面。鲁局长把剪辑好的那几段视频全都看了一遍,他赞同罗飞的想法,就是重点向公众展示嫌疑人作案的过程,淡化案件背景以及嫌疑人的动机等因素。这样既可以化解外界对林瑞麟离奇死亡的质疑,又不会引起额外的舆论争端。
  据此两人选定了一段剪辑视频,随后便一同到食堂吃饭。没一会儿小刘和朱思俊也来了。两人精神焕发,看起来昨晚都休息得不错。
  上午九点,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媒体云集。
  主席台正中是鲁局长,罗飞和朱思俊分坐在两侧,罗飞边上是法医张雨,朱思俊边上则坐着小刘。会议由鲁局长来主持,他稳稳地说道:“各位媒体朋友,早上好。近日来我市接连发生了四起命案,尤其前天下午,锦绣酒店的老板林瑞麟死在刑警队的接待室,这引起了公众的极大关注,甚至在一定范围内造成了误解和恐慌。网上也有各种质疑,我想这些都是正常的,是大家对我局工作的一种监督。昨天下午这几起命案的嫌疑人已被抓获,经初步审讯,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我局特此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向诸位澄清事实。下面就由具体侦办此案的刑警队长罗飞同志给大家作案情通报。”
  接着便是罗飞发言。他对案发的整个过程作了介绍,包括四个被害人的死亡原因、嫌疑人的行凶手法等等,重点讲了警方为什么要对林瑞麟实施保护,又为什么要对他进行催眠。在罗飞的指挥下,小刘适时通过投影播放一些监控录像、证人证言等等作为佐证。
  罗飞讲完之后,张雨又从法医的角度对几名死者的死亡原因作出了解释。随后便开始播放剪辑好的讯问录像。李凌风在录像中详细讲解了自己的作案手法和过程,他的口供和警方所列举的证据完美吻合,渐渐消除了与会者的质疑。
  录像播放完毕,进入媒体提问时间。针对案情的提问自然由罗飞来作答,他胸有成竹,一一应付。也有人对案件的起因提出疑问的,罗飞便以案件尚未审结为由,婉拒不回。
  在一问一答之间,案情愈发清晰,终于大家都满意了,也就没人再举手提问。这时鲁局长又出来作总结发言,他向媒体隆重介绍了身旁的朱思俊,说这位同志就是那个以自身为诱饵、智擒凶手的孤胆英雄,大家有兴趣可在会后自由采访。
  媒体的热情顿时被再次点燃。采访用的各种长枪短炮把朱思俊围了个严严实实,后者俨然成了全场最闪亮的明星。
  看着这架势,罗飞心里有点犯嘀咕。他凑到鲁局长身边悄声说道:“这合适吗?”
  “给他们点题材嘛,不要老纠缠在命案本身,也要报道一下我们公安的正面形象。”鲁局长说完这话沉吟了一会儿,又用抚慰的口吻说道,“罗飞啊,我知道你这些天很辛苦。但破案这事吧,有时候真是要靠运气的。你也是个老刑警了,应该想得通吧?”
  罗飞一怔,随后明白对方会错了意。他也懒得解释,只无所谓地“嘿嘿”笑了两声,不再多言。
  这时正好前方调查的警员康浩送来了李凌风的个人履历,罗飞便赶到刑警队会议室听取汇报。
  “他供述的个人身份是真实的。”康浩首先给出最关键的论断,然后针对这个人物展开了详细的描述,“李凌风,三十二岁,江西人。十九岁离家到北京上大学,念了三年之后主动退学。此后便一直在社会上混,没有固定的职业,也很少和家里人联系。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此人性格有些古怪,身边没什么朋友。教过他的老师对他的评价比较一致,都说这人其实挺聪明的,就是做事情不肯脚踏实地,总是钻研些旁门左道的捷径,幻想能一步登天。他的父母也不太喜欢他,对他的关心很少,任凭他在外面瞎折腾。”
  罗飞听完这段后问道:“他为什么要退学?”
  “他自述的理由是大学里学不到东西,不如早点退学去追求理想。但班主任却说他是因为多门功课挂科,自己觉得毕业无望所以才提前退学的。”
  “嗯……他来龙州多久了?”
  “李凌风是一个半月前租下的蓝山庄园那套房子。不过具体什么时候来的龙州还不敢确定,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漂来漂去的,几乎没人能掌握他的行踪。”
  一个半月前?这正好和萧席枫网络发帖的时间相吻合。这样看来,李凌风是看到那篇帖子之后才特意赶到龙州来的?罗飞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问道:“蓝山庄园的邻居走访过了吗?”
