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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巧杀人秘室脱困

树林里,两具尸体卧着,发黑的皮肤与衣服成了一色,眼晴暴突着,咧嘴龇牙,那份死相十分恐怖。

宫燕秋深深透了一口气,心想:" 这两名汉子等于是死在林二少爷的手下,如果他们是一伙,他为何窝里反,为了外人而杀自己人?如果他们不是一伙,他为什么又要隐瞒这两名死者的来路?" 想着,扫了林二少爷一眼。

" 还没听说过有这么毒的蜂子!"

"这是大洪山特产,但为数极少,做窝在深山绝岩,平常的人不容易碰上。"边说,边把竹筒抛在尸旁,又道:"这两个人奉命出发之后,忘了带驱蜂药囊,所以才遭反噬而死,可以说是严重的过失!"宫燕秋心弦一颤,这姓林的够诡,竟然巧妙地能摆脱了杀人的责任。

但他是为了救自己和紫薇,假使林二少爷没制服两名黑衣人,毒蜂从后窗进入屋子,自己和紫薇绝难幸兔,说起来这是救命的大恩情,事实已经形成,不领受也得领受,心念之间,抱了抱拳。

" 林兄,在下记住这份人情!"

" 好说,一浪一子兄,因缘时会,顺水的人情而已!你我一见如故、可说三生有幸,不值挂齿。"说完,四下一扫,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两人离开了现场,转到一处密林之中。

"林兄,刚才你说紫薇姑一娘一走得好……"

"对,是没有错,今天是幸脱死劫,下次就难说了。""林兄提到金剑杀手杀人这一节…… "

"是故意讲给紫薇姑一娘一听的。"林二少爷立即接口。

"这么说……"宫燕秋的心头突然沉重起来,这俊美的外表之下,掩藏的是一颗可怕的心。

他接下去道:"林兄怎会知道紫薇姑一娘一在听到金剑杀手杀人的事时,就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他实在不解。

"有人听到你们两位的交谈!"

宫燕秋默然,对方的说话显示自己在山中的一举一动暗中都有监视,这本应是意料中事却疏忽了。

"武林判官真的已被害?"宫燕秋继续追问。

"对不起,是小弟编造。"林二少爷笑笑。

"懊!"宫燕秋又一次意外,"紫薇姑一娘一出山之后,马上就会感觉受骗,又会回山,林兄的安排岂非白费?"" 不会!"肯定的口吻。

"为什么?"宫燕秋问。

"因为她要去的马店有人在等她。"

"谁在等她?"宫燕秋不是困惑而是震惊了,他不明白林二少爷为什么这样安排,他到底居心何在?

"一浪一子兄!"林二少爷脸上现出了极度诚挚之色,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的存心那种神色,他接下去:"小弟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紫薇姑一娘一跟你关系密切,所以小弟对她的安危就不能不伸手,这是小弟肺腑之言,谁等她,兄台可以不必再追问了,反正她是会趋吉避凶的。"真是肺腑之言么?他为了紫薇不惜杀自己的人,这是任何江湖门派都悬为铁律,绝对不容许发生的叛逆行为,他为什么敢做?彼此仅是一面之交,并非生死莫逆,依情依理,说什么他也不值如此做,但他居然做了,其中原因何在?宫燕秋脑海里再一次映出林二少爷腻在小姑太大一腿上调一情的一幕,这证明他是表里不一的人,这种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由于他有一副使人一见就会产生好感的形象,所以就更加可怕,说穿了就是披了羊皮的狼。

现在,宫燕秋面对这只披羊皮的狼,为了自已的大事,他不但不能对他用强,而且也不能破坏这一份假的情谊。

"林兄的意思是能保证紫薇姑一娘一的安全? "

"小弟人格担保。"

人格?这种人谈人格会叫人笑掉大牙。

"在下当然相信林兄的人格,就请放心!"这是句反话,包一皮含讥诮之意,但宫燕秋说这话时的态度很诚恳。

"一浪一子兄尽可放心。"说着,望了望林顶,又道:"小弟在山下有个约会,必须准时去赴, 我们以后再会!拱手一揖,勿匆穿林而去。

当然,这只是藉口,宫燕秋别说相信,连听都不想听进去,他又在想紫薇,的确是不放心。

谁知道林二少爷在弄什么玄虚,可是他不惜杀自己人,化解了毒蜂的暗袭,这一点却是真的,这种行为,诡鹬而不合情理……

姓林的在秘密门户中到底是什么身份?秘密门户为什么要杀紫薇?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升脑海,对方要杀紫薇,正巧自己在场,如果放出毒蜂,自己也无法幸免。

而对方却不想要自己的命,不得已只好牺牲了两名手下,姓林的出面演这一场戏,支开紫薇,换地方向她下手。而对自己造成紫薇去了襄一陽一的观念,即便将来再见不到紫薇,也不会疑心到这一点,自然就无法向姓林的追究。

不杀自己的最大原因,其关键极可能是在野山花那荡一妇身上。

非立即追查不可。

宫燕秋下了决心,急如星火地朝林外奔去,心里在暗暗叨念,希望事实不是自己的推测, 希望紫薇不出事。

奔行不到十丈,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眼前,他心中一动,刹住身形,定睛一看,不期而至 的竟然是江湖秘客。

这使他大感意外,他之进入大洪山,就是由于他所提供的线索,想不到他本人也到了山里。

"一浪一子,我真担心碰不到你!"江湖秘客先开口。

"想不到阁下也入了山!"宫燕秋步近前去。

"我来了好几天了,为了逃避别人的耳目,我不想在那间茅屋里跟你公开见面,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有进展,但还没有头绪。"

"有那些进展?"

