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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回 仗剑返中原 河山有恨 市恩降恶霸 主客同仇(3)

于志强一发觉自己失招的时候,禅杖已临到头上不过半尺,知道万难躲避,反而一躬身躯,剑前身后,向哈巴罗夫身上探过去。哈巴罗夫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少年那么胆大,反被吓了一跳。这时哈巴罗夫如果不撤招保卫自己,虽然于志强的一臀一部免不了遭到一杖之危,而自己竟要受到一剑穿身之祸,在这种电光石火的瞬间,哈巴罗夫本能地把发出去的禅杖一收,“三花聚顶”改变为“金刚扫地”企图把于志强的宝剑打飞。这一来却把来人的宝剑挡个正着,于志强吃亏在身已离地,被这一枚打在剑上连人腾出五六丈,可是哈巴罗夫也因被反震的力量,把他自己震开二三丈,摇摇摆摆幌了几幌。两个对敌的人,当局者迷,倒不觉得什么,而所有的旁观者,无不为他们两人捏了一把汗,暗叫一声“惭愧!”尤其躲在树上的骆中明更暗暗咕噜一句:“这孩子好大胆!”

车氏兄弟老早就待机而动,这时看到两条人影一分,认为时机不可失,车长祝一扬手,一枝蜈蚣镖急如流矢向于志强的胸前飞到。说起车长祝这种蜈蚣镖,原是他的师父洛伽山天一真一人的独门暗器,通体用二十四个有刺钢环衔接而成,所以打过去就家一条软蜈蚣,镖的两端各有两枝刺针中藏毒汁,敌人一被蜈蚣镖刺中。则毒汁自然注入皮肤里面,随血运行,当时不过是有点红肿,但是过了一顿饭时间,全身就要发寒热起来,不能动弹,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死去,只有他的独门解药,可以挽救,不过挽救得太迟仍然要贻患无穷。镖毒有时或发,一年之中总要来上好几十次这种痛苦,反而是生不如死;所以江湖道上,一提起天一师徒的蜈蚣镖,无不让他三分,惟恐惹火烧身。车长祝是天一真一人的第四个门徒,因为天一性一歹毒,在蜈蚣镖上更着实下过一番功夫,发镖的猛、狠、疾、广。这些手法几乎和天一真一人并驾其驱,而发镖的时候,又是一声不响,使敌人无从防备,更足以证明他为人的一陰一毒。对于蜈保镖这种软体的暗器,可不能用兵刃去挡,因为那些钢环既滑且坚,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如果从中一剑削断,则首尾分为两枝镖,同时射一到敌人身上。本来这时于志强正在低头检视自己的蒙天剑,有没有伤损,根本没有防备到贼人竟是那样一陰一狠地偷袭,对于这枝蜈蚣镖万难躲避,巧就在哈巴罗夫已犯了凶一性一;他一退之后,立刻大喝一声反扑过来,“风卷残花”禅杖就像一条黑龙似的滚到于志强的身旁,于志强吃他这么一吓,双脚本能地一顿,身一体已拔起丈多高,同时避过了明暗两种兵刃,把车长祝气得连连跌足,大喝一声,第二枝蜈蚣镖挟着一股劲风,直奔于志强的面门。这同于志强倒把发镖的来路看清楚了,他看到袭来的暗器伸伸缩缩,而且在一股劲风里还夹杂有悉悉率率的声音,自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敢用手去接,立刻一沉气,身躯又飘回地面,车长祝这枝蜈蚣镖从头顶上飞到后面去。

