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明月何处有(2)
公孙屠笑声停止,厉叱道:"赵平,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赵中咬了咬牙,手肘用力。
就在这时忽然有刀光一闪。
是傅红雪的刀。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刀。
他们都以为这一战已十拿九稳因为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傅红雪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也就决这时,燕南飞忽然探手,鲜红的剑光血雨般洒出,卷住了公孙屠,杨无忌的剑也已出鞘。
他拔剑的动作纯熟巧妙,他的出手的确有效,一剑刺出,正是燕南飞必死之处。
燕南飞这一剑就算能杀了公孙屠,他自已也必将死在杨无忌剑下。
他只有先回剑自救。
公孙屠的人立刻自血雨般的剑光中脱出,凌空翻身,掠出了门。
杨无忌长剑一式,身随剑走,也跟着掠出。
燕南飞当然绝不肯放过他,正想追出去突听声惊呼,一声厉喝"接住"一条人影从门外飞扑过来,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赫然竟是卓玉贞,幸好燕南飞的剑虽快,眼睛更快,一剑刚刺出,立刻悬崖勒马,及时收了回来。
卓玉贞惨呼着扑例在他身上,只听"当"的声。
铁门已合起
门外立刻传来"叮、叮、盯"连串轻响,十三道锁已全部锁上除了公孙屠外,天下已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打开这道门了。
燕南飞跺了跺脚,不理会已倒在地上的卓玉贞,转身从壁上的洞里窜了出去。
"你照顾卓姑娘,我去将公孙屠的头颅提回来见你1"傅红雪的刀既然已出,他还有什么顾虑?
现在他一心只想杀人。
杀那个杀人的人
刀尖还在滴着血。
赵平已倒在刀下,卓玉贞就倒在他身旁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见从刀尖滴落的血。
一滴滴血落在石地上,再溅开,散成片蒙蒙的血雾。
傅红雪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鲜血从刀尖滴落。
这次他的刀居然还没有入鞘。
卓玉贞挣扎着坐起来,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刀。
她实在想看看这把刀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这把刀杀人时,就好像已被无上诸神祝福过,又好像已被地下诸魔沮咒过。
这把刀上一定有很多神奇的符咒。
她失望了。
狭长的刀身略带弯曲,锐利的刀锋今太深的血槽,除了那漆黑的刀柄外,这柄刀看来和别的刀并没有什么不同。
卓玉贞轻轻吐出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总算看见了你的刀,我是不是应该感激这个死在你刀下的人?"她说得很轻很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当然不是的。
她只不过想让傅红雪明白,她要做的事,总是能做到。
可是这句话一说出来,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她已看见了傅红雪的眼睛。
这双服睛在一瞬间之前还显得很疲倦,很悲伤,现在忽然就变得比刀锋更锐利冷酷。
卓玉贞的身子不由自主在向后退缩,嗫嚅着问:"我说错了么。
傅红雪盯着她,就像是野豹在盯着它的猎物,随时都准备扑起。
但是等到他脸上的红晕消褪时他只不过叹息了一声,道:"我们都错了,我比你错得更可怕,为什么要怪你。"卓玉贞试探着问:"你也错了?"
傅红雪道:"你说错了话,我杀错了人。"
卓玉贞看着地上的尸体:"你不该杀他的?他本来岂非正想杀你。"傅红雪道:"他若真的想杀我,现在地上这尸体就应该是我。"他垂下头,眼睛里又充满悔恨悲伤。
卓玉贞道:"他不杀你,是不是因为报答你上次不杀他的恩情?"傅红雪摇头。
那绝不是报答,你无论砍断了谁一只手,那个人唯一"报答"你的方法,就是砍断你一只手。
——也许那只不过是种莫名其妙的感激,感激你让他知道了一些以前他从未想到的事,感激你还为他保留了一点人格和自尊。
傅红雪了解他的心情却说不出。
有些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本就是任何人都说不出的。
刀尖的血巳滴干了。
傅红雪忽然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卓玉贞道:"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杀错人,也是最后一次。"傅红雪冷冷道:"你又错了,杀人的人,随时都可能杀错人的。"卓玉贞道:"那么你是说。"
傅红雪道:"这是你第一次看见我的刀,也是最后一次。"他的刀终于入鞘。
卓玉贞鼓起勇气,笑着道:"这把刀并不好看,这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刀。"傅红雪已不想再说下去,刚转过身,苍白的脸忽又拙紧"你怎么能看得见这把刀的?"卓玉贞道:"刀就在我面前,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她说得有理,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
这里根本就没有灯光。
傅红雪五岁时就开始练眼力,黑暗闯热的密室,闪烁不定的香头日复日,年复一年。
他苦练了十年,才能看得见暗室中的蚊蚁,现在也能看见卓玉贞的脸,就因为他练过所以他知道这绝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卓玉贞怎么能看得见这把刀的?
傅红雪的手又握紧刀炳。
卓玉贞忽然笑了笑,道:"也许你还没有想到,有些人天生就是夜眼。"傅红雪道:"你就是?"
卓玉贞道:"我不但是夜眼,还能看穿别人的心事。"她的笑容很黯淡:"现在你心里一定又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卓王贞,你当然不会认为我是个妖怪,但却很 可能是公孙屠他们派来的奸细,说不定是个很有名的女杀星,甚至连明月心都很可能是被我出卖的,因为没有别的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傅红雪不能否认。
卓玉贞看着他,眼睛里又有了泪光"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为什么?"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也许你不该这么聪明的。"卓玉贞的男人,怎么会找一个笨女人替他生孩子?"傅红雪闭上了嘴。
卓玉负却不肯停止:"我生育来的孩子,也一定是聪明的,所以我绝不能让他一生下就没有父亲,我不能让他终生痛苦恼恨。"傅红雪的脸在拙搐。
他了解她的意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也是个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孩子。
一个没有父亲的聪明孩子本身就是个悲剧。等他长大后,一定还会替别人造成许多悲剧。
因为他心里的仇恨远比爱多得多。
傅红雪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可以替你的孩子找个父亲。"卓玉贞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
傅红雪道:"谁?"
卓玉贞道:"你。"
地室中更黑暗,在黑暗中听来,卓玉贞的声音仿佛很遥远"只有你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只有你才能保护这该子长大成|人,除了你之外,绝没有别人。"傅红雪木立夜黑暗里,只觉得全身每一根肌肉都在逐渐僵硬。
卓玉贞却又做了件更令他吃惊的事。
她忽然抓起了赵平的弧形剑"你若不答应,我不如现在就让这孩子死在肚里。"傅红雪失声道:"现在?"
卓玉贞道:"就是现在,因为我感觉到他快要来了。"她虽然在尽力忍耐着,她的脸却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女人生育的痛苦,本就是人类最不能忍受的几种痛苦之一。
傅红雪更吃惊.道;"可是你说过你只有七个月的"卓玉贞笑了笑.道:"孩子本来就是不听话的,何况还在肚里的孩子,他要来的时候,谁也没法子阻止。"她的笑容虽痛苦,却又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母爱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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