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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痛诛仇贼方雪恨

雪夜轻响,犹似那岸有光来,人生千锤百炼,命运不知何改,三尺内,充满意外。

一陰一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而来,尤晶打了个寒战。这还是次要的,几乎在同时,牢门的惊响使她的心悬了起来。这该死的门,你为何不推迟一会开!

方子玺更是紧张,他连忙拉丁一下父母,靠向墙边。这时一个让尤晶恨透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没有什么事吧?”

“回禀大人,有两个提犯人的进去了。”

“提什么人?”

“就是你命人送进来的那三人。”

“啪!”一声耳光响,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尤晶无法带着人躲开,只好迎上去。

没走几步,一伙子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自然是丁总管。他打量了一会儿尤晶,冷笑道:“你们的胆量不小,敢来这里钻空子。”

尤晶压住心头火。冷静地说:“我们是奉命行一事,不知道什么是空子。”

丁总管嘿嘿笑道:“你们奉的谁的命,是皇帝老儿的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京,他竟然当众辱骂皇上,真是胆大包一皮天,但摄于他的一婬一威,谁也不敢吱声,弄不好忠心未及表就掉了脑袋。他骂皇上可以,你若上告他,说不定皇上还会以为你在玩一箭双雕的把戏呢,既诬陷了别人,又骂了皇上。好处捞不到,说不定皇上一恼,还会把你大卸八块。多疑的皇上是一条人狼,靠近了时刻都有被吃掉的危险,除非你与他一样坏,这是保全自己的唯一的上上之策。尤晶轻哼了一声:“难道奉宰相大人之命就不行吗?”

丁总管哈哈大笑起来:“刘老儿,他算老几。要提这三个犯人,一切我说了算。”

“难道宰相大人的手令一钱不值?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不,我倒觉得太可疑。刘伯温的手下还没有敢与我这么说话的,刘伯温也不敢,除非你是冒牌货。”

“哈哈……”尤晶冷笑几声,“天下正义之士甚多,未必都怕你们这帮一奸一佞!”

丁总管没有恼,嘿嘿一阵怪笑。他没有出手杀人已是破例:“好,一股清新西北风,敢骂我的人往往只有两种结局,一是变作死人,一是得我的赏识。你估计一下,你会是什么结局?”

尤晶冷笑道:“我能做的就是要把你变作死人,假如你现在就动手的话。”

丁总管哼了一声:“你要有这么大的本领就用不着偷偷摸一摸来抢人了。还是脱一下你的伪装吧,老夫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我会的,但要等到你死之后。丁总管,你放聪明点,我敢来提人就不怕什么结局。你若想活过今晚,就快点走开!”

丁总管嘿嘿地坏笑起来:“原来是你,我料到你会来的,见了我怎么也不跪拜?”

尤晶羞怒万分,几乎要冲上去拼命,胸中的火流在烧的着她,恨不得割下他一块肉。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拿父母的生命做赌注。一旦在大狱里动起手来,父母的生命就要终结了,她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她轻轻叹了一声,稳住汹涌翻一动的情绪。面对诡异凶险的情景,她必须保持高度的冷静。

方子玺见了仇人分外眼红,也不敢发作。这是微妙的时刻,他和尤晶一样都还没放弃最后一点幻想。假如尤百令改变主意了呢。那父母不就得救了吗?

须臾,尤晶道:“丁总管,你是一个江湖客、不应该乘人之危。你若自信可以一手遮天,那我们到外面斗去,你敢吗?”

丁总管笑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百载,怕过谁呢?还怕你算计不成。”

“我不怕,只要你胜了,怎么都行。”

丁总管点头说:“那好,就到外面去。”

方子玺刚要搀父亲挪步,丁总管说:“要决斗的不是他们到外面去的只我们两人。”

尤晶不干了,她的目的不仅仅是决斗呢。她扭身冷道:丁总管,你也是前辈奇人,怕什么呢!他们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我若败了,就是他们到了外面也跑不了呀?”