宫燕秋约略把野山花找上自已的经过说了一遍。

江湖秘客连连点头。

"很好,利用野山花的关系,继续查证。"话锋顿了顿,道:"对了,我在出山的地方碰到紫薇姑一娘一……""啊!她怎么了?"宫燕秋一精一神大振。

"没什么,我没跟她照面,也没招呼她。"

"在下正担心……"

"担心什么?"

"秘密门户的人要杀她,在下担心她在中途被他们拦截。""这个……没关系,这件事交给我,我马上赶去照应她。我查到一些线索,也许能解一开秘密门户之谜……""什么线索?"

"由这里东走,翻三道岭子,你可以看到一个寸草不生的石谷,那里是秘密门户的禁地。

"你去暗探一下其中有什么秘密,但要小心,可以想见,那必然是个凶险的地方,安全第 一,切不可勉强,等我回头再从长计议。""好,在下就去。"

宫燕秋想了想,又道:"有个问题,请教阁下……""什么问题?"

"阁下对金剑杀手可有什么线索?"

"相当神密而可怕的人物,目前对他的身份来路还一无所知,不过……我会设法查明,这应该不难。""那在下走了。"

"去吧!我也得赶去照应紫薇姑一娘一。"两人分头离开。

宫燕秋朝东奔去。

他一路不断地在想:江湖秘客很显然在帮助自己完成大事,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蓬莱三怪之一的铁头翁,曾经叮嘱自己接受江湖秘客的指示,不要对他存有任何怀疑。

铁头翁是当今武林中上一辈仅存的有数奇人之一,他说话不但绝对可信,而且极其权威。

铁头翁他老人家也插了一手,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当年所发生的那桩惊震武林天下的公案也关联到他?可是父亲未曾提起过……。

三道山岭,耗去了近一个时辰。

站在第三道岭脊上,果然看到一座石谷,怪石鳞峋,草木不生,是一片褐色的天地,令人一望便生恐怖之感。

行道宽不到一丈?两侧危岩壁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街道,其深有几许,就不得而知了。

观望了一阵,宫燕秋飘下陡峭的岭坡。

现在,他已经站在谷口了。

抬眼望去,心底突然茫然,谷口内五丈之处,一根巨大的石笋当谷口而立,仿佛是人故意栽的。

石笋上有六个怵目惊心的大字"禁地擅入者死"!禁地,这当中会隐藏着什么秘密?擅入者死,这已经充分地表明了凶险。

宫燕秋的目光再转,全身的皮肉突然一抽一紧了。在石笋的根一部的两侧,堆了两堆白髅,露着惨惨的牙齿,两堆合计,不下二十个之多。

这些死者都是错闯禁地的?宫燕秋心阵阵发毛,但他不能不进去么?他下意识地捏了捏剑一柄一。

此刻,正有一条幽灵似的人影,遥盯在宫燕秋身后。

宫燕秋横起心步入谷口。

转过石笋,只见怪石棋步,仿佛奇人异兽杂阵,而整个谷道就像一支硕一大无朋的怪兽之嘴。

人在其中,有一种被吞噬的恐怖感,又像身入洪流。

一片混沌。

他缓缓穿行在怪石之间。

根据白骨零散抛置,宫燕秋尽量避免踏到。

然而,他还是免不了踩到,那种"嗤嗤!"枯骨被踏碎的声音,听在耳里,直刺在心坎上。

他的心完全缩紧,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阵"嗡!嗡!"之声罩空而来,无数黑点密如飞蝗般洒来。

"毒蜂" !宫燕秋心里暗叫一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一抽一紧了,他不久前才见试过被毒蜂蛰死的惨状。