  “走访过了,但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蓝山庄园是去年刚刚竣工的楼盘,位置很偏,入住率低得很。除去李凌风之外,那个楼道一共就住进三户人家,还不在同一个楼层。我给他们看了李凌风的照片,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个人。不过小区的门卫对李凌风倒是有印象,说偶尔会看到这个人从门口进出。”说到这里康浩又主动请示,“李凌风的住处已经封锁起来,要不要派人进去看一下?”
  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现场,罗飞还是希望能亲自搜查,他便摇摇头道:“你们先不要进去,等我这边腾出手来再说。”
  02
  汇报结束之后,康浩继续到外围展开深入查访。罗飞和小刘去食堂吃了午饭,随后罗飞便到办公室里休息。
  又是一夜未睡了。虽然李凌风已被羁押,但罗飞心头的压力尚未散去。考虑到下午还有工作,他不敢服用安眠药,只在小床上迷迷糊糊地靠了一会儿。
  精神正恍惚难控之时,忽听有敲门声传来,又重又急。
  罗飞蓦地惊醒,问了声:“谁?”
  “罗队,是我!”应声的人正是小刘。其实他有办公室的钥匙,但是上次叫醒罗飞时的经历让他不敢再贸然打搅,只站在门外呼唤。
  罗飞起身开门,问道:“怎么了?”
  “鲁局长召集我们开会,一会儿张书记也要过来。”
  “张书记?”罗飞愣了一下,“哪个张书记?”
  小刘加重语气强调说:“市委的张书记!”
  “市委张书记?那可是龙州地区最高级别的官员。他怎么突然要来参加公安局的会议?”罗飞有了种不安的预感,他一边和小刘快步向会议室赶去,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刘回答说:“那家伙被捕前在网上发过帖子!”
  “李凌风吗?”罗飞皱起眉头,“他发了什么帖子?”
  “标题叫《龙州催眠杀人案件真相》,他把涂连生那事的经过捅出去了,还透露了自己杀人的目的和计划,现在网上网下吵翻了天,大家全都在议论这事呢!”
  罗飞又问:“具体什么时候发的?”
  “三天前,发在一个不知名的网站上。本来没什么人关注的。但是上午开过新闻发布会之后,很多人在网上搜索‘龙州催眠杀人’的信息,这篇帖子就被翻出来了,立刻引起众多网民的关注。几个小时之间帖子就转遍了各大门户网站,现在已经名列全网热帖搜索榜的第一位!”
  “这家伙……”罗飞郁闷地嘟囔了一声。他在新闻发布会的时候隐去了案件的起因,就是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社会关注。没想到最终局面还是失控了。不过这事应该让市委宣传部门来处理啊,张书记跑来公安局干什么呢?
  小刘看出罗飞的困惑,又继续说道:“那帖子里还附了一段和案件相关的视频……”
  罗飞意识到这事或许才是关键所在,他立刻追问:“视频是什么内容?”
  “我也没来得及看呢,”小刘告诉罗飞,“刚才是办公室陈主任通知我开会,我也就听了些大概情况。”
  罗飞不再多问,脚下则愈发加快了步伐。片刻后两人赶到了会议室,却见以鲁局长为首、专案组大大小小的成员皆已落座,阵势紧张。
  见罗飞来了,鲁局长直接冲办公室主任陈明月挥挥手说:“放视频吧!”
  陈主任早已调好了投影仪,她简单介绍了一句:“这是犯罪嫌疑人李凌风于三天前发布在互联网上的视频。”说完便点下了电脑上的播放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名很年轻的男子,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衣着得体,相貌英俊,颇有点小明星的风范。
  罗飞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从视频画面来看,年轻男子应该是坐在某家咖啡厅的卡座上,摄像镜头位于他的左前下方。男子的目光没有看着镜头,而是一直看着自己的正前方。
  罗飞猜测男子对面应该坐着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用隐蔽装置对年轻男子实施了偷拍。
  “张先生,幸会幸会!”随着一声热情的招呼,一只手进入画面和年轻男子握了握。罗飞精神一凛,他听出那声音正是来自于犯罪嫌疑人李凌风。
  张姓男子握手时稳坐在椅子上,显示出一股超越年龄层次的气派。他问对方:“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李凌风。”
  张姓男子点点头,他又问道:“想采访些什么?”
