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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人禽相搏(3)

这疯老人说起童年时的事情,脸上居然现出恰然神往的神色,只听他道:“忽然之间,草丛中钻出一条五彩闪光如锦缎般的小蛇来,太一陽一光照在蛇身上真美丽极了,我心中大喜伸手便捉——若说捉蛇,我从小就玩惯的了,便是专门玩蛇的艺人也不见得有我在行,譬如说,这是蛇身……”

他一把抓住雷以淳的独臂,一面比方着说,他捏住雷以淳的手腕道:“比方说他拳头是蛇头,这里叫七寸子,只要这么狠快准地一捏,什么蛇也不中用了,嘻嘻。”

他似乎已经忘了应该说什么,扯着雷以体的手臂只顾得替自己吹牛,吹得天花乱坠还不肯休,还是其心提醒他道:“您老人家那时候捉蛇就那么厉害,真是了不起得很,后来呢?”

老人意犹未尽地咽了一口口水,道:“后来呀?嘿,岂料那条蛇大不比寻常,也不知道它怎么一扭,我就抓了个空,立刻就被它牢牢地咬住了手背——”

其心紧张地问道:“后来呢?”

老人道:“我当时一气之下,伸左手抓住它,猛然发出内力,便把那蛇捏死了,就在这一刹那,我背后有人一大叫道:‘喂,不要弄死它卜”只见两个大汉飞奔过来,一见那蛇已经死了,登时一个个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完了,完了,他一妈一的完了,咱们守了整整一年!’另一个伸掌便打我,大骂道:“小杂种,你是死定了!’那时我年纪虽小,武功还有一点根底,挥拳就架,岂料那汉子的内力竟是出奇之强,三掌就把我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其心听到这里,他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条极有力的线索,但是他却无法清楚地抓住它。

他皱着眉,凝视着老人。

老人道:“那两人把死蛇踢开,哺哺地道:‘唉,好不容易找到这条十锦金线,守了整整一年.却被这个小杂种糊里糊涂地给弄死了,唉,药是配不成了——”

其心的眼睛一亮,他打断问道:“你是说‘配药’?”

老人道:“不错,那时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我待他们走后,悄悄爬回家去,家人一听到‘十锦金线’全都变了色,说这是世上最毒的蛇,要我服下了祖传秘制的大还散后说,这大还散托住毒一性一一个月,一个月内若不能找到千年灵芝,我的小命要完了齐天心道:“结果你找到了干年灵芝?”

老人道:“结果呀,灵芝也没找着,我也没有死,一点事也没有,你们说怪不怪?”

其心听到这里,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光明,这一线微光在他脑海中宛如醍醐灌顶,他心中原聚积着的那些似懂非懂的问题一个连接着一个,霎时之间都寻着了答案。

他兴奋地站了起来,道:“现在让我也说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南中五毒’的故事——

大家的目光都移到其心白脸上来,其心道:“南中五毒是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的剧毒,这五毒分开来看全是世上最毒的毒一药,比较起来,这五毒中毒力最轻的一种就是方才所说的“十锦金线”蛇的蛇胆了——”

齐天心道:“十锦金线还算是毒力最轻的一种?”

其心点首道:“不错,这十锦金线蛇是蛇中最怪的一种,大凡毒蛇的蛇脸都无毒,而且是上乘补药,只有这十锦金钱的胆汁奇毒无比,更奇的是这蛇胆必须是活生生的蛇腹取出才用,死了的再取出来,就没有毒一性一了”。

齐天心接着道:“南中五毒里的其它四种剧毒又有一桩怪处,这四毒分开看虽是世上最毒之物,但是合在一起时,四毒相攻,竟是正好相抵,成了无毒之物,但若将十锦金线蛇胆一加入,这种以毒抵毒的平衡马上就被破坏,而成了毒中之王的南中五毒,是以这十锦金线的毒一性一虽不及其它四种,却是南中五责最重要的一种引子——”

众人听他说得神奇,多有不信之意。齐天心最是坦率,立刻间道:“董兄是从哪里得知这些道理?”

