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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百年惊情

他更一步一步知道一切。

可是,他亦愈来愈不明白一切。

步惊云真的不明白,眼前这头可能会是整个人间最强、最可怕的魔,何以是一个女人?

且还是一个他可以唤了其名字的女人。

他竟然在冲口而出之下,唤她雪缘!

阿铁的雪缘!

阿铁?

雪缘?

他俩是谁?

顷刻间,步惊云的心如同给这个名字紧紧缠绕,千头万绪而上心头。

阿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好像非常熟悉,熟悉得简直如他自己,可是,无论怎样想破脑袋,他还是记不起阿铁是谁。

雪缘二字,亦骤然在步惊云的心内,掀起一阵一温一 柔的涟倚,他不明白何以自己会有这阵刻骨铭心似的一温一 柔触一动,他的脑海内的白衣倩形,步惊云相信她的名字,应该便是他刚才冲口唤出的一一雪缘!

“你,”“是一一一”“阿铁的一一一”“雪缘?”

步惊云又不由自主地、神色凝重的向黑瞳主人再问一次,横冷的一字眉几已连为一线,皆因为黑瞳主人所揭示的恶魔真面目.居然令他感到如斯熟悉。

可惜,他所能记起的也仅此而已,他适才蓦然冲口而出“雪缘”二字,或许仅是一种自然反应所致。

一种埋在他脑中心中深处,早已遗忘却又很想再叫千次万次的自然反应。

事实上,亦难怪步惊云会叫出雪缘的名字,缘于黑瞳主人的真面目,赫然真的与步惊云脑海内那条唤作雪缘的白衣清影——

一模一样!

是的!真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分别仅是,黑瞳主人并没像步惊云脑海内的倩影般一身白衣,“它”反而是黑色的!

赫见此际已把身上黑雾驱散的“黑瞳主人”,此际一身黑纱罗裙曳地,一头黑得发亮的发一丝长这一丈,且无风自动,俨如一条从最黑的地狱里伸上人间摄魄魂的黑练。

她整个人看来,居然比黑瞳更!更侵入!

如果说,黑瞳是从地狱来的魔女,步惊云是从地狱来的死神。

那未,黑瞳主人,便是如假包换的——地狱!

但最瞩目的还不是她浑身折黑暗,而“她”的脸!

她的脸不独令步惊云感到似曾相识,且还是一张——

艳绝尘寰,足可叫天下女人炉忌,群雄迷乱,她,原来是一头武艺无敌、气度无敌、兼一美得“盖世大敌”的魔!

完美的魔!

而这头美艳不可方物的魔,乍闻步惊云唤她“雪缘”,却仅是摇首一笑,继而又凝眸瞧着双眉己连成一线的步惊云,道:“呵呵,步惊云,你终于看清楚本座的真面目了,真想不到.你甫睹本座庐山,居然可叫出‘雪缘’的名字,看来,‘神’那老家伙所谓的奇药‘忘情’,即使能令你忘情,还心不动如死神,只是脸色一沉道:“你,”“真的唤作——”

“雪缘?”

骤闻此语,黑瞳主人的美脸之上竟尔泛起一丝苦笑,略带遗憾的道:“坦白说,步惊云,本座也极希望自己会是那个‘雪缘’,可惜,我并没有她那佯的福气,可以得到一个真心一爱一的男人,我、并不是那雪缘……”

说至“真心一爱一她的男人”这句话时,黑瞳主人又目光闪烁地瞥着步惊云,偏偏她口中所说的真心男人,便是他!然而,步惊云向来冰冷,在此与魔对峙的紧张时刻,心神绝对不容松懈,更是不解风情.他似乎并没即时领会,黑瞳主人所说的男人是他。

黑瞳主人又再续说下去:“本座于这百多年来,虽一直蛰伏于此嵩山上的迷宫地狱之内.不过亦时会外游,而且黑瞳,雪达魔甚至魔一娘一,亦不断为我注意神州变化,关于那个‘雪缘’的事,我们亦略知一二……

黑瞳主人语音稍顿,复道:“她。是一个很难得的女子,她为了神州不单牺牲了自己,也放弃了一段本可开花结果的珍贵感情,她放弃了一个她不应离开、而且亦相当难得的痴情男人,宁可自身以后天边寂寞地活下去,本座,亦很敬佩她……”

步惊云听至这里,这地冷冷的道:“痴……”

“情?”

“世上——”“还有——”“痴情的人?”

黑瞳主人格格一笑,满含深意的瞟了步惊云一眼,答:“呵呵,我不信世上还有痴情的男人存在?不错!本座当初到实也不怎样相信,后来当我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唤作‘阿铁’的男人,尽管他的恋人变得如何衰老,如何丑陋,他亦绝不变心,誓要与其恋入长相厮守的时侯,本座才开始后悔,为何自己百多二百年的生命,大部分岁月都耽在此迷宫地狱内连筹帷口,为何不早早点出关,比那个“雪缘”更早邂逅那个绝顶痴情的男人?”

黑瞳主人这回话,也许仅仅是说笑而已。以“她”这样一个拥有宏伟计划与及大抱负的人间魔者,或许早已看破世情,看破男一女私情。

然而讽刺的是,步惊云的前身“阿铁”那样痴情,此刻的步惊云却竟然不大相信痴情……

步惊云愈听,一张脸愈是铁青,隐隐然感到有点不安,缀缓道:“谁一一”“是那个一一”黑瞳主人又是一笑,笑中叹息:“唉,步惊云,你连雪缘是谁也不知道,又何苦要知道谁是阿铁呢,就让本座告诉你吧,这个阿铁,已经死了!至少,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已不再是那个雪缘的阿铁……”

黑瞳主人话中有话,却又欲说还休,看来,她也极为尊重,‘雪缘’曾作的决定,虽然她已探知雪缘及步惊云的一切,亦意不会把真相告诉步惊云。

死了?步惊云听罢只是一阵冷笑,似乎,他并不会轻信黑瞳主人的放只早上下也无暇再探究关于那个雪缘及阿铁的事,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是……

他猝地又沉沉的问:“既然一一”“你并非什么雪缘,”“那,”“你一一”“是谁?”

对了!这一条,才是眼前最需要找出答案的问题!眼前这头美艳绝伦的魔,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瞳主人闻言后吃吃娇一笑,答:“很好!你我终于也步入正题了!步惊云,虽然本座容貌与那个雪缘异常相像,但,我俩的命运却是截然不同的……”

“正如本座先前所说,那个雪缘尽管半生受人一操一控,到头来,亦终可找着一个真心一爱一她的男人一一阿铁,然而,本座纵与她拥有相同的面日,际遇却有天渊之别,我,一生也没有遇上一个肯为我死心塌地的男人,真的!情一爱一二字,整整作弄了本座六十多年,我方才从梦中惊醒过来,捏了一把冷汗……”

“我如今虽已超脱物外,但我在世时曾有一个名字,相信会令你十分吃惊,本座这个在世时的名字,唤作……”

说了!这头神秘莫测的女魔,终于要揭露她真正的身份,步惊云亦不由屏息簿气,凝神以待她这个自诩为会令死神十分吃惊的名字。

但见她巧笑凝眸,如雾中之花的眼睛一面盯着步惊云,一面一字字地吐出她的秘密,一个三个字的秘密:“我其实唤作一一一”“白!”

“素!”

“贞!”

隆!隆!隆!

白素贞三个字,简直如雷贯耳!

她竟然是白素贞!她竟然是白素贞!

步惊云浑身霎时如遭雷,此时此刻,他心里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便是……

她在说笑!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便波他自己推翻了!当他半信半疑的目光,与黑瞳主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她目光中的肯定,已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她适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

她也没必要再骗他!

天!

想不到一代魔女黑瞳的主人——魔,不但与长生不死的神同样身怀盖世无敌的气势,她竟然还是白素贞!只是,白素贞不是神的女儿吗?即使是雪缘,也窜、曾当上“神姬白素贞”的身份,成为神的养女……

目前的魔,到底为何也是白素贞?

她又是那一个——白素贞?

