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闻碧落(3)
铁中棠听他语声中满充惊骇惶急之意,亦是自己从来未见,不禁呆了一呆,方待转过身子。
柜中又自娇笑道:“好侄儿,你莫怕,小婶子早已将脸蒙住了,要他瞧瞧,也没有关系。”
语声之中,柜中传来一阵浓郁的媚香。
接着,铁中棠顿觉眼前一花,室中已多了个身材修长、体态婀娜、身穿轻红罗衫的宫髻美人。
她面上也蒙着轻红罗纱”隐约间露出面容轮廊,当真是美得惊人,宛如烟笼芍药,雾里看花。
那层轻纱,使得她绝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想掀起轻纱看看她究竟美到何种程度。
铁中棠目光不可抗拒的被她吸引住,心中却大骇忖道:“这木柜如此窄小,便是幼童也难容身,但她却能藏在其中,这缩骨之术,是何等功力!”目光凝注,不觉瞧得痴了,艾天蝠木立当地,却动也未动。
那罗衣美妇娇笑不绝,眼波隔纱,瞟了铁中棠一眼,突然扳过艾天蝠的身子,娇笑道:“许久不见了,你好吗?”
艾天蝠虽然极力控制,但指尖似已微微颤抖起来。
罗衣美妇眼波四转,笑道:“那蠢物已走了吧,他见我掘了条地道,只当我已自地道中走了,哪知我却偏偏留在这里,要他猜也猜不到,找也找不着,喂,你说我这小婶子做事可还聪明吗?”
铁中棠暗地心惊:“好个好姣的女子!”
他知道她便是陰嫔,却未想到鬼母之妹看来竞是如此年轻。
艾天蝠仍然木立未动,额上却已泌出了汗珠。
陰嫔自袖中取出一方罗帕,在他头上轻拭了一下,又伸手在他颊上拧了一下,娇笑道:“傻孩子,呆了么?怎么不叫婶子呀?”
艾天蝠不言不动,也不反抗,当真像是呆了一般。
铁中棠看得满心惊奇,忽见陰嫔转首对他一笑,道:“喂,请你替我把那张床扶扶正好么?”
她轻笑柔语间,又是甜笑,又是柔媚,叫人不忍拒绝于她,铁中棠竟真的代她将那牙床移上土堆。
陰嫔娇笑道:“乖孩子……”放开艾天蝠,在床上坐下。
她莲步婀娜,曼妙多姿,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魅力,铁中棠忍不住望着她,忽听她笑道:“傻孩子,看什么?”
铁中棠面颊一红,转过头去。
陰嫔笑道:“你可要我掀开面纱让你看看么?”
铁中棠方自忍不住要说好,突听艾天蝠大喝道:“看不得的!”喝声嘶哑,面色更是可怖。
陰嫔咯咯笑道:“哦,我还忘了告诉你,凡是看过我面容的男人,我都要将他眼睛弄瞎,好教他脑子里永远保留着我的印象,但我却绝对让他瞎得舒舒服服,毫无痛苦,你说我的良心好么?”
她娓娓道来,宛如在叙述一件最温柔美丽之事似的,又像是在向情人询问心意一般。
铁中棠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霎眼满布全身。
陰嫔莹莹的纤指,轻轻抚弄着纱角,媚笑道:“你要看么:能看看我的容貌,纵然瞎了,也是值得的。”
那柔媚的甜美,那朦胧的容貌,那媚人的香气,竟真的教人宁愿变成瞎子也忍不住要瞧上一眼。
铁中棠掌心捏满了冷汗,陰嫔纤指微扬,掀起了半角轻纱,将那有如莹玉雕成般毫无暇疵的下颔,微微露出了一些。
艾天蝠满头冷汗,他虽然双目皆盲,但此刻的情况却宛如眼见只因他自己也经历过这一段。
他脑海中又忆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个软绵绵的春夜,一个身穿轻纱的绝美少妇婀娜的走向一个少年,她面笼轻纱,媚笑道:“你看不看?”