于志强这回重返地面,可不再和敌人客气了,立刻施展“猴王剑法”向那番僧一阵猛攻。番僧哈巴罗夫见于志强身形迅速,招式一精一奇,急忙施展数十年一精一练成功的“金刚杖法”,护定全身,寻瑕抵隙,两人又是打得难解难分。于志强因为刚才已看到自己的宝剑并无损伤,少了很多顾忌,放胆和禅杖硬拚,而且猴王剑法到底比起师门的雷霆剑,在攻势上要利便得多。所以圈外的人只听到一片叮叮噹噹钢铁相击的声音。番僧也觉到于志强的功力似乎陡然增强得多,心里暗暗惊奇,尤其自己使用的是重兵器最耗力气,久一战下去终究要落一个败字,大凡一交一 战的时候,全凭一股气魄,番僧既然在心里上起了变化,招式当然不如初时凌厉,这个弱点不到三四招的时间,就被于志强看出,更是加紧猛攻,把那骄横一世的哈巴罗夫,迫得气喘如牛,哇哇怪叫。

于志强眼见胜利在握,更是诸般嘲笑,阵前招降,哈巴罗夫心里愈急,招式愈乱,头上的汗珠竟自流滴下来,车氏兄弟看到这种情势,知道自己再不上去帮手,必然更糟,两人招呼一下,大喝一声,车长庆展起鬼头刀,车长祝端起点一穴一钁,双双纵入战场。车长祝的身法更快。趁着一冲之力,点一穴一钁直找于志强的曲池一穴一,于志强取了一招“梨花乱落”舞起万千点剑光,跟着身形纵起,跳出圈外笑道:“你这贼倒学会了点一穴一?统统上来小爷也不怕,可是。要先报上名来。等你小爷认识你到底是什么人物,好得一齐打发!”

车氏兄弟气往上冲,喝道:“叫你死了好指名告状吗?”各自报出名号,于志强更是刁钻。他一面听车氏兄弟报名叱号,一面嘻嘻笑道:“不见经传!”更不答话,“银河换斗”

一片寒光耀眼,已把车氏兄弟圈进了战一团一 ,右剑左掌,剑招里来有劈空的掌风,迫使车氏兄弟和哈巴罗夫三人,不得不背靠背采取内线作战方式。

于志强见到敌人是以守代攻,知道他们想长期耗下去,眉头一皱,身形一变,立刻又展开“鹄鶿夺蝮”的功夫,加强圈内的压力,车氏兄弟这时才知道不可轻视,只好拚尽气力支持,寄望于敌人自己失招。

躲在树上的骆中明三番两次想出手相助于志强,但是因为看到敌人太多,自己必须监视其馀未一交一 手的敌人举动,忽然又看到于志强那边,又被两名高手围攻。心里暗暗替他着急,正待纵身下树,只见眼前一亮,于志强的身法竟像旋风似的,绕在敌人的外围。把三个强敌束在一起,知道绝对不会落败,所以暂时不必帮手。转眼之间又是百多招,忽然,“噹!”

一声之后,接着敌人一阵惊呼,一个高大身躯已经倒在地上。

原来,于志强边打边想,像这样长期耗下去,永远没有胜利,不是一个办法,最初不过是为了显能,使敌人知难而退,后来则越打越有一点气,知道不给敌人一个厉害,敌人是不甘心雌伏的。于是,故意把身法缓了下来,这种情形,很快就被敌方发觉,车长祝认为这是千载一时的良机,那肯轻易放过,手中点一穴一钁一探,点向于志强的期门一穴一,于志强是何等人物,岂能让他点着,一翻手腕,蒙天剑竟贴着点一穴一钁,直指车长祝的面门,车长祝想不到敌人变招这般地迅速,自己的点一穴一钁才伸出去,敌人的剑已沿钁而上,这时已无法招架,身后又被哈巴罗夫和车长庆挡着,只好把头往后一仰,点一穴一钁横翻上去,企图把敌人的宝剑打开去。那知点一穴一钁这一翻,却和剑锋撩个正着,手上一轻,点一穴一钁已经被削去一大段,还剩不到一尺持在手上,这一吓非同小可,正待跳出圈外。于志强那容他再逃,蒙天剑往前一探堪堪到车长祝的胸前,忽然往下一落,剑尖已点上了车长祝的神功一穴一,车长祝一阵颤一抖,双脚一软,倒在当场,这还是于志强心存忠厚,否则车长祝的胸前已被刺个对穿。