昏暗的圣门之内,倏地因“白素贞”这个名字而变得一片死寂,只有仍站于一旁、处于“六感七识”迷糊难辨的孔慈,在徐徐轻一按“达摩之心”表面那些小骰之时,所发出的“拍拍”声音。

步惊云依旧冷冷的、一声不作的盯着黑瞳主人,一动不动,事实上,他仍未熬过冲破任督二脉所带来的“瞑眩”之关,也难动分毫。

只有黑瞳主人,她看着步惊云眼内那狐疑的目光,终于首先打破缄默,悠悠道:“是不是有点出乎意外,步惊云,我知道本座是‘白素贞’的事实很难令人相情,白素贞本来只应是‘白蛇传说’内的蛇妖,何解又会是一头黑色的魔,不过,假若你知道,这世上不单本座唤作白素贞,还有两个女人唤作白素贞时,你也许便会逐渐明白,本座其实是那一个白素贞了……”

步惊云仍是不语,他自小已极少说话,纵使到后来遇上孔慈这个忠心跟他的侍婢,也仅是较少时多说一两句话,平素更绝不会主动张口。今日,为要知道真相,他已破例问得大多,故如非必要,他也不想再搭腔下去。

黑瞳主人似乎也相当了解步惊云这种德一性一,亦不以为意,只是自行继续道:“这世上,曾有三个女人唤作‘自素贞’,其中这一,便是‘白蛇传说’之内,那个痴恋许仙的白素贞,她其实并不是什么蛇妖,而是那个长生不死之神的亲生女儿,更是一个绝世高手。”

“第二个,却是一个本来不姓白,反唤作‘雪缘’的女孩,她因为长得与痴恋许仙的白素贞一模一样,故白素贞死后,神便纳她为养女,并赐名‘白素贞’,以填补他为失去亲生女儿所生的空虚……”

“而第三个……”

“第三个白素贞便是本座!不过本座却并不是‘最后’的一个白素贞,而是‘最早’的一个白素贞,白素贞这个名字,本来便是属于我的……”

“我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一一”“痴恋许仙的那个白素贞的——”

“亲生一娘一亲!”

“亦即是‘神’一生唯一的结发妻子一一”“步!白!素!贞!”

步……白素贞?

万料不到,这个绝艳发女魔居然自称是神的结发妻子,且还有一个夫姓——步!

然而话说回来,雪缘当初曾向仍是阿铁的步惊云提及,神的女儿“白素贞”的名字,本来是因神神悼念其亡妻所取,甚至不用其女儿跟随他姓“步”,所以,最早唤作“自素贞”的人,亦应是一神的亡妻!

正因这个缘故,所以眼前这个自称是白素贞之母的步白素贞,容貌才会与雪缘相像,一切都只因雪缘极像神的女儿白素贞,而白素贞,亦像她的一娘一——步白素贞……

饶是如此,神的妻子本应死了,却怎会是眼前的“黑瞳主人”?

更是与长生不死的神相对的——

无敌之魔?水存不灭之魔?

步惊云原是一直异常冷静他们听着,惟一连串白素贞的名字,也把他的思绪陷于一个片紊乱,尤其是当黑瞳主人自称是“步白素贞”的时候,当中的“步”字,明显是她的夫姓,亦即是那个长生不死之神的真正姓氏!

他不虞那个做坐于少林庭园那问壁画中的“神”,不独面貌才与自己相你,就连姓氏,居然亦瞩出一家一”步”。步惊云纳罕,难道……他与那个长生的神有非常及密的渊源”而且在他失去记忆的五年过去,他与这个神之间亦曾发生一些重要的事,致令他如今体内潜藏那股他不明了的无敌力量一一摩诃无量?

疑点似乎愈来重多,幸而自称是步白素贞的黑瞳主人,此时已蓦然幽幽叹道:“红尘来去,到头来只余春一梦 一场!步惊云,你可知道,身为神妻的我,本应可以永远长伴神的左右,受千人敬万人拜,何以今时今日,反会沦为黑暗地狱里不见天日的一一魔中之魔?”

步惊云重并没回答,只因他知道,她一定会自行回答。

果然!黑瞳主人“唉”的长叹一声,继续沉吟下去:“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何以本座会是魔中之魔,告诉你!本座自甘为魔。全因为四个字!这四个字,也是本座这百多二百年的不灭生涯始终追求的东西,亦是我‘魔渡众生’计划内的最终目标!

这四个字更关系着本座一生所求、毕生所追……”

哦?那未,若然知道这四个字,岂不可以知道“魔渡众生”计划究竟是为了什么?

黑瞳主人说到这里,忽尔语音稍顿,神情更突然变得有点兴奋,像是亦为自己将要提及这四个字而身心一振,但听她终于一字一字地向步惊云道:“坦白说,本座一直不借任何代价,都要实行‘魔渡众生’的原因,便是因为‘魔渡众生’的最终目标,是这四个字一一”“公平民一主!”

公平民一主?

步惊云闻言陡地一楞。

终于揭开了!想不到他一直无法看穿黑瞳主人那个“魔渡众生”的计划,惟这个计划一经揭开,竟会仅是为了“公平民一主”这四个字如斯简单!

“公平”二字非常显浅,步惊云一听便全然明白,这是指“公平平等”之意。

惟是,何谓一一“民一主?”

这是两个好像已超越了这个时代应有的字,步惊云,从没听过这两个字!

黑瞳主人似乎亦瞧出步惊云心中疑一团一 ,浅浅一笑:“步惊云,我知道你心中一定不会明白,公平民一主中的‘民一主’二字是何含意?不过这亦难怪,因为截至目下为止,在神州的历史上、用辞上,亦比没出现‘民一主’这两个字,你知道为什么吗?嘿嘿……”

“这全因为‘民一主’二字根本便是本座所创,也只有本座,才敢逆天逆地、逆皇逆国,自创这两个真真正正离经叛道的——字!”

哦?步惊云听罢不由双眉一蹙,“民一主”二字听来虽令人不明所以,量为何创下这两个字,竞会逆天逆地逆皇逆国、离经叛道如斯严重?

就在步惊云思忖之间,黑瞳主人已开始徐徐解释:“所谓‘民一主’其实便是以‘民’为‘主’.是本座因感神州历朝历代,代代皆以皇帝为人中之龙,至高无上,草民支贱如缕蚁而创!

试问龙与蚁,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简直使是云泥之别……”

不错!步惊云脸上虽无反应,心底却深深表认同!

神州苍生,每每皆以皇帝为尊,就连抬首看皇帝一眼也不配不敢,唯恐自己目光会沾污龙躯,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升斗平民百姓?

天下万民,生杀这权尽皆一操一一人之手,然而无论是天子抑是贱民,脱一光了衣服,卸下了身份,还不是“凡人”一字?又有何分别?

为什么偏偏要以一人掌管亿万人?步惊云纵然对这世间的事一爱一理不理,亦觉极不公平!

黑瞳主人道:“不仅皇帝与百姓有天渊之别,就连官商宫贾,亦与一般低下草民划清界限,他们永远众这些草民的劳力中窄取他们的血汗。以求能脑满面肥,步惊云,你可知道,神州每天,有多少黎民百姓熬不过苛捐杂槐,而卖身为一奴一为婢为一妓一,任人劳役?即使没有卖身的百姓,每天也在贫贱之中过活,只因为统治他们的人,做踞深宫,坐拥后宫三千,全不解徐民疾若,神州百姓,给外号是‘龙’内里是‘虫’的九五之尊统治,实在非常可怜……”

步惊云纵然亦认同黑瞳主人的话,惟此时终不禁道:“那也一一一”“未必。”

“神州,”“也曾出现一一一”“贤君。”

黑瞳主人闻言只是冷笑一笑,答:“是吗?可惜纵有一朝贤君,难补十代庸主!归根究底,问题都邮于将众生的一切问题,一交一 给一个管治,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

她说着一瞥步惊云,似想从眼神中得到他的认同,再道:“就是把所有的田地归给天下万民,把所有皇、臣、官、商的统治权力瓦解,就让一切都没有最终主宰,并由万民自己去决定自己的路,以民为主,不用再受地位崇高的人所支配。身不由已……”

“再者,每人在庄稼手作所得的,亦要拿出来均分,共同分享产业,而世上亦再没有任何特权存在,人人都一样平等,这,就是本座自创以民为主的真正意思!”

“本座亦深主即使今朝今代,我并不能真的推行以民为主,而使四字在历史中失传,但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一些有心人,会像本座一样,悟出以民为主这个绝对完美的国度,令以民为主这四字会在人间历史上出现……”

原来,黑瞳主人所谓公平民一主,便是人人平等,无分高低,共同决策之意,步惊云心忖,难怪她说这四个字会逆天逆地、逆皇逆国了,因为以民为主这个观念,完全是推日了自天地初开,元斤刀帘一直流传下来的固有观念,而且要达致以民为主,想必也需先逆皇逆国,推翻帝制,方能今天下亿万草民自一由……

想不到眼前这个自诩为魔的白素贞,竟有如斯宏远的理想,以民为主,不啻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理想,步惊云虽然对于一切君的统治把戏并无兴趣,一双冷冷的眼睛,亦不由隐隐流露一丝赞赏之色,是为了眼前这女中英雄杰而衷心赞赏。

她虽是一介女流,却在当世大多数凡夫俗子都甘心屈服于皇帝无上霸权的统治之时,她反已勘破一切位高权重者的虚伪,不惜密谋:‘众生平等’,希望以后能够再元君蔬人民之分,如果她此刻对步惊云所提及的计划及心愿是千真万确的话,那她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众生谋取自一由”的精神,实在值得敬重!