  听到“采访”一词,罗飞暗想:看来李凌风是假冒记者的身份把这个年轻男子约出来的。
  “张先生年轻有为,上过不少电视报纸,以前别人采访过的内容咱们就不重复了,今天聊点生活上的事吧,以小见大。”
  李凌风这几句话一说,罗飞猛然间想起年轻男子是谁了。他叫张怀尧,可算是本地的一个小名人。罗飞不久前还在《龙州日报》上看过他的专访。这孩子今年十九岁,从小便聪颖多才,不但学习成绩好,钢琴书法什么的也经常得奖。十三岁的时候他曾作为龙州市中学生的代表到美国访问,优秀的个人素质让国外的媒体也大加赞赏。尤其难得的是,张怀尧独立性很强,敢于独自生活,更善于独立思考。总之他就是新时代青少年的榜样,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典型。
  听说张怀尧已经考上了欧洲一所著名的高校,这个暑假过去之后就要到国外求学。这个人物为何会成为李凌风的“采访”对象?
  视频中的张怀尧很老成地耸了耸肩膀,问道:“怎么个‘以小见大’?你先举个例子吧。”
  “可以谈谈你的兴趣爱好,比如说……宠物。”
  “宠物?”
  “是的,你养宠物吗?”
  “我养了一条狗。”
  “它叫什么名字?”
  “劳拉。”
  “劳拉?是条母狗吗?”
  “是位女士。”张怀尧嫌对方说得粗鲁,特意纠正了一下。
  李凌风笑道:“一定是位漂亮的女士。很希望能和她见见面呢。”
  “最近不行。”张怀尧也笑了,他告诉对方,“劳拉怀孕了,她的脾气大得很,对陌生人很不友好。”
  “没错,怀孕的母狗可不好惹!”李凌风顿了顿,又用一种特殊的语气说道,“回头我们可以详细聊聊。”
  张怀尧问对方:“你也懂养狗吗?”
  李凌风说:“我专门加入过一个养狗的QQ群。”
  “是吗?”
  “我知道你也加过这样的群。”李凌风“嘿”地一笑,随后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们就在一个群里。”
  “你怎么知道?”张怀尧的目光微微一抬,露出些审视的意味,“我从不在网上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
  “不需要你透露啊,我会自己查的,我的电脑技术很好。”
  “你是个黑客?”
  李凌风没有说话。罗飞猜测他多半在画面外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查我?”张怀尧变得警惕起来,“你在盯着我?”
  “我可没盯着你。”李凌风用提示的口吻说道,“其实我们有一次在网上聊过天,然后我才去查了你的身份——哈,没想到发现你是个名人呢!”
  “网上聊过天?你是——”张怀尧皱起眉头猜测,“‘浅浅玉湾’?”
  李凌风“哈哈”地笑了起来:“不错啊,你还记得我的网名呢!”
  张怀尧看起来很不高兴,他站起身,招呼都不打就想走。
  李凌风喊了一声:“你害怕了吗?”这句话很有效。张怀尧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充满敌意地看着对方。
  李凌风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聪明。”
  这话进一步刺激到男孩的自尊。他坐回到椅子上,沉住气准备和对方展开较量。他先是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冷冷地反问道:“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
  李凌风“嘿嘿”地笑着:“我略施小计你就上当了,不是吗?”
  张怀尧横眉冷对:“我觉得你很无聊。”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来回顾一下这个无聊的过程吧。”李凌风的表现欲又展现出来了,不管对方想不想听,他只管一个人侃侃而谈,“半年前QQ群里组织了一次拦车救狗的行动,现场有人戳破了运狗卡车的两只车胎。没人知道是谁戳破的,因为戳车胎的那个人从来不在QQ群或者是论坛里发言,他只是潜水旁观。两个月前我特意注册了一个账号去论坛发帖子,我说我也参加了那次救狗的行动,为了惩罚狗贩子,我还用别针扎了运狗车的轮胎。我知道真正扎车胎的人看到这个帖子一定会好奇的,他会想是什么人和我做了一样的事情?他一定会点开资料查看我的个人信息。”
  “我猜那个人多半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只有年轻才会做出这种略显幼稚的事情,而女孩的力气太小,很难快速扎穿卡车的大轮胎。于是我在资料里放了很多美女的自拍照,然后又留下QQ号,静待鱼儿上钩。”
  “果然,没过多久你就加我的QQ了。当然了,吸引过来的不只是你,我记得一共有六个人加了我的QQ。我故意不理你们,让你们自己找话题和我搭茬。于是你对我说:‘我和你一样,也扎了那辆运狗车的车胎!’哈哈,我就是这样找到你的。我黑进了你的个人电脑,得知了你的身份。难怪你从来都潜水不发言呢,原来你觉得自己是个名人,自重身份。只可惜你遇见美女还是沉不住气,把自己做的那点事主动坦白啦!”
