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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情有独钟

珠儿毫不犹疑,叩头道:“不肖弟子罪该万死,不敢上瞒真人,弟子实因昔年蒙他救了一命之时,曾与金瑞义弟孙怀玉见面,其时弟子对孙公子印象极深,但孙公子因金瑞之故,对弟子甚是冷淡。七八年来,弟子均隐居山中,便因孙公子之故,无心入世!”

白灵官真人霍地起立,怒道:“混账!”

太清真人也觉得迷惑起来,心想珠儿对金瑞义弟有情,何必说出来?难道她用情之深,达到不惜违抗师命而出手拯救心上人的义兄地步?这时他也不喝止白灵官,等他诘问一些自己难以启齿的问题。

白灵官乱发飘飞,怒气冲天,大声道:“姓孙的是什么东西?他住在哪里?嘿,嘿……他连你也瞧不上眼,还要怎样的女人?”

太清真人一听不对,师弟竟然替珠儿打抱不平起来,这是从何说起?

当下道:“师弟少安毋躁,男女因缘,莫非天意。珠儿,你往下说!”

珠儿珠泪滚滚抛流,心中十分痛苦,她知道假如太清真人和白灵官都冷酷地对待她的话,她必定能够忍受一切苦难,可是白灵官真人爱护之情,自然流露,这一下子她便吃不消了!

她咽硬道:“师叔,你行行好,痛骂我一顿吧!”

白灵宫虎目暴睁,道:“等会儿,等会儿……你怕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么?”

太清真人又命她说下去,但珠儿却叹口大气,想道:“我忽然发觉自己爱上德贝勒,这种情感的变化如何说得清楚?而且也太亵读掌门真人,唉,我如何说得明白?”

静室中沉寂了一阵,门外的玄法玄明等人,急得在肚中唉声叹气。他们是旁观者清,已发现掌门真人和白灵官真人怒气已减,尤其要紧的是白灵官。这刻只要珠儿说出动听的理由,再哀求一下,必定受罚不重,决不用逐出门墙。

珠儿知道自己非说下去不可,只好紊乱地道:“弟子知道金瑞不辞千里而来,为的是见见我,他的情意,实在令人感动,故此弟子拼着一死,放他们出山。他告诉弟子说,守山神猿之死,决不是他所为……”

一提起守山神猿,太清真人和白灵官都有点凄怆起来。白灵宫道:“崆峒那玉亭观主也少不了一份,你不需替他们辩护!”

太清真人想了一下,道:“玉亭观主太不懂规矩,本真人不能为了石轩中之故,便不予追究,现在话说回来,你是因为金瑞深情可感,故此把他放走,对么?”

珠儿道:“是的……啊,不是……弟子也……也……爱他……”她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登时如释重负,恬然垂首闭目,生似从容赴义光景。

白灵官又跳起来,喝道:“丫头你疯了么?”

太清真人雪白的慈眉轻皱,道:“你目下虽然等候处罚,却也不可胡说!”

珠儿抬起那张姣丽的面庞,道:“弟子不敢!”

太清真人凝想片刻,徐徐道:“今晚子时以前,金瑞如不畏难,再来看你,本真人准他把你带走。但你们两人必须找出杀害神猿的真凶!”

白灵宫真人双目一瞪,正要说话,大清真人淡淡看他一眼,白灵宫的话硬生生咽回去,心中想道:“罢了,师兄袒护逆徒,竟有这等便宜办法。”

珠儿叩首道:“金瑞已被掌门真人掌力震伤,今日怕无法上山!”

太清真人道:“明日晚子时?”旁边的白灵宫叫了一声“师兄”,太清真人没理他,改口道:“那就后晚子时,一共是三次期限。你在入门第三座玄坛殿上坐候,他逾此期限的话,尚有一个机会,便是在七日以内,他寻上观来,如能连闯五道门户,仍可把你带走!”

珠儿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不住叩头。

太清真人声音一冷,道:“过了七日。仍无消息或是他闯不过五道门户,你即永驻苦庵,承传青师大衣钵!”

珠儿心头一寒,须知苦庵青大师在那所破旧狭小的茅屋中,住了三十年,不出庵门一步,掌门真人之意,便是要她如此。

“本真人如此发落,你觉得公平么?”

珠儿叩头道:“弟子久沐师恩,迹同叛逆,罪该万死。掌门真人今网开一面,弟子终生已感恩不尽……”太清真人目注室外,道:“玄法、玄明进来!”