即使,她口中所说的以民为主,可能只是难以实现的完美理想,甚至是仍未能分清是对是错的理想……

也只有她这样一个超然的绝世恶魔,才可在群从屈摄于皇权这下同时,悟出这样一个可能已超越此世代的理想社会……

然而,黑瞳主人所言的公平与及以民为主,听来纵是异常完美,惟正因为完美,步惊云反而感到在此世此代,有点不大可能只因为以民为主可能在她的心中相当完美,可是,世上并没有真正。‘完美’的人,人有许多弱点,贪婪及野心是其中之一,当完美的观念在不完美的群众当中推行这时,也许,一切果都会——始料不及……

世上真的可以民为主?也许,当草民得到权力后,他们又会以他们大部分人的权力,去左右少部分人的自一由、思想……

可是,步惊云并没与黑瞳主人争辨下去,他太明白事情永恒有正反两面,故从不争辨,他只是暮然记起一件事。

倘若“魔渡众生”的计划真的只为求“众生平等,以民为主”,那何以黑瞳主人为要实行这个计划,不惜深谋远虑多年,要人木人巷令孔慈回复记忆,打开那颗达摩之心,再找出那件所谓可以反转天地的无敌武器?

这件无敌武器据闻可以反转世间,但反转世间,真的可达至人人平等?

步惊云虽是满腹疑一团一 ,始终不动声息,他只是突然又张口问黑瞳主人一个问题:“你,”“既有远大理想,”“为何却因一”“以民为主一一一”“沦为一一一”

“魔中之魔?”

问得好!一个抱有远大理想的人何以会甘愿于黑暗地狱中不见天日?其中定有不足为外人值的隐衷!黑瞳主人骤闻此问,适才为提及以民为主所流露的振奋,亦不期然一扫而空,转为一片惆然,但听她落寞地答:“许多时候、抱有远大理想的人,同时都会相当精明……”

“而我最大的优点,便是太精明,可惜,也同时是我的缺点……”

黑瞳主人说至这里,如梦的眸子内仿佛蕴含一丝侮意:“正因为我太精明,所以,我终于看清楚一个我最一爱一的男人的——

“真正面目!”

“到了最后,我宁愿不被他所一爱一,也要永永远远的离开他,宁愿成为永远没沦的魔中之魔……”

“哎……”

如烟憾事,恍似在刹那间都一一而上黑瞳主人心头,只不知,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憾事了?

会否,已是二百年前的事?

步惊云并不用多加猜想,黑瞳主人此际已把她遗憾的前尘故事。

一一道来……

而就在仍处于“瞑眩”之关的步惊云,正要逐步知道黑瞳主人前尘之际,有一个人,却比步惊云更早知道这头魔的身世。

这个人正是聂风!

聂风本被黑瞳主人及魔一娘一国在那个迷宫地狱之内,纵然他一穴一道被解,可以再度行动自如,惟是……

黑瞳主人曾向聂风展示其真正面目,聂风已知道她的容貌竟与“雪缘”一模一样,尽管从黑瞳主人的神色看来,聂风亦推测她绝非雪级,极其量,她只会是与雪缘相你的“白素贞”而已,无论是那一个白素贞……

但,向来处变不惊的聂风,不审情不自禁地大大震惊,待得他情绪平息下来之时,已耗了不少时候。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先走出眼前这个人间地狱外的迷宫再说!

只是要走出这个数以百计通道纵赁一交一 错的迷官,真是谈何容易?

无计可施之下,聂风惟有先把中了“失心度”的断一浪一,安置在一个安全角落,然后,便边自在黑瞳主人这个热如地狱的楼身这地四处寻找,希望能找出一些可以指示走出外面那个地狱迷宫的蛛丝马迹。

只借,找了半天,还是都找不出什么,惟在聂风一番搜索之后,竟给他发现了其中一条巷道尽头,有一问石门深锁的密室,唤作——

魔居!

“魔……居?顾名思义,这是黑瞳主人平素所居之处了?”聂风心忖:“这里即是其重地,想必有些迷宫的地图……”

一念及此,聂风更是刻不容缓,随即察祝度居外的石壁,有否开启魔居石门的枢纽,幸而,他很快便在奎上找着魔届门的枢纽。

“轧”的一声,魔居这门终于向旁滑开。

聂风小心奕奕的步进魔居之内,只见内里一片漆黑,唯有先取出火招子燃亮壁上一惧残烛,当烛光一亮刹那,聂风的面色陡地一变!

满以为恶魔的居停,也大都像外面那个人的的地狱一样诡奇一陰一森,谁料,展现于聂风眼前的魔居,却是一间布置得相当简朴清雅的小室。

小室之内,也另无什么奢花俗艳的装饰,只有一床 一桌两椅,俱是木造,看来,这头魔中之魔,所需要的也仅止这些,生活绝不穷奢极侈。

聂风见状不由打从心底赞叹:“好!这间魔居虽小,然而比诸那个长生不死的神所皤踞的‘搜神官’实在好上不知多少倍!搜神宫内每一砖一壁一石,皆是巨大的透明水晶一精一雕细琢而成,虽然美仑美矣,令人眩目,但支洞、冰冷、无情,这间小小魔居,在简朴之中却反而显得有情……”

不错!由所居之处推而及人,“无情的殿”居住“无情的神”,有情魔居,内里所楼的魔,会滞反而是——多情的魔?

聂风并不抹煞这个可能!

不过并非深究这个的时候,聂风稍一定神,便开始在魔居之内搜索,希望能尽快找出迷宫地图。

魔居内除了数件简朴家具,还有满墙满壁的画与字卷,骤眼看来,少说也有万多,可知黑瞳主人实是一个博学之人,聂风就在那万卷画中寻找着。

约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聂风依然役发现半张地图的踪影,只是却给他找着一轴字卷,上画黑白分明四个字——

“恶魔手札”!

恶魔手札?那岂不是恶魔自己所记关于自己的事情?或许。

手札内会有迷官的地图亦未可料……

想到这里,聂风连忙翻开这卷手札,他随即发现,这卷手札内亦没画下什么地图,不过却记载着一些事情……

一些恶魔的前尘故事!

想不到这头对众生有深远计划的魔,居然会在闲时记下自己的过去,只怕……也是一个有心人吧?

聂风一直翻阅这卷手札,一面看,他的心也在一面吃惊“啊!想不到……她,竟然是……”

“步?白?素?贞?”

“她与白素贞既是母女,难怪,她的真面目会与雪缘那么相像了……”

是的!手札内所记的,不但有这头魔身为步白素贞的真正身份,与及她和神的恩怨纠缠,还记下了“魔渡众生”计划的最终目标一一一“以民为主!”

再者,甚至连孔慈的身世,还有她幼年所发生的悲惨遭遇,亦一一被提及,无一遣漏。

聂风愈看下去,愈为自己所看见的真相骇异,他万料不到,一个本是女儿身的“魔中之魔”,竟会有一个如斯深远、庞大、艰矩的计划——以民为主,尽管他仍不知道,究竟以民为主,与那件据闻可以反转天地的武器有何关系,因手札内并无提及。

还有,孔慈在童年的悲惨遭遇,更令他相当震惊!

然而以上种种,还不及他回至这卷手札最后一部分时,那样令人震惊!

这卷手札的最末,赫然记载着黑瞳主人所一习一 的绝世魔世魔功详情……

黑瞳主人所一习一 的魔功名为“六大魔渡”,当中细分为六大类死渡。

雪渡。

经渡。

失心渡。

他生渡。

与及最后的一一无量渡!

其中的“死渡”“雪渡”、“经渡”,都分别被黑瞳主人传于“黑瞳”、“雪达魔”

及“经王”.后来黑瞳把死渡另创为“死神之手”,雪达魔则把雪渡演变为“达魔雪手”,还有,经王把经渡改为“无经无道”!

而聂风一度信任的魔一娘一,也噌一习一 练其主人的“失心渡!”

依黑瞳主人手札上所写,任何人只要一习一 练六大魔渡的其中一渡,在内力方面除了高得惊人外更可化内力而成一种火热劲力,能把金属溶化,亦可随意凝聚劲力,把哗了的金属凝结而成溶化前的相若形状……

即使是以冰冷内劲为主的“雪达魔”,亦可把冰冷的真气化归元,再由丹囹贯气而成火劲,煮铁瘠金……

如果这手札内所记的是事实的话,聂风至此便总算恍然而大悟,何以乔装,‘香雪’的魔一娘一,可以挟着他冲过那面“界门之镜”?

那全因为,所一习一 的“失心渡”,也能令她生出一股可随意“溶金聚铁”的无上火劲,而“界门之镜”亦是一面铜制的金属巨镜……

故当冲近“界门之镜”时,身上所散发的火劲,已把界门之镜的表面烧得一焉通红,无论多么坚一硬的铜,亦难烧至变为一道如“流水”般易于冲人的帘,而当她冲过界门之镜后,纵是未及以巧劲把水帘般的界门之镜凝回原状,界门之镜亦会逐渐自行冷却,凝回原状。

好神妙的内家修为!聂风亦为黑瞳主人能创出此六大魔渡而叹为观止,然而,当他看至六大魔渡最后两渡——他生渡与无量渡时,更令他目定口呆。

魔诃无量,六大渡中的无量渡,竟然唤作“地极摩柯”,还有,还有,还有……

匪夷所思的他生渡!