  “那又怎么样呢?”张怀尧不屑地撇着嘴,“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要怕你?我只是被一个无聊的人骗了而已。”
  “你扎了别人的车胎,这还叫‘没有做错什么’?”
  “这是一种惩罚,”张怀尧镇定自若地回应说,“谁叫他们运狗、贩狗、吃狗?”
  “难道运狗、贩狗、吃狗有错吗?”
  “那当然。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我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朋友呢?”
  “人类的好朋友?”李凌风发出夸张的笑声。
  “你笑什么?”
  “很好笑啊。人类的好朋友……哈哈,每次听到这种虚伪的话我都感到特别滑稽。”
  “这有什么虚伪的?狗就是人类的好朋友。”
  “那人类是怎么来区分朋友和敌人呢?对人类有利用价值的就是好朋友,没有利用价值的就是敌人。一切只不过是从人类自身的利益出发。小蜜蜂是人类的好朋友,辛辛苦苦酿造的蜂蜜都被人类吃了;蚕宝宝是人类的好朋友,结了茧就被扔进开水里烫死;小白鼠是人类的好朋友,最后不是被喂了毒药就是惨死在手术刀下……哈哈,人类的好朋友!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虚伪、更滑稽的话吗?”
  张怀尧并没有被对方的话唬住,他反驳说:“狗是一种陪伴动物,主人喜欢它,它也愿意陪伴在主人身边。这和你举的例子是不一样的。”
  “狗愿意陪伴在主人身边?这话听起来也很可笑啊。狗的祖先是狼,自由自在,野性十足。狼被人驯化之后才变成了狗,因为被剥夺了独立生存的能力,所以那些狗才变得奴性十足。如果一只狗在出生时就有选择的权利,你觉得它是愿意自由自在地生活呢,还是愿意变成人类的附庸?”
  “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对于人类而言,动物的价值不就是有用吗?把狼驯化成狗,难道不是好事吗?”
  “那你承认罗?人类对动物的所谓感情,其实只是出于人类自身的利益,说白了,就是一种自私的占有。”
  张怀尧似乎懒得和对方争执了,他把手一摊说:“你如果非要这么理解,那你就这么理解好了。”
  李凌风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他立刻笑道:“那很好啊。我也成为爱狗人士了。”
  “你爱狗?”张怀尧质疑道,“你刚才还认为吃狗没错呢。”
  “是没错啊。我爱狗,我爱的是香喷喷的狗肉。所以我也可以说,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张怀尧瞪了对方一会儿,扔出两个词来:“低俗、恶心!”
  “奇了怪了。你爱养狗,我爱吃狗,这两种爱有什么不一样吗?都是为了满足人类的私欲,凭什么你的爱好高端、美好,我的爱好就低俗、恶心呢?”
  张怀尧态度坚决地说道:“养狗和吃狗当然不一样!”
  “本质是一样的。”李凌风停顿了片刻,悠然道,“很快你就会明白。”
  张怀尧撇着嘴,不屑于和对方继续纠缠。
  李凌风也看出了对方的态度,于是他主动说道:“好吧,我们换个话题。现在我们假设吃狗这件事情是不对的,这样的话,难道你就有资格惩罚一个运狗的司机吗?”
  张怀尧说:“做了错事当然要接受惩罚,这样他以后才可能改正自己的错误。”
  “我是说你有资格吗?”李凌风强调说,“你肯定自己比他高尚?”
  “那当然了。”张怀尧冷笑一声,似乎这个话题根本不值得一问。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李凌风说道,“你是个名人,天之骄子。你又聪明又善良。你经常给希望工程捐款,今年已经献过两次血。而且这些事情你从来不对记者说,只不过偷偷地写在电脑日志里,恰好被我看见了。”
  张怀尧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嘴角却隐隐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凌风又继续说道:“那个卡车司机呢?他又丑又笨,而且从事着像运狗这样低俗的工作。你完全看不起他,我怎么能拿这种人和你相提并论?”
  张怀尧终于开口了:“我并不是因为他又丑又笨而看不起他。他明明有很多机会,但是他偏要选择这种不好的工作,这就令人失望了。就像吃狗肉的人,如果没有选择就算了,可是这个世界上明明有很多肉啊,猪肉、牛肉、鸡肉都可以吃,为什么非要吃狗肉呢?”
  “那你觉得你很高尚,是因为你个人本质优秀,还是因为你有更多的选择呢?”
