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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洛阳风云(5)


  “走!”
  直到他三人身影俱已消失,后面屋脊的陰影突然又有人影一动,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月光照耀下,这人影满身黑衣,黑中蒙面,在月光下翻了个身,静静的仰卧在屋脊背后的陰影中,却正是铁中棠。
  他听到此地另有大旗弟子,便猜测到八成必定是云铮,只是他行事谨慎,是以未曾贸然寻来,只是暗中留意着黑、白两人的动静,一路跟踪而来,等到黑、白两人要待动身时,他方要出手,不料却另有人先他而动。
  他再也想不到出手阻拦黑星天、白星武之人,竟是司徒笑,更想不到跟随云铮而来的,竟是司徒笑之爱妾。
  此刻他仰视着月光,以最大的智慧思索,他虽然不知道此事的前后始未,但转念之间,却已猜出了八成。
  刹那之间,他身上不禁骇出一身冷汗:“要是三弟一直将那女子带回家里,岂非是弥天大祸!”
  云铮的脾气,铁中棠是深深知道的,当云铮下了决心要做一件事时,谁也莫想改变他的主意。
  方才窗中的人影,铁中棠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两人之间亲密的举动,铁中棠看了更是担心。
  他知道若想要云铮回心转意,必定要拿得充分的证据揭穿这女子的陰谋,揭穿她的来历身份。
  他也知道这女子必定是他空前未有的强敌——美艳妖娇而狡猾的女子,任何人都难以对付。
  何况她背后还有那么强大的势力作为后盾,在这一场斗智兼斗力的战争中,他实无取胜的把握。
  他必须抓住她的弱点,她的弱点是什么呢?
  ——珠宝的魔力,任何女子都难以抗拒。
  他忽然想起她口中的这句话,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华灯又上,盛会再开。
  李府的大厅,比前三日更加热闹了,大厅中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谈笑、人语、烟草的辛辣,脂粉的香气。
  勾心斗角的交易,便在其中悄悄进行着。
  江南大富家欧陽兄弟比往日来得更早,衣着更华丽,一双双眼睛,死瞪着邻桌那一群奇异的女子。
  横江一窝女王蜂,却仍然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越是这样,那群公子哥儿心里越是心动。
  第二号桌上的冯百万,目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像是狗一般四下搜索着,显见昨日的交易,他赚了不少。
  玉潘安潘乘风,仍然静静的站立在冯百万身后,坐在后面的一个艳姬,不时的偷偷伸手去摸他的手掌。
  云铮与温黛黛也来了,他也看到了角落中的黑星天、白星武与司徒笑,但他们却似根本不认识他。
  他暗中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
  突然一声狂笑,道:“俺又来了!”
  海大少依然敞着胸襟,手提布袋,大步而入,大厅中所有交易立刻停止,好奇的观望着这传奇的人物。
  他“砰”的一声将布袋放到桌上,大笑道:“今天俺更忙了,谁要这袋里的东西,快些说话。”
  未等别人开口,冯百万已站了起来,举起双手,大声道:“你袋里有多少件东西,老夫一起都买下了。”
  海大少眨眨眼睛,沉吟道:“仍是三十件,但价格……”,冯百万急急的动着手掌,大笑道:“做生意应该做得公平,昨日五百两,今日也该一样。”
  海大少摸了摸头,道:“也该一样么?”
  冯百万道:“自然。”伸手摸出一张银票,道:“这里是一万五千两,不折不扣,一文都不少。”
  他匆匆走过去将银票放到桌上,匆匆将布袋提回来。他昨日吃了甜头,此刻生怕海大少突然反悔不卖了。
  冯百万头也不回,道:“交易已成,不必再说了!”
  海大少忽然仰天狂笑起来,道:“俺袋里的东西算来每件只能卖二两银子,你确定要花五百两买去俺也没办法。”
  众人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吝啬成性,一手不拔的冯百万,今天居然也会栽个大跟斗。
  冯百万却已面如死灰,提着袋子一倒,袋子里果然都是最劣之物,他又惊又怒,颤声叫道:“你骗我。”
  海大少面色一沉,厉声道:“谁骗你,这是你自己强要买下的,你再说个‘骗’字,便砍下你的脑袋。”
  冯百万“扑”的坐到椅上,海大少望也不望他,将银票交给李洛陽,道:“李大哥替俺将这银子拿去济贫,俺先走了!”