“他生渡”才是令聂风目定口呆的真正原因!

缘于香雪曾对聂风及步惊云提及,其主人所创的“他生渡”,可以令亡者的灵魂寄藏于孔慈体内,静俟良机而出,然而,聂风如今所看见的“他生渡”,即完全不是那回事,看来魔一娘一为了守秘至最后一刻,又对他及步惊云再多说一次谎话了。

恶魔手札内的“他生渡”,原来并不是一种可以令死人寄生他人躯体的方法,苦世上真的有这种转生方法,那已经不是一种武功,而是法术!

“他生渡”原来只是一种……

天!聂风在知悉真相后当场面如死灰,他霍地发一党一 ,这个才是真相中的真相!

最有用的真相!

“原来……如此!原来真正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简单?”

“原来,所谓永存不灭的人形化身,根本·……便是假的,根本便是早已……”

“不再存在!”

不再存在?

聂风到底在说些什么?黑瞳早于五十多年前已经伤重致死,她的肉一身早已不再存在,这一点确是事实!但她一缕芳魂,不是仍不断转生于活人一体 内的吗?为何聂风偏要说她及雪达魔等人形化身是假的,更早已不再存在?

那,如今仍寄生于孔慈体内的黑瞳芳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聂风知道“黑瞳”等人转生的真正真相同时,遂地,魔居门的那方,陡地传来了一个男人声音,徐徐的道:“你,终于也彻底明白……”

“藏在孔慈体内的黑瞳灵魂,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了吧?”

声音低沉而忧郁,略带伤感,惟何以声音的主人己步至门边,若他从不张口说话,身怀“冰心诀”的聂风也毫不察觉?

只有一个原因,除非……

来人身怀比聂风更“轻”的“轻”功!

不错!聂风此时也知道身后的汉子是谁!他已认出他的声音,亦认出他那种独有的冰雪一般的优郁,他连随回身一瞄来人,问:“是你?”

“雪达魔?”

对了,来人正是在经王口中,轻功可能已可一掠百丈而不需着地的一一一白衣雪达魔!

惟是,这个在步惊云眼中极具信念、众不见真面目的白衣人形化身,他何以又会于此时此刻出现?

但听雪达魔悠悠的道:“聂风,如今你总算知道,若你要对付黑瞳及我主人,根本便不可能对付得了,因为——……

“黑瞳、我、甚至主人,虽然说是永存不灭,但我们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真正的毁灭了,根本已再没有‘形神俱灭’这回事,所以由始至终,孔慈仍是孔慈,她根本从不曾是——”

“黑瞳!”

什么?孔慈由始至终仍是孔慈,从不曾是黑瞳?

那,为何黑瞳灵魂竟可与孔慈的心说话?为何孔慈会随时随地一性一情大变,变身而成邪恶的黑瞳?

事情经雪达魔如此一说,更趋曲折离奇,惟聂风乍听下却面无惑色,似乎,在阅结那卷手札之后,他真的已彻底清楚一切了,但听他点头答道:“是的!我已经明白一切!本来,我一直在担忧此事过后,如何可把黑瞳的灵魂驱出孔慈体外,令孔慈变回一个正常的人,然而,如今已经全都不用了,因为,黑瞳、你、经王,甚至你们的主人,原来全都是不存在的……”

“不过,我有一点仍不明白,雪达魔,你不是早说过不会助你主人达成其计划的?

那,你为何又在此时此地出现,你是前来助他?

还是前来助——我?”

雪达魔淡然的答:“你错了。”

“聂风,我雪达魔此来,并非助我主人,亦非助你……”

“我此行是要你——”

“助……”

“我!”

助他?聂风当场纳罕!

真是峰回路转!雪达魔竟然反过来向聂风求助?然而就在雪达魔此语方歇之际,聂风终于明白,何以他会向他求助了!

原是一直卓立着的雪达魔,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仆:一个踉跄,赫然已经不支倒地!

变生时腋,聂风赶快上前扶他,因雪达魔也曾救过他与步惊云,聂风这才瞥见,雪达魔虽然蒙着白纱,唯一张咀已在咯血,血已透纱而出。

他,受了伤?

聂风想揭开雪达魔的蒙头白纱,察看他的伤势如何,谁料已伤重倒地的雪达魔却慌忙叫住了他:“不!别要……揭开……我的面纱,聂风,我……不想任何人……

看见……我的脸……”

聂风却道:“雪达魔,我如今已知悉一切真相,即使你的真正项目给我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看来受到创非轻,还是身一体要紧,请让我揭开你的面纱!”

聂风的说话亦言之成理,然而雪达魔似有在犹豫,聂风见再不能耽误下去,唯有乘他此时气虚血弱,自作主张,一把扯下他蒙首的白纱,椎料雪达魔的面纱甫一揭下,聂风陡地脸色发青!

他赫然看见了……

一个人,如非必要,都不曾挂着面具过活。

纵是黑瞳,她每次藉孔慈的身躯出动之时,所挂的黑铁面具。

也仅为掩饰孔慈与她的紧密关系。

然而,雪达魔既蒙上白纱,他的目的,却是要掩饰什么?

此刻的聂风终于恍然,何以雪达魔会蒙上白纱?何以他不愿任何人看见人他的一一一真正面目?

他的真正面目,竟然是这样的!

竟然是一张一一一冰雕的脸!

不!不是冰雕!聂风定神再看清楚,便知道雪达魔的脸其实并非冰雕,不过也距此不远。

只见雪达魔的真正面目,不!应该说是他以“他生渡”所寄生的这具人形化身,面貌虽然并不丑陋,长相虽只是一般,不过倒令人看得颇为舒服,然而最奇怪的是,他的脸,竟然盖着一层厚达半寸的冰雪,把他的脸紧紧覆盖着,甚至乎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亦是盖在冰雪之下,只有他的咀巴国有一线空隙,供他呼气或饮食之用。

聂风万料不到,雪达魔果真一人如其名,连在白纱下的脸也蒙上厚厚的冰雪,难怪他不愿让人看见这张面目了,想必,有一张名副其实冷面的人,心中一定不会好过……

聂风看着雪达魔的的冷面,目光之中,不由隐隐泛起一丝怜借之色。

雪达魔纵然伤重,惟一瞥聂风目光中的伶惜之色,却道:“聂风,我早……说过,别要揭开我的面纱,如今你终于发现了我这个秘密,也不用可怜我……”

可怜有时候是一种侮辱,尤其对男人!聂风连忙解释:“不!我……并不是可怜你,雪达魔,我只是感到有点可惜……”

是的!雪达魔这张覆满冰雪的脸,与当年鬼虎叔叔的丑脸一样,同样令聂感到非常可惜。

只因为,鬼虎叔叔是一个对主人忠心不二、对一爱一侣矢忘不渝、对义弟处处迟好人,没料到他会有一张如鬼丑脸痴缠一生,而眼前的雪达魔,聂风亦与步惊云有同一想法,认为他是一个极具们们的汉子,然而,他,竟有一张覆着冰雪的脸……

最可叹的是,世上某些样貌绢好的男一女,他们的脸,却与他们的心完全两样……

聂风但言并非可怜雪达魔,而是为他感到可惜,雪达魔闻言似乎感到好过一点,他在冰雪之下的一双眼睛,亦暗暗流露一丝感激之色,道:“聂风,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但你也用不着为我惋惜,坦白说,这五十多年来我不断借体轮回生,这张覆满冰雪的脸,亦已跟随我五十多年,我早已习惯了……”

“什么?五十多……年?”聂风为之惑然:“你这张脸已跟随你五十多年?你的脸为问会这样的?”

雪达魔唯然叹道:“那只因为我所一习一 的“达魔雪手”,它冰雪一般的功力,必须在一习一 者身上某个部位凝冰成雪,方能发挥‘达魔雪手’的威力,而当我在一习一 练达魔雪手初期,我已发现它结冰的部位在我的脸部,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即使当年我的主人豁尽功力,为我阻止冰劲上移,亦徒劳无功,这之后,我终于成为一个冰面的人,即使我另换“躯体转生,那股冰劲还是侵袭我新的躯体,这张脸,一直令我与世人隔绝,也一直令我蒙上那层白纱,永恒的……”

聂风奇道:“但,你主人的收执上说,你的‘达魔雪手’衍生自其六大魔渡的‘雪渡’,若你的脸盖满冰雪,那你主人的脸,岂非也是一样?”

雪达魔摇首:“不!主人和我完全不同!一来,他的功力己登峰造极,他可以随时以体内其余魔渡的功力来平衡内劲,二来,主人所创的只是雪渡,达魔雪手却是我自雪渡中衍生而出的一套走‘雪’入魔的武功,我的脸变成这样,也是疚由自取……”

聂风道:“然而,你看来并不像经王那样嗜武成痴,你为何偏要求上,一习一 成达魔雪手”“为何”雪达魔的声音似是苦笑之一声 ,惟他雪下的咀角却是僵硬的,一点笑意也没有,甚至乎,他在说话时也无法张动咀巴,他只是以气化声身丹田贯出,难怪他的声音如此低沉,低沉得如同一头白色的幽灵,痴心的幽灵。

“我急于要自创达魔雪手,只因为一个人。”

“谁?”