这些小毒物不是凭功力所能抵挡的,但他仍然抬剑挥打,因为这是人自卫的本能,明知不可为而为。

奇怪,毒蜂绕空飞旋,却没近身,宫燕秋的剑当然是空挥了,奇怪的现象使他收了剑,但紧张并未解除。

毒蜂绕旋一阵之后,纷纷凌空散去。

突地,宫燕秋省悟过来,他身上才带着取自黑衣人身上的驱蜂荷包一皮。

到这时,他身上才开始冒冷汗,幸而这荷包一皮没有丢弃,还塞在身边,否则的话非毁在蜂群的毒刺之下不可。

宫燕秋定了定神,继续前进。

深入了约莫百丈,不再有凶险的情况发生。

他忽然发觉已到了谷底,眼前是光滑平坦的灰岩,那些怪石仿佛一下子被扫光,迎面是城门般的一个大一穴一口。

远远望去,可见一穴一内隐约倒垂的石镜孔,密密麻麻,就像巨兽口里的森森牙齿,张开等待噬咬。

秘密极可能在这石一穴一之内。

是什么秘密不得而知,但既被列为禁地总是有原因的,宫燕秋壮起胆走了过去,渐行渐近,距窿口不到三丈,目光扫处陡然窒住,就像小孩子走夜路突然碰上了电,全身都散了。

一个怪人出现窟口。

说他是人,因为他的形象大体象人,实际上却不是人,人必须有其构成的必要条件,而眼前的怪物就缺少了某些条件。由于往上看这怪物,他的形象是:赤脚,两截鸳鸳腿露在衣服外,说是腿不太恰当,应该说是两截木棍,胚骨上蒙了层皮而已,没有任何曲线。

衣服,只是个及膝的布套子。没领没袖,开了个孔,分别容头和手露出。

手,干柴棒上接着乌爪,指甲特长,足有一寸,像两支锐利的钢爪铁钩。僵直地挂在两边,有骨无肉。

脖子,既细且长,喉结突起如核桃。

脸,既扁又宽,半边长着黑一毛,眼珠是绿的,如果你曾在黑夜中看过猫和狗放大的眼睛, 那就差不多了。

头,稀稀可数几根头发,向光滑的石头上摆了几根枯草,是男是女根本无从分解出来的!

这种形象能算他是人么?任谁只要看上他一眼便会终生难忘,而且不会再看第二眼。

即使是鬼,也没听说有这般丑陋而可怕的鬼,说是僵尸倒还恰当,胆子小的人,真会被活活吓死。

然而,宫燕秋非面对他不可。

许久之后,宫燕秋才回复了呼吸。

"你是人还是鬼?" 宫燕秋开了口,当然心是虚的,声音也是不自然的,他的手心在直冒 汗。

怪人没反应,僵立如故。

宫燕秋转动目光,发现洞一口上方有两个孽窠大字“仙洞”,仙洞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是仙人住的地方,还是凡人羽化的地方,当然都不是,只是这恐怖的怪物,便证明了这是个鬼地方,相当可怕的地方。

冒险闯进去一探还是打退堂鼓?宫燕秋面临抉择。

江湖秘客提供的线索,说是可能会揭开秘密门户之谜,既来了,当然没有空手退出去的道理。

他想:江湖上这种装神扮鬼的事所在多有,愈是邪恶的门派,愈喜欢弄这种手段出来,想到这里,他的胆子壮了起来,头皮一硬,上前几步,把距离缩短到两丈以内,这时,可以看到石窟的内部很宽广。

“这是什么地方?”宫燕秋再次开口。

依然不见怪人反应,只是眼里的光芒更加怕人。

宫燕秋突然想到在秘窟里失足掉进黑牢,被鬼火所救的那回事,当然,那不是真的鬼,鬼不会抛绳救人。

那扮鬼的,熟悉迷宫似的洞道,而且他必是秘密门户中人,为什么要伸出援手?这一直是梗在心头的大谜。

他试探着再向前两步。

怪人还是没动静。

宫燕秋仔细地观察,怪人还是怪人,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的胆子比刚才又壮了许多。

于是,他把心一横,拨出长剑,挪动脚步,沉稳地一步一步迫过去。

第四步,距离约莫六尺,“吱”!地一声,怪人张臂扑击,其势如电,宫燕秋挥剑,同时 弹身疾退。

只差一丝,宫燕秋便被攫住,一颗心几乎蹦出口。

“叮!叮!”古怪的声音响自两面。

怪人一扑落空,退了回去。

宫燕秋按往狂跳的心,望向地面,两片寸长的指甲掉在地上,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剑削断的。

指甲掉地发出金属击石的声音,这表示什么?深深一想,倏地明白过来,这怪人根本不是人,是机关假人,铜铁做的,这一来惧意全消,豪气高涨。

宫燕秋同时打定了主意,盘算了一阵之后,他再次举步。预计好落脚的位置,脚尖一点, 怪人又闪电般扑上。

他以同样快的速度旋向侧方,等怪人归回原位,他已经到了洞一口内两丈深处,怪人仍然僵立洞一口。

这一着成功了,他深深透了口气。

洞里很暗,但由于洞一口大,透入的光多,还可以清晰辨物。

宽敞的石窟,少说也有七八丈广阔,头顶上密垂倒悬的钟一乳一,象一片剑海,置身其中,感到无比的渺小。

定定神,他往里闯。

突地,发现了一些长方形的东西,井然有序地排列两旁,心头为之一震,脚步并没有停下。

空洞的石窟发出回声,仿佛四面都有人在走动,这种声音,加重了宫燕秋心理上的压力。

他虽然明知是回声,但下意识里仍免不了震颤之感。

近了,他才看见这些长方形的东西,竟然是一口口棺材,离地两尺许,架空在石座上。

每一具棺材之前都摆着石香炉,有的残留着香梗纸灰,有的是空的。

宫燕秋停下来,心想,烧过纸点过香的棺材,里面一定有人,那些空香炉后的棺材,也一定空的。

他恍悟过来,仙洞是秘密门户的墓一穴一。

两列,一共二十四具,已经装了死人的有十三具。

宫燕秋又发现棺头横档上都有编号,只是数字,到底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待了片刻,他又向里走。

