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命运(2)
西门玉道:“没有交易?”
金开甲道:“没有。”
西门玉长长叹口气,道:“好。”
他突然出手,他的目标还是双双。
保护别人,总比保护自己困难,也许双双才是金开甲唯一的弱点,唯一的空门。
金开甲没有保护双双。
他知道最好的防御,就是攻击。
他的手一挥,铁斧劈下。
这一斧简单、单纯、没有变化,没有后着──这一斧已用不着任何变化后着。
铁斧直劈,本是武功中最简单的一种招式。
但这一招却是经过了千百次变化之后,再变回来的。
这一斧返璞归真,已接近完全。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斧那种奇异微妙的威力,也没有人能了甚至连西门玉自己都不能。
他看见铁斧劈下来时,已可感觉到冰冷锐利的斧头砍在自己身上。
他听见铁斧风声时,同时也已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死,怎么会是这么样一件虚幻的事?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
他还没有认真想到死这件事的时候,突然间,死亡已将他生命攫取。
然后就是一阵永无止境的黑暗。
× × ×
双双还是没有动,但泪珠已慢慢从脸上流下来……
突然间,又是一阵惨呼。
秋凤梧正觉得麻锋是个很可怕的对手时,麻锋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他挥剑太高,下腹露出了空门。
秋凤梧连想都没有去想,剑锋已刺穿了他的肚子。
麻锋的人在剑上一跳,就像是钓钩上的鱼。
他身子跌下时,鲜血才流出,恰巧就落在他自己身上。
他死得也很快。
× × ×
毛战似已完全疯狂。
因为他已嗅到了血腥气,他疯狂得就像一只嗅到血腥的饥饿野兽。
这种疯狂本已接近死亡。
他已看不见别的人,只看得见高立手里飞舞着的剑招。
丁干已在一步步向后退,突然转身,又怔住。
秋凤梧正等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你又想走?”
丁干舐了舐发干的嘴唇,道:“我说过,我还想活下去。”
秋凤梧道:“你也说过,为了活下去,你什么事都肯做。”
丁干道:“我说过。”
秋凤梧道:“现在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
丁干目中又露出盼望之色,立刻问道:“什么事?”
秋凤梧道:“毛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丁干道:“我没有朋友。”
秋凤梧道:“好,你杀了他,我就不杀你。”
丁干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的手已扬起。
三柄弯刀闪电般飞出,三柄弯刀全都盯入了毛战的左胸。
毛战狂吼一声,霍然回头。
他已看不见高立,看不见那飞舞的银枪。
银枪已顿住。他盯着丁干一步步往前走,胸膛上的鲜血不停地往下流。
丁干面上已经全无血色,一步步往后退,嘎声道:“你不能怪我,我就算陪你死,也没什么好处。”
毛战咬着牙,嘴角也已有鲜血渗出。
丁干突然冷笑,道:“但你也莫要以为我怕你,现在我要杀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的手又扬起。
然后他脸色突然惨变,因为他发现自己双臂已被人握住。
毛战还是在一步步地往前走。
丁干却已无法再动,无法再退。
秋凤梧的手就是两道铁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臂。
丁干面无人色,颤声道:“放过我,你答应过我,放我走的。”
秋凤梧淡淡道:“我绝不杀你。”
丁干道:“可是他……”
秋凤梧淡然道:“他若要杀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丁干突然放声惨呼,就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野兽。
然后他连呼吸声也停顿了。
毛战已到了他面前,慢慢地拔出一柄弯刀,慢慢地刺入了他胸膛──
三柄弯刀全都刺入他胸膛后,他还在惨呼,惨呼着倒了下去。
毛战看着他倒了下去,突然转身,向秋凤梧深深一揖。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用自己手里的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 × ×
没有人动,没有声音。
鲜血慢慢地渗入阳光普照的大地,死人的尸体似已开始干瘪。
双双终于倒了下去。
秋凤梧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朵鲜花渐渐枯萎……
(二)
阳光普照大地。
金开甲挥起铁斧,重重地砍了下去。
仿佛想将心里的悲愤,发泄在大地里。
大地无语。
它不但能孕育生命,也同样能接受死亡。
鲜花在地上开放时,说不定也正是尸体在地下腐烂的时候。
× × ×
坟已挖好。
金开甲提起西门玉的尸体,抛了下去。
一个人的快乐和希望是不是也同样如此容易埋葬呢?他只知道双双的快乐和希望已被埋葬了,现在他只有眼见着它在地下腐烂。
你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有时反而比夺去他的希望仁慈些。
他实在不敢想像,一个已完全没有希望的人,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他自己还活着,就因为他虽然没有快乐,却还有希望。
双双呢?她从未流泪,绝不流泪。
但只要一想起双双那本来充满了欢愉和自信的脸,他心里就像有针在刺着。
现在他只希望那两个青年人能安慰她,能让她活下去。
他自己已老了。
安慰女人,却是年青人的事,老人已只能为死人挖掘坟墓。
他走过去,弯腰提起了麻锋的尸体。
麻锋的尸体竟然复活。
× × ×
麻锋并没有死。
腹部并不是人的要害,大多数的腹部被刺穿,却还可以活下去。
认为腹部是要害的人,只不过是种错觉。
麻锋就利用了这种错觉,故意挨了秋凤梧的一剑。
金开甲刚提起了他,他的剑已刺入了金开甲的腰,直没至剑柄。
(三)
剑还在金开甲身上,麻锋却已逃了。
他把握住最好的机会逃了。
因为他知道高立和秋凤梧一定会先想法子救人,再去追他的。
所以他并没有要金开甲立刻死。
高立和秋凤梧赶出来时,金开甲已倒了下去。
现在他仰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嗄声问道:“双双呢?”
现在他关心的还是别人。高立勉强忍耐着心里的悲痛,道:“她身子太弱,还没有醒。”
金开甲道:“你应该让她多睡些时候,等她醒来时,就说我已走了。”
他剧烈地咳嗽着,又道:“你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千万不要……”
高立道:“你还没有死,你绝不会死的。”
金开甲勉强笑了笑,说道:“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们何必作出这种样子来,让我看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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