其心笑道:“兄弟与管目神睛相一交一 一场,耳染目德也多少省得一些。”

雷以谆道:“是唐瞎子告诉你的,那就绝错不了啦!”

其心道:“齐兄,现在请你想一想,咱们的内功运气之间,有什么地方是与天下内功都不同的?”

齐天心想了想道:“咱们的内功在升气至丹田之时,比天下任何一门内功都多了一种烘托之韧劲。”

其心道:“正如齐兄所言,世上没有另一门内功具有如咱们这种韧劲的,如果说那十锦金线的毒一性一是一种内渗一性一的,那么

其心还没有说完,齐天心已叫道:“啊,你是说修练咱们这一门内功的就能自然把毒一性一托住——”

其心道:“一点也不错,但是对于渗透一性一的十锦金线毒,咱们功力再深也只能托住而且,却是万万难以将之一逼一出体外,是也不是?”

齐天心道:“不错,只因要施内力相一逼一,必要先松了那托毒的韧劲,那毒若是浸入得快,已经来不及了。”

其心道:“这就是了,若是咱们中了这蛇毒,正用内力拓住毒势之时,忽然有一巨大的外力打在咱们身上,譬如说,一股足以叫咱们重伤的大力打了上来,那又会如何?”

齐天心叫道:“是了,是了,唯有在借外力猛击之下,正好将托住的毒一素一逼一出体外,这真是巧夺天工的造化,难怪咱们这位老先生连中两次毒都能自解裕如了。”

其心道:“老先生两次中毒后都曾被人重重掌击,是以提醒小弟想起这个道理来,这一次老先生虽然中的是南中五毒,但是这五毒中只要这最难解的十锦金线毒一解,其余的四种剧毒正好成了互相抵消的局面,老先生自然是无药自解了。”

雷以淳叹道:“董兄弟好细密的思想,一席话令咱们茅塞顿开,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只怕当初制造这南中五毒的人万万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一种古怪的解法吧。”

其已暗道:“若说解法古怪的话,当初中了五毒之时,管目神睛随手做了泥九命我吞下就解了奇毒,那才真要叫发明南中五毒的人气得吐血三斗呢。”

齐天心道:“有董大哥这一番解释,难怪咱们这位老先生能死而复生了!”

世上的事往往微妙不可理喻,其心脑海的死结不知前前后后反复被思索过几千次而不得要领,这时竟被齐天心这句话中轻描淡写的“死而复生”四个字给解一开了!

这“死而复生”四个字犹如一个当顶巨雷落下,其心痴然地道了一声:“死而复生?”

齐天心见其心的脸上显出奇异的神情,上前问道:“怎么他话尚未完,其心猛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叫道:“是了,是了,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

齐天心道:“什么解释?”

其心道:“方才咱们与天禽拼斗到最后时,有一个汉子飞纵而来,各位都见着了?”

齐天心道:“见着了,他怎么样?”

其心道:“这个人,我曾亲眼见他死过一次!”

众人都吃了一惊,雷以淳道:“你是说那人死而复生?”

其心道:“一点也不错——”

齐天心道:“也许你瞧见他死时,是他在装死?”

其心摇首道:“不,不可能的,我亲眼看见他中了唐瞎子的南中五毒!”

南中五毒!南中五毒!每个人的心中都在这样想。

其心道:“我瞧见他中了毒,也挨了掌伤,是以能够死而复生……”

他话尚未说完,齐天心已抢着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说那人具有咱们这内功?”

其心重重点了点头道:“若是我的推测不错的话,就正是如此了——”

齐天心道:“那怎么可能?”

董其心也在自问道:“那怎么可能?”

忽然——

齐天。已叫道:“对了,对了,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其心道:“什么?”