死人的世界,心头的滋味无法以语言形容。

光线愈来愈暗淡,墓一穴一的景物已呈现模糊,不远处闪起了两点绿光。在固定的位置,没移 动。

宫燕秋的心又一抽一紧了,他遥望着鬼火似的绿光蜘掷不前,望着,望着,忽然发现惨绿的光晕中,似有个影子在浮动,他的牙关立即咬紧,定晴细看,影子却消失了,是眼花了还是…… 但感觉到背脊上有股凉意升起。

他不信鬼,但在这种境地中,信念就会摇动。

影子又出现,消失,和方才一样。

活人不可能在这里与死人为伍,难道真的有鬼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也竖了起来, 在这种情形下要消除疑惧,唯一的办法就是看个究竟,揭开底牌。

于是,他咬着牙朝绿光走去,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地跨出,这样,似乎就会增加应变的力量。

天然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后望一片漆黑,只剩下前头的两逢绿光。

他的剑握的更紧。

距离不断缩短,绿光也更盛,他看到一个台子,上面摆着冥器,高约四尺,长丈许,绿光发自台子的两端。

他已看出了,是一个祭坛,再移近,看清绿光是发自两个大烛台的两端,原来是两颗比核桃大的珠子。

紧张的情绪微微一舒。

这就是传言中的夜光珠么?这两颗珠子岂非价值连城?终于挨到了坛前。

坛后一排三间石室,每室相隔丈许,设有门,居中一间隐约可见棺木祭桌。

另外左右的两间石室,因角度关系只能看到框洞,想来情况不会两样,可以称之为墓中墓。

不用说,摆放在石室中的,一定是有相当地位的人。

宫燕秋努力定了定神,借着珠光,审视了居中的石室。

这里面摆了三具棺木,中间的相当巨大,两旁的矮了半尺,棺木前是一张几形祭桌,桌上供着牌位。

牌位,当然是表明棺中人身份的东西。

宫燕秋的眼睛遥盯在牌位上,太远,几经思考,他绕过祭桌走向石室,步近,半蹲身凝聚视线。

只见牌位上刻的是“地灵门开山祖师地灵子,正侧室夫人之神位”,字体大,珠光虽弱, 仍能看得清晰。

宫燕秋的心跳荡起来,原来这秘密门户叫“地灵门”,在江湖上怎么从来没听人谈过呢!

这门户的开山祖师叫“地灵子”那就是以人名为户名了。

这秘密门户的现任掌门是“盖代剑尊”?“盖代剑尊”此人,是否就是剑中剑欧一陽一轩的化身呢?宫燕秋在想,既然开山立户,便一定会有人知道,自己阅历不丰,所以才会觉得好陌生了。

江湖秘客或铁头翁很可能清楚,只要查出欧一陽一轩的出身来路,事实的真相便可以大白了。

他振奋异常,可谓不虚此行。

“格格格格…”一阵异声传入耳鼓。

宫燕秋忽地直起身来,两眼瞪大,剑把握紧。

怪声再传,像是棺盖被推移的声音,是发自右首的一间。接着,左首也发出同样的声音。

宫燕秋全身发了麻,从脚板心直麻到头顶,四肢也僵硬了。

死人出棺,千古怪事,难道真有尸变这回事?“呛榔!呛榔!……”

铁练子拖拽地面的声音,从两端向中间来,死人带铁链?这里可不是城惶庙!

宫燕秋仿佛是雪地里冻僵的人,连动都不能动。

铁链拖拽声己到石室门洞边。

宫燕秋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移身伏到祭桌之后。

影子出现门口的祭坛边。是两个,而且是一男一女,颈子上分别挂着铁链,相距四尺停住。

辉光映照下,皮肤变成了绿色。

是人,不是鬼,两人都没有传说中鬼的可怖形象,相反地,男一女双方的长相都还不赖,简直可以说是很有风仪,看上去,年纪大的近于中年而已。

人,怎么会被关在墓室里。

两人是什么身份?宫燕秋在极度震惊之后平静了下来,既然彼此都是活人,便不怎么可怕。他看出男一女两人只能站近到这样的距离,恰是铁链所许可的长度。

“芸妹,活罪难熬,我们己经没有任何指望,解脱算了!”男的开口,声音倒是很平静, 没有半点激动。

“陵哥,我们已熬了三年,难道……真的绝望了?这是苍天无眼,祖师不灵!”声调凄恻但很好听。

听声音,两人是夫妻,而且是地灵门中人,不然不会说祖师不灵的话,这可就是怪事了, 何以被囚墓室。

“芸妹,人迟早总是要走这条路,没什么可怕!”