  “每个人都有很多选择,”张怀尧认真地说道,“我的选择并没有比别人更多。”
  对面李凌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
  这话似乎触碰到张怀尧的痛处,后者皱眉瞪眼,明显有些恼火,他提高声调说道:“我从来不依靠我的父亲!”
  “是吗?”
  “你可以看看有关我的所有的报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父亲是谁?!”
  “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吗?”李凌风先是轻佻地笑了两声,然后又道,“你根本不了解真相!你只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幸运儿。你的成功是因为你占用了更多的优质资源,你的高尚是因为你从未感受过真实世界的残酷。你本该满怀感恩之心,但是你没有,你反而如此的骄傲。既虚伪,又虚弱!当你高高在上的时候,你甚至发出了‘何不食肉糜’这样荒谬的感慨,”慷慨说到此处,李凌风用告诫的口吻郑重宣布,“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张怀尧诧异地看着对面,在他的世界里,“代价”是个很陌生的词汇。
  视屏忽地跳跃了一下,显出剪辑过的痕迹。随后场景发生了转换,张怀尧从画面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在场者都认得这人正是嫌犯李凌风。他端坐在一张黑色的桌前,双手平搭,摆出一副做讲座的姿态。从他身后的背景看这段视频的拍摄地应该是一处民宅。
  李凌风平视着镜头说道:“刚才大家看到的那个孩子叫张怀尧,他曾是这座城市的宠儿。但他也是逼死涂连生的凶手之一,必须接受惩罚。现在他正遭受着某种致命的威胁,你们必须尽快挽救他的生命。但问题在于,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把他关在了哪里。”
  “半年前参与了拦车救狗的那些人,你们对涂连生的死是否怀有歉意?当他被迫向一条死狗下跪的时候,你们是否能感受到他的屈辱?”
  “对于这些自诩高尚的人,我就再给你们一次展现爱心的机会。半年前你们救了一车狗,现在愿不愿意来拯救这个孩子呢?”
  说到这里李凌风的右手伸到一边,从镜头外取来了一只铁盒子。罗飞认得那盒子正是警方从黑包里搜出来的那件证物。
  “每天我都见到很多爱狗人士,他们遛狗的时候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说我住的这个小区吧,草地上到处都是无人打扫的狗屎。这坨屎就是我今天早晨刚刚拣来的,”李凌风在镜头前打开了盒子,然后他坏笑着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中间有人肯站出来,当着我的面吃完这坨狗屎,我就可以带着他去找到张怀尧。”
  视频到此结束。在关闭投影的同时陈主任解释说:“这个张怀尧就是张书记的儿子。经初步核实,这孩子已经失踪十天了。张书记很快就会过来。”
  罗飞已经猜到了张怀尧的身份,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倍感压力。
  “罗飞。”鲁局长点着名问道,“你对这段视频有什么看法?”
  罗飞无奈地咧着嘴说:“一切都是他的计划,我们被他利用了。”
  鲁局长“嗯”了一声,同时用目光示意对方讲详细些。
  “他先设计让林瑞麟死在刑警队,然后在网络上煽风点火,引得公众都来关注这起死亡事件。为了缓解压力,我们只好针对系列杀人案作了新闻通报,于是他发布的这个网帖一下子成了世人瞩目的焦点。”
  “你的意思是,”鲁局长沉吟道,“他被抓这事也是设计好的?”
  “没错,他的目的就是要借我们警方的力量给他做宣传。因为他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末了罗飞给出一句评价,“他就是个疯子。”
  鲁局长摆摆手说:“先别管他疯不疯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制定出营救张怀尧的方案。”
  罗飞作出两个决断:“第一,立刻突审李凌风;第二,派出技术组对他的住处展开搜查!”
  03
  张怀尧落入李凌风之手并且已失踪了十天,罗飞深知这意味着怎样的险境。对于警方来说,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关联着这个孩子的生死。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撬开李凌风的嘴,必须用上点特殊的方法。
  罗飞带着电警棍进入了讯问室,小刘已经提前把李凌风带到。后者的左右手各戴了一副手铐,分别铐在两侧的扶手上,行动毫无自由。
  罗飞看着小刘说了句:“你先出去。”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违规的,所以不想连累到其他人。
  小刘却站着不动:“罗队,这事让我来吧。”
  “别浪费时间!”罗飞挥挥手,态度坚决。
  小刘只好退出去。他来到监控室和鲁局长一同隔着玻璃旁观。
  讯问室里罗飞还没开口呢,李凌风已经自鸣得意地问道:“你们看到那段视频了吧?”