齐天心道:“那幅画,山谷中祖父故居里的那幅画……”

其心听他提到祖父,再也镇定不住,急叫道:“什么画?什么画?”

齐天心道:“那画上画着七个人,祖父、祖母、爹爹和……伯父以外,还有一个管家,一个一奶一妈一,那个一奶一妈一就是黄一妈一,那个管家——只怕就是你所说,死而复生的人了,难怪老先生说当时找不到管家和黄一妈一的死一尸一!”

其心想了想,兴奋地道:“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这世上怎可能还有这么一个会董家内功的人?”

雷以淳一直分听着,这时间道:“老先生,你可曾收过弟子产’怪老人道:“从来没有。”

雷以淳向其心点了点头,表示也赞成两人的推测。

其心道:“这姓秦的管家为什么会不死于当年之变呢?”

齐天心道:“这必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其心道:“也许!也许,当年有强敌闯入了那绝谷,而姓秦的就是内应!”

齐天心道:“正是,不然外人怎能进得了绝谷?”

他们两人推想到这里,满腔热血沸涌了上来,再也无法深思下去,几乎是一齐地叫出来:“咱们去寻那姓秦的!”

雷以谅道:“两位且慢,这其中大有值得深思这处。”

其心一时的激动难以压抑,这时被雷以谆这么一提,便觉得的确不错。雷以谆道:“譬如说,姓秦的既是当年董家的管家亲信,他为什么要弓酿入室?”

齐天心是火爆脾气,他叫道:“咱们不必花一心思去想这个,只要擒住了他,还怕他不说吗?”

其心道:“齐兄的话也有道理——

雷以谆道:“还有一点,那姓秦的现在既是和天魁天禽混在一起,那么,那么——”

雷以谆说到这里,皱着眉头停了下来,齐天心道:“那怎么样?”

雷以谆道:“那么当年那变故会不会与天魁天禽有关系?”

这一言有如平地焦雷,齐天心和董其心都是重重地一震,茫茫然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时,那怪老人道:“那边有人来了。”

其心抬头一看,只见那边蓝文侯、马回回与穆中原三人匆匆赶来。

蓝文侯走进来问道:“情形如何?”

他望着怪老人,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其心道:“天魁夫禽咱们都碰过了,就在前面—

—”

马回回叫道:“你们动手了?”

其心点了点头道:“现在没有时间详谈——蓝大哥,以前咱们曾碰过的那姓奏的你可还记得?”

蓝文侯点头。其心道:“他也在前面,咱们这就去寻他——事情十分重要,以后再详谈。”

蓝、马、穆三人都互投了一个不解的眼光,于是七人开始向前行了。

齐天心最是心急,他奔在前面,飞纵如箭,其心趁这时候把大概情形对他们说了一下。

蓝文侯不禁惊疑万分地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其心急道:“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们穿过一片林中,忽然,走在前面的齐天心停下一身来——

其心叫道:“怎么啦?”

半晌才听到齐天心的回答:“完了,已经死了!”

其心大吃一惊,飞步上前,急问道:“你是说那姓秦的?”

齐天心道:“一点也不错,唉——咱们迟了半步!”

其心上前一看,只见那姓秦的仰面躺在地上,全身软一绵绵的,似乎骨骼全被上乘掌力震碎了。

其心、齐天心在一尸一首上直看了一下,心中都有了结论,这是天禽下的手!

蓝文侯等人已走了上来,其心回头道:“灭口?”

雷以谆点首道:“多半是的,那么——咱们的推断只怕可能一性一更大了!”

那怪老人道:“是了,他们早就想杀此人了,那棵桃树上下的毒,只怕就是要对付此人的。”

其心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天魁天禽在桃树下布毒时不是说在等一人前来吗?那人岂不正是姓秦的?”