虽然于志强手下留招,但是敌人并不领情,车长庆喝一句,“小狗敢伤我兄弟!”鬼头刀就像风卷残云横扫过来,哈巴罗夫的禅杖也当头压下。于志强一听到背后的劲风,知道一杖之力不可轻视,脚下微微一顿,已飞越了车长庆的头上。哈巴罗夫和车长庆两人发招很急,未及收招,那沉重的禅杖竟和鬼头刀碰个正着,“噹”一声发出一溜火花,几乎把车长庆的鬼头刀震落。于志强看到他们狼狈的情形,反而站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凭你这几个狗头也想打胜小爷?要是再不让路,可小心你的狗命!”

本来这时候,哈巴罗夫和车长庆好好把车长祝扶走,于志强也绝不会追赶,无奈车长庆见到兄弟负伤。自己又失招,老羞成怒,那肯罢休,大喝一声:“老子和你拚了!”舞起鬼头刀朝向于志强劈去。哈巴罗夫也知道不可示弱,同时大喝:“一齐上去剁啊!”一声令下,那石虎庄的壮汉“吆!”了一声,蜂拥而上。

骆中明看这种情形,从树顶上一声断喝,冲了下来,一抖鳗骨鞭,只一招“枯树盘根”

就打倒七八个壮汉。于志强也喝声:“你们要找死,倒不能怪你小爷了!”手中蒙天剑,就像一一团一 白雪,滚向人丛,只听一阵“卡喳”的声音,敌人的兵刃纷纷被削断,当中还来着一片呼喊痛哭的怪声,转眼之间,石虎庄的壮汉已倒下一大半。车长庆看势头不好,百忙中挟起车长祝一连几纵,逃入左近的树林里,哈巴罗夫也虚掩一杖,地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是,于志强那还容他逃命,一声长啸,身形已纵起十二三丈,在空中一个“麻鹰扑雀”追了上去,左手一扬,十二枝蚺骨针同时打向哈巴罗夫身后的一穴一道。

哈巴罗夫正在夺命逃跑之间,忽听到背后丝丝破空的劲风,知道是敌人的暗器,急忙中向右一纵,居然避过了于志强的蚺骨针,可是却躲不过于志强的蒙天剑。因为于志强打出蚺骨针之后,人已追到哈巴罗夫的头上,手起一剑往哈巴罗夫的额上斩来,刚巧哈巴罗夫往右一腾,“喳”一声,一颗斗大的人头,已经飞堕,连“哎!”一声都来不及喊,就死了过去。

在于志强得手的同时,骆中明也顺利地结束对庄汉们的战事。原来那些庄汉,不过学得些毛手毛脚的招式,那里是骆中明的对手?现在见同来的首领,一死一逃,已经是亡魂直冒,纷纷投下兵器,跪成一个大半圆,哭叫饶命。骆中明也觉不为已甚,当于志强诛了番僧回来,略略询问几句。就叫他们各自逃生去了。

骆中明和于志强打发那些庄汉完毕,立刻施展轻功,电掣风驰扑向石虎庄,不消片刻已经抵达,并不犹豫,两人同时登上了墙头。骆中明吩咐了于志强几句,两脚一顿,真如四两棉花轻轻地落在正屋的屋顶,于志强迳自奔往后面,分头进行。