雪达魔满含啼嘘的答:“我这样做,全因为——”

“黑瞳!”

“我最一爱一的黑瞳!”

聂风微微错愕,因为上次雪达魔在救他与步惊云之时,早已暗暗流露一股对黑幢的特殊感情,这一回,他更毫不讳言地在聂风跟前道出心声,可知他对黑瞳的感情,已是……

情难自制。

聂风有点不知所措的道:“纵使……你喜欢黑瞳,也不用这样傻,创这套什么达魔雪手,令自己的脸变成……

如此……”

雪达魔苦苦发出笑声,嗟道:“可惜,当初的我,又怎会顾及后果?聂风,我现下呈示在你面前的脸,并不是我当初第一次生而为人的脸,你可知道,在五十多年之前,在真正的我仍未死去的时候:

那时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聂风并不想猜,不过既然雪达魔这样问,他相信真正的他,样子也好不到哪里!惟一个人雪达魔的答案真如聂风所料,但听他徐徐的道:“那个时候,我的样子,甚至比此盖在冰雪之下的脸更糟上千倍万倍,那时候的我,其实是一个丑男子!”

“而且还是一个暗恋仍未被灭门的黑瞳的——”

“丑男子!”

此语一出,聂风当场为这一怔!

想不到,在黑瞳仍未灭门之时,雪达魔已在暗恋她?他,已认识当时未变为魔女的她?正因这样,所以雪达魔无论如问,亦会站在黑瞳身边?支持她直至永远?

原来,五十多年前的雪达魔,在他还未成为人形化身之前,他本来唤作“雪休”,是一个小和尚,居于天聆小村内的一间寺院——

佛仁寺。

雪达魔自小一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皆因他是一名长得当丑弃婴,也许正因他丑,所以才会被父母遗弃。

后来,多亏佛仁寺的老主持把他捡回来,抚养成一人 ,然而因为他丑,佛仁寺上下大多数和虽然没对他怎样,一些年青的弟子,却对他诸多戏一弄,不但经常取笑他,还不时乘老主持不在时,对他拳打脚踢。

后来老主持圆寂,新上任的主持对一切琐事又不大理会,于是,那些年青弟子对雪达魔的肆虐,便更变本加厉了。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长大的!只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苦难中熬过,惟一可以安慰他的,只是那些对他那个年纪来说、“似是似非”的佛理!

有好几口,雪达魔都想一走了之,惟天大地大,他了然一身,又不知该楼身何处?

更何况他很自卑,以他那张丑脸,还可找到什么好的生计?只怕也会饿死街头!在寺内虽受尽凌一辱,总较无处容身为佳!

然而。这样一个没有明天、没有希望的丑孩子,有一天忽然在心中诞生了希望。

全因为那一天,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一天,他又如常被同门毒打,打至口肿鼻歪,满脸伤痕,还给他们撵出寺去,一直的滚呀滚,滚到寺附近的小河边,就像他的一生,也将要到中,俺敝、完结!

然而老天爷并没厚待他,让他如斯轻易死去,他并没有滚到河中,只是在河畔昏死过去。

直至他逐渐醒过来后,他方才发觉,有一双一温一 柔的手,正为他抹着冷汗。

他睁眼一看,发觉这双手的主人,居然是一个神一温一 柔无限,长得很漂亮无比的十八岁女孩,亦即是当时仍未被灭门——黑瞳!

原来是黑瞳刚好路地,才会救了他!

斯时雪达魔已年约十九,被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悉心照料,不禁满面通红,一张早已给揍至口种鼻不歪的丑脸更丑上几分,惟是,当时的黑瞳却一点也没畏惧,也没有厌恶之色,她只是柔声问他:“你没事了?”

“小和尚,你为何会弄至这样的?”

雪达魔其时根本不会说谎,在一个如美丽的恩人面前,更是不懂说谎,他唯有们呐地告诉黑瞳,关于他被同门虐打之事,黑瞳听罢,不由柳眉倒竖,道:“哼!想不到佛门之内,也有此等败类,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当年的黑瞳虽然一温一 柔,唯隐隐然已有一种”女中豪杰”的气质。

不地当年的雪达魔却真是窝囊透顶,他居然自怨自艾的道:“不!也……不能全怪他们!我……自己确是……长得很……丑,他们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他真的十分自卑,或应该说,他已习惯自卑。

黑瞳却有另一种不同的看法,她斜斜一瞥雪达魔那张已肿得异常难看的脸,道:“是吗?”

“我倒不那样认为。”她说着忽地拉着雪达魔,道。

“你且看看河中的自己。”

雪达魔不明所以,便依照她的指示,看着河中自己的倒映,他的倒映依然十分丑陋,一点也没有改变,毕竟鸦终是鸦……

黑瞳蓦然问他:“你,看不看见水中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雪达魔闻言一愣,水中所倒映的不是他自己吗,为何她会问他看不看见自己?

就在他疑惑之间,黑瞳开始解释:“傻子!你真是蠢得很呀!我问你看不看见水中的自己,其实是问你能不能在水中看见自已的心?”

“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心?这……怎么可以?”雪达魔诧异。

“这就是了!”黑瞳一温一 柔地笑:“无论是照河水还是照镜子,我们都只能看见一个人的外表,而看不见一个人的心,这个世上实在有太多虚有其表的人,他们的心到底丑陋与否,我们根本无法看见,就像你,我并不认为你很丑啊!至少我还役发现你的心很丑……”

“你只是过于自卑而已!我相信,只要你能振作起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耐看的男人,无论男一女,也不应用外表来决定一生。”

想不到当年年仅十八的黑瞳,已有此香意黠,雪达魔闻言,募是如见观音菩萨一般,拜服得五体投地。

二人亦因如此,便开始互相认识,行多时候,当黑瞳经过“佛仁寺”时,都会顺道到寺后的小河边,见一见总会在河边打水的“雪达魔”一雪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二人亦逐渐熟念起来,雪达魔虽已知道,原来黑瞳是天怜小村一户富户之女的他亦自知配她不起,而且自己亦是个小和尚,可是当和尚并非其小时心愿,只是为势所一逼一,而且每次看不见她,他都感到患得患失似的,其实,他每天前往河边打水,并非职责所需,只是他自告奋勇代同门前去,这是他唯一可以到寺外,唯一可看见黑瞳路过的机会,为了见她,他乐于不辞劳苦,干尽任何事。

如是这样,雪达魔每天都是如常地在河边苦苦的等,希望可以看见这个认为他不丑陋的女孩,痴痴地……

而黑瞳在每月之中,总是有十多天有意无意地在河边路过,也不知是有意?抑是无心?

或许,她对雪达魔也……

只是,这段默默的感情亦好景不常,事情终于在那天发生了……

那一天,雪达魔又如常到河边,名为打水,实为等她,幸运地,黑瞳终于出现了,然而不幸地,就在她和他有说有笑之间,平索欺负人的一群同门斗地出现,其中一人且还向他冷嘲热讽:“嘿嘿!窟蛤蟀想吃天鹅肉!也不睁睁双眼照照镜于,活脱脱是一头秃顶的蛤馍,呵呵,好不要脸……”

众同门一起哄笑,旁若无人,雪达魔本给黑瞳在这段日子重捡回来的自信,一下子已随着众人的耻笑而荡然无存,他登时非常自卑的低下头,不敢造声。

然而,黑瞳虽被众人喻为天鹅,本应万分高兴,但,更令她不高兴的,是她的好朋友,被取笑为“蛤镆”!他是她的好朋友呀!她登时还以颜色:“哼!他若是疙蛤螟,你们也好不到哪里?统统都是没有头的王八,经蛤蟀更贱!

更不如!”

好一个黑瞳!其时骂人的技巧已相当狠辣,但先撩者贱。“骂死”无怨!

那四、五名同门当场被触怒了,她骂他们是王八已是相当不敬,还骂他们比雪达魔更贱更不如,才是怒火中烧处!所有人登时便要一挪而上,向她动粗。

谁科黑瞳那时尽管不懂武功,却居然比他们更勇更狠,一把执起雪达魔用以挑水的竹稿,作势便要向那群和尚一抽一打。

这样和也尚也是不会武艺,更几曾见一个女儿家会如此勇一猛,气热亦为之一摄,心想事情若弄大了必被主持怪责好男不与女斗,于是便一起悻然离开。

“哼!贱货!你走着瞧!”

众人走后,雪在魔方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察看黑瞳,异常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椎知黑瞳一把便甩开他的手,神色异常失望的道:“不要碰我!”

“我今天实在很失望!满以为你是一个男人,谁知……谁知……”

“你竟然这样窝羹!你竟然要一个女流为你说话!”