  罗飞没有回答,他打开电警棍的保险开关,然后将金属头戳在了李凌风的手腕上。
  “嗷——”李凌风发出一阵鬼嚎,上半身如打摆子似的抽搐起来。
  罗飞收回警棍,喝问道:“张怀尧在哪里?”
  李凌风剧烈地喘息了一阵,痛苦说道:“我操,麻死我了!”
  “张怀尧在哪里?”罗飞又重复了一遍,同时他再次举起电警棍,摆出一副要下手的姿势。
  李凌风瞪着罗飞,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然后他竟开始鼓励对方:“来啊,再来一次!”
  罗飞丝毫没有犹豫,把警棍头戳向李凌风的同时,他还把电压开关又往上调高了一档。
  李凌风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在剧烈的抽搐中,他的嘴角甚至狼狈地流下了涎水。
  罗飞冷冷地看着李凌风,等待对方恢复后的反应。
  “好……好……”李凌风喉头打着战,有个字似乎被卡在了半途。罗飞以为他想说的会是“好痛”或者“好麻”,但对方最后吐出来的那个词却是:“好爽!”
  罗飞看着对方在抽搐中被铁铐磨破的手腕,实在不明白他爽从何来。
  气息略定之后,李凌风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我的痛苦来自于你的愤怒,这愤怒证明了我的计划是多么完美。爽,爽啊!”他大声呼喊着,陷于某种自我陶醉的状态,“来啊,再让我享受一次!”
  罗飞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握警棍的那只手无奈地垂落下来。
  李凌风这时反倒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掌管局势的姿态。“想知道张怀尧在哪里?”他冷笑着说道,“那就得照我说的去做,因为这是我的游戏。”
  罗飞沉默了片刻,无奈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的要求已经在视频里说明了。”李凌风好整以暇地回答说,“当然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我还有一些附加的条件。比如说,我现在就想要上网。”
  “上网?”
  “是的。因为你这么愤怒,让我很想看看网络上的反应。”李凌风努努嘴说,“你快去准备吧,等我上完网之后,再来谈下一步的事情。”
  罗飞离开讯问室来到隔壁的监控间。鲁局长已经看到了刚才的过程,但他还是要向罗飞核实一下:“刑讯没什么效果?”
  罗飞摇着头说:“他早就料到我们会动武,所以提前做了自我催眠。肉体上的痛苦能给他带来精神上的愉悦,所以他根本不会屈服,再耗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鲁局长沉吟道:“那就只能以退为进了……”
  “您的意思是,暂时配合嫌犯的要求,同时根据对方的行动来寻找对策?”
  鲁局长点点头,他竖起两个指头强调说:“有两个原则:第一,不能让案情进一步恶化;第二,不能让嫌犯有机会逃脱。在这两个原则之下,你可以随机行事。”
  罗飞便转头吩咐小刘:“给他准备电脑上网,但只能让他看,不能让他发帖什么的。”
  按照罗飞的要求,小刘往讯问室里搬了一台电脑。这台电脑没有配备键盘,鼠标右键也被破坏,所以只能浏览网页,无法向外界传输任何信息。
  李凌风对这样一台电脑深感满意,他悠然自得地在刑警队讯问室里上起网来。他早先发的那篇帖子已然被警方删除,但转发视频和针对此事的各种评论早已遍布网络。
  看到得意处,李凌风还时不时发出感叹:“看看,网民们已经对那些拦车的家伙展开人肉搜索了。”
  “嗯,很多人都在骂那些家伙啊。跟我预料中的一样!”
  “哈哈,连手机号码都被贴出来啦,会有不少人打电话追着骂吧?”
  “广大人民群众一致呼吁,要求这些家伙站出来吃屎救人!哈哈,这些家伙救狗的时候一个个都自认道德模范呢,现在让他们也尝尝被道德绑架的滋味。”
  罗飞在一旁默默关注着李凌风的表演。七八分钟之后,陈主任推门进入讯问室,她对罗飞附耳说道:“张书记来了!”
