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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青龙山岭(4)

齐天心再也支持不住,跄踉倒退了好几步,一跤仰天倒跌怔在当地的金南道还来不及改变他的惊怒,蓦地又是一声惊呼,只见齐天心重创后一跌倒下,立足之处却是一个山石缺口,呼地一声,齐天心一个跟斗倒跌了下去!

金南道身形如风,一掠而至崖边探首下望,只见离只二三十支不算太高的山丘洞一口下,却是茫茫密林一片,齐天心不知已跌到什么地方去了!

齐天心觉得自己愈掉愈快,他双手乱抓,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是抓到了一根山藤,于是他在即将粉身碎骨的刹那之间,停了下来。

齐天心剧烈的震动下脑筋清醒过来,他衰弱地游目四看,自己仿佛是跌在一个幽深的山谷里,他轻放开了山藤,双臂双手都被山藤勒得红肉可见,尤其是胸上的伤处使他无法再运出一丝或道来。

他无助地仰首望了望天,南壁陡峭的石壁夹一着灰色的天空,显得天空格外的高,格外的远。

他觉得全身有如火一样在燃一烧着,血也流得太多,提不起一点精神来,也提不出一点力气来,他无助地想道:“也许我就会在这里慢慢地死去了。”

昏昏然,他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空是一片漆黑,甚至连星星都没有,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地狱里。

他全身烧得厉害,一想到地狱,他眼前仿佛就看到了无数的鬼怪与森严的阎王殿,迷迷糊糊之中好像阎王就坐在上面,只是有一层薄薄的雾,他看不见阎王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耳中仿佛听到那阎王威严的声音:“齐天心——”

他应了一声,那阎王好像是拍了一下像堂木才道:“汝可知道汝为何夭折吗?”

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阎王道:“你是个罪恶的家伙!”

他辩道:“我不罪恶,我虽然有些自大,可是我努力帮助别人。”

阎王道:“你为什么要嫉妒别人?”

他道:“我没有嫉妒人呀,我嫉妒谁?”

阎王嘿嘿他冷笑起来,一陰一沉地道:“你在心中拼命地嫉妒着一个叫做董其心的人,对不对?你嫉妒他的潇洒见度,你嫉妒他的一身神功,对不对?”

他赖着道:“不对……”

阎王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对不对?”

他惶恐地道:“对。”

这时,齐天心发觉这一切都幻景了,因为他这时听见了真实的人语声——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二师姐,你们胆子怎么那么大,晚上走这黑漆漆的路上都不害怕。”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么妹,你娇滴滴倒像是王公富豪家里的小姐,哪像咱们师父的徒儿?”

那清脆的嗓门儿:“喀,二师姐,我真不喜欢师父每天那板得像块冰冷的石头似的脸孔,我喜欢看师父笑的模样。”

齐天心听见他们一路的谈话,他咬了咬指头,知道癌,那他是仍然是活着的了,他暗想着对自己道:“这是好消息,至少齐天心还没有死。”

这时,那两个女子同时尖声大叫起来:“呀!这是什么?”

“呀,这是什么?”

齐天心想说:“是一个人。”

但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

那清脆的声音又叫道:“二师姐,像是一个人哩。”

齐天心在肚子里叹道:“岂只是像个人哩”

“呀,是个……大男人。”

沉默了片刻——

那个清脆的声音低声地说道:“师姐,这个人受了重伤哩“也许已经死了。”

齐天心听了这话,觉得心里很是难堪,他想要大声叫道:“还没有死哩。”

可是他只能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那清脆的嗓子又道:“喂,师姐,你摸一摸一着他到底死了没有?”

那个较为成熟的女人声音:“你为什么不摸呀——”

“我……我怕……”

那女子唁的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齐天心就感到有一只一温一 暖的手摸一到他的额上,他虽然在半昏迷的重伤下,但是他的心却是猛跳不已,接着他听见那个“师姐”的尖一叫一声:“哎呀,烧得好汤呀——”

那个清脆的声音道:“呀,那么说,他还没有死了?”

师姐道:“是呀,咱们该怎么办?”

那清脆的嗓子叫道:“快把他抬回庵里去吧!”

师姐道:“谁来抬呢?”

“是呀,谁来抬呀?”