她盯着他,满目满脸屈怨难平,恨恨的道:“我恨铁不成钢,玉不成器!你若不能振作起来,堂堂正正的当一个男人,我以后也不要见你!”

一语至此,黑瞳随即拂袖而去,就连头也不回!看来真的相当失望,然而,为何她会在乎?为何她会在乎他是否能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也许只因为……

她在乎他!

可惜当年的雪达摩完全无法明白,黑瞳何以离他而去,他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满以为从此与黑瞳再无缘相见,谁料,当他回到寺内,经过主持房外这时,他赫然听见一件令他也忘了心灰意冷的事……

却原来那个新上任的主持正在房内与一群男人密谈,他们所谈的事,实在令雪达摩相当震惊。

他们原来在谈着“黑瞳”一家的事!

便听房内其中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这样道:“嘿嘿!主持,你真的肯定,村内那家姓‘黑’的,是魔教余孽?”

“当然是了!嘻嘻!我几曾骗过你们‘追魔七雄’呀?上任主持真是老顽固,一直不肯与你们合作,幸亏到我走马,我便立即令弟子四出调查,终于给我发现了原来那家姓‘黑’的,是魔教余孽!

难怪他们隐姓埋名改而姓黑,中国人那有姓黑的?”

“那,他们一家在哪?”

“就在村口第二条大街的第一户,嘻嘻!他们也算是有点钱的富户,平时也乐善好施,不过,他们捐给我们佛仁寺的香油实在太少太慢了,我希望能更快得到多一些他们的银两,你们追魔七雄在解决他们一家之后,千万别忘了给我分一份啊!”

“这个当然了!这个年代,即使正义如我们‘追魔七雄’又那会干赔本这事,我们也要挣钱嫖赔吃喝的呵,嘿嘿……”

想不到,向来无争的佛门,竟有此等败类!名为正义,实欲敛财!雪达魔听毕一切后当然诧异不已,惟更令他担心的,是将要被灭门的所谓魔教余孽,竟是——

黑瞳一家!

他最一爱一的人一家!

不!即使黑瞳是魔教余孽又如何?他也绝不会嫌齐她,只因她也从没嫌弃他!

一念及此,雪达魔不知哪来勇气,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斯勇敢,他一定要赶往通知黑瞳,希望他们能及时逃过大难!

然而,正当他欲举步离开之时,他却意外地碰跌了主诗门前的一分阑花!

该死的阑花!不知何故,人们在发现什么秘密后总会碰跌一些东西,总会给人发现!

“碰”的一阵刺耳的碎裂声!阑花坠地即四分五裂,雪达魔的心亦随之四分一裂!

他被发现了,当下非常着急,却不是为自己的一性一命安危而急,而是唯恐自己未能赶去通知黑瞳,他为她的生死着急!

可是,那时候的他对武艺根本一窍不通,尽管他被发现后己立即奔逃,却依然被追魔七雄,老大,亦即是那个紫衣老大追上,被他十指擒个正着!

“呵呵!小和尚,你这样急着逃跑,到底要去通知谁呀?”

雪达魔的双臂结紫衣老大双爪抓得痛楚欲裂,但出奇地,他这次竟没有丝毫害怕,相反更鼓起勇气驳斥道:“呸!你们……密谋要灭人一家,名为残魔,实为欲财,我一定会通知他们!”

紫衣老大又狞笑一声,双目一精一光暴射,问:“是吗?你以为你还可以告诉他们吗?”

说着,猝地一掌重重拍向雪达魔的背门,雪达魔的背门登时如遭火的,浑身更即时瘫一软在地。

紫衣老大概有力残忍的看了倒在地上的雪达魔一眼,又斜斜一瞥已追出来的主持,冷血地道:“对不起,主持!你这个小和尚的眼神狠凶,也很固执呀!老夫实在很喜欢看见这些人受挫的样子!既然他要去通知那个家人,你我就由他去吧!不过,他如今中了老夫的火煞邪掌,若然毫不动气,相信躺一日一夜 便会没事,但若他坚持要去通传的话,恐怕……哈哈!他未抵达村口,已经气尽而死了……

“小和尚!你就走着瞧!看看老夫等人先到且是你先到吧!”

“哈哈哈哈……”

语声方歇,紫衣老大已率领其余六雄,扬长而去!

好一陰一险恶毒的心!雪达魔在心中咒骂着!这名紫衣老大并不即时杀他,却要自行决定要耗尽元气而死,还是懦弱的地出卖黑瞳,保命要紧!

但,他怎能再这样懦弱下去?

他一定要赶去通知他最一爱一的人一一“黑瞳!”

一念及此,雪达魔益发想豁尽全身气力站起来,可是中了火煞邪掌的他,根本己浑身乏力,他仅能勉强地在地上一寸一寸一一一爬行!他甚至不能像蛤蟀般跳!

啊!他苦笑,原来他比冗蛤螟更差?

但“爬”,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亦不打紧,有些男人虽然道貌岸然,挺一起胸膛满怀神气,内里可能仅是一双缩头乌龟,真正的大丈夫,都是能屈能伸能爬的!

他要当一个勇敢的男人!一个可以匹配黑瞳的男人!

无论能否真的爬至黑瞳的家,雪达魔还是鼓尽毕生气力地爬。

即使他早知道当他力尽之时,他便会死……

“黑瞳,你……要等……我,我现在……来见……你……了……”

“你……一定要……等……”

“我!”

可惜,无论雪达魔如何努力,黑瞳此刻仍槽然不知,也许她在归家的途中,还在生他的气,然后,到得她回到家时,她便又要面对一个惨绝人寰的一一一灭门悲剧!

她将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男人正为她一家的安危,而无限勇敢地在生死边缘挣扎,将永远不会知道,她已矩过了一个为救她、可以不顾自己生死的好男人!

勇敢的男人!她希望他会成为的男人!

因为,无论此刻的雪达魔变得多么勇敢,他也仅是一具血肉之躯,他还没有爬出那个寺的后园,便已完全力尽,将要气绝身亡……

他尽管已变得勇敢,可是,他仍然没有能力可救他最一爱一的女人。

这就是真正的现实!英雄,也需要真正的实力……

他终于要昏死过去,惟就在他昏死之际,他还依稀瞥见他的主持,拿着屠刀向他劈过来,当然了!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主持还未成佛,又何妨执起屠刀杀人?

真是讽刺!

然而,就在他快将身首异处之际,奇事发生了!

要杀他的主持,遂地惨叫一起,簿然已全身爆开而死,跟着,他便在迷们中感到被一股黑暗浓雾笼罩,他虽然看不见是谁在浓雾内救了他,但一股天下无敌的感觉似在把他环抱,他感到自己非常安全。

可是,尽管他己安全,他亦自知在弥留边缘,非死不可,他唯一的心.只是黑瞳,他最一爱一的黑瞳……

他于是在迷迷糊们之间,仍不断对那一团一 黑雾嚷道:“请你……去……救……黑……瞳……”

“请你……不要……理……我,去……教……黑……瞳……”

正因为他在弥留之际仍不同自己生死,只在记挂黑喧,这份诚、心意,已经深深打动了一个多情的人,不!一个多情的魔……

就在雪达魔完全昏死过去之前,他终于听见那一团一 黑雾豪情无限的道:“好!小和尚小小年纪,也不愧是条好汉子!你虽然在地上爬,却比某些用两条腿走路的人更勇敢!”

“你放心!只要本座插手,你和那个黑瞳都不用死!”

“即使你俩真的死了,本座已无所不能,我也会有方法令你们像我一样一一一”

“永!存!不!灭!”

就是这样,当年的黑瞳主人,使把雪达魔先行救起,后来当“它”赶至黑瞳的家,黑瞳一家已然遇害,不过最后它亦杀掉追魔七雄中的六雄,并救走黑瞳!

可惜其时的雪达魔与黑瞳已奄奄一息,返魂乏术,黑瞳主人最后唯有以其六大魔渡中的“他生渡”,令二人永存不灭,并各自传于“雪渡”与“死渡”两在魔功!

重新获得新身躯的雪达魔,实力虽已变强,且一张新身躯的脸孔亦没有自己在生时那么丑,可是,他一直皆在为自己当日未能及时通知黑瞳一家,致令他们全家灭门而内疚,他感到无颜再与黑瞳相认,横竖自己所拥有的新身躯与新面孔已面目全非,黑瞳亦已不认得他,他索一性一央求其主人,别向黑瞳透露他是当年小和尚“雪休”的秘密,黑瞳主人亦深明他的苦哀,一直为其守口如瓶。

如是这样,雪达匣便一直以一个全新的面目、全新的身份,默默的站在亦已面目全非的黑瞳身边,毫无所求地守护着她一一一他最一爱一的女人……

他看着本来不懂武功的她,日渐变得更像一个魔女,日渐变得愈强,甚至比他更强,本来无心向武的他,亦不得不穷思苦研,希望能突破”雪渡”的界限,更上一层,因为,无论他最终会否与黑瞳相认,他也要当一个黑瞳曾想他成为的一一一男人!一个有实力且有勇气的男人!

