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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情是何物(2)

他虽不解此话之意,可是近来隐隐约约之间,仿佛已能看到一点自己日后命运,他反来覆去,只听见帐外有人拨着弦,唱着战歌,一遍又一遍,声音沙哑,就如暮年的英雄,骑着齿长的瘦马,西风中在古道中行走一般凄凉,其心动中更是不能平静。

他从前因为天资超特,事事著人先机,都是应付别人的事,年纪渐渐长大,往往把自己也投入事中,自然诸多感触,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是人之天一性一,聪明若其心者,也自不能免。

好容易鼓敲四击,其心才朦朦睡去,五更不到,又起身担水,他心中盘算已定,决定留在军中,每夜前往保护巡视安大人。

大军停在渭水之畔,一位便是数日,其心每夜替安大人在暗中守卫,也再不见凌月国主踪迹。

到了第四天初更时分,忽然一支人马直往中军元帅帐中奔来,隔得老远便有高声唱道:“圣旨到!圣旨到。”

安大人脸色一变,随即平静,缓缓走出中门,立在帐外,只见自己兵马营火一片,漫漫无际,内心冲突不已,脸上一会地杀气腾腾,一会儿又凄他悲凉,一会儿愤怒目毗,一会儿又平和顽然,一刻之间,连换了数种神色,那队人马已走近了。

当先一人一品朝服,身材矮短,其心一看,正是那朝中权臣徐大学土,这人丧尽天良,勾结凌月国主,上次其心在北京撞见。不知此刻到安大人军中所为者何?徐大学士骑在马上朗声道:“甘青总督安靖原接旨。”

安大人跪在地上,双目似电扫了徐大学士一眼。徐大学上干咳一声宣读道:“圣旨!着令甘青总督安靖原,率领前锋以上将军,立即启程随钦差大臣徐学上越临渲待命!”

安大人缓缓站起身来,冲着徐大学土道:“下官这就随大人前去!”

徐大学士沉声道:“皇上看命贵总督率领诸将见驾!”

安大人吃了一惊道:“见驾?皇上出京了?”

徐大学士冷冷一笑,也不言语。安大人道:“请将奉下官严命戒备,一时之间尽数调开,只怕队伍难免生乱。”

其实他的队伍军纪严明,统兵官不在部队自有代理统率之人,安大人自知事态严重,目下之计只有尽量设法保全他座下诸将。安大人目光如炬,直瞪徐大学士,徐大学士心中发虚,回头向一个禁军服色的人瞧了一眼,只见那人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便道:“好!好!

咱们这就动身,见了皇上自有任务一交一 待于你。”

安靖原一言不发,侍卫李过青骆马来,翻身上马,跟着徐大学士人马去了,这时候,安明儿却正在河边散步,缠着李百超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哩!

其心见大事不妙,徐学士这太行为他是亲眼瞧见过的,安大入此去只怕凶多吉少,怪就怪在安大人神色似乎明知此事前因,却为什么也不准备,事到临头,反而束手就擒,难道安大人真有什么短处被徐大学上抓住不成?其心无暇考虑,当下立刻起身跟踪,临渲离此不过数十里路,马行迅速,不到一个时后便到,其心施展轻功,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忽然前面人马停在一处庄园门前,徐大学士和守门的人说了两句,众人便鱼贯而入,安大人被夹在中心,隐约间已被解押一般。

其心不敢怠慢,选定了立脚之处,飞身如一溜烟般跟进院子,只见那庄院不少,大厅中灯光通明,院中到处都是人影,显然布了不少哨卫。

其心此时武功何等深湛,他不时故意轻轻发出声音,就乘着侍卫查看之际,如一阵轻风般连闪过几关,看好藏身之处,一拨身平贴檐下,五指深深印在木板之中,他身着黑色衣服,黑暗中就如瓦色一般,再也看不出来。

其心伸头向厅中瞧去,只见徐大学士安大人还有两个老者相继走进大厅,其中老者衣着禁军服色,双目一精一光闪烁,内家功夫极深。一排跪在地上,厅中南向坐着一人,背对着众人理也不理。

徐学士俯身道:“臣徐国钧覆旨。”

那南向坐的汉子转过身来,其心心中狂跳,付道:“这就是当今我中华天子了!”

他虽见过不少大场面,但皇帝至尊,却是做梦也不想到会见着了。其心不由心中狂跳,手心冷汗直冒,不知安大人命运如何?那人面色清瘦,放下手中所览书籍,轻轻道:“卿家免礼!”徐学土道:“谢陛下。”

四人缓缓站起,那天子目光如电,看了众人一遍,最后停在甘青安大人脸上,反复看了良久,转向对徐学上道:“甘军诸将如何?”