“哦……我不是怕,是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

“陵哥,你真的准备这么做?”

“是的,我们只有这条路可走!”男的低头,像是努力克制激愤的情绪,又接下去道: “芸妹,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二十年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不作江湖人,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平凡安逸的生活。”

他虽然说得从容,但却是字字血泪,使听的人鼻酸。

沉默了片刻。

“陵哥,我们武功已失,这条路怎么走?”女的声音已经带哭,生死是大事,自求解脱可 不同于刀剑对决。

“现在铁链可以缠颈。”

“这……不是太……”

“芸妹,想着来生吧!那会很美!”

“陵哥,让我……”她伸出手。

男的也伸出手,两只手紧一握在一起,铁链已拉直,无法再走近一步。

泪水从对方的脸上挂落,他们的身一体都在一抽一动,生离死别前的片刻,惨绝人寰的画面。

宫燕秋缓缓起身,步了出去。

“什么人?”

“你是……?”

男一女放开了手,骇极地望着宫燕秋。

男的道:“芸妹,我们迟了,想解脱已经办不到!”

女的道:“我不认命!”声音凄厉刺耳。

宫燕秋沉静地开口道:“在下一浪一子,是无意中闯进来的。”

男的激声道:“你……是无意中闯进来的?”

宫燕秋点头道:“不错!”

女的脸皮子一抽一搐了一阵子之后道:“这地方没任何人能闯进来,不必玩什么花巧了,你说,准备如何对付我夫妻?”

宫燕秋道:“在下真的是无意中闯进来的。”

两人面面相视了片刻。

“你叫一浪一子?”男的开口道。

“不错,一浪一子。”

“是怎么闯进来的?”

“查证一桩武林大公案。”略略停顿了一下,又道:“现在由在下来请教几个问题好吗?”他望着男的。

“可以,你问吧!”

“两位的身份……?”

“地灵门第二代传人。”

宫燕秋大感意外,想不到对方竟然是地灵门的第二代传人,这么说,地灵门只传到第二代,为什么会……““何以被囚禁在墓室里?”

“鹊巢鸠占!”

“谁是鸠?”宫燕秋开始紧张,这是关键所在。

“不知道!”

“阁下不知道?”宫燕秋更感意外。

“是不知道!”男的转动了几下眼珠子,变得激越地道:“祸起萧墙,变生肘腋,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本门瓦解冰消。”

“除了我夫妻之外,门人弟子无一幸免,出卖门户的是一个女的,主谋的是谁根本不知道。”

“女人!”

“对!”女的接上话“她是我的结拜姐姐,白玉娥,也是本门弟子,对本门一切了如指掌,所以他们的一陰一谋进行得十分顺利,做梦也想不到白玉娥这贼人会叛门灭祖!”

宫燕秋想到野山花、林二少爷、小姑太、金剑杀手和盖代剑尊,男的既然说地灵门弟子已无幸存,那这些人都是一陰一谋者一路的了。

“为什么还留两位活着?”

“为了本门”男的深深考虑了会之后才接下去:“本门至宝地灵经,他们无法得到。”。

“而这至宝的藏处只有我夫妻知道,他们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对付我夫妻,目的就是要追出地灵经的藏处。”

宫燕秋算是明白了这番因果。

“阁下听说过盖代剑尊名号么?”

“没听说过!”

“剑中剑呢?”

“这……听说过,他曾因揭穿了天下第一剑卑鄙一陰一谋而名闻武林,可惜他已经不在人世。 否则,剑中剑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十大剑派合赠的“剑牌”是应该属于他。”

宫燕秋脸上起了痛苦的痉一挛,但在这种光线下,这对男一女无法察觉,他沉默了好一阵,改变了话题。

“在下助两位离开这地方!”

“啊!”女的激动地叫起来。

“一浪一子,这……恐怕不可能。”

“为什么?”

“这两条铁链头是特制的,没人能断得了。”用手拉了拉链子又道:“链头是熔接死的,你仔细看看。”

宫燕秋这才注意到,拴住脖子的链头是双的,链结之下编成一条,三尺之处熔焊在一起, 这实在是绝到了家。

“对了,我记得……”女的象突然想起什么。

“你记得什么?”男的问。

“我记得他们在锁我们的时候,用炉火熔焊,风箱,还有黑石头还留在这里,就在那边角落。”说着,用手比了比,又道:“能焊就能熔,说不定……”

“晤!”男的点点头,目光闪了闪,又摇头道:“不成,哪来的火种?”

“火种么……”女的白眉毛一挑“应该来了。”

“哦!”男的恍然的样子“是应该来了。”

“什么应该来了?”宫燕秋茫然不解。

话刚问出口,外面突然透进火光,紧接着响起了脚的空洞步声。

男的忙应宫燕秋的话道:“是例行巡查的,每天入夜之后来一次。”

宫燕秋当机立断:“两位快回原位,由在下应付。”

两夫妇拽起铁链,各自退回石室。

宫燕秋退进居中的一间。

三个人朝里迫近,先头的一个持火炬,后面是两位带剑武士,顾盼之间来到祭坛之前,火炬高高撑起。

两名武士一左一右步向两侧的石室,一个高声道了一声“没事!”另一边也回应了一声:“没事!”