丁总管一愣,说:“好,凭你这句话,我答应你。”

尤晶的身一子一晃,连忙扶着父母向高墙外走。

片刻,他们来到大街上,脱开大牢的一陰一影,他们松了一气,仿佛获得了解放。

丁总管在他们身后暗自冷笑,到了大街上也飞不了你们。里是守卫森严的京城,你们插翅难逃。

他们走进深厚的雪里,满眼的冷漠使他们认识到这还解决不了问题。尤晶原以为出了大牢逃不出城可以找个地方躲一下,在她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她怔了一下,平静地说:“丁总管,我们在这里决斗是不公平的,四周都是你的人,对我是个不小的压力。你若是真正的英雄,我们到城外去。”

丁总管哈哈地笑起来:“美人儿,我若真的与你出了城,你心里一定以为我是个傻瓜,而不是你口头称之的英雄了。”

尤晶仍不死心:“我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你若出了城,就完全有理由把自己想象得高大一些吗?”

“而你也有理由把我想象得老昏了头。小妞儿,你的诡计只能到此为止,再玩花招就不鲜了。还是老实一点吧,就象我这样。”

尤晶的心往下沉,犹如刮进了雪一样悲凉。出不了城,一切还是前功尽弃呀!

她深情又无奈地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父母,心儿都碎了。

到了这步田地,也许只能听天由命了。她转身向尤百令走过去,冷冷地说:“丁总管,你的这种选择很可能会使你失去唯一的生命。你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朝廷值得你这么为他卖命吗?”

“朝廷算什么东西,我岂会为他卖命?不过利用而已,你们同样也是我的棋子。”

尤晶冷笑道:“你这么自命不凡,怎么自己的窝都守不住呢?”

这下揭了了总管的伤疤,老小子恼羞成怒了。他向前一逼一近两步。

尤晶再也忍不住了,长剑刷地一抽一出。摆臂一旋,使出“摄形术”轻功欺身而上,“碧月狂风剑”随之出手。她的动作极快无比,一抽一剑击敌一气呵成,凌厉无比。

丁总管虽然有所准备,却料不到尤晶有了长足的进步,大吃一惊,来不及反抗,急忙矮身斜射,仍然晚了一点,左耳朵与一块脸皮被削掉,鲜血洒向雪地。

丁总管纵出五六丈外,恨得两眼生烟,这脸面丢大了。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往脸上一抹,吼道:“把他们全给我剁了!”

他一旁的锦衣卫连忙扑向方子玺、尤机等人。

方子玺这时也没法儿企求平安无事了,大叫一声,挥掌直击围上去的锦衣卫。

他含恨出掌,手似流星身如风。“啪打”几声,两三个锦衣卫的脑袋被击碎,死尸甩到一旁。

尤晶自然也不会闲着,她剑诀一领,身如海燕掠空,长剑一式“青龙出一水”,刺向丁总管的胸堂,森芒的剑气令人胆寒。

丁总管顾不上半个脑袋疼痛,双脚连忙交叉外拧,双掌一式“夜叉探海”,幻起四五个黑色的爪影抓向尤晶的要害。

他恨透了她,要把她撕一开。其实,两人都怀有不可遏制的仇恨。

尤晶见丁总管单式凌厉,座斜半步,剑招陡换,一式“大雪漫漫”如急电般出手。这正是“碧月狂风剑”的一精一华所在。

霎时间,长剑搅起无数剑花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丁总管罩去。这太骇人了。

丁总管惊骇欲绝,知道迎战不行,只好向后一仰,使出“地龙钻山术”贴雪地向外飞射。

尤晶冷哼一声,飞身旋起,长剑在半空一竖,使出“百花归位式”向丁总管扎去。

在这里,她把百花神功的招式用到剑术上去了,这正是武学自化的结果。

丁总管见势不妙,双掌一按地,欲腾身翻起,但为时已晚。剑光一闪,血雨进洒,丁总管的左大一腿挨了一剑,被扎透了。大叫一声,翻滚到丈外去。

尤晶并不放过他,这才是开始呢。她飞身一旋,一个箭步又冲上去。

丁总管腾空而起,一式“云龙三现”,想往大牢里逃。尤晶陡聚神功,长剑出手而去,一式“百步穿杨”射一向他的腰部。

丁总管身在半空骇然之极,扭一腰摆脚欲向外闪,迟了,长剑把他的左腿从膝盖处削掉。

他惨叫一声滚到雪地上,弄得一片殷红。

尤晶抢步上前一陰一冷地说:“丁总管,这就是你的报应,还有何话可说?”

丁总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弄来的无数珍宝将要捞不着用了,这美丽的世界也要看不见了,不由怨毒横生,泼口骂道:“小娼妇,你不会如意的,老夫临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尤晶轻蔑地一笑:“你没机会了,你的坏已用尽,该收场了!”

