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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决战前夕神者之剑,是否真的如应雄所感觉,即将重生?

不知道!

不过这里,有一个晨峰!

他却肯定知道!

无名进入冰窖之内,已经快将三年了!

三年!当初,剑慧曾经向无名告诫,他们剑宗的掌门,仅曾有一个可以在冰窖内接受万剑轮回一年,最后也因逾越极限,适得其反,自残己身,得不偿失!

但,无名竟然在内熬了——整整三年!

三年绝不是一段匆匆岁月,他凭什么可在冰窖之内,忍受万剑煎熬的痛楚,忍了三年?

是凭他誓要打败应雄、阻止他成为卖国魔鬼的坚强意志?抑或,是因为他天生便是一一柄一天剑,一一柄一足可忍受任何剑道痛苦的天剑?

也许他两者俱备!两者皆有!

每一天,晨峰都会“自告奋勇”为无名送来饭菜,在冰窖门下的小出口递给他,他因看不见无名在内的情况,也曾好心自小出口传声相问,只是,内里的无名却是默无反应,初时,晨峰还以为无名在接受万剑轮回之后一性一情大变,不再言语,惟回心一想,他开始明白,无名没有答他,也许只因为他接受万剑轮回之后,他已没有余力回答!

他要尽地省起自己每一分一毫生命力,去面对万剑轮回!

这样一过,便是一年!

晨峰满以为无名会像以前的掌门一样,一定不能再熬下去了,谁知他每天等他自行出关,竟又不知不觉等了一年!

于是,无名便前后在冰窖内合共熬了两年!两年!晨峰实在相当讶异他的意志与天资,他怎可能比当年熬不住一年的掌门更强?

但事实已摆在眼前!无名不仅熬了两年,还继续熬下去……

最后,他整整熬了三年!

这真是一个奇迹!

然而,还有奇迹中的奇迹!就在快将整整三年的最后八天,晨峰送给无名的饭菜,每日都原碟而回,纹风不动!

他竟然没再吃任何食物!

当初,晨峰也有点担心,心想一个人若活着,又怎会数日不吃不喝?除非,无名终于也熬不住冰窖内的万剑轮回,身死窖内!可惜,他虽异常担心自己这个十一师弟,却苦于未能从外开启冰窖之门,进内探视;他也曾豁尽气力向内高呼,无名依旧杳无反应;幸而前数天,晨峰之师剑慧也来至冰窖门前察视,但见剑慧察视半响,已不期然张口叹道:“好!”

“任何人也无法可在万剑轮回的极度痛苦下熬逾一年,为了他,你却熬了一年又是一年,整整三年了!你,真的是‘人’吗?抑或——”

“你真的是一个所有剑手无论如何努力、也将无法可攀越的神话?”

晨峰不解的问:“师父,但无名师弟已经不喝不吃多天了,他?会否真的因熬不住而………”

晨峰不敢肯定的问,剑慧却相当肯定的答:“不会!”

“他这数天不吃不喝,也许全因为,他的修行已到了最后关头!他,已到了传说中的‘辟谷’境界!”

辟谷?据闻传说中的辟谷境界,是当一个高手练至化境,练至天人合一的时候,便能随意不吃不喝,届时候,吃与喝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晨峰相当愕然!此时剑慧又叹道:“唉,无名,你本可熬半年至一年,便能恢复武功,但想不到以你的天资,居然可在内熬过三年,这三年内无数次的万剑轮回,究竟已把你的功力提升到什么境界?”

“一层?两层?三层?抑或十层?”

“无数次的万剑轮回,到底已把你变为神话?抑或永不会有人能及的不败怪物?”

剑慧实在不欲再想下去,他叹息着离开。

只有晨峰,在这数日的紧张关头内,还是异常渴望的守在冰窖门外,等待着他的十一师弟功成出关,等待着一看这剑道中将要诞生的神话……

终于,就在无名辟谷后的第八天黄昏,当他以为无名今天也许亦不会出关之时,冰窖之门,蓦地发出“轧”的一声!赫然缓缓开始升起来了!

晨峰当场兴奋莫名,情不自禁高呼:“啊……”

“师弟你终于……出关了?你终于出关了?”

不错!磨剑三年,只为今朝!他终于也功成出关了!

晨峰极度兴奋的看着逐渐上升的冰窖门内,翘首期待他师父口中的神话;当冰窖之门完全向上升起之时,他赫然看见了一道空前绝后的灿烂强光!

是剑光!

这道灿烂得令人无法直视的剑光,不独发自内里的英雄剑,还发至一个比英雄剑更灿烂绝伦的人!