  他狂笑着离座而起,大步走出厅外。
  大厅中人人俱在暗中鼓掌,云铮更是大为喝采。
  冯百万转身对潘乘风道:“去追,追他回来。”
  潘乘风面色陰沉,动也不动,冷冷道:“追什么?”
  冯百万暴怒而起,乾指骂道:“老夫化了大把银干将你请来,难道是请你来吃饭的么?”
  潘乘风冷削的面容上,忽然泛起一丝狞笑,道:“你自己心甘情愿,上当正是活该,怨得了谁?”
  冯百万气吼吼道:“反了反了,你……”
  潘乘风冷笑道:“住口,大爷我已不干了,银子原封未动,全还给你,日后你挨槍挨杀,全与我无关。”
  冯百万变色道:“你好,你好,我……我……”
  潘乘风冷笑道:“你去死吧!”拂袖走向厅外。
  冯百万身旁的两个艳姬,花容一起大变,竟一起惊呼追了出去,道:“小潘,小潘,你到哪里去,别走呀!”
  冯百万更是气得火上加油,怒骂道:“贱婢,回来!”
  但她们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一直追出了大厅。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冯百万看来看去,看不到一张同情的脸,气得狠狠一顿足,也冲了出去。
  哪知他方自冲到门口,却与门外走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冯百万撞得连退数步,大骂道:“奴才,瞎了眼么!”
  门外那人也被撞得退了一步,却正是那“奇怪的老人”,众人看在眼里,知道又有好戏看了。
  只听这老人也早已骂了出来:“你才是奴才,你才瞎了狗眼。”
  冯百万怒道:“你撞了我还敢骂人,要造反么!”
  话声未了,面上已被那老人打了个耳刮子。
  冯百万道:“好……你打人!”
  那老人冷笑道:“你钱没老夫的钱多,势没老夫的势大,打了你还不是白打,你要怎样?”
  冯百万抚着脸想了半天,想到自己钱财实在比不上人家,盛气先减了一半,竟狼狈逃了!
  厅中又是一阵哄笑,这奇怪老人们着背,昂着头,走入大厅,令人失望的是那绝代艳姬并未同来,跟着他的只有两个童子。
  厅中的交易,自从这老人到了以后,立刻被刺激得活跃起来。
  许多人都想在这奇富的老人身上赚些银子,许多特别珍贵的珠宝,到此时被拿出来。
  他虽然老丑,但却不知吸引多少艳姬美妇的目光,他半阖着眼睑,舒靠在自己带来的织锦软墩上。
  他似乎闭目养神,其实什么人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夜点过后,银算盘突然长身而起,仔细的打开他身旁的皮匣,取出了一套精光耀目的项链、耳坠和头饰。
  这一套首饰,全都是以龙眼般大小的珍珠所串,粒粒浑圆,粒粒同样,方一取出,立刻博得了满厅中人的惊赞。
  温黛黛的美目张大了,目中射出贪婪的光芒——这表示她纵然牺牲一切,也要将这套首饰拿到手。
  喊价开始,由一万两喊到一万五千五百两时,只剩下温黛黛、金二公子与欧陽兄弟竞争了。
  到后来温黛黛终于以无数道媚眼,一万六千两的价格击败了他们,她面上不禁露出了满足与得意的笑容。
  哪知那奇异的老人突然干咳一声“二万两!”
  温黛黛呆了呆,既是惊诧,又是愤怒,大声道:“二万四千两!”
  这已是她所有能拿得出的财产。
  那老人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缓缓伸出五根手指。
  银算盘微笑道:“阁下可是出五万两么?”
  答复是肯定的。
  银算盘道:“此地交易,要立刻付现的!”