门外的两名中年道人恭敬入室,太清真人道:“你们率领四名弟子,轮流在观外守望,如见金瑞,可告以珠儿如此被罚详情!”

玄法、玄明衔命出去,珠儿叩谢掌门人之后,又向白灵官叩头。白灵宫头颅一仰,把额前乱发掀到后面,双目望天不理睬她。

珠儿自有道人领她到玄坛殿去,太清真人对白灵宫道:“近三年来,江湖上已得知本派得到海外异卉‘摄魂铃’及南疆毒草‘鹤顶红’,用以护植本派‘九幽石兰’之事。邪派之人,对玄门至宝九幽石兰不感兴趣,却垂涎那‘摄魂铃’和‘鹤顶红’两样罕见奇毒异卉。目下守山神猿尸解,守兰之责,自极重大,自极重大,师弟可有意负此重任?”

白灵宫真人环眼一闪,道:“小弟不去,这边的事热闹得多!”

太清真人点头道:“你难得出谷一趟,趁此事未了,留在观中与愚兄聚聚也好,但这一来说不得要把石室避静的玄土、玄木两人召来,关于神猿惨死之事,愚兄情愿相信珠儿的话,但昆仑尚有什么人出道?”

两个老道在静室中研讨,三日时光,瞬即消逝。看看已到了深夜戍时,金瑞尚未出现。

隐仙观中处处灯烛通明,远远望去,宛如在茫茫黑海中,浮动着一座仙人居住的楼台。

一条人影轻灵如飞絮落花般纵上观前草坪,相距观门尚有十余丈,狐疑遥望。此人孺生装束,腰插一支尺八长的青玉萧,举止潇洒之极。但儒巾之下,却用一条黑布蒙住面庞,只露出一对眼睛,精光四射。

两支外草坪边的丛树阴影中,倏然籁籁细响数声,跃出四名道人。

当先两位年过中旬,正是玄法、玄明两人,玄法道长踏前数步,道:“尊驾可是金瑞施主朋友?”

那蒙面儒生尖锐地哼一声,没有作答。

玄法道人想道:“他纵是金瑞之友,但怎知我们乃是好意?无怪他不肯回答。”

当下又道:“贫道玄法,奉掌门真人之命,转告金施主,现有三日之限。金施主只须赶到,便可直入玄坛殿,即第三座大殿中,把敝师妹带走。今晚子时便到最后时刻,务须从速……逾此期限,七日以内,金施主能冲过五道门户,亦可把敝师妹带走。七日之后,敝师妹便须终生长住苦庵,不得出门一步……尊驾即速通知金施主,期限无多,只余一个时辰不到……”

那蒙面儒生冷冷一笑,道:“三日之限虽已无多,但尚有七日之限!”

说罢,潇然向观门走去。

玄法道人心中着恼,对方如此说法,分明完全瞧不起本派之人,但一时又不知怎样对付此人才好。

那蒙面儒生情知此刻入观,必无阻碍,是以潇潇洒洒,踏入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隐仙观中。

观内景物清幽,地方宽敞之极,第一座大殿上阒然无人,只有香烟袅娜,维绕空际。

从旁边偏殿穿过,又是一座静寂无人的大殿。他在殿中到处看看,又顺着偏殿长廊向后面走去。

第三座大殿光明如昼,一位女郎跪伏在神像之前,背向着他。

她那优美动人背影,在灯光下显露无遗,却动也不动。

蒙面儒生把步伐放重,走到她后面,便停下来,凝视着她。

珠儿幽幽长叹一声,头也不回,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声音中虽然流露出凄怆意味,却极是甜美动人。

“但我现在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你走……”

蒙面儒生惊噫半声,便自咽住。

“玉亭观主一定和你同来吧?唉……我不敢回头看你,因为我怕一回转头,便跟你走出观去……”

那蒙面儒生听到玉亭观主之名,登时浑身一震,眼中射出凶光。

她又幽幽叹一声,道:“我想了三日三夜,越想越觉混乱,已分辨不出对你是不是全心全意,我怕这样跟你出观,竟不能令你一生快乐……”

蒙面儒生上前两步,已站在珠儿姑娘颀长的背影后面。

他伸出一掌,按在她的肩上。

珠儿缓缓回转臻首,但还未瞧见蒙面人时,突然背上被人戳了一下,登时天旋地转,失去知觉。可是她仍然保持着跪向神像的姿势。

蒙面人退出大殿,一下子便隐没了。

草坪上的玄明等道人,非常狐疑地瞅着隐仙观的大门。

那蒙面儒生入观之后,便没有再出现。看看时间,离子时已不及半个时辰。

玄法道人低声对玄明道人说道:“师弟,我心里不安得很!”

