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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深育邂逅

那女子清冷地道:“快点回答,我可要走了!”

石轩中微吁一声,缓缓道:“石某有几句话本不想说,但姑娘逼人太紧,石某只好得罪……”他乃是武林一代大侠的身份,虽在心情激动之下,出言仍有分寸。

他继续道:“我石轩中一生行快仗义,把别人之事看得比自己还重,今日焉能为了犬子一命,杀戮善良无辜之人……”

这句话说得虽是毫无火气,但正气磅礴,大义凛然。

黄衣女子愣一下,道:“那么你是不要儿子的性命了?”

石轩中虎目中射出迫人的威棱,道:“不错,但石某还有几句话要烦读清听……”他稍为歇一下,道:“敢问姑娘有没有想到,假如你对一个无知孩童下了毒手,石轩中能让你生出此屋么?”

她淡淡答道:“我若是怕你手中之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石轩中极力按住心中激动和紧张的情绪,暗想生平未曾碰到过像她这样的一个诡异可怕的女子,一时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决定。他可以用最上乘的身法冲过去抢回孩子,也可以趁她还未曾下毒手之前,答允她的条件。可是出手抢夺之举的确太险,以对方练成“震穴手法”的造诣推测,此举必无成功之望。但叫他当真答允胡乱去杀几个人,不但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以后又有什么面目见天下之人?

这片刻之间,石轩中想了很多很多,但觉一团混乱。那女子似是看出他心中的矛盾不安,突然微微一笑。

石轩中但觉脑中一片空洞,什么都想不起来,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心头,忍不住朗朗长笑一声。那女子面色一沉,冷冷道:“我知道你已下了决心!”

“不错,石轩中一生为人做事,俯仰无愧于天地。假如今日被这孩子性命所动,,妄行不义。日后我的孩子长大之后,必定羞惭有此父亲。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犹疑……”

她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那么我不必杀死这孩子……”她走前两步,仰视着石轩中,面上冰冷的容色忽然褪尽,剩下一张清丽得如水仙花的脸庞。

石轩中以为她交还孩子,伸出双手,忽然和她目光相触,心中摹地一惊。但觉这种眼光十分熟悉,好像从前在哪儿见过?许多往事掠过心头,忽地记起以前有两个女孩子曾用这种眼光瞧过他,幸好他及时逃避开……

他不安地皱一下眉头,黄衣女子忽然款款从他身边擦过,走出书房门口。

石轩中沉声道:“姑娘又有什么打算?”

她头也不回,道:“没有呀,我要走了,我不能老是呆在这儿,对么?”

石轩中道:“这个当然……但犬子还在姑娘手中……”

她哪栅向大门走去,理也不理。

石轩中心头一急,身形晃处,已纵到大门口,反身拦住去路。

那黄衣女子一直上前,冷冷道:“你敢碰我?”

石轩中本来已伸出手,闻言疾然收回,心想所言不错,她一个女孩儿家怎可碰她。

她一手抱着孩子,从他身边挤出门外。石轩中一想不对,就不能碰她身体,但夺回孩子却是天经地义之事。心念方动,左右手一齐发出,左手发出一股潜力直劈对方面门,右手疾逾闪电般攫夺孩子。

那黄衣女子单手一封,身形如车轮般疾转开去,居然轻轻巧巧脱出石轩中手底。

石轩中心情一阵激动,当真是平生未曾有的事。斗地一掌劈去,掌力雄劲得有如暴风呼啸,排山倒海地激撞过去。

那黄衣女子突然拍出一掌,正面相迎。石轩中但觉对方掌上潜力阴柔强韧无比,正要增加功力。黄影飘飘飞开两丈余远。原来她这一掌挡了一下之后,随即借力退开。

她冷冷喝道:“石轩中你枉称是侠义之士……”

石轩中抑制住满腔汹涌激动之情,缓缓道:“你得说出个道理来!”

她道:“第一,这孩子我虽没交还你,但我并无杀他之意,你妄运上乘掌力袭我,我倒是不怕,但万一这孩子被我掌力失误震死,就算他是你的儿子,但你也不应残害弱小无力的孩子……”

她停一下,见石轩中没有反驳,接着又道:“第二,这孩子一命是我所救,我如有心害他,何必先救他性命?”石轩中道:“姑娘此言,不知有什么证据?”

黄衣女子道:“你如不信,先查一下屋子各处的情形,便可知道……”

石轩中想了一下,暗忖自己如转身搜查屋子,说不定便中了这女孩子的诡谋,被她乘机在黑夜中逃逸无踪。当下道:“姑娘既有此言,何妨对我说一说当时救犬子的情形?”

她淡淡道:“你爱信不信,与我不相干,我可要走了”

石轩中道:“就算姑娘对犬子有救命之恩,但你把他带走,用意实在令石某不解?”

她想一想,道:“我见这孩子长得聪明可爱,所以才出手救他一命,目下带回去,我要传他一身武功,收他做徒弟……哼,别以为我的徒弟好当,天下那么多人,我还未看上眼过任何一个。”

石轩中决然道:“姑娘的玄阴门手法高明得很,石某深感佩服,但犬子决不能学这一门武功!”