  罗飞安排小刘看住李凌风,自己则跟着陈主任匆匆赶往会议室。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坐在鲁局长身旁,罗飞认得他正是龙州市委书记张辰。
  在龙州官场上,张辰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据说此人并没有过硬的靠山,全靠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所以他待人处事一向谨慎细微,这么多年来从未闹出什么负面的新闻。可是这一次,他却以极其尴尬的方式成为全市民众关注的焦点。
  罗飞落座的同时听见张辰说道:“诸位干警辛苦了。首先我要向大家道歉,是我教子无方,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他的这番开场多少带着点官腔,但他的眉宇间却藏不住一股深锁的焦虑。
  “教子无方”四个字用在张辰身上或许并不合适。因为很多人都认为张辰的儿子就是一个教育成功的典范。
  聪明、善良、低调,熟悉张怀尧的人往往会给他这样的评价。而这些特质无疑都是张辰调教的结果。虽然身居高位,但张辰从来不敢给自己的儿子灌输任何特权思想。他只是给对方创造最好的教育环境,让后者自由成长。
  张辰也特别注重对儿子独立性的培养。几年前张妻意外病故,这也加快了张怀尧自我成熟的过程。张辰反感国内那种僵化的教育模式,在他的支持下,张怀尧从小就接受到西方的教育。这孩子的文化成绩不算拔尖,但是多才多艺,同时他还钟爱旅游,在高中毕业前已经几乎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在这个暑期,他的计划是去一趟西藏。
  十天前正是张怀尧计划中的出发日,从此之后他和父亲就再无直接的联系,只是每天晚上会用手机发短信报个平安。张辰对这种情况也不以为意。在他眼中,张怀尧早已独立,这孩子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并不需要父亲从繁忙的公务中分心过问。
  直到今天中午,一个视频轰动网络,张辰这才意识到儿子有可能遭遇了危险。他拨打儿子的手机发现无法接通。接着他询问了儿子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在近十天的时间内竟无一人获知过张怀尧的信息。张辰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他连忙放下手头的公务赶往公安局。
  鲁局长简明扼要地把案情向张辰汇报了一遍。在李凌风住所实施搜查的技术人员也传回了现场信息。
  “可以确定这个住宅就是第二段视频拍摄的地点。但是张怀尧本人不在这里,现场也没有拘禁或者搏斗过的痕迹。”
  张辰听完之后总结道:“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既找不到我的儿子,也没有办法让那个嫌犯开口?”
  “是的。”鲁局长无法回避这个无奈的现实,“——除非有人能站出来满足他的要求。”
  “要有一个人吃掉他带来的那坨狗屎?”
  “他刚刚还提出了附加条件,”罗飞插话道,“吃屎的过程要通过网络视频向公众直播。”
  “这太荒唐了。”张辰摇了摇头,随后又问道,“现在网上的舆论怎么样?”
  “大部分网民都呼吁那些当事人能挺身而出,毕竟这关系到一条人命。要知道,龙州市民对张怀尧的印象一向也不错,况且他只是个半大孩子,就算犯了些错误,也不应该遭受死亡威胁。”
  鲁局长说的基本属实。虽然网上也有一些针对张怀尧的冷言冷语,但主流声音还是希望这男孩能够获救。
  张辰又问:“现在大家知道张怀尧是我的儿子吗?”
  鲁局长尴尬地摊着手,说:“这事瞒不住的……”
  张辰叹了口气,神色间又增添了几分顾虑。沉默片刻之后,他问鲁局长:“站在警方的立场上,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鲁局长沉吟道:“如果把此事看作一起绑架人质的案件,那么警方会有一个首要原则,就是尽一切可能保证人质的安全。”
  “也就是说,即便满足嫌犯的某些要求,也是可以接受的。”
  鲁局长道:“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张辰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一些。
  然而罗飞的声音却又随之响起。“鲁局,”他用提醒的口吻说道,“还有一个原则,您先前也提到过的。”
  鲁局长踌躇不语。张辰便转过头来直接询问罗飞:“还有什么?”
  “不能让案情进一步恶化。”罗飞顿了顿,又补充说道,“如果满足嫌犯的要求,就意味着要把另一个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没错……”张辰喃喃自语,“让别人为了我的儿子当众吃屎,这事确实影响不好。”
  “不光是影响不好,有可能出现更严重的后果!”罗飞郑重提醒道,“那家伙通过催眠的手法杀人,任何人和他接触都是有危险的。林瑞麟的前车之鉴,我们不得不防!”