只因为这个人,是一一柄一比英雄剑更光芒万丈的——剑!

晨峰终于看见了,原来剑道中的神话,竟然是这样的!竟然是这样的!

他此刻看见的无名,竟然已与三年前又判若两人!

此刻的无名赫然已变得……?

晨峰还未及为无名的风采高呼,已听见无名更为沉雄的声音道:“大师兄!”

“谢谢你在这三年内的帮忙,可惜我已没有时间再停下半分半刻!我要去了!”

“再见!”

此语未歇,仍未知变成如何的无名已如一道夺目剑光拔起!

晨峰终于看见了红尘最快的剑光!最可怕的剑光!

就在剑中神话诞生同时,不独剑中皇者应雄隐隐感到,就连剑中圣者的他,亦同时感到!

他——剑圣!

剑圣正在神州一座不知名的偏僻小居之中静心盘坐,闭目修行,瞿地,放置在他跟前的无双神剑,戛地“嗡嗡”作响!剑圣紧闭的双目亦陡地一睁!

但见剑圣满目疑惑、不信,反覆沉吟:“怎……可能?”

“一直以来,我只感到,慕应雄的皇者剑气与日俱增,如今……为何又会感到另一股强者剑气诞生?而且这股剑气,更是一股连我也猜测不透的极级剑气,正因为猜不透,所以………”

“它更一精一彩!它更可怕!”

可怕二字甫出,一直盘坐着的剑圣已倏地一抽一起跟前的无双神剑,接着……

纵身而起!

一纵之间,剑圣已如一一柄一举世无双的剑般,穿破小屋屋顶而出;他落在屋顶,扫视周遭的万里穹苍,仰天厉笑:“嘿!想不到剑中皇者之外又有神者!真好!那真的不枉老夫求剑一生,为剑曾牺牲的一切了!”

“今次,就让老夫好好会一会这个剑中神者!”

“看看是‘神’强?”

“抑或‘圣’强?”

厉笑声中,剑圣已紧执无双剑,凭自己无比敏锐的剑中感觉,闪电绝尘寻那剑中神者而去!

剑光!

剑光划过长空,划过茫茫黑夜,也划过剑宗无边寂寞的夜空!

如果单是剑光也可伤人杀人的话,那末,此刻在剑宗的所有人,恐怕全都要沦为瞎子!

因为剑宗之内,正有无数对的眼睛,皆目睹这道夺目剑光划空而过!

包括剑慧充满剑中智慧的眼睛!

还有破军的眼睛!

破军骤见半空划过的一道剑光,无限疑惑地问站于其身边之父剑慧:“爹,那……

那倒底是……什么光?”

剑慧翘首看着那道从半空急速划过的光,沉沉的答:“剑光!”

“剑……光?那是谁的剑光?”

“军儿!这还用问?剑光由冰窖那边发出,必定是‘他’的剑光了!”

剑慧说着轻轻摇了摇头,沉吟叹道:“慕应雄!你可也看见了?你可也感觉到了?”

“当年你拜托我带回剑宗的二弟,已经剑有所成!而且他经历了三年万剑轮回,加上他的莫名剑诀及英雄剑,如今,就连老夫也无法想像他达至何等惊人境界?”

“唉,慕应雄,老夫虽在这三年内对你二弟的帮助不大,惟亦已如你当初所求,克尽当师父的责任了,我,总算没辜负当年你一番卑躬乞求,而他,也没辜负你所作的一切牺牲,成为一一柄一——”

“出鞘的绝顶神剑!”

“看他如今剑光之劲之急,他一定在赶回去阻止你,打败你了,你可知你虽然为他牺牲,他也为你熬了三年无尽的苦,如果你知道他曾为你受的万剑痛苦,相信,你,必定会相当高兴……”

“只是,他虽然已急速回去,但能否及时赶上你,与你豪情一战呢?”

“不过无论他能否赶上,你的心愿总算达成了!你实在应该满意了吧?”

“即使你堕进无边地狱,你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却又有缘的大哥,也该安心瞑目了吧?”

“唉……”

究竟,蜕变后的无名,能否及时回去阻止应雄卖国?

谁都不知道!

就连应雄,也不知道。

三日后的元宵前夕。

慕府,夜。

也是决战前夕!

逾百金人一精一英,已经齐集于慕府庭园之内,静候一个人的命令,随时出动!

明晚元宵,便是慕龙等人的计划实行之期,可是今夜,应雄必须率领这逾百一精一英开始出动!因为以他们一众超卓轻功,要由慕府远赴皇帝所住的紫禁城,亦须一日一夜 !