徐学土道:“安总督执意诸将不离职守,臣恐迟豫生变,是以先来覆旨。”

天子哼了一声道:“靖原,朕待你不薄,任你在西北称霸一方,从来少问你之政事,你受何人唆使,未受命率全军私入中原是何道理?”

安靖原俯身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

天子一拍桌子道:“安总督,你身为封疆大吏,私带边军戌卒东来,不是想起兵作乱,难道你还有不服?”

天子转脸对另一个朝服老者道:“云尚书,起兵作乱,私谋篡位,罪当如何?”

那老者是刑部云尚书,当下沉声道:“依律,族灭九亲。”天子又道:“安总督,你抗旨不受,甘军大将不来,罪当如何?”

云尚书又道:“依律,凌迟!”

安大人沉吟半晌,沉痛地道:“鸟尽弓藏,我固当烹,皇上杀我十族都好,万望莫杀甘军一人。”

天子大怒,站起来一推推翻面前桌案道:“安总督,你还有理由?”

安靖原抬起头来,只见皇帝脸色暴怒,额上青筋不时跳动,想起昔日皇上登基,自己受命执京能之卫戍,与皇上真是食则共饮,游则共车,皇帝为人素来厚道,难道此事当真不知?他想了一会.原来安大人以为皇帝因他功高有意要借口杀他,自己心灰之下,根本不愿多辩,但见皇帝脸色不似作伪、当下一震道:“臣受诏全军星夜赴京以清君侧。”

是上大惊,先向徐大学土瞧了一眼,又瞪着安大人道:“沼书何在?”

安大人沉痛地道:“臣该万死,军行倥忽,诏书竟尔失落。”他说完向那着禁军服老者瞧去,只见那老者一陰一森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是上半信半疑。徐学士道:“安大人行一事谨慎,诏书受于天子,这等大事,岂能有所失闪?”

他俯身向皇上又适:“甘军请将只听令于安大人一人,臣以为此事一变则不可收拾!”

皇帝眼角一抽一了一下道:“安总督,你下令调先锋诸将前来。”安大人再次抬眼瞧着皇帝,只见皇上脸上冷冰冰的就如石板一样,嘴角还挂着一丝残忍笑意、安大人心中一阵冰凉,想起昔日与皇帝共患难,时时防臣中一奸一小毒害,食必自己先尝,寝则从不敢靠席,那段日子可真叫险,心中更是颓丧灰心,皇上熟悉的面孔,也变得十分生疏了。

皇帝见安大人不语,发怒喝道:“你敢违命?”

安大人长吸一口气道:“甘军造将,却是国家多年培养而成的一方勇士,从前先秦杀蒙恬而匈一奴一起,一精一英尽失,只怕要动国之奠基。尚祈陛下三思!”

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这时侃侃而谈,皇上使然动容。徐大学土道:“禀皇上,时机一失后果难堪!”

皇帝一招手从厅后走出两个内传来,将纸笔铺在地上,安大人长叹一声道:“甘军无不受命之将,都是忠心耿耿于陛下之人,陛下一道圣旨谁敢不来,何必定要臣……他说到后来便不说了,抓起笔来,下了一道命令,只觉执笔之手颤栗不已,好容易写完了,又从怀中取出一支金色令剑来。

皇帝冷眼瞧着,那刑部云大人张口欲说,可是久久不见发声,安大人喃喃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

反复念了几遍,一滴豆大热泪洒在纸上,湿了大块,这统帅过千军万马的元帅,在他叱咤风云的岁月里,何曾想到落得如此结局,安大人自己死不足借。可是要他亲令诸将无辜前来领死,却令他伤心不已。他天一性一坚毅,举国闻名,从来都是锲而不舍,不知失败困难为何物,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安大人手中紧执金色小令剑,这是甘军中最高帅符,双手只是发一抖,砰然一声,那小令剑竟握不住掉在地上。

原来安大人军队一逼一渭水而营,那天晚上夜巡回来,忽见帐内灯大亮,放重要文件的柜子被翻得七零八落,他心中大惊;中军戒备严密,怎能有人进入,安大入正要唤侍卫进来,忽然梁上飘下一人,手中执着皇帝诏甘军入京圣旨,灯光下安大人一瞧,来人却是宫廷侍卫统领,昔年和自己共同扶持皇上登基。

那侍卫领头,便是此刻与安大火并立着禁军制一服 的老者,此人功力极高,却很少人知他何门派,从来出手不到三招,敌人非死便伤,当下安大人心中一安道:“黄统领深夜来访,必有事教我!”

那侍卫统领一陰一陰一一笑道:“安大人,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皇上要你人头震压天下。”

安大人一惊,他是经过大风大一浪一的人,闻言缓缓道:“安靖原坚信事君以忠,待属以诚,黄统领此言是何道理?”

那侍卫统领扬了扬手中诏书冷冷道:“安大人,你太得民心了,杀你岂能无由,你带大军离边而来,如果未奉诏书,哈哈!