“嘿嘿……”丁总管了阵狞笑,“娼妇,有没有机会,到地狱的门口时你会知道。”

尤晶见他十分自信,不由一怔,这老东西还能有什么新花样呢?

随着几声惨叫,方子玺把另外几个锦衣卫也打发了。大牢的门这时紧紧关上。

丁总管见仅剩下了自己,还断了一条腿,有些绝望了,临死一击不知能不能与对手同归于尽。这时他后悔了,多知如此……

方子玺这时走到尤晶身边:“雪妹,快诛此贼,我们要早点离开这里。”

尤晶刚欲动手,东西两方传来叫喊声。

尤晶大惊,忙催方子玺快走。

丁总管哈哈笑起来:“你们走不了了,这里已布下天罗地网,鸟儿也飞不出去。”

“可你也完蛋了,以后的事只有我有权知道,你只能埋怨爹一妈一没给你生两个脑袋了。”

丁总管还欲开口,长剑猛地抛出,使出“驭剑术”。这是她的觉悟,长剑在空中光华一闪,陡现三尺青芒向他的右腿削去。

丁总管急忙使出“懒驴打滚”式外翻,仍然晚了,右腿又被切断,疼痛差点使他晕死过去。

在他昏然的瞬间,尤晶收回了长剑,旋身一式“投石问路”振出两朵剑花,分刺了总管的双臂,出手如电。

丁总管发觉不妙时躲闪已来不及了。惨叫再起,他的两只手臂又被斩去,成了肉墩儿。

丁总管身遭如此惨祸,心中的滋味就难讲了。他的眼睛充满了血,目光里全是仇恨,牙紧一咬着,欲嚼烂敌人。

尤晶却没有解恨,长剑一抖,甩出一点寒星刺向尤百令的小腹。丁总管此时已失去闪躲的能力,眨眼间,小肚子上又多了一个血窟窿。

丁总管知道生已无望,眼中的亮光慢慢地暗淡下去。这时,一大群官差围住了他们,想逃走不容易了。一个头目叫道:“你们快点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尤晶见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官差围着他们,一下子坐到地上伤心地哭起来。十年前,他曾为自己算过一卦,很不吉利,暗示横尸大雪天。如今风雪夜,看来要应验了。

方子玺见难以救走父亲和岳父母了,心乱如麻。

丁总管忽儿恶狠狠地说:“快动手,把他们剁成肉泥!”

官差们犹豫了一下,仗着人多,一涌齐上,各抖威风。

尤晶长剑划出一个明透的弧儿,剑芒森森,一式“八方风雨”幻起无数银星刺向众人。

霎时惨叫迭起,血洒大地。

方子玺双掌一错,闪电般拍出十六掌击飞七八个人。一交手,官差就报销了十几个。

官差们被吓破了胆,有的欲逃。

尤晶正欲扶父母逃走,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许多捕快和湖客,截注了他们。

丁总管又嚎叫起来:“快抓住他们,活扒皮!”

捕快们欺身而上。他们的身手比一般的官差可强多了,知道怎么打击敌人和保护自己。

尤晶无奈,只好一面护着父母一面与捕快们周旋。

旁边的江湖客又加进去,她顿时感到巨大的压力。

方子玺也有一群人围着,他要击退众人也不容易。

不知是谁手法挺快,一刀劈了尤机,人头滚到一边去。

尤晶顿时泪雨纷飞,一声怒吼,再使“碧月狂风剑”,寒光闪飘起。沉重的血气使她失去了理智,一味地杀下去。

渐渐地她成了血人,足下是一片红雪。

片刻,围攻她的人几乎死绝,狡猾的早已逃跑了。

方子玺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但他们要找父母也困难了,他们已血肉模湖,分辨不清了。也许捕快们杀不了他们的子女,就拿他们出气了。

尤晶跪到母亲面前,感到一片天昏地暗,听到无限嘶喊,仿佛进了地狱。

方子玺默然无语,父亲和岳父母死了,他心中一片空然,伸手想抓住什么,办不到,连他们一个完整的笑他也没记住。

旁边又有了脚步声。方子玺低说:“雪妹,我们快点走吧,若涌来官兵就走不了。”