逾百一精一英,一直都默默跪于白衣如雪的应雄跟前,可是,应雄仍是久久未有命令出动,当中已有人一大胆直言:“统帅!时候已经不早,若再不出发,恐怕明晚子时,我们都未能抵达紫禁城。”

是的!应雄亦深知再也不能拖延下去,他一直在拖延,只因为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前来打败他的人!

“英名,你为何还未前来?”

“你可知道,你若再不现身,一切便太迟了!”

“英名,你可别要令大哥失望。”

“这场地狱里的游戏,你,一定要出现!因为……”

“大哥会战至最后一刻,战至最后一分力量,也会以这一战成全你,将你已不能再高的境界推至……”

“更难想像的最高境界!”

可惜,无论应雄如何拖延,如何苦等,英名仍是久久未至,最后,应雄亦不想再令一众一精一英与他般苦等下去,他毅然吐出一句话:“时辰已到!要来的人已经来齐!我们这就立即——”

“起行!”

他终于等不及他了!他终于也要去了!

只不知,应雄此去,能否卖他亲一娘一慕夫人的中国?

救其父亲慕龙的金国?

无名,本不是一直如剑光般寸步不停,直趋慕府?何以竟迟迟未至?

只因为,他虽然赶着要来打败应雄,但这世上也有一个人……

赶着来打败他!

一个以剑为终生目标、终生伴侣、终生存在价值、终生意义的人!

剑圣!

就在无名赶回慕府的必经之路上,四十多岁的剑圣,终于凭着其惊世的剑中感觉,驰至无名的必经之路!“铮”的一声!他已把无双剑插在地上,傲立路子中央!

他在等!

因为他已感到,那股神力量,正朝着这条路急速进发!

果然!他傲立还不及半盏茶的时分,一道耀目剑光,已势如一道霹雳雷霆般向他这个方向电射而来!

剑圣紧紧盯着这道剑光,沉声的道:“呵呵!来了?”

“想不到,你比我所感觉的还要灿烂!还要夺目!不愧是一一柄一神级之剑!”

“而你我已这样接近,本剑圣亦已清楚感到,你这一柄一神者之剑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你,就是三年前被我亲手尽废武功的——他?”

“嘿嘿!势难料到,朽剑可以重生!而且,你不但回复功力,更已身怀连我也猜不透的剑气!”

“好!今日就让我剑中之圣来试一试你,究竟你有何能耐,可突然晋身为剑中神者?”

沉吟声中,剑圣遽地将插在地上的无双剑一拔而起,仗剑卓立,须髯飘动,显见他已将剑气催动全身,他要——尽情尽力一战!

而那道灿烂绝伦的剑光,亦在剑圣沉吟之间,闪电已驰至其跟前十丈之内!

虽然剑光夺目,剑圣犹看不清光里的人已变为什么模样,但,剑光里已传来一声沉雄暴喝:“剑圣!快让路!”

“别要阻我!”

剑圣也毫不客气的答:“废话!你若要坚持自己要走的路,你便要先攻破我的路!”

“要我让路,就先问我的剑吧!”

说话声中,剑圣手中的无双剑遽地便朝冲近的剑光疾劈,而那道剑光之中,亦同时传出“他”沉雄的声音高声再道:“好!我的一生,已曾对太多人退让我的路!但今日,我绝不会再让路!剑圣,你敢阻我去见他的路,我如今就要你——终生后悔!”

“我要遇神杀神!遇圣杀——圣!”

语声方歇,绚烂的剑光之中,陡地已挥出另一道更为夺目的剑光!

英雄剑!

磨剑三年,他终于再度第一次出手!只因他知道,今夜他若要前去打败应雄的剑!

他便要先打败剑圣举世无双的无双神剑!

他若要创造历史,他便要打败历史!

江湖从无败绩的第一最强剑中历史——

剑!圣!

他要剑圣——

终!生!后!悔!

他能吗?

剑圣!一浪一荡江湖四十载,叱吒风云二十年!这场世纪最灿烂的剑决!将会是他剑中圣者的延续?抑或是……

另一剑道神话的——正式开始?

最强对不败!

让!

你!

一!

败!

剑圣,五岁学剑,七岁已青出于蓝,亦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一直将“让你一败”

这句话挂在唇边!

如今他已四十多岁,共把这四个字说了几近四十年!亦即说了——二万九千八百六十八次!

四十年的冗长岁月,对于平凡人来说,也仅是一万四千六百多个浑浑噩噩的无聊日子而已;可是,剑圣却在这段日子活得相当一精一彩!他在这四十年内败人无数!每一天,他均打败两个对手以上!