  老人轻轻勾了勾手指,身侧的童子立刻取出了十足的银票。
  银算盘转目四望,大厅中惊喟之声又起,温黛黛呆坐在椅子上,面色灰白,充满了悲哀、愤怒与失望。
  她常会不择手段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甚至可以出卖灵魂,但此刻,她却毫无办法可想。
  交易决定了,首饰箱子送到仍然半阖着眼的老人身旁。
  角落中的司徒笑轻笑道:“黛黛这次总算遇到对头货了。”
  黑星天道:“五万两买套首饰,除了这老头儿还会有谁会干!”
  云铮缓缓站了起来,柔声道:“黛黛,我们走吧!”
  温黛黛眼波瞧着那老人身旁的首饰箱子,竟看得呆了。
  云铮长叹一声,俯下身子,轻轻道:“那套首饰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温黛黛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若是得不到我一心想要的东西,不知有多难受。”
  云铮呆了呆,缓缓坐回椅上。
  突听门外一阵怒马长嘶,十六条锦衣大汉翻身下马,鱼贯而入,个个手腕一震,齐都抖出了一面锦旗。
  十六面锦旗,俱是鲜红缎底黑丝绣字:“霹雳堂”。
  旗分成两列,由阶下直达厅门,十六条锦衣大汉,人人俱是面容沉肃,身子箭一般挺得笔直。
  大厅中又惊动起来。
  “霹雳火来了!”
  司徒笑望见他面上的神色,双眉微皱,忖道:“他来了又有何妨,黑星天为何要面目变色?难道他是作了什么亏心事?”
  思忖之间,只见一位满面红光、锦衣华服、身材极为魁梧的长髯老人,自两列锦旗中大步而入。
  他衣衫极为华丽,颔下长髯也修得极为整齐,目光睥睨间,充满了洋洋自得,顾盼自雄之意。
  李洛陽抱拳迎上,笑道:“兄台光临,蓬革生辉……”
  霹雳火摆摆手,大笑道:“你我兄弟,说什么客气话。”目光一转,道:“老夫此来,只是要寻黑星天说话。”
  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三人早已离座而起,黑星天更是抱拳强笑道:“小弟在这里,兄台有何见教?”
  霹雳火大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且问你,你将老夫的大徒弟带到哪里去了,八成准不是什么好事!”
  他当真是目中无人,竟在厅中喊了起来。
  黑星天面色又是一变,故作茫然:“谁?兄台说的是雷大侄么?自从月前分手以后,小弟也未见着他。”
  “真的没有看到?”
  “兄台难道还不信小弟的话么?”
  “这小子死到哪里去了!黑老弟,莫怪,莫怪,方才算我问错了你。
  这老人的脾气,当真有如霹雳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闭眼斜坐在椅上的铁中棠,心中又是一动:“黑星天果然是瞒着他们的,这倒好极了!”
  他心里立刻又有了主意,神情更是悠闲。
  他悠闲的站了起来,缓缓踱了出去,随侍左右的两个童子,手捧饰匣,追在他身后,缓缓转过了大厅。
  大厅后灯光已黯了一些,偏园中静无人迹,铁中棠脚步走得更缓,一条人影,急急赶了过来,竟是银算盘。
  铁中棠微笑道:“辛苦你了。”
  银算盘将手中一张五万两的银票还给了他,目光回转,突然悄悄问道:“你老人家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铁中棠眯着眼睛,嘻嘻笑道:“老夫只想借此逗逗那大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银算盘会意点了点头,笑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在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三千两;自然要为您老人家守密的。”
  他抱了抱拳,又悄悄溜了回去。
  铁中棠目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原来这首饰本是他家藏中的明珠,请名匠穿缀而成。
  他看中了最标准的生意人便是银算盘,便买通了他,串演出方才那幕戏,好教温黛黛入毅。
  哪知就在此刻,花丛中突然传出一声冷笑:“人家说越老越风流,这句话看来果真不差!”
  “什么人?”
  他心头虽惊惶,但仍不敢露出行藏,故意作得气喘喘的样子,大步赶了过去,拔开花丛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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