  鲁局长点点头,其实这也是他的顾虑所在。
  李凌风在视频中说得明白:“如果你们中间有人肯站出来,当着我的面吃完这坨狗屎,我就可以带着他去找到张怀尧。”这意味着接受条件的人必然会和李凌风亲密接触。而这个人对涂连生的死也是有过错的,即便他不在惩罚名单上,也难说李凌风不会趁机对其下手。
  所以要接受李凌风的条件,对当事人来说不仅是一种屈辱,更有可能暗藏着致命的危险,这无疑违背了警方应有的原则。
  张辰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我不该影响警方办案的思路。但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多想想办法。”
  张辰的确是单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来说这句话的。可是鲁局长等人感受到的却绝不仅仅是一个父亲带来的压力。
  在集体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鲁局长开口道:“最理想的情况,是能出现一个志愿者……”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警方不能有任何勉强,甚至不能主动去劝说别人来配合这次行动。必须有人主动地、完全自愿地来配合李凌风的要求。这样即便出现了最坏的后果,警方的责任也可以小很多。
  罗飞在一旁补充说:“我们必须把其中的危险事先说明,不光要告知志愿者,还要告知关注此事的公众。”
  张辰点头道:“我同意。”
  “那就这样吧。”鲁局长开始布置工作,“把拦车者的名单拿出来,抓紧时间联系,把利害关系讲清楚,看有没有人愿意配合。陈主任,你去网络上发个消息,尽量做得正面一点。”
  陈主任暂时退出会场去发布网络信息。罗飞则安排了十多个警员,根据前期摸排到的拦车名单分头打电话联系。没过多久结果就反馈上来了,有一大半的人已经关了手机,原因多半是无法忍受人肉搜索者的骚扰。剩下的人连吃狗屎这件事都无法接受,更别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失望的神色写在张辰的脸上。这时陈主任也回到了会场内。
  “这么快?”鲁局长有些诧异,他觉得这条网文可不是那么好发的,遣词用句必须仔细斟酌。
  陈主任走到近前,在鲁局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是吗?”鲁局长精神蓦然一振,大声道,“快让他进来!”
  陈主任便从会场外带进了一个人,那人进屋后说道:“我看到网上的视频就过来了。我也是半年前拦车事件的当事人,如果要救张怀尧,我责无旁贷!”
  这句话如同一阵春风,瞬间吹散了张辰脸上的阴霾。可是罗飞的心情却变得更加沉重。
  鲁局长向张辰介绍说:“这位是我局交巡警支队的同志朱思俊,半年前拦车的时候就是他出警处理的。”
  “我知道他。”张辰抱以赞许的眼神,“嫌疑人也是被他抓获的。”
  鲁局长又转过头来看着朱思俊:“如果你愿意承担这个任务,那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有义务提醒你,这件事不但艰难,而且非常危险。”
  “我明白。”朱思俊点头道,“再危险又怎样?我是警察,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这两句话说得慷慨有力,博得了在场众人的一片喝彩。唯有罗飞公然唱起了反调:“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朱思俊讶然看着罗飞。其他人也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李凌风的计划就是要让你来吃那坨狗屎。”罗飞对朱思俊解释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做,那就完全陷入了对手预设的节奏!”
  朱思俊耸着肩膀道:“可是我已经抓住了他,他原先的计划已经破产了。”
  “现在看来,他被抓本身也是计划的一环!昨天讯问的时候,他就说过要让你来吃那坨屎。”
  “那我也不怕!”朱思俊的态度仍然坚定,“难道因为他的一句恐吓,我们就要放弃张怀尧的生命吗?”
  双方各执己见,局面有些僵持。张辰向鲁局长征询道:“老鲁,这事你怎么看?”
  鲁局长思量了许久,最后他看着罗飞郑重说道:“我不管嫌疑人有什么计划,我现在只要你的计划:第一,要挽救张怀尧的生命;第二,要保证朱思俊同志的安全;第三,不能让嫌疑人有逃脱的机会!”
  这话等于是认可了朱思俊的请缨之举。朱思俊立刻激动地表态说:“我的安全可以放在最后。罗队长,只要能解救人质,惩治罪犯,你对我不必有任何顾虑!”
  张辰被朱思俊的态度感动了,他起身走过去,伸出双手和对方紧紧相握:“小朱同志,我要以父亲的名义对你说声谢谢!”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会场上响起了一片掌声。朱思俊在掌声中昂首挺胸,踌躇满志。
  一个小小的交警竟有机会成为市委书记的恩人,这是一种怎样的机遇?对于朱思俊来说,哪怕是抛却尊严,哪怕是舍弃生命,也决不能放弃!
  罗飞苦笑难言,他知道对手再次抓住了目标心底最危险的欲望。随后罗飞又把目光投向了鲁局长。后者此刻板起了面孔,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罗飞相信这个老人其实比自己更加清醒,对方只是作出了一个无奈的选择。
  如果不是张怀尧,换作另外一个普通人,这样的冒险行动很可能不会获得批准。
  张怀尧的身份最终左右了鲁局长的决定。这个局面正印证了李凌风在视频中的那句充满讥讽的反问:“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吗?”
  身为市委书记的公子,那份关系根本不需要明言,很多事情便已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只有当事人尚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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