直至这一刻,他还是举世公认一精一彩无比的剑圣!

他未一败,“让你一败”依然是他的无敌格言!

语录!

这个年代,谁可拥抱“永恒”?

没有人能“永恒”不败!

如果,无敌令人寂寞,那剑圣此刻,便不应感到寂寞了!

只因他再不无敌!

他毕生最强劲“敌”,终于诞生!

强敌降临!

剑光铺天,铺天的是剑圣的剑光!

乍见全身绽放耀目剑光的无名急速驰近,剑圣犹未及瞧清剑光中的无名已变为什么模样,他手中的无双剑已毅然劈出!

这一剑,正是其“圣灵剑法”的“剑十八”,一劈便是十八道夺命剑光,一交一 织成网由上而下,已然向十丈内的无名压去!

在剑圣往昔所击败的二万九千八百六十八个对手当中,任是最强一个,剑圣也从未动用圣灵剑法的“剑十”以上。今番重遇蜕变后的无名,甫动手便迳使远超剑十的“剑十八”,显见以其圣者修为,已隐约感到此际无名的修为殊不简单;他第一招便出重招,便是要一逼一无名不得不全力挡格,他要一探其真正潜藏实力!

剑风虎虎,周遭所有树木亦给剑十八这滔天剑网刮得蔌蔌抖动,俨如万籁在为此剑之霸绝而哀鸣。

只是,面对剑十八排山倒海似的剑网,豪光中的无名却依旧浑无惧意,一道眩目剑光已霍地由豪光中挥出!

是英雄剑的剑光?

他终于出剑与剑圣硬拚了?

不!剑圣本亦以为英雄剑已出鞘!

但——没有!

那道英雄剑的剑光,原来只是无名挥动剑匣之间,英雄剑的剑气从匣内透射而出罢了!

然而,尽管仅是剑气,其锋芒亦势不可挡!“波”的一声!英雄剑的剑气竟然轰中剑十八严密剑网,剑气剑网硬碰,登时爆发一连串訇然巨响!

乍出手已是霸道无伦的剑十八,对方却犹未有出剑之意,只以剑气硬拚,半空中的剑圣不由眉头一皱,似不愿再拚下去,闪电回剑收招,翩然着地!

四周本是剑光滔天,霎时所有剑光消失无形,可知剑圣的剑已能收放自如!但见剑圣迎风卓立,须髯飘飞,他紧紧盯着无名,冷笑:“剑随心而发,气随意而动。”

“剑未出鞘,便能随意催动剑气抗敌,很好!”

“你的心,你的人,已经能比本圣,”

“已经真正出鞘了!”

“但——”剑圣说着,如剑的目光遽然落在无名所执的剑匣之上,沉声问:“心既已出鞘,何以剑仍不出鞘战我?”

原来,剑圣适才毅然回剑收招,是因英雄剑犹未出鞘,他不愿占无名半分便宜。

但听豪光中的无名答道:“我不出剑,因为我曾向自己立下誓言。”

“匣内的英雄剑,只会为一个我最想打败的人才会出鞘!”

剑圣闻言嘿嘿一笑:“嘿嘿,原来我这个已是天下无敌的剑圣,居然还未是你最想打败的人?你最想打败的人是谁?”

无名直截了当的答:“一个你曾约战的人。”

“我曾约战的人?”剑圣一愣,当下已猜知一二,问:“你要打败你的大哥——慕应雄?”

无名不语。

“嘿!真有意思的一颗战心!本圣虽不明你兄弟间的恩怨纠葛,但亦佩服你要击败你大哥的一颗心!好!”

剑圣说着使劲一挥,“铮”的一声,手中的无双神剑已重重插在地上,他豪情一笑,朗声道:“既然你的英雄剑只会为他而出鞘,本剑圣亦无谓强你所难!反正看你豪光自生,一眼便知你已人剑合一,英雄剑出鞘与否,亦已不再重要了!”

“你,已经是真真正正的英雄剑!而我,也是真真正正的无双剑!”

“无双剑与英雄剑,本来就在你我心中!”

“你我既不以‘剑’比剑,那就——”

“以‘心’比剑吧!”

剑圣未待无名同意与否,赫然双目一睁,已狠盯着豪光中的无名!

他,究竟要和无名,如何以“心”比剑?

心静本能神怡。

心动,则神乱。

这里有一个人的心,如今正比丝更“乱”!