他一定要增强实力,好侍下次黑瞳再遇上危难之时,他不会再象自己前生那样没用,他这一回一定要真正的救她!帮她!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创出了“达魔雪手”,然而这套“达魔雪手”虽令他的实力可以追近资质优秀的黑瞳,也带给他一张冰雕一般的脸。

正因为他这张脸,他又再次变得自卑,他固然不想黑瞳看见他这张永远盖看厚厚冰雪的怪样子。即使她始终没有认出,他就是当年她曾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钢成器的雪休……

雪达魔终于在自己的雪脸之上,再蒙上一层白纱,他的真正身份,更变成一个谜中之谜,只有黑瞳主人真正知道,这个汉子对黑瞳的一颗苦心……

静默中的痴心……

“原来,黑瞳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当年她曾寄予厚望的——

雪休?”

聂风听罢一切,不期然感到唏嘘,人本已有许多烦恼,连魔,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

“不错。”雪达魔怅然的答:“我想,她一直都不知道!不过地不知道也好,我只要这样永远的伴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的一切,即使我俩其实早已不再存在,我亦已非常心满意足……”

“但——”聂风又问:“你既然是当年暗恋她的雪休,纵使你无颜与她相认,他眼见黑瞳日渐张狂,日渐成魔,你若喜欢她,何以不好好劝她回归正道?”

“有这个需要吗?”雪达魔不答反问:“从前我也有你这个想法,喜欢一个人本该领她再走回正途,但后来发觉,正道邪途,其实只在一念之间,纵使是魔,也许也并不比某些人更差劣,而且……”

“虽然旁人看见我们在魔道中泥足深陷,我们自己却是快乐的.即使它邪恶……”

说到这里,雪达魔不禁一顿,深深叹息:“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希望尽快赶往木人巷,那管如今黑瞳,身躯只是孔慈,我也要站到她的身边,助她一把,我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至死也帮不了她!”

“你,为何认为黑瞳如今需要援助?”

“你不会明白的!聂风,我在前来这里之前,沿路已见有三数条被吸干了功力的少年一尸一体,而且,更有一条村子的村民全部被杀,楼室尽毁,看来,经王已练成了他‘无经无道’的第十三层,且还不知从哪里一习一 得另一种可迅速吸人功力的邪门功夫——‘回无血手’,这种功夫已失传了五百多年,就连我们主人亦捉摸不透,所以任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已接近大成,任主人的造诣已深不可测,我亦恐怕会有万一!我必须尽快赶去支援她们,纵然我并不想她们推行那个计划,也自知自己帮不了什么……”

聂风道:“但,你为何又会受了内伤?你适才说要我助你,更是要我为你疗伤?”

“摁!”雪达魔点头答:“为了再更进一步增强实力帮助黑瞳,我这数天以来,已急一习一 成‘达魔雪手’最后顶峰——‘形冰神劲’,可惜由于过于仓急一逼一成事。我反而严重自伤已身,如今尽管我已心成了形冰神劲,在内伤未愈之前,亦未能聚气出手,要动用形冰神劲,眼前只有一个方法“什么方法?”

“就是需以外来的真气为我们左右两臂的气门,便能解燃眉之急,可以暂时勉强使出形冰神劲。”

“可是,你纵能解燃眉之急,能够勉强使用形冰神劲,你所受的严重内伤依然未愈,这样勉强自己使劲,岂非如同自寻死路?死得——更快?”

雪达魔斩钉截铁的道:“可惜目下已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的重伤痊愈了!经王想必已抵达少林!聂风,眼前只有你最接近少林,你亦是带仅余可以用真气为我打通臂上气门的唯一人选!就当是我雪达魔求你一次,希望你念在我曾救你及步惊云,帮我达成这个心愿吧!”

聂风怔怔的看着雪达魔,看着他那张被盖在冰雪下的痴情的脸,这个汉子,虽然人面亦异,惟一爱一火未灭,他如今唯一的心愿,只是回到他最一爱一的人身旁,与她一起作战,纵使她已认不出他是当年的他,纵使她不知道他在此五十多年来曾为她暗中所干的一切,纵使一直都不知道她并不寂寞……

良久良久,聂风终于仰天长长叹了口气,猝地一把坐下,双掌已紧一贴雪达魔的背门。

雪达魔登时喜出望外,相当感激的道:“多谢!聂风,多谢你念在我曾救你及步惊云,助我一把……”

聂风却道:“你误会了,雪达魔!”

“我并不是因你曾救我们而助你,而是因为一一一”“你很像我曾认识的一位叔叔——鬼虎!他和你一样,都是忠于主人、忠于感情却又不敢面对感情的人,最后只得暗暗守护在自己最一爱一的人身旁……”

“你和他……”

“都是好汉!”

“我成全你!”

说着,聂风已源源不绝把体内真气贯进雪达魔的体内。

骤闻聂风称自己为好汉,雪达魔更是无比感激,可惜他此时正牙于纳气这宰,并不能随意回首让聂风看他目光中的感激之情,他惟有叹道:“聂风啊聂风……”

“你能这样说,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条好汉?”

聂风不语,然而不消片刻,这问本来一片沉默的“魔居”,忽地响起了两把笑声!

两条好汉惺惺相惜的笑声……

神对魔!

长生不死对永存不灭;

最一爱一,对最恨!

某些时候,自己最一爱一的人,可能亦是自己最恨的人。

永存不灭的魔,她且一爱一的,会否亦是她身为魔者应该最恨的神?

神与魔的故事,原来关乎一段情。

一段百年惊情……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一段情了!据说在那个时候,人间不单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男人,也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

她!

姓白,名素贞!

这第一个的白素贞,本生于一个官宦的显贵之家,自幼已长得标致可人,机智出群。

据闻,白素贞出生后一个月已懂得呀呀学语,五岁时更已饱读诗书,八岁阅蛋万卷,琴棋书尽样样皆一精一,任何人所出的对联,她均能一一成对,反而她所出的对联,均已巧深涩,却从没有人可以成对,故而她父亲为她所聘的十二塾师,在她九岁之年,均已一一自愧不如,纷纷请辞。

最难得的是,白素贞不旬才情过人,文思出众,她自幼亦极一爱一习一 武,据说十多岁时,更早已精通中原各户各有一精一髓,更专择难而练,以求能突破自身的境界。

这样的一个博学万家、文武全才的女于,是否和一个人很相像呢?不错!正是那个也是绝顶聪明的——神!

所不同的是,她是女子!

是的!正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比长生不死的神,看到人间更多的不快乐。

第一件不快乐的事,便是她虽然是整个家族中最聪明的人,甚至也可能是全神州最聪明的女人,可是,父亲虽视她如掌上明珠,惟每次家中出现问题时,那管她才高八斗十斗,也绝不准提出任何意见,她被一逼一三缄其口,乖乖坐在椅上听她的父兄弟辈大发谬论,只因她是——女人!

神州百百千千万万年,男人向来都彼迷信是整个社会国家的栋梁,女人,对许多男人来说,只是附属的装饰,甚或是他们喜欢的话便可随意抚一弄的——宠物!

这根本便不公平!在白素贞的眼中,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人!

人,本应便是生而平等的。

聪明人往往就是有这点不好!只因他们聪明,所以往往比寻常人更早、更快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缺点,所以许多时候不快乐。

有智慧的人,往往只错在具有智慧。

白素贞的不快乐,日趋严重,她愈是长大,便愈聪明,便看到愈多不公平的事,而当她十八岁的时候,影响她一生际遇的事,终于发生……

那一年,她的爹瞩咐她到村里向村民微收田地杂税,旨因村内大部分的田地雪其家族管治,白素贞尽管老大不愿于这份差事,然而最后还是去了!

谁知不去犹可,乍抵那些村的的家,她方才惊觉,那些村民竟然已穷得家徒四壁,小孩们都已饿得不似人形,大部分村民的屋内,也仅余下少量米粮,处境堪虞。

原来,这一年天气炎热,神州遍地旱灾,收成更难言好,农民每日皆在穷困中度日,若不堪言。

白素贞目睹此情此景,真是浓深震惊。任她绝项聪明,遗读佛、道、儒诸子百家之学,兼且文武圭材,但向来被养在深闰,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至此方才知道,自己所走的路竟是那么的少。

眼见众小孩已饿得形同骷髅,大人人亦有气无力,白素贞当下想也不想,立即回家,吩咐管粮的与她一起驱车到村内大派米粮。

管粮的当然大吃一惊,但适逢老爷与所有少爷都到外征税,此刻无人能够作主,只好唯命是从。

于是白素贞便顺利地在村内大派粮食,那些穷人们无不大欢喜,那些饿得已有气无力的小孩兴高采烈地争着拥抱她,小小的圆眼睛带着无限感激,看着那些小孩及穷人那么来心,白素贞登时亦不禁流下感动之泪。

她深信,自己这次绝对没错!

可是,却有一些人认为,她大错特错!

“你在于啥?”