宫燕秋背贴向墓门侧边,如果人不进墓室,便无法发现他。

火炬的光不能折照,他在想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两名武士左右折转,在中间会合,朝墓 室看了一眼。

一个道:“每天来这么一次,真烦”。

另一个道:“真不明白上头是什么意思?”

持火炬的接上道:“按规矩执行任务,少说话。”顿了顿又道:“难道你两个忘了总坛发生的意外大事?”

一个道:“什么意外大事?”

持火炬的“嗨!”了一声道:“一个月前,侍候小姑太的那头公狗何金刚,无缘无故失踪 了,这不是大事?”

宫燕秋心里明白,何金刚是他踢落断岩的。

另一个突然栗声道:“怎么会有人来?”

果然外面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持火炬的道:“还不快查看……”

原先的一个用手掌遮往直射眼睛的火光,张了张,道:“奇怪,是授职不久的牟执事,他是专管在外执法的,怎么会到此地来?”

持火炬的道:“可能是特别派来执行的,管他,反正我们无权过问。”说着,退到祭坛侧方。

来人已进火炬光圈之内,是个须发泛灰的瘦削老者,身着土兰布衫,手里斜拖着一根红色竹杖,看上去人很土,而且有些怪眉怪眼的味道。

两名武土立即躬身抱拳。

“见过执事!”两人齐声。

“晤!免礼!”牟执事大刺刺地抬了抬手。

“请问有何指示?”武士之一再次躬了躬身。

“奉命行刑!”声音冷得完全不带人味。

由于火炬移向侧方,墓门一侧不能受光。

宫燕秋听到“奉命行刑”四个字,心头陡然一震:这对饱受炼狱之苦的门主夫妇就要被处决了!

这也奇怪,他们放弃迫索“地灵经”了么?他稍稍挪动身形,向外望去。

这一看,使他的呼吸都停往了,所谓牟执事,赫然正是恶名昭著,以杀人为职业的“武林判官”。

原来武林判官姓牟,他怎会当秘密门户执事?“把犯人押出来!”武林判官下令。

两名武士稍作迟疑,其中之一道:“属下斗胆,请问牟执事可有行刑的令符?因为这两名人犯身份不……”

“当然有!”武林判官只是口里应,却没有亮出令符,目芒闪了闪,又道:“等什么,还不赶快行动!”

两名武士互望了一眼,分别走向左右墓室……

宫燕秋心念疾转:“武林判官最初是受江北三霸之一的刁山买托,要杀自己,而被复仇使女春如儿所阻。”

从此之后,他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卖了不少人情,现在要阻止他行刑,就非用剑不可,这便如何是好?……

“哗啦!哗啦!”铁链拖拽声中,一对中年男一女被带到祭坛边站定,各被一名武上扣住一支胳臂。

“芸妹,这样也好,从此脱离苦难。”

“陵哥,记住我们……来生之约。”

“当然!我怎么能不记住。”

“我们牵着手走!”

生离死别,断肠之语,但两人说得很从容,,本来早已打算早求解脱,“死”对他俩已不是 件可怕的事。

男的伸出手,女的也伸出手,但被两名武士扣住了。

无法挪动,男的目光注向武林判官道:“请成全我夫妻最后的一点心愿。”

武林判官冷声道:“放开他们!”

两名武土松了手。

两夫妻努力靠近,牵住手,但受铁链长度的限制,仅只能牵住手,无法再接近一步,女的流一出了泪水。

“芸妹,不要……伤心,这应该是件好事, 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有痛苦,永远的解脱,笑、笑吧,让我记往你的笑容!”字字催肝,语言断肠。

女的真的笑了,但笑容令人不忍目睹。

宫燕秋已拿定了主意,非流血不可。

武林判官是站在祭坛的前方,现在,他挪步到祭坛里边,面对两夫妇,如刃目芒一扫两名武士,道:“你两个到我后边来!”

两名武士立即站到武林判官身后。

持火炬的把火炬撑得更高。

武林判官十分从容地一抽一竹杖藏剑,细细的剑身,冷森森的剑芒,他准备立刻就要行刑了!

行刑,说成杀人比较恰当,他并非官府法定的刽子手,只是个江湖门户的杀人凶手,前跨半步,把位置拉到最适合的杀人距离。

两夫妇闭上了眼,准备受死。

宫燕秋站到墓门里的中央,准备出剑,自从修习了黑狱死囚所赠的布片剑法之后,他有十足的信心,能一击而致武林判官于死命。

没人发现他,三对本是正面的眼睛,全集中在受刑者的身上,空气己完全凝冻。

寒芒乍闪,是两道迸发。

惨哼突起。

剑光收敛。

然后是一声惊叫。

两声人倒地的声音。

倒地的是那两名武士,惊叫的是持火炬照亮的汉子,宫燕秋已站到两夫妇的中间稍前,刺出的剑还没收回。

武林判官已返靠祭台,胸口距宫燕秋的剑尖不到三寸,就差一点距离,宫燕秋一击落空。 武林判官如刃目芒直照在宫燕秋的脸上。

“一浪一子,你差点要了老夫的命!”