这是何罪?”

安大人再是镇静,此刻也觉冷汗直冒,全身一阵冰凉,他心中忖道:“我只要一下令两千铁甲卫士进来,这黄头领武功再高也不能脱身,先抢回诏书作为根本再说。”

安大人目光暴射,正要拍掌,忽然转念一想,目视黄统领大步越窗而去,他心中忖道:“黄度文脾气古怪,除了听皇上的命令外,别人是再也命令不动他,既是皇命要陷我,我岂要申辩了!”

当时只觉又是伤心又是气愤,自忖历史上大将能落得好下场的,真是寥若星辰,不禁悲从中来,回到内帐,只觉安明地睡得正甜。

他此事未告知李百起,他知皇上必然要斩草除根,是以那夜暗示百超要好好解散甘军。

屋檐上其心瞧得热血只往上涌,气愤得两目发赤,可是他知道此刻下去,纵使打倒侍卫,救安大人脱险,便陷安大人不义,安大人绝不肯走,目今之计,只有先行通知甘军李百超和诸位将领,他在这种紧张局面上,神智反而更见清晰,这便是其心最大长处。

他轻轻滑一下地檐,提了一口真气,凌空数跃,已经飞出围墙,直往大军聚集连营之处跑去,只半个时辰便到,才一走进营区,便见营内马声阵阵的,此刻已是午夜,不知军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其心直扑中军大帐,只见灯光大亮,远远的帐中席地而坐了二、三十名全身戎装的将军。

其心施展上乘轻功,几个起落已到帐房,朗声叫道:“李军师,小可有要事相告。”

众将之中十个有九个不认识他,李百超见其心突然来到,真是又悲又喜,颤声道:“董兄来得正好!请看此函!”

他伸手递给其心一信,飞快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字迹潦草,叙述安大人身处危境,中了徐大学土圈套。

其心吃了一惊,这送信示警之人消息为什么如此灵通,当下也不及细想,一口气便将所见情形向众将简略说了一遍,只听得众将目毗欲裂,人人气愤填膺。

众将中天水总兵史大刚再也忍不住叫道:“李军师,咱们还商量个什么劲,大帅危在旦夕,咱们起兵去救,不成就干……就干!”

他说到后来,激动得眼泪双流。其心扫了众人一眼,只见安明地双眼红肿坐在主位,这当儿倒是相当镇静。

众将听史大刚这么一喝,那比较沉着持重的人也不能沉着了,人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可是心中却是一般沉痛,比起对敌外御患,心情大大不同。

李百超忖道:“如等大帅将令一到,此事便要为难,是听他将令呢?还是不听?目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先救人要紧。”

当下大声叫道:“文将军领中军,史将军为右翼,秦将军为左翼!咱们立刻出发,如果……如果……大帅不幸,咱们千万不能放过……放过那……一奸一贼……一奸一贼。”

众将同仇敌代高声叫道:“杀徐国钧那好贼!”

正待各自回营领军,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从帐外闪出两人,手持安大人将令兵符,李百超跌足叹道:“一着之差!一着之差!”

那为首老者便是禁军侍卫统领,他宣读将令,将金色小剑一挥,众人面面相觑,都纷纷看李百超的眼色。

李百起一时之间也乱了方寸,他心中一万个要说武力解决,可是看到了帅令,却是说不出来,那侍卫统领道:“安总督令诸位立时前往,各位看这帅令是否无误?”

这时甘军诸将激动,安大人帅令威严,人人不敢侵犯,可是又都知安大人身在危险之中,将领中儒将秦孝恭头脑冷静,他知此时万万不能歇气,大声叫道:“咱们先宰了这两个好贼再说。”

众人轰然叫对,那待卫统领一陰一陰一一笑,双一腿未举,身一子已箭矢般一掌拍向秦孝恭顶门,忽然另一个身形来势比他更疾,飞身落在秦孝恭身上,举起右掌轻轻一推。双掌一一交一 ,其心吃了一惊忖道:“劲道旋转而进,此人是青海派高手,只是爹说过青海空空大师死后,再无能人,这倒奇了!”

那侍卫统领天赋异禀,神力惊人,早年又得青海怪人空空子亲传,他一直在宫中少与江湖人为伍,是以武林中入也少有知他门派,只传言宫中有个绝顶高手。

那统领见其心硬接他一掌身一子动也不动,心中之惊更胜于其心,要知他武功怪异,劲道专从空身旋转攻到,他适才一掌是用足力道,这少年年轻若斯,居然毫无其事接下,内功之深,真令他心寒不已。

他冷冷地道:“甘军中原来还有如此高手,难怪安靖原胆敢犯上了。”

董其心仿若根本没看着他一般,声音比他更冷十倍道:“能胜过你这好贼的未必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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