那少年掌心俱是冷汗,终于颤抖着点了点头,于是他便看到了一张永生也难忘却的面容。
他此后便永远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此刻,莫非是历史重演?
他知道陰嫔正一步步移向铁中棠,那魅力更是令人不可抗拒。
突听铁中棠冷冷道:“你若是再年轻二、三十年,我便要看了,只可惜你已是个老太婆,纵然驻颜有术,但想起来却教人恶心!”
陰嫔身子一震,笑容突然顿住,这次轮到她呆住了!她做梦也未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此冷漠的心肠和尖锐的言词。
艾天蝠忍不住伸手一拭额上汗珠,暗叹忖道:“这少年心肠当真是铁石铸成的,否则怎么能抗拒得了!”
只有经过此事的人,才知道陰嫔的魅力是多么不可抗拒,才知道那隔着轻纱的眼波带着多少神秘的魔力。
陰嫔更已失措,她那神秘的媚力,正有如她的护身甲胄,而此刻却被铁中棠刀一般的冷漠与轻蔑一刀贯穿。
她越是慌乱,铁中棠越是冷静,冷笑道:“年华如逝水,永远不可挽回,你以后再也无法迷惑别人了,知道么?”
陰嫔倒退数步,坐到床边。
铁中棠道:“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但这里已无你容身之处,这整个世上也无你容身之处了!”
艾天蝠忍不住暗中喝采,多年怨毒,仿佛都已发泄。
没有一个曾被陰嫔弄瞎了的人能向她报复,只因他们都是自愿的,而铁中棠此刻却代这些人出了冤气!
哪知陰嫔突又娇笑起来,道:“好孩子,说得好,居然有人用恶心两字骂我,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
铁中棠道:“以后用此两字骂你的,只怕就要多了!”
陰嫔道:“哎哟,想不到我姐姐竟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艾天蝠忽然冷冷道:“此人乃是大旗门下!”
陰嫔面然竟似也变了,喃喃道:“大旗门……大旗门……嘿嘿,只可惜大旗门子弟俱是有父无母之人!”
铁中棠只觉耳畔嗡然作响,身子如被雷震,一股热血直涌上来,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陰嫔笑道:“我说的什么,你早已听得清清楚楚了,是么?”身子笑得微微颤动,有如花枝摇曳。
铁中棠再也无法保持冷笑,但他越是失态,陰嫔便笑得越是迷人,铁中棠嘶声喝道:“你若再胡言乱语……”
陰嫔咯咯笑道:“你若是有母亲,可知道你母亲在哪里?”
铁中棠身子摇了两摇,仆的跌坐在椅上。
原来大旗门卧薪尝胆,一心复仇,生恐母爱太过慈熙,门中子弟,一生来便离开母亲怀抱,能行路时便立刻要接受最严格的武功训练,从不知母爱为何物,更不知母亲在何处。
是以大旗子弟,人人虽都有着铁一般坚硬心肠,钢一般倔强脾气,却最怕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母亲两字。
陰嫔故意轻叹一声,带笑道:“羔羊乳燕,俱知母恩,但大旗子弟却连母亲在哪.里都不知道,岂非连禽兽都不……”
铁中棠厉喝一声:“住口!”
陰嫔娇笑道:“呀,真对不起,我随口说说,却不想伤了你的心。”
铁中棠厉声道:“大旗门中之事,你怎会知道?”
陰嫔笑道:“你若要问我怎会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忽听外面响起一阵阵急速拍门之声。
一个清脆女子口音喘息着道:“屋里可有人么,可不可以让难女进来躲躲?”语声惶急,听在铁中棠耳里却甚是熟悉。
他心头一惊,却拿不定主意是该先听完陰嫔的话再出去,还是先出去再未听她要说的话。
哪知陰嫔微微一笑,便不再往下说了。
铁中棠心思索乱,陛的窜出房外,陰嫔在身后轻轻笑道:“这小子轻功倒不错嘛!”
举目望去,一个女子怀抱一人当门而立,正回首望着来路,满面俱是优伤惶急之色,正是温黛黛与云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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