“……”宫燕秋说不出话来,太意外了。

持火炬的汉子脸呈死灰,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两夫妇也告呆往,谁也料不到情况会如此变化。

“一浪一子,做你该做的事,老夫不能久留,记住一点,忘掉发生过什么事。”身形旋起, 划半弧绕坛掠去。

“碎!”持火炬的栽了下去,火把掉在地上。

武林判官在离开之时顺便杀了持火炬的,手法之快,很利落,实在不愧是职业杀手,设想得也极周到。

宫燕秋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他怎……怎么会?”男的舌头在打结。

“这……这……会是事实么?”女的口一唇抖动。

宫燕秋深深吐了口气,收回剑,努力一定神,道:“二位,方才说过了,忘掉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我们必须赶快做应做的事,以免另生枝节!”说着,走过去拾起地上火炬,又道:“火炉黑石头在什么地方?”

女的用手朝角落指了指。

宫燕秋朝所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果然发现了风箱,火炉,一小堆黑石头,铁钳,錾子,一套完备的铁匠用具。

宫燕秋立即开始行动,把全套工具一一搬到祭坛边,升火,鼓风,黑石头变红,火力比木炭强了十倍。

先由女的开始,把铁链焊接部份埋一进炉火中,努力拉动风箱,紫红的焰苗吞吐,半盏茶工夫不到,铁链熔结的部份脱开了。

女的自己松开了链结,她自由了。

男的也如法炮制,前后一盏茶工夫,大功告成了。

“一浪一子,”男的非常激动:“这种称呼似乎不大恭………”

“不,在下喜欢如此!”

“好,那就一浪一子,区区江陵,贱内李小芸,大恩不敢言谢,愚夫妇只好永铭五内,”说着,跪了下去。

女的也跟着跪下。

宫燕秋急忙扶起对方。

“江门主,江夫人,切莫如此,我们急速离开。”

“是!”江陵回答。

“两位功力已失……”

“不要紧,本门有秘技可以复功,时日问题而已。”

“那太好了,愿二位在不久将来能重振门户,现在我们走吧。”脚步一挪,忽然想起件事道:“不妥!”

“什么不妥?”

“洞一口的铁人和毒蜂……”

“不必顾虑,那本来就是本门的设施,阻不了路。”

“哪我们走!”

□□□□

又是一个炎热的天气,使人一动就会汗流夹背。

艳丽的一陽一光下,宫燕秋在采药,他不能不故作姿态,他知道,自己的行动暗中有人在监视。

回想仙洞中所发生的事,简直像一场怪诞的梦。

他极想能找到武林判官,既然他当了秘密门户的执事,应该了解秘密门户的内幕,只消他一句话,谜底便可揭晓。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武林判官为何跟林二少爷一样,竟然做出叛门的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情理上完全说不过去,先后发生的事,成了一串解不开的结。

他用全部的智慧去想这离奇的谜底,但越想越模糊,那简直完全不能以情理去分析。

事情怪得离了谱。

由于心有所惊,他把采到的药随采随抛。

突地,他感觉身后来了人,没有任何声息,他只是感觉到,野兽的第六感觉,不必看到听 到,便可以断定。

他收摄心神,还是继续采药,他不知道身后是什么人,来多久。

“一浪一子!”身后发出声音。

“什么人?”宫燕秋是蹲着的,他准备要站起来。

“别动,剑尖正对着你的后心。”

“朋友是……”他呼吸一窒。

“你在做什么?”声音相当冷峻。

“朋友不见在下在采药。”

“你根本不是在采药,骗不了人,你一路采了就抛,足以证明你采药是幌子,入山来别有所图。”

宫燕秋心弦一颤才发觉自己失神。

“这是在下的事,朋友大可不必管。”他在无言可辩的情况下,只好如此说了。

“本人是管定了。”

“朋友管的了么?”

“别忘了剑在你的后心!”

“在下很不喜欢这样,朋友最好把剑拿开。”

“一浪一子,喜不喜欢是你自己的事,本人可管不着,听清楚,你现在有两条路走,你自己选择那一条。”

“懊!有意思,第一条是什么?”

“第一条是你立刻离山,永远不要再来。”

宫燕秋忽然明白过来,对方是秘密门户中人,不许外人在山里,这和紫薇被他们派人暗杀的道理相同。

“在下入山采药,事完自然会走,眼前还不打算离开,第二条路呢?”