小瑜。

小瑜还是寸分难动的躺在那片陋居的床 上,屋内还有两名被应雄老早差遣前来的家丁在照顾她,与及照顾那七、八名已给两名家丁抱回屋内、也是动叫不得的公公婆婆。

本是相当狭小冷清的屋子,霎时变得热闹起来;只是,处身如斯热闹环境中的小瑜,她的一颗芳心,却是异常落寞。

她落寞,只因她知道,当应雄与英名此战结束之后,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准必会死,届时,曾经一度是“三个”的他们,将会变为“两个”的他们,往昔他们三人曾一起经过的甜酸日子,将永不复再……

“应雄……”

“你……为何要……这样傻?”

这句说话,一直在小瑜的心中轻呼了千遍万遍,每想起应雄在与她诀别时的孤单背影,每想起应雄在诀别时轻轻亲她手背时的两片嘴唇,像有千言万语、无限倾慕之苦的话要告诉她,小瑜的心,恍如要痛得裂开一般。

无论她喜欢应雄与否,她也绝不能让这个如斯寂寞、却又有一爱一难言的汉子孤独而去,至少,她也该赶去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曾被应雄以“杀情”内力封了全身大一穴一的她,此际根本欲动无从。即使她能动弹,以她毫无武功之躯,亦绝不可能及时赶去再见应雄,亲睹他与英名的一战!

但,虽然赶往再见应雄绝不可能,却仍未完全绝望!

就在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来了!

遽地,屋内响起“拍拍”两声!那两个本在照顾小瑜及一众老人家的家丁,已然一动不动,接着,又是一连串“拍拍”之一声 !那七、八个被应雄信手封了大一穴一的老人家,也突然全都可以再次动叫!

“啊?我们……全都……可以动……了?是……谁……救了……我们……?”

一众老人家话未说完,室内蓦又拂起一阵清风,一条白衣人影已自窗外掠进屋内,翩然落在小瑜床 前。来者正是不虚!

“不……虚?”在床 上软躺着的小瑜乍见不虚,当场喜形于色。

那些老人家们见小瑜如此高兴,不由纷纷问道:“原来,你们……是认识的?”

不虚的面色却是相当凝重,他并没即时回应,只是劲运于右手其中两指,沉喝一声,已“噗噗噗”的戳了小瑜全身数个大一穴一!

只是,小瑜的身躯依旧无半分反应,她,仍是动弹不得。

惟不虚依然未有放弃,益发增强功力,在小瑜那数个大一穴一之间来回连戳不下十遍。

就连小瑜也喟然劝他道:“没有用……的……不虚,也许公公婆婆们的一穴一道,你还可解;但,听应雄说,他封我一穴一道之时,已同时贯进了他新一习一 成的‘杀情’功力,只有他,或是已蜕变后的英名表哥才可解一开……”

不虚闻言,当下亦心知自己再试下去也是枉然,他终于放弃,摇头叹息:“真想不到,他会对你……下此重手?他既然在这三年之内,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找你;但找着你时,他……为何又要别你而去?唉,应雄,你真是太复杂了……”

小瑜苦笑:“我知道!他要找我,只因他想见我……最后一面。”

“他以重手封我一穴一道,却因他不想我看见,他最后败亡在英名剑下的可怜样子。”

“嗯。”不虚会意颔首:“贫僧虽是出家人,惟亦明白,应雄这三年内不断找你,当中……想必对你……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意;他既然不想你看见他……败,或许,他封了你的……一穴一道,也是……对的吧?”

“但,”小瑜忽地凝目看着不虚:“即使他不想我见他战英名表哥,我……也要再去见他一次!”

“不虚,我如今已无法动弹,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不虚若还有什么可帮的一定会帮,请说。”

小瑜一脸恳求之色:“帮我!无论以什么方法,求你在他两兄弟决战之前,把我带到他俩决战之地。”

“我,一定要再见应雄,否则我今生今世,再难心安……”

不虚一愣,讶然问:“小瑜姑娘,既然应雄不想你看见他败,你何苦还要坚持见他?

坦白说,纵是贫僧,亦从旁可观知你的心一直向着……英名;只怕你此去再见应雄,会令他……更为难受,这……唉,既然别时难,见时苦,你又何苦令他增添痛苦?”

小瑜不虞身为出家人的不虚,居然亦了解她与英名、应雄的复杂纠葛,更没料到,不虚虽看似不太注意,其实却早已注意她时常偏向英名多于应雄……

“不!”小瑜忽地着急低叫:“不虚,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事实上,这次我要见应雄表哥,便是要在他决战之前,当面对他说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不虚纳罕。

“我要清楚告诉他一个事实。”

“我,确是喜欢……”

“英名表哥!”