尤晶一言未发,猛地挟起父母就走。

方子玺也只好挟起自己的父亲追上去。

两人一阵狂奔,到了城门口,爬上城墙,飞身跳下。几个起落,消失在雪夜里。

干冷的风吹红了他们的双颊,夜睁开了眼睛。他们把父母的尸体放到满是积雪的山坡上,天已亮了儿了。

两人坐到雪地上相对无言,任风从他们身边流走。这一夜给了他们太多的痛苦,他们失去的也太多太多。

尤晶几乎是苍白的了,显得那么憔悴衰弱,仿佛再有一点儿灾难就可以把她击垮了,就象路边蔫黄的柳枝儿。

方子玺两眼布满血丝,也有无限倦意,他的神情可以用苦笑概括、他是男人,不能露出太多的悲哀。在他心中,应该还有一块净土,那是留给妻子的,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许久,方子玺起来用剑挖土,十分吃力,似乎他的力量已用尽了。

尤晶淡漠地看着他,毫无表示。

一剑一剑挖下去,终于挖出三个坑来。

“雪妹,就在这儿把父母安葬了吧!”

尤晶又落下泪来,父母一入土,就永远地消失了,在人间的情与恨亦不复存在。这就是人生,称得上完结吗?她感到某种情感还与父母联系着,不想割舍。

方子玺叹了一声,猛地扑到地上,把头插一进深厚的雪里,似乎想嗅到死亡的气味。

“地里有什么好,为什么这是人的归宿?”他受了方色雪的感染,亦忧郁起来。

然而,他们终于埋葬了死者。山坡上多了三座新坟。他们立上石碑,慢慢离去。

※※※

出了群山。方子玺道:“雪妹,我们先回家吧,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生儿育女,好吗?”

尤晶猛地停住了,冷漠地说:“家已完了,我也该去了”。

方子玺大吃一惊:“雪妹,你这是何意?”

“我们的缘分已尽,各奔东西吧!

“我们从没发生过口角,心心相印,怎么就没了缘分?雪妹人生能有几回乐,干吗要生离死别?”

尤晶静默了儿,淡凉地说:“我对不起你,不想再活了。”

方子玺的身一子一颤,急道:“雪妹,人生难有百年身,流传的都是魂魄,只要心儿红似火,节义忠贞就属于你我。你不要过于悲伤。”

“这人间太不平了,我恨,我又削不平,唉……”

方子玺长叹了一声:“雪妹,我知道你心里很苦,难道我就不苦吗?不管如何,我们要活下去。”

“活得太累了……”

“雪妹,是太累了。你想想,我们只知道世界上一种好的,不知道有多少种坏的,这是我们的悲剧。难道经过这次家破人亡的惨变,我们还不能变得聪明一点吗?

对人来说,生是一把最美的火,能生下去,就要千方百计活下去。人是字宙间唯一的正确,死是最大的过错。与生命相比,一切都不值一说。雪妹,现在我已不是昨天的那迂夫子。相信我吧,你是人间最美的歌。”

尤晶青白的脸上泛起一块红意,睫毛上小鸟似地飞上一些欢乐。这是能看到的她最突出的表现,似乎在向龙凌晓道一声谢谢。

“然而,这高兴十分短暂,一陰一云马上又笼罩了她的脸。她望着无边的雪呆了一会儿,说:“你变了,我却还是那个我。”不要责怪我,让我去吧。”

方子玺急道:“你要去哪里?”

“一个永远安静的地方………”

“雪妹,你安宁了,那我呢?若是双亲在,你会这么做吗?”

尤晶没有吱声,眼里迷茫一片。她似乎看见一条河,那里清水扬波。她光滑的玉一腿伸进水里去,感到一种永恒的安乐。

这种幻觉无疑是催命符,她怔了一下,飞身就走。

方子玺连忙追赶,并不停地呼喊。她却头也不回,仿佛着了魔,好在她似乎追寻一种感觉,飘动得并不太快,这才没把方子玺甩开。

方子玺心中苦不堪言,也毫无办法,只能追下去。否则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他怀疑她有些疯了。

两一片树林,陡见一处庄园。尤晶放慢了脚步。方子玺追到她身边,伸手抓住了她。她仅幽叹了一声,没有挣脱。

庄园的,十分宽敞,靠东面是一片桃林,此时已满头“白发”。雪影一陰一重,使两人感到不同程度的哀凉、压抑。庄园里的房屋也披上银装,参差一片,犹如坟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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