“那可是既简单又便捷,只消本人的剑尖朝前一送,便什麽问题都没有了,你不是笨人应该知所选择。”

“在下选第二条!”最后一个字出口,反手递出剑鞘,人随即翻起。

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况,然而这情况发生了,而且发生在使人连意念都来不及转的瞬间。

“锵!”地一声,剑刀交击。

宫燕秋己站直,面对着对方。

不应该意外之中的意外,对方赫然是野山花卧室里见过的田四郎,想起来便窝囊,他是被推藏到床底下的。

宫燕秋认得他,但宫燕秋并没跟他照过面,他能叫出他的外号,当然是眼线提供的资料。

“一浪一子,还真有一套。”

“好说!”

“不过,你死定了!”

“朋友,我们并不认识……”宫燕秋故意说,“只要本人认识你就行。”

“我们见过面么?”

“废话一句!”田四郎手中剑倏然扬起,眸子里泛出杀芒,脸上的神色转变成了似笑非笑。

这即是田四郎立即要杀人的表情,而从他的气势看来,无疑是一把好手。

“朋友,杀人得有个理由,至少也得找个借口,你我素昧平生,这该从何说起。”宫燕秋边说边在打主意。

他不能杀他,连伤也不行,如果正面与秘密门户中人结上了怨,那可寸步难行,行动便受阻了。

“你要听理由么?”

“在下是想明白!”

“是很简单一句话:你该死,本人想杀你。”

“在下为何该死?”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该死。”

这真是张狂极点,宫燕秋没生气,只觉得好笑,他知道对方在保密原则之下,当然说不出任何理由。

不过,江湖上随时随地都在演这种戏,并不一定要有充份的理由,也不一定要说出理由, 因为,有的理由是不能也不必说的。

“朋友,你有把握杀死在下?”

“毫无疑问!”语气非常肯定。

“如果杀不了呢?”宫燕秋有意蘑菇。

“拔剑!”田四郎已经不耐。

宫燕秋已拿定主意,尽量采守势,避免流血,最理想是对方能知难而退,于是,他缓缓拔一出长剑,亮起架式。

田四郎眸子里的杀意倏然加浓。

宫燕秋却十分平静。

忽地,田四郎目注宫燕秋身后方向,脸色又变成原先的难看,象是突然看到一件什么令他震惊的意外事物。

宫燕秋发觉,但他不能回头。

在双方举剑对峙之下,田四郎这种失神别顾的行为,已经犯了练武者的大忌。

如果面对的是真正的敌人,或者立意决生死的对手,他已没命了,然而,宫燕秋没利用这极好的机会。

因为,宫燕秋并不想杀人。他杀人的时机还没到。

当然,田四郎也不是这么稀松的武士,失神只是那么一会儿,他立即便惊觉到了,闪电般弹返了六尺。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情况,而使他犯这要命的错误。

宫燕秋后脑没长眼睛,当然无法看到,但他很想知道,就在田四郎弹退之际,他收剑侧身,一看。

他大感意外,现身的竟然是其胖如猪的小姑太。

小姑太缓缓走近,每挪动一步,身上的肥肉便抖一下。

至了近前,偏头眯眼,朝宫燕秋周身上下像进货品似地打量了一阵,点点头,然后望向田四郎。

“田四郎,你奉命杀人?”

“属下没有。”田四郎剑已垂下。

“那你在做什么?”

“属下……只是想考验一下他的能耐。”

“不是这样吧?”小姑太笑了笑:“如果不是他反手那一剑,你已从背后杀了他,对不对?”

田四郎笑着躬了躬身。

“小姑太,不会有这样的事,属下当然会遵守不奉命令不杀人的规矩,刚才……只是想问他几句话,因为他来路不明!”

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我不喜欢狡辩。”小姑太撇一撇嘴。

“小姑太……”田四郎作出很委屈的样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杀他。”

“属下……”

“你吃醋,对不对?”

田四郎的脸一下子胀得绯红,脖子也变一粗了,发急地道:“小姑太这真是冤枉,属下跟他素不相识,只想盘问他的底,吃什么醋?”

“嘿!”小姑太冷笑了一声:“你心里明白。”

“属下真的不明白?”脸上现出了愤憋之色。

宫燕秋心里却有些明白了,野山花跟自己曾在茅屋公开见面交谈,当然瞒不了他们的耳目。

而田四郎是野山花的男人,他吃醋是意料中事。

宫燕秋上一次在山腹秘室里,差一点就被他搜出来,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小姑太言出有因的。

“田四郎,不管你明不明白,一句话,不许你碰他,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胖嘟嘟的脸上现出严厉之色。

这一点,宫燕秋便不明白了,这肥胖的女人为什么要卫护着自己,她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遵命!”他转变得可真快,脸上的愤激之色倏然消失了,田四郎又回复恭谨的样子,不但回答,还加了一躬。

显然易见,这小姑太他还是惹不起。

小姑太的桃花眼转向宫燕秋,凝注着,森冷尖利的眼神像剑锋,仿佛要刺透了人的心脏般。

现在她已经不是一婬一荡庸俗的女人,而是一个相当可怕的角色,久久,才冷冷启口道:“一浪一子,你可以走了!”胖手挥了挥。

宫燕秋默默地转身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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