雷以淳道:“他们杀了他,多半只是怕他泄露出天魁天离的秘密——”

齐天心和其心被这与自己有切身关系的巨变弄得有些糊涂了,面对着娃秦的谜一般的一尸一体,不禁呆住了。

暮然之间,一声怒吼随风传来,众人都是武林高手,一闻之下,立刻听出那吼声之中,中气贯足,分明是内家高人,不由一齐一怔,但那声音不是天魁,也不是天禽。

其心道:“想不到这山区中除了咱们,天魁他们以外,还有别的武林人物。”

齐天心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蓝文侯沉吟一会道:“听那声音,那人跟此不太远——不过董其心点点首插口道:“反正咱们在出谷之前,也得和天禽他们再遭逢一次,咱们不如就去看看,如果又是天禽他们,咱们便和他们好好分个高下。”

众人也无异议,于是一起循声走去。

循声而行,走过两三准山石,突然只闻“呼”“呼’之一声 大作,分明有人正以内力掌劲相战。

众人对望一眼,一齐长身而望,只见十多大以外,好几条人影坐着站着,有两个人正在相搏。

众人行近数步,天心眼尖,惊呼一声道:“那,那不是少林寺不死方丈吗?”

众人都大吃一惊,少林不死和尚好多年寸步不移少林宝刹,这时竟在荒山相遇,不知生了什么巨变,连这个佛门高人也下山而来。

再走前几步,定目一望,只见不死和尚盘膝坐在一方山石之上,右方站着一个僧人,另外一个僧人正在与对方相搏,果然不出所料,那敌人正就是怪鸟客。

怪乌客身后站着鼎鼎大名的天禽,齐天心遥遥喝道:“咱们又遇上了。”

天禽早就看见了他们一行,却丝毫不动声色,齐天心喝了一声,他头都木抬。

其心走进去,那少林僧人不识得其心,一时不明身份,不由怔了一怔。

齐天心忆道:“天伤师兄,你瞧——”

他话未说完,穆中原大踏步走上前来,拜倒地上,恭声道:“师父——”

不死和尚双目一睁,微微笑道:“天若,你也来了,齐公子,这下正凑巧,老僧正四下找寻你。”

这时众人都走近来,—一见过不死和尚。

齐天心急问道:“方丈伯,您怎么也下山了。”

他跟着父亲以道士身份久居少林寺内,是以认得众僧,不死和尚答道:“老僧找你父亲,要仔细商谈一事。”

齐天心哦了一声道:“那么怎么会和天禽碰上的——”

不死和尚面上微笑一敛,说道:“好险,老增险遭暗算!”

大家吃了一惊,不死和尚道:“老僧带着两个弟子,路过山区——”

这时场中突然一声大吼,怪乌客身形陡然暴起,双掌一交一 错一拍而下。

这一掌力道好不威猛,双掌起落处,扶起鸡鸣之一声 。

不死和尚目光一栋,面色微沉。

说时尽那时快,那少林僧人只觉劲风压顶而至,猛吸一口真气,双掌一一陰一一一陽一,硬迎而至。

不死和尚面上微微一紧,只听轰然一声,两股力道硬一硬相碰。

怪鸟客的内力造诣,其心知之甚详,心中不由为那僧人暗暗捏一把冷汗。

却见那僧人双臂陡然一沉,那么强硬的力道竟一收而回。

罗之林面带狞笑,内力一吐而出。

那僧人这时才提气吐力,力道一触而凝。

这一来那僧人一收一发之际,真力纯至十二成,罗之林连发两次内力,一口真气难免有些不纯,相较之下吃了小亏。

不死和尚到这时才吁了一口气,放心地望望场中道:“众位施主必然疑惑老僧方才所言险遭暗算之事——”

众人见场中一时僵持,并不吃紧,自是急于知道后果,一起道声“是”。

不死和尚道:“老纳和两个弟子路过山区,经过前面一条羊肠之道处,忽然之间,这位和小徒相斗的施主拦住去路。”

齐天心道:“这个家伙就是江湖上人所谓的怪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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