原来,白素贞的爹及一众兄弟,已经闻风而至,紧捉着她手的人:正是她的爹!

白索贞心知老父前来阻止,惟仍不畏惧,只是理直气壮的答:“爹,女儿并没有疯,女儿只是尽自己能力能帮那些有需要的穷人吧!也可为爹广积福德。”

她虽巧言辞令,惟其父听罢仍是一脸怒容,骂:“呸!我不用你为我积这些福德!素贞,你可知道神州满国满地穷人。你帮得了多少?而且,这些穷人与我们地位悬殊,你亦不应与他们这样亲一热,有损你大官之后的身化!”

她的爹说神州满目满地都是穷人,她根本帮不了什么,白素贞也深表赞同,但,他竟然认为她与穷人一起,会有损身份?

这句说话,对那些小孩及穷人来说,简直便是侮辱!白素贞当下义辞严地驳斥,为在场所有穷人的尊严而驳斥:“爹!人这样说便不对了!你看!这些穷人也是人,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需要别人尊重!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有爹有一娘一!女儿与他们一起,不见得便有会和失一身 份,因为女儿发觉可以帮他们渡过难关,才是我们身而为人的‘身份’,最应该做的事!”

这番说话本来甚有道理,然而听在她的爹与兄弟耳内,益发令他们怒不可遏,她居然反过来教他们做人?她是老几,白素贞的爹又怒吼道:“哼!不管是什么年代,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永远不及男人!你是一介女流,晓个屁!”

白素贞见其父愈说愈是蛮不讲理,私下也觉心痛,惟然坚持自己信念,凛然答:“我不晓得?”

“不!爹,女儿什么都晓得!反而女儿最不明白的,是为何男人总是歧视女人?大富岐神大穷”天子践踏万民?神人命如草芥?

神州千千万万以来,当政者从没体谅民生疾苦,不是苛捐杂税,便是为满足一已野心引发战祸连连,生灵涂炭,最受害的,永远是那些压在皇帝、官宦、富户脚下的草民,我们这些官宦之家,可知道他们有多痛苦?为什么从不让万民自己作主,以万民的意思为主,不再只看皇帝一个人的面色,重建这个不完美的国家?”

好大义凛然的一番话!场中所有穷人见有人为他们站出来说这番公道话,且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竟也如此勇敢,皆不由得在激节拍掌,哄动起来!

眼见群众都在拥护自己女儿,白素贞的爹及兄弟更是怒火中烧,其父终于忍无可忍,突然暴喝一声:“畜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唉?”

“你竟然敢说这番欺君犯上的话!你再不悔改,为父便与你“脱离父女关系!”

暴喝声中,霍地“拍”的一声!其父已狠狠拍了她一记耳光,拍得很重很重,在白素贞美丽的脸上,赫然留下五条深深的指痕,她的一众兄弟,见这却似在幸灾乐祸,似乎,他们也不不认为她的说话是对的!也不认为女人的说话是对的!毕竟只是女人!

以白素贞此时的武功,在本县可说已难逢敌手。若她真的要避,其父根本便没可能拍着她,她是刻意认他,想不到,他真的会拍她!

事情愈弄愈僵,惟白素贞似乎并役放弃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之意,她只是抚一着自己颊上的五道指痕,痛心的答:“爹!你何苦……要以断绝父女关系一逼一女儿?,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不赞同我的想法,女儿除了希望能向你解释清楚外,又怎会强一逼一你接受我的想法?但,你又……何苦一定要一逼一女儿……改变想法?”这就是极一权的问题了!有些人,是绝对不容许有异已存在!

也绝不容许人有不同的意见,他们,甚至连思想上也不想给人自一由白素贞之父已怒得失去理智,他再不能忍受这个思想独特的女儿,他又道:“好!既然你一意为这些低贱的穷人说话,你也是贱!”

“为父再不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从今日起,我们两父女就恩断情绝吧!”

恩断情绝?白素贞闻言,两片泪光不禁在眼眶内打滚,可是她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要在藐神苍生的他们面前示弱!她万料下到,她只想说出自己心里认为正确的话也不可以,竟亦弄至决绝收场。

在场的村民眼见她为了他们,居然弄至父女分离,私下也觉歉疚,遂一温一 言劝道:“白……姑娘,你……一心帮助我们、为我们说话的好意,我们……实在十分感激,但,若因我们……弄至你们父女……骨肉分离,我们……又于心何忍?你……不要再理我们了!你就向你爹认句错,回家去吧村民们虽然于心不安,但他们万料不到,白素贞居然仍坚持已见地答:“认错?”

“我根本没有错!根本无错可认!”

“错的,只是这个不完善国家!不完美的人间!”

众村民也感愕然,不过最愕然的还是她的爹及兄弟,白素贞的爹又十分鄙夷的道:“哼!冥顽不灵!我真很悔,竟然养大这样一个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女儿!幸好我已与你再无半点关系,快给我滚!以后也不准你这种贱人再踏进我们白家一步!”

白素贞凄然一笑,答:“我放心!爹,虽然你已不认我作女儿,但在女儿心中,你始终是我的爹!总有一日,你会庆幸,今生今世,曾经有我这个女儿,这个将会力争取天下万民平等……”

“而把自己毕生心血、生命付出的女儿!”

自素贞说罢自己这番凌霄壮志之后,从此便在这条她所出生的村子消失,从此再没有人看见她的芳踪。

独特的人总是寂寞的。

不过白素贞并不气妥,她深信自己争取平等、反抗帝制、反抗歧视的想法一点没错!

她还是孤行地走自己这条寂寞的路!既然这个世界并不完美,那……

不如重新开始!

更何况,她仅是寂寞了一阵子,很快很快,她的路便不再寂寞了。

只因为,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在风雨中赶路。

那个人就是一一一与她同样聪明绝顶的神!

她终于遇上了他!

她终于上了她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只可惜……

她当初千算万算,不是无法预知,神,是她最坏的一个——转折点!

她艳绝尘寰,他丰神俊朗。

她气度雍容,还是她和他都是同一种人一一绝顶聪明的人!

她和他亦均有宏远抱负,白索贞的抱负是众生平等,神的抱负在她面前,他也说是——众生平等!

尽管他真正的抱负是……

然而,白素由虽然绝顶前聪明,她竟对神假言的抱负深信不疑,只因为,她真的一爱一上了他!她毫不考虑便嫁了给他!

无论是如何绝世的智者,当一旦为情所迷,都会目迷五色,看不身清楚身边的人,情,有时候说法有这些可怕!

她太信任他了!故当他说,为一实行众生平等的计划,他夫妇俩必须广招神一般的奇人异士成立“搜神官”,她亦与他一起去办!

当他的“搜神宫”被中原群雄联手转剿之时,她亦拼命与他一起抗敌!神能一人力敌五十派掌门实是误传,真相是,当年也有一个非常利害的女人互守在神的身边,与他一起抗敌!

然后,就在搜神宫的元气大伤,他夫妇俩在休养生息之时,神又说,恐怕穷他夫妇俩的一生一世,也未能推行众生平等、以万民为主的理想,他亦唯恐他俩死后,他们的传人愿肩负这个伟大使命,最安全的方法,使是他夫妇俩能够一一不死,然后可永生永世的追寻理想下去,直至人间变为公平乐土为止!

对于一爱一郎存有追寻不死的思想,白素贞当初闻言,固然深深震惊,然而既为了众生,白素贞亦深信以她与他的绝顶聪明、博学多材,必能悟出生之法!

于是他夫妇俩便即日闭关,共同把毕生对于佛、道、儒、武以及万家一精一华,穷思苦研,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神和她,终分别出了悟了可以令人长生不死的一一移天神诀!

灭世魔身!

神决,顾名思义便是神所悟得的,魔身,却原来是白素贞所悟,只不过白素贞因一爱一神太深,已毫无私心地把自己所悟的“灭世魔身”倾囊相告一爱一郎!

二人虽然悟出了移天神诀与灭世魔身,惟仍未能肯定是否已能长生不死,于是又在搜神宫的帷帐之内等待了漫长岁月,最后,在他们八十多岁的时侯,神与白素贞终能完全肯定,他们已可长生不死!

只困他们在八十多岁之年,她和神的容貌,居然还没有太快变老的迹象,极其量,有三十多岁而已。

这已经非常难得,本应八十多岁的人,看来只有三十多岁,当然老得很馒,也当然己可长生不死。谁又会料到,纵使能慢慢衰老,能长生不死,神到二百多岁时候使已……

老丑不堪?

更令人雀跃的是,她与神一直无暇无心会有子女,这个时候,她竟然为神诞下了一个女儿。

为了做一个好戏感激白素贞,神于是索一性一不用其女儿跟从其姓,还把她也取名“白素贞”,目的?当然是为了讨白素贞的欢心。

也许,当时神纵然野心勃勃,居心叵测,更一度以爱情利用“白素贞”与他一起进退,惟是在他那不可告人的内心深处,或许亦曾真正的一爱一过这个风华绝代的妇人,这个真正立志要救众生于水火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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