却说骆中明到达了正屋,从檐上用了一个“金钓倒挂”式,探头往下一望,却见厅上灯火齐明。当中一张方桌上围坐着五人,桌上却摆了八付碗筷,酒菜却热腾腾地还没有开始吃,只听到坐在下首的那人向左首的说道:“柳师傅刚才说起哈巴师傅的武功,料想不假,可是他带了车氏兄弟去了那么久,还不见回来,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左首那人呵呵大笑道:“万师父不要杞人忧天吧,听说对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少能耐,我敢担保万无一失,也许是那小孩子跑了,他追了下去呢?”坐在上首一位浓眉凶目的大汉,微笑点头道:“还是柳兄弟说得有理,年前哈巴禅师来的时候,我曾见到他那条二百来斤的铁禅杖,舞起来真像灯草似的,但打起来却沉重非常,一下子就把一个石鼓击成碎粉,同时,他那十步劈空掌力非同小可,在十步之内稍为小一点的树杆,被他的掌风扫中,无不立刻折断,和愚兄的鹰力龙一虎掌不相上下。听说那小孩子武功虽然好,仔细想来,还不是韩,霍两人不济,被人家打怕了,回来乱说,希望少在这里丢丑吧!”此问彼答,全不信于志强确有绝学的武功,说着说着,又说到风花雪月的上面。骆中明正待下去教训这群恶贼一番,以免他还要目空一切,欺压善良,可是又不知道于志强是否已经得手,只好稍等一会。忽然,大门外响起:“阿毛,开门!”骆中明知道有人来了,连忙一缩身躯,伏一在瓦顶,从檐口偷偷望着大门那边。

从门房里转出来一个中年汉子,呀的一声把门打开了,门外进来一个劲装的汉子,后面还揹着一个大人,不消说就是车氏兄弟了。车长庆揹着车长祝急急地登上了阶墀,大厅里的众人已被他那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不约而同地迎了上去,这时看到车长庆狼狈的样子,都大吃一惊。

车长庆一进得大厅,先把车长祝放在一张湘妃椅上坐好,一面替他裹伤,一面对原先坐在上首那位浓眉凶目的大汉道:“李大爷,我们这番毁了!”

“车老师慢慢地说吧!哈巴禅师怎么不见回来?”那个被称为李大爷的人,虽然心里急得很厉害,可是因为是主人身份,不得不装出镇定。

“哈巴老师已经死了!”车长庆此话一出,客厅里就是一阵扰乱。李全藩这时再也不能装做镇静了,惶急地问道:“哈巴禅师怎么那样轻易被毁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车长庆见他连自己兄弟的伤势都不问,一心只关注在死了的哈巴罗夫身上,不由得有点反感。冷冷地说:“等我先扎好伤者再说吧!”

这时,各人才注意到车长祝的伤势,原来被人家用剑点着神功一穴一,流血太多,已经奄奄一息了,扰乱了半晌,车长庆已把车长祝的伤处扎好,然后在他的背后褒忠一穴一拍了一下,车长祝竟哇了一声,吐出一口浓血来,车长庆知道已无一性一命的危险,这才放落心上一块大石。

各人落坐完毕,李全藩又向车长庆问起经过的情形,车长庆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兄弟半世的英名,竟败在一个一乳一臭未乾的小孩子手上,更想不到哈巴禅师也毁在他的手里!”然后把前事说出来,各人听了更是大为惊奇。车长庆说完了经过,好像又想起一件事来,脸色陡变道:“我揹起长祝跑向树林里,接着就是禅师被杀,没有片刻就见那小孩子和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头,对我们的庄汉吩咐了几句话之后,立刻飞步向这个庄上跑来,他们的脚程很快,为什么还没有来到?”

“也许是走岔了路了!”原先那个姓柳的回了一句。

“不会吧!仅是几里的路程,偌大一座庄子难道还看不见?”车长庆又补上一句。

各人一阵缄默,但是心头上慢慢爬上一个可怖一陰一影。

李全藩忽然想起一件事,喊道:“老四!老四!”仍然没有人答应。“阿双!”“阿双!”也是没有人答应。这时,李全藩心上的一陰一影更加扩大了。他站起来对各人说一声“失陪!”立刻转过屏风,走回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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