“但……”

说了!势难料到,为求不虚出手相帮,小瑜一届女儿家,会对他直言喜欢英名的事实!其实纵使她不直言,旁人也可看出她对英名的过量关怀;只是,何以在她肯定承认喜欢英名之后,还有一个……

“但”字?

她还想说些什么?不虚连随追问:“小瑜姑娘,有话何妨直说。”

小瑜欲语还休,终于狠咬银牙,吐出一个令不虚极度震撼的答案:“但……,我……

虽然喜欢英名表哥,我……我却……”

“更喜欢应雄表哥!”

天!这……就是她芳心深处,真真正正的……最后答案?

不虚听罢当场瞠目结舌。他从未想过,人世间的情,会有如此峰回路转、错综复杂的变化!难怪当年其师僧皇在生时曾对他说,要参破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虚难以置信的问:“你……原来更喜欢……应雄?那……小瑜姑娘,何以你平素……

总是关心……英名?却对应雄……若即若离?”

小瑜苦涩一笑,惭愧的道:“坦白……说,其实我自己……也一直不明白……自己。”

“一直以来,我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英名表哥,但,自从应雄表哥封了我大一穴一后,我在床 上想了许久……许久,我……终于明白……”

“我平素关心英名表哥,只因为我……崇拜他;我认为,他总有一日会成为英雄,我对他的崇拜,就像是……妹一子对大哥的崇拜那般单纯,但我对应雄表哥……”

“我一直对他……若即若离,许多时若非……他主动与我一交一 谈,我亦……不会与他谈上几句,并非因为我不喜欢他,而是因为……”

“我太喜欢他!”

小瑜说到这里满脸遗憾,像为她仍不能当面向应雄说出这番话而遗憾:“正因为我太喜欢他,所以,许多时……面对他时,我都惶然失措,不知自己该如何与他相处,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我……反而……更怕……面对……他!”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面对自己暗暗喜欢的人,有些人甚至会口吃得说不出话;除非根本不在乎那个心中人,否则又怎可能会毫不紧张?

正因紧张,就更不想强一逼一自己面对……

也许,这亦是小瑜这三年来逃避应雄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虽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觉,却一直逃避面对这令她患得患失的感觉。

可是,应雄与英名之战,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已不能再逃避下去,她又凝眸看着不虚,再次苦苦哀求:“所……以,我求求……你,不虚……”

“我……如今只希望你能及时将我送至他俩跟前,让我赶去告诉应雄,我要他明白,即使……他真的败在……英名表哥手上,他……的一生,也并非……彻底失败!因为,他……”

“还有——我!”

是的!也许对此刻可能将要失去一切的应雄来说,若然发觉他的一生,原来并不是完全失败,到了最后最后,还有一个他最一爱一的人愿意陪他伴他,他,将会何等高兴?

不虚定定的注视着小瑜那张痴情的脸,看着她脸上为应雄所流露的坚定情意,良久良久,他终于仰天长叹一声:“唉……”

“小瑜姑娘,虽然我不虚未能完全明白,何以你心里喜欢应雄,外里却又像是喜欢英名,但,就凭你要应雄明白,纵使他的一生如何失败,他还有‘你’这一句话,我不虚纵使豁尽所有恩果转业诀的功力,亦非要让你及时见他不可!”

不虚说着,猝地一把抱起在床 上的小瑜,浑身更不断在冒出白烟,看来,为了成全她及他,他真的已把自己恩果转业诀功力倾囊而出,但听不虚又朗声续说下去:“小瑜姑娘!”

“就待我豁尽恩果转业诀……”

“送你一程吧!”

语声方歇,抱着小瑜的不虚遽地展身一纵,小屋内所有老人家骤觉白影一闪,他的人,已抱着小瑜如一道白色电光般飞射而去!

在不虚身形带动的劲风之中,众老仅听得已消失的小瑜传来的一句话:“各位公公……

婆婆,请恕……小瑜……暂时不能照顾你们……”

“但,只要我再见……我喜欢的人……后,小瑜……一定会赶快回来的!”

“公公婆婆……”

“保重……”

骤闻此语,众老已慌忙冲出门外,可是极目一望,只见屋前数百丈内,已不复见小瑜及不虚的身影!

可知不虚真的已豁尽全身功力!

他真的很想成全她和他!

特别是他!

因为由始至终,他都不应该有最失败最孤独的下场……

元宵。

紫禁城。

世代过去,也曾以紫禁城作为皇帝居处。故而这个城,曾容纳无数精明干练的九五之尊,也曾容纳数不清的平庸昏君。

它更曾经过满朝者华,金雕玉砌,亦曾兵临城下,横一尸一遍野!