齐天心急得要死,他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能再拖下去了,而这两个女子还在争着谁抬谁不抬,他恨不得坐起来劝她们一句;“随便谁抬都是一样哪。”

两个女子商量了半天,总算有了一点结果,那师姐道:“有了,待我回去拿三妹那张吊床 来,穿上两根木棍儿,咱们两人抬他走不就行了?”

那清脆的声音的女孩居然高兴地拍起手来了,她叫道:“对,对,师姐作快去。”

那位二师姐大约是跑着去了,齐天心只听得那留下的一位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个青年人怎么那么不小心,出来玩竟糊里糊涂从山上摔了下来,没有送掉他一条小命,真是佛祖保佑呢。”

过了一会,又听见她道:“咦,看这个青年人的衣装似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这下可糟了,他跌落在这里生死未卜,他一娘一不知要多么焦急了……”

齐天心听了这话,他心中的感伤立刻升了上来,他暗暗想道:“你还以为我是生在一温一 暖乡里的富家公子里,我用钱的阔绰也许比公子王孙更要厉害,可是我所受到的关怀照拂又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这个世上,除了我那当了道士的爹爹,又有谁关心过我?”

“喂,么妹,你在看什么?”

“啊——我……我在看这个人的……的鼻子。”

那跑回来的二师姐哈哈笑了起来,笑得齐天心全身不是味儿。

一会儿,齐天心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一丐长舒服的布床 上,一起一伏地被抬着走。

走了一段路,他听见那清脆的嗓子道:“喂,这个人好重哟。”

齐天心暗暗抱歉地想道:“真不好意思。”

最后,好像是停了下来,齐天心愈来愈是虚弱,终于昏了过去。

他被抬到一个深隐在竹林中的小庵前,那庵门上挂着云海庵三个字,那清脆的嗓子叫道:“师父,我们救了一个人回来。”

庵门推开,一个高大的老尼走了出来,她皱着眉问道:“兰儿,是怎么一回事?”

那抬着齐天心的两人竟是两个妙龄的尼姑.那小的一个叫道:“师父,你快来看看,这个人快要死人。”

那老尼打量了昏迷过去的齐天心一眼,伸手把住齐天心的脉门一探。她脸上的神色沉静得像是石头刻出来的,一点也看不出是喜是忧,那被叫做“兰地”的小尼姑问道:“师父,他死了吗?”

老尼姑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双目上翻望着天空,好半晌才忽然道:“连儿,你到为师的案上把那金银红三色的药丸各拿一拉来。”

那“二师姐”应了一声便跑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三粒药丸和一碗清水跑了出来.老尼姑接过在手,喂着齐天心眼了下去,齐天心的脸更是苍白了,就和死人一样。

那小尼姑兰儿焦急地问道:“师父,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老尼姑道:“还没有,不过也许今夜里就会死去。”

那兰地道:“师父,您的药……”

那老尼道:“如果这少年身受的掌伤果真是如我所料,那么他今夜便会死去,什么药也没有用的。”

兰儿惊道:“他——他还受了掌伤?”

那老尼道:“傻孩子,你还以为他只是跌伤的吗产那兰地不休不止地继续问道:“他受的什么掌伤呀?连师父的灵药都没有用?”

老尼姑望着她的小徒儿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暗中笑了一笑道:“兰地,你还记得以前我给你说的血杀神掌?”

那兰儿叫道:‘塔那西域的毒掌?”

老尼姑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少年就是中了那种掌,而如果他是中了那掌法,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他——明早以前一定会死去!”

兰儿皱着眉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老尼姑道:“现在咱们关上门,做了夜课就上床 睡觉吧。”

兰地指着地上的齐天心道:“他……”

老尼姑道:“咱们力尽于此,看他的造化吧。”

那被叫做“莲儿”的二师姐道:“不把这位少年施主抬进来吗?”

老尼姑道:“咱们云海庵中怎能让男子住进来?”