她愠怒地皱一下眉头,随口道:“那么我把他收为义子,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石轩中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你一个姑娘家,哪有尚未出阁,就收养义子之理?同时人家愿不愿做你的干亲家,也大成疑问。这等事天下问哪有强迫得来的?

石轩中虽然想到这些问题,但如果亲口说出,便失诸轻薄,有损身份,只好微微一笑,道:“犬子辱蒙姑娘厚爱,本是他的福气。但此等事必须先让内人知道,并且征她同意,石轩中不便作主……”

那黄衣女子哦一声,道:“你说白凤朱玲?她……”下面的话忽然咽住,似是知道她的事情,却又不肯说出。

石轩中心中一动,正想问她,忽见她容色变得更冷,因此摹然忍住欲问出口的话,想道:“目下玲妹的情况不明,我如出口询她,而玲妹却忽然回来,日后她把此事传出江湖,岂不变成笑语?何况看她神色,有话也决不肯坦白相告。”

那黄衣女子,一双凤眼转了几转,忽然像想起什么主意,转身向谷口走去。

石轩中拦又不是,不拦更不是,饶他剑术通神,天下无匹,这时却一筹莫展,心中叫苦不迭,当真是进退两难。

那女子抱着孩子,珊珊走去,速度不快。石轩中忽然想道:“就算她急急遁去,我自信还追得上,何不立刻查勘全屋,瞧一瞧到底曾发生了何事?”

心念一动,转身跨入门槛之内,忽见槛下有样东西闪闪生光,拾起一看,原来是一支珠凤钗,只见此钗用白玉雕刻成一只凤鸟,玉质纯美无瑕,手工精美异常,单单是这只白玉凤已是价值连城。那凤嘴处还衔着一颗明净浑圆的大珠,在黑夜中发出蒙蒙光华,一望而知这颗大珠,又是希世之宝。

他惊讶地看了一看,顺手放在囊中,心想必是那清丽冷艳的黄衣女子髻上插着的头钗,但因刚才换了一掌,不知不觉震跌地上。

他迅速地奔人后进,推开王大嫂的房门一看,只见王大嫂拥衾高卧榻上。

石轩中毫不迟疑,移步人房,走到榻边叫道:“王大嫂,王大嫂……”

那王大嫂熟睡如故,石轩中他所以不避忌人房之故就是防她已被人家点住穴道。此时唤不醒她,俯身一看,摹然一惊,想道:“她竟已死了……”

当下揭开薄被,略略查验,然后退出此房,在家中各处巡视一遍,只见毫无动手凌乱的遗迹。这时更不怠慢,疾忙出门。

放目一瞥,那个神秘的黄衣女郎已经芳踪杳然。

他正要移步出谷,忽见谷口人影一闪,石轩中不由得中止了开步之势。定睛一看,虽在黑夜之中,仍然清晰地看出那条人影竟是那黄衣女子。

转眼间那黄衣女子抱着孩子,已回到屋门之前。

石轩中测不透这女子去而复回有什么用意,又不便询问,只好怔怔看着她。

她凤目微转,瞧见了石轩中的神情,忽地嫣然一笑。但这笑容有如朝露一般,瞬即消失,又回复那股冰冷的神态。

她好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样,熟落地走入屋中,低头看看地上,又走入书房内,转一下出来,便径自走人后一进屋子去。

片刻间她已抱着孩子出来,石轩中拦住大门,严峻地道:“姑娘把孩子放下,石轩中要领教你玄阴门的绝艺!”

她停步冷冷瞧着他,道:“你已进去瞧过?”

他点点头道:“那王大嫂只粗识几手武功,无能自保性命,如是江湖上的人,只能怪她自己武功不济,但她却是个妇道人家,平生未曾踏入过江湖,石轩中痛心之余,在情在理,也得为死者伸冤复仇……”

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是我下的手?”

石轩中道:“石某回到此间,只见到姑娘一人,下手的人是不是你,你自己知道!”

黄衣女子道:“我并非怕你,总有一天我要瞧瞧你的‘伏魔剑法’,但那妇人之死,非我所为……”

石轩中不悦地哼一声,凛然道:“若不是你,何以要用犬子性命胁人自保?”

她怔一下,忽然冷笑道:“你用激将之法也不中用,我喜欢这孩子,就要把他带走,与此事毫不相干。你称为一代大侠,那妇人被什么手法打死,居然看不出来,真真可笑”

石轩中剑眉一轩,道:“她虽是被江北贺家独门绝脉手法震死,但你懂得这门手法,不足为奇,岂能断定不是你之所为?”

那黄衣女子愣一下,似是从未想到这一点,一时答不上话。

石轩中朗朗道:“姑娘可是江湖盛传最近方始出现的蒙面白衣女?是否就是琼瑶公主?”

她定一定神反问道:“我哪一点像她?”