只是,历过记不清的岁岁暮暮,看遍世世代代,看遍无数贤君愚君、忠臣孽子的嘴脸,到了最后最后,所有兴,所有亡,所有君,所有臣,所有野心,所有忠义,都一一过去了,只有紫禁城,还是未有过去,它仍不倒!

它,还像是一条不死的东方巨龙,见证着神州万里苍茫大地!

然而,今夜元宵,这个万家欢渡的日子,将有一个人,前来挑战这条不死的东方巨龙!

应雄!

“飒”的一声!一身白色劲装的应雄,已领着逾百金人一精一英,跃至紫禁城的城顶之上!

曹公公本是他们的内应,若依鸠罗公子的计划,他应已在宫内侍卫们的酒中下了“千日醉”,只是,应雄倒从未想过,他们进入紫禁城,会是如此轻易。

虽云是元宵佳节,本应普天同庆,惟城门之上仅得数百守卫,防守未免过于松懈,应雄与一众一精一英不费吹灰之力,便以无声无息身手,通过这数百侍卫的防守,轻易潜入紫禁城。

可是,当他们跃上紫禁城顶的时候,应雄方才发觉,他错了!

紫禁城,原来并不如其所想般疏于防守,紫禁城,实在不愧是紫禁城!

应雄与一众一精一英从城顶向宫内庭园下望,只见紫禁内苑赫然驻扎着大量兵马,少说也有数千之多!

应雄见状不禁心忖:“好!这才像样!否则紫禁城你这条巨龙,就未免太令我慕应雄失望了!”

“只不知,曹公公可已如计划安排,在他们的酒中下了千日醉?”

就在应雄思忖之间,紫禁苑内遽地又“噗噗”之一声 迭响不绝!

应雄与一众一精一英不由定神一望,只见深宫内苑那数以千计的侍卫,突然就在他一念之间,全部昏倒地上!

应雄所率领的一众金人一精一英见状不禁大喜,当中更有人眉飞色舞地对应雄道:“统帅!看来那曹公公倒真有点本事!他所下的千日醉,果真能迷倒苑内所有守卫,我们如今岂非如入无人之境?”

应雄不语,在城顶之上冷冷凝视着苑内那数以千计的守卫,良久良久,方才冷静地吐出一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话:“实在太容易了!”

“我们快退!”

应雄这句话实令所有一精一英无限震愕,当中更有人即时不忿道:“退?”

“统帅!根据曹公公之前给我们的宫宫地图,只要通过这个内苑后的第一间寝宫,便是那中原狗皇帝今夜驾幸的淑妃寝宫‘寿灵宫’,眼前那数千侍卫已经昏迷不醒,中原皇帝已是我们囊中之物,我们怎么在此时此刻退?”

其余一精一英也附和道:“不错!不入虎一穴一焉得虎子?统帅!请恕我们违命!你若要退便自己退,我们自己先入寿灵宫拿下那狗皇帝再说!”

众一精一英一呼百应,士气如虹,也不再理会应雄的命令,猝地,所有人展身一纵,已如百道长虹般从城顶跃下,穿过内苑,直达寿灵宫门前!

眼见众一精一英违抗命令,应雄立奋身一跃,落在众一精一英之前,严辞喝止:“大胆!你们居然无视军纪?”

“你们急切救金之心固然可嘉,但缺乏救金之智。”

“眼前形势出奇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以你们微末力量未必可全身而退,要命的就给我立即撤走!”

纵然眼前逾百一精一英尽是金人,应雄亦不想他们白白牺牲,毕竟他自己也是金人,更何况在其眼中,能为救国而干任何事的人,便是难得的人!

但众一精一英已如箭在弦,应雄一番金石良言,简直如同侮辱,当中早已有人不信服应雄这个年仅十九的统帅,此时益发火上加油,怒发冲冠的道:“呸!慕应雄!我们真的不明白鸠罗公子何以会任命你为我们统帅?若我们临阵退缩,岂是勇士所为?目下大事在即,我们决不能功亏一篑!”

说话声中,已有部份一精一英提腿踢向寿灵宫的巨门,应雄面色一变,沉声吆喝:“冥顽不灵!门内会有危险!别太冲动……”

可惜,他这句话已经说得太迟了!

“碰”的一声!寿灵宫的大门已给一精一英们重腿踢开,可是众人定睛一看……

内里根本就没有半丁儿皇帝及其一爱一妃的影子!