她说着便把木门关上了,留下昏迷的齐天心躺在庵外。老尼姑严厉地道:“你们去做晚课吧,明天早晨,准备——”

她本来想说“准备收一尸一”,但是她看见那好心的小徒儿大眼中闪出了泪光,于是她忍住没有说下去。

夜色已深,在左面边堂里,四个女尼静静地做着晚课,兰儿是最右边的一个,她默默地祷视着道:“阿弥陀佛,菩萨你救救那个可怜的男孩子,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当,钟吉响了,是晚课完毕的时候,那三个女尼都站了起来,只有兰地还跪在那里。

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尼,看来有二十七八了,那是她们的大师姐,她走到兰地的身后,轻声道:“兰地,你在想什么?”

兰地摇了摇头,大师姐道:“你的心肠太软弱了,幸好你不曾到外面的世上去住过,若是你见了人世间那些想也想不到的惨事,只管你一刻一时也活不下去了……走吧,去睡吧。”

兰地点了点头,云海庵的微弱灯光熄灭了。

黑夜在漫漫地加深加油,时间在没有时钟的世界里港情地飘逝,忽然——

那庵子的水门却打开了,一个轻一盈的人影悄悄地闪了出来,她走出了门,反身轻轻地又把木门掩上,然后把手中的火熠点燃了,一缕微弱的火光升起,在她雪白的面颊上飞过一道雷闪般的美光,她低下一身来,迟疑地伸出了白玉般的手,摸了摸躺在地上的齐天心。

颤一抖的手指模在冰冷的面颊上,她心中暗暗叫道:“糟,他已经死了。”

她的手重重地一震,震熄了火光,于是又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她缓缓站起身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死去,此刻他心中想的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悲伤吗?那似乎只是淡淡的,沉重吗?不,她倒有一点说不出的轻松感觉,反正是死了,死了也就完了。

然后,忽然她听见地上的一尸一体模糊地说道:“……齐天心,你不能死……”

她吃了一惊,忍不住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地下躺着的人又说了一遍:“……齐天心……你不能死……”

她兴奋得抖了一下,啊,这个人还没有死呢!

她伸出手来,想探试一下他的呼吸,黑暗中,她的手碰着他的嘴唇,也碰着他的鼻尖,于是她感觉到微弱的热气。

“啊,他仍活着!”

从小来她不知念了多少经书,讲人生之道的佛哲之书,虽然她很聪明的都能流利地背诵讲解,但是对真正的人生却是空空洞一洞的一片,什么也不懂得,这时她的手亲自探触到了生命的讯息,那呼吸虽然是那么微弱,但却是那么稳定而清晰,师父对她讲了那许多的道理,告诉她什么才是佛沐下的生命”这才是生命,真实的生命!

她茫然地不知想了多少,然后她才想起把一床 毯子轻轻地盖在齐天心的身上,她喃喃地道:“是的,你不会死的。”

她又轻轻地开门走了进去。

不久,天亮了,天空有了光,但是望不见艳丽的朝一陽一,因为这个奇深的狭谷中不到正午是看不到太一陽一的。

庵门打开了,兰儿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地上躺着的人依然是一动也没有动,兰儿俯下一身去,打算再摸一摸一他的额角,忽然,齐天心睁开了双眼——

齐天心看见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安放在~张美得出尘的脸孔上,接着他看见那张美丽的脸颊像娇一陽一一般地红晕起来——

兰地不知所措地道:“你……你好了?”

她的脸距他不过尺余,一种幽兰般的清香飘入齐天心的鼻息中,齐天心竟然也忘了回答。

兰儿站了起来,她镇定了一些,再问道:“施主你可好了?”

齐天心费力地道:“我……好了一些——这里是什么地方?”

兰地把手中的扫帚转弄了一会,她有些高兴,她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死全是靠她救回的,她偏着头答道:“这是与尘世真正隔绝的世外仙土。”

齐天心觉得迷迷糊糊,这时,庵门里响起老尼姑的声音:“白兰,你在与谁说话?”

兰地道:“师父你快来,这个人没有死去哩。”

老尼姑走了出来,她惊奇地打量着睁开了眼的齐天心,她发觉这少年的一双眸光中射一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华贵之气,她不禁暗暗称奇。

齐天心下意识地感觉一定是这个老尼救了他的一性一命,他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是说不出来,老尼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门,她的脸上流露出一阵惊疑无比的神色,问道:“施主你可是中了血杀神掌?”

“血杀神掌?”

齐天心茫然地望着老尼,老尼想了一想道:“你可是与一个从西域来的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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