玄明道人应道:“小弟也有同感……那位蒙面人若是金瑞的朋友,听了我们的话之后,就算先进去告诉珠儿一声,但也会赶紧出来,去把金瑞唤来才对。”

玄法道人双臂一振,身形腾空而起,直向观门扑去,眨眼之间已纵到第三座大殿殿外,凝神瞧时,只见珠儿虔敬异常地跪在神前。

他大大舒口气,略一忖思,便向后面赶去。

全观都寂静无声,但到处灯烛高烧,甚是光亮。

观中道侣们今晚已奉命早早安歇,除了另有命令者之外,其余的人,均不许出房。

就算是奉有特别命令的道侣,此时俱打坐运动,尽量休息。

玄清道人巡查全观一遍,除了隐仙楼上,有掌门真人及白灵宫真人,故而不必上楼之外,其他各处均无可疑朕兆。

他又回到观外草坪上,欣慰地向玄明微笑一下,道:“那人功力真高,竟在不知不觉中出了观,以师妹那种安详的样子看来,金瑞定能在子时以前赶到。”

玄明道人颔首道:“无量寿佛,那就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离子时已余一盏热茶时分,观中走出三人,各佩长剑,却是峨嵋派第十七代玄字辈弟子中出名的三位高手玄雷玄火玄风。

他们走到玄清玄明前面,三个人六只眼中,都露出闪闪之光。

玄清道人摇头道:“没有,他尚未来……”

玄明道人异常小心地默算时间,突然长吁一声,道:“再数十下,点楼便要报出子时!”

这时观门又出现一个道人,只见此人留得好一部修髯,泰半灰白,背上插着一支长剑。

玄法道人轻轻啊一声,道:“玄镜大师兄也出来了!”

大家回头瞧看,那长髯老道肩头微晃,已到了草坪中间,再一动便到了他们面前。

众人俱向他稽首行礼,甚是恭敬。原来太清真人座下有三名嫡传弟子,随侍太清真人已逾四十年以上。论起人门习武时间,这个最老的玄镜道长,比白灵官还要早上三四年。除玄镜以外,便是玄钟道长,玄钹道长两位。真正说起来,他们才是玄字辈武功最强的人。

但因这三位法号均以金字为旁的峨嵋高手,二十年来均在用心修习各种上乘武功,最近更在石室之内避静,修炼玄门无上心法。观中道侣,有许多人门已达二十年之久,也未见过这三人。

玄镜道长气派威严,双目神光湛湛,稽首还礼道:“各位师弟好?看来师妹之事,无法善罢干休了!”

玄法道人唱道:“万事俱有天数,掌门真人该是慈悲为怀,留下方便之门,但定数难移,奈何,奈何……”

玄镜道长微微一笑道:“各位师弟回观去吧,子时钟声立即便响了。”

眨眼间草坪上已没有人影,钟楼上一名道人,手捏钟绳,已准备呜钟报时。

你蓦在一阵乱钟,随风而至,全观之人,都屏息以听。

入观第一座大殿上,虽然极为肃静,但人影幢幢,为数不少。

当中是太清真人,手持拂尘,后面有四名道童侍立。旁边是白灵官真人,手持亮银棍。

另外八名弟子,分作两排,肃穆而立。左旁是玄镜玄钟、玄钹和玄法等四人。右排是玄风、玄雷、玄火和玄明等四人。

太清真人肃然道:“天屏谷乱钟报警,为本门开山立派以来未有之事,留守在天屏谷的弟子,伤亡已在四人以上!”

白灵官真人发须猬立,含怒道:“都是昆仑派惹出来的事,天屏谷中留守弟子,虽然不算本观一流好手,但有凌铁谷带头,实力不弱。敌人尚能大恣杀戳,定是崆峒派那个小杂毛……”

大殿中除了白灵官真人以外,谁都不敢出声。此时殿内余音缭绕,震人耳鼓。

太清真人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妄加猜测。玄镜,你率玄法、玄明两人速赴天屏谷驰援,以本门钟声报事之法,报告一切!”

玄镜道长稽首道:“弟子敬领法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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