内里只有一个……

已遭五马分一尸一、一尸一首撒满地上的死人!

曹公公!

啊?

变生肘腋!大事未成,内应曹公公却竟然已碎而亡,难道……?

赫见曹公公撒满地上的一尸一体,那逾百一精一英登时军心一懔!当下尽皆深知不妙,齐声惊呼:“啊?曹公公……已经死了?不妙!计划已漏风声!”

“我们中计了……”

惊呼未完,整个深宫内苑却蓦地传来一声清啸,道:“对!你们已经中了圈套!”

“今日,你们全都——”

“插翅难飞!”

语声清朗无比,宛如九霄龙吟,已在内苑惊心动魄的一众金人一精一英,不期然翘首朝声音出处一望;应雄虽早料众人中伏,惟亦同时向声音之处瞥去,只见声音出处,赫然是适才众人还置身的城顶!

原来城顶之上,不知何时竟布满无数中原兵马,少说也有一千,每个守卫更在拉弓搭箭,严阵以待;更令人震惊的是,适才被以为昏倒深宫内苑地上的数千守卫,亦同时一弹而起,将应雄及一众一精一英围在苑内中心,手中也不知于何时拉满弓箭!

适才朗声说话的人,此刻正站在城顶那千名箭手之前,大有君临天下之势!

而他,亦确是一个君临天下的人!

因为,他正是苍茫神州、万里大地之龙之主——中原皇帝!

真正的龙,终于降临!

应雄及一众金人一精一英,已被——十面埋伏!

而一切的剧变亦在此迅雷不及掩耳之间!那逾百金人一精一英还未及惊呼,还未及后悔自己无视应雄的劝阻,突然又听那正高高在上的中原皇帝一声沉雷暴喝,威严下令:“汉人金狗,势不两立!”

“犯我者杀无赦!”

“场中所有箭手……”

“放!”

“箭!”

“放箭”二字甫出,那城顶上的千名箭手,与及在内苑地上围困众人的数千箭手即时听命,早已搭好的箭,全部如言一放!

电光火石之间,但听数千声劲箭射一出的“蓬蓬”之一声 ,合而为一声震人心弦、惊心动魄的巨响!

数千根锋利无比的劲箭,已势如破竹地射一向那逾百金人一精一英和应雄,箭快如电,更从四面八方涌至,被困在核心的人俨如瓮中之鳖,根本避无可避!

顷刻,本应宁谥恬静的深宫内苑,当场响起不绝于耳、令人惨不忍听的中箭声!

还有连串连串的哀嚎惨叫……

“啊……”

只不知,当中可也有应雄的惨叫一声?

既已事败,他会否甚至连一战英名的宿愿亦难偿,而先自死在数以千计的劲箭下?

他又能否有此福气,可以等至不虚带小瑜前来,向他表白她那颗……

无论他如何被世人唾骂,如何被千夫所指,她亦誓要一生一世跟随他的不悔芳心?

风不敢吹。

只因风不及他俩“强”!

树不敢动。

只因树不及他俩“傲”!

叶不敢飞!

只因叶不及他俩“快”!

万里穹苍,亦仿佛不敢有半分异动,仿佛也在屏息静气,不敢一騷一扰他们二人!

只因他们一个可能将会永远“不败”,一个可能将会永远“最强”!

可能永远不败的剑圣,与可能永远最强的无名,已经站在这黑压压的树木之内,整整三个时辰,他们在这三个时辰内互相戒备!对峙!

却未有动过半分!

他们为何不动?

不知道。

只知道,风、树、叶、穹苍尽皆随着他俩的不动而不敢动,偌大的树林简直静如一潭千年死水;方圆百丈内的一切蛇虫鼠蚁,更早已承受不了这股一逼一人的死寂气息,在两个时辰前四散逃光!

仅余下孤傲的剑圣,与及无名,在无限无边的死寂当中比拼!

他俩如石像般久立不动,便是已在比拼?

是的!这就是剑圣所说的以“心”比剑!

心是我,我是剑,故而心即是剑,剑即是心,以心比剑,无异于以剑比剑!

就像如今,二人仅如石像般不动对峙,互相瞪视,双方每一个眼神,便已是一式足可惊天动地的绝世剑招!

只因一习一 剑者练至某个境界,是否执剑比试已经毫无意义;单是思索对方将要所使出的剑招一精一要及破绽,便已足够!

而当“心”在思索剑招变化之时,眼,却是漏心里所思所想的唯一“灵魂之窗”;亦因这个原故,无名与剑圣一直在互相瞪视对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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