石轩中瞧瞧她一身装扮,想道:“果然不对,听说那琼瑶公主身披白衣,面上蒙着轻纱,像她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改变装扮,以图瞒过我的耳目……”

只听黄衣女子冷冷道:“你纵然把所有的账都算在我头上,我也不怕,只要你有本事找得到我,那时尽管报仇。”

说罢举步直向门外走去,一面用另一只手按在孩子背心之上,自言自语道:“这孩子长得真可爱,但说不定活不过今晚……”

石轩中听了此话,当真不敢出手阻拦,只见她若无其事的掠过自己身边,直向谷口走去。

黄衣女子姗姗走出谷去,头也不回,脚下轻灵迅疾,不久已走过郑敖等所住的石屋子。快要走完山坡,蓦然停住脚步,转身望着来路。

只见石轩中默然跟着走下山来,片刻间已离她不及一丈。他虽在焦虑迷惑之中,外表仍然极为潇洒从容,当真是一代大侠的风度。

她冷冷道:“你再逼近一步,我就把孩子震死!”

石轩中没有办法,只好煞住脚步,忽地仰天长叹一声。

那黄衣女子微讶道:“你为何叹气?”

石轩中朗声道:“大丈夫上不能为国家出力,中不能除暴安良,下不能保妻护子,思之令人惭愧,故而发为浩叹……”

黄衣女子默然又向前走,石轩中怔了一会,远远举步跟随。

她走到山脚下的村庄旁边,忽然又停住脚步。石轩中走到离她一丈之处,便中止前进之势。

黄衣女子道:“你这人真奇怪,既然对我毫无办法,为何还要跟随在后面……”

石轩中想不出回答的话,默然无语。

她轻啸一声,村内忽然响起一阵蹄声,转眼间一辆装饰得十分华丽的轻便马车,疾驶出来。车前坐着一个劲装彪形大汉,手执长鞭驾驶马车。这大汉面目眉宇之间,流露出J漂悍神色,一望而知不是普通的车夫。

黄衣女子抱着孩子,从容上车,跟着向那漂悍大汉低低说了一句话,那剽悍大汉长鞭一挥,这辆华丽轻巧的马车沿着大道,疾驶而去,马蹄车轮卷起一阵尘土,只听蹄声骤响,车去如飞。

石轩中的轻功天下无双,自然不把此车速度放在心上。此刻最使他为难的,却是不知如何应付?要是跟在马车后面,那么到底要跟到何处?若然不跟,难道就把孩子丢下不管?

这位不可一世的大侠此时当真五内无主,心中如被烈火焚煎,但觉腔子里空空洞洞,想不起一点主意。

那辆华丽的马车转瞬间已去得老远,石轩中茫然酒开脚步,疾追上去。不消多久,已追到马车后面。

走到曙光熹微之际,已不知赶了多少路程。

黄衣女子忽然揭起帘子,伸出头向后面瞧来。两人四目相触,石轩中蓦地加快速度,贴着车厢旁边,一面前奔,一面说道:“姑娘到底想把犬子带到何处?”

她忽然笑一下,道:“你真有耐性,但目下天色已亮,道上有人行走,你这样跟着马车走,不但惊世骇俗,而且武林中人见到是你,恐怕有损你的声名……”

石轩中虽然不曾留意,但也知道此女极少露出笑容,记得前后一共大概只笑过三四次,不觉凝望她一眼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石轩中岂愿老是跟着姑娘的马车?”

她道:“我有个法子,你上车和我一同坐,岂不就解决了石轩中一想也对,但还未回答,那黄衣女子忽然又道:“慢着,你上车来是可以,但你得先答应不能乘机下手抢夺孩子!”

石轩中心想如不打算夺回孩子,上车去干什么?当下也不理她,退回马车后面。

走了数里,马车忽然停住,只见那黄衣女子探头出来,道:“你不愿意与我一同坐在车里,那么到前面去赶车,这样虽然还是不雅观,但总比跟在车后好得多……”

石轩中默然不语,心想自己乃是天下知名的大侠身份,怎能替她赶马车?

黄衣女子嗔斥道:“你真是不知好歹,走”前面那剽悍大汉得令后立即扬鞭,马车绝尘而去。

石轩中跟在车后,越走越觉不妥,原来马车中飘送来阵阵孩子哭声,他硬起心肠,宛如不闻。又走了数里之后,但觉孩子的嗓子都哭得嘶哑了。

他忽然激动起来,怒火填膺,脚下一加力,两个起落已赶过马车前面,突然转身大喝道:“停车!”

那剽悍大汉想是已知道他是什么人,见他威风凛凛地拦在路中心,骇然硬勒马缰。在那匹骏马长嘶声中,人立起来,但到底煞住去势。

马车一停,孩子哭声也跟着停止,刺激一去掉,石轩中便冷静下来。

黄衣女子揭起帘子,冷冷道:“你愿意赶车了么?”

石轩中虎目眨眨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黄衣女子喝道:“把鞭子给他”

那剽悍大汉跳落路上,走到他身边,把鞭子递过去。

石轩中不声不响,歇了片刻,缓缓伸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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