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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洗孤城(4)

要知以罗希羽的绝世功力,虽然在严无畏率众围攻之下,只要真想逃生,仍然大有这等可能。假使他忍辱逃走的话,严无畏今後的日子将是寝食不安,任何事也不能做,必须用上全力追查他行踪下落。这後患严无畏自然不肯留下,所以非想法子套住他不可。

两人开始迈步盘旋,窥伺敌手的空隙,这两位当代高手的武功路子,都是擅长硬功的,故此转瞬间各攻了两招,刀杖相触,发出震耳巨响。

严无畏发觉对方果然如自己所料,锋锐之气已减弱得多。换言之,他的气势已不能帮助长刀的功力,心中暗暗窃喜,但当然他还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仍然以全力与敌周旋。

火炬照耀之下,只见战圈中的两人面色寒冷之极,他们每一个动作都是整体的,不可分割的。例如罗希羽刀势向前推出时,一望而知他是以整个身体推出这一刀,并不仅仅是手臂的移动,这正如着名的歌唱家不论演唱任何歌曲,总是贯注所有的感情,以整个心窍来唱一般。

场面一时火爆眩目,杖来刀去,响声不绝。一时又静寂无声,互相对峙,不论是何种情景,都使得整个气氛极为肃杀沉重,压得每一个旁观者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如此持续了一会,双方节奏渐紧,刀杖越出越快,宛如繁弦急鼓,排空而至。不多时,刀杖使到急处,裹住两条人影兔起鹘落的闪动,已很难分辨得出真面目了。

这一场激烈无比的近身搏斗,俱是以快攻快,双方都施展出全身功夫,谁也不能稍缓一下。因此斗到後来变成见招破招,同时随手反击,无不凶险凌厉之极,只瞧得四周之人呼吸急促,有一部份人甚且响亮的喘息起来。

看看斗了二百招以上,两人刀杖齐出,当的大响一声,各自震退一步,整个节奏顿时缓下来,可是形势显然比早先还加倍的凶险,随时随地都将出现血溅横的景象。罗希羽心中有数,晓得自己鏖战多场,消耗了不少气力,而细察之下,对方内力有增无减,功力之强竟出人意料之外,可见得他在最初放对失利之时,不曾出全力,因而又可知他设下圈套定要拚出生死之故,敢懵他自知胜望较多。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武功高强的对手,亦是首度遇见如此深沉多智之人,可以说从尚未大举进犯翠华城以前,他就已步步落败了。

在严无畏的心中,却不以为自己已稳握胜算,因为敌手武功之高强,气脉之悠长亦出乎他意料之外,因此到了这时,他反而变得没有把握,不知道会在那一招一式之中被对方一刀斩下自己的头颅,不过,日下已成骑虎之势,欲罢不能,他自己选择了这个“背水为阵”的途径,已是无法後退了。

他们几乎每一招拚斗内力,其中又加上机智应变,四下之人均觉眼花撩乱,全然捉摸不出他们每一招一式的奥妙变化,那六位名震武林的黑道高手,至此不能不五体投地的佩服这两人的武功,许为当世别无抗手的大匠。

突然间众人都发觉曙色已露,这才知道严、罗二人这一战竟费了一夜时间,蓦的“砰”

的一声,人影倏分,罗希羽横刀挺立,稳如山岳,严无畏在六尺之外,身体摇摇摆摆,却不见有刀伤血迹,他用七杀杖向地面一顿,这才支持住不曾跌倒。

四周人数虽多,却鸦雀无声,过了片刻,晨鸡啼声随风传来,天色渐明。

雷世雄劲厉的语声打破了岑寂,他道:“师父,你觉得怎样了?”

七杀杖严无畏深深吸一口气,道:“我还好,下令退出此城。”他的声音威严如故,却颇觉虚弱。

雷世雄不敢多言,发出号令,四下的白衣人迅速散去,而七杀杖严无畏也在雷世雄、詹先生夫妇等众人簇拥之下迅即离开。这一干人霎时走得不见踪影,然後纷沓的蹄声和四周犬吠之声次第而生,直到这时,罗希羽才长叹一声,砰地跌倒地上。

他静静的仆倒地上,全身四肢没有动弹一下,六七丈外的屋角有一对眼睛凝视着地上的罗希羽,没有片刻离开过,良久,罗希羽还是没有动弹,墙後这封眼睛移出来,却是一个白衣壮汉,他转身大步奔出城外,从树丛中牵出一匹骏马,纵身上鞍,催马疾驰。

这一骑不久就追上一个小队伍,那是七八骑围着一辆马车的队伍,这白衣壮汉催马驰到车边,缓下速度与马车并排而驰,一面大声说道:“属下奉命窥伺罗希羽的最後动静,果然正如主人所料,他直到蹄声已远才倒在地上,之後就一直不曾动弹过。”

马车中传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那白衣壮汉已退开一边,另有两骑移到车边,马上一个是雷世雄,一个是柴骏声。

雷世雄响亮的道:“师父当真确信那罗希羽已气绝毙命了麽?”

车内的严无畏一手掩住胸口,面上现出痛苦之色,呼吸了几下,才道:“当然已经气绝毙命啦!”

雷世雄用手臂碰一碰柴骏声,又用下颔向马车那边挑了一下,示意他开口询问。柴骏声迟疑未决的转眼四瞧,但见詹氏夫妇、索阳、何旭、阎充等人无不向他点头示意。

当下只好痰咳一声,道:“请问总瓢把子,这事极关重要,何不派人切实验看一下?”

严无畏哈哈一笑,道:“老夫若是连敌人会不会丧命都不晓得的话,岂配当得这总瓢把子之位。各位即管放心,罗希羽决不能再现身於阳世。”话才说完,便吐了一大口鲜血,但车外之人却全然不知。

要知像七杀杖严无畏武功如此精深高强的人物,除非是受到极严重的内伤方会吐血,一旦伤到这等地步,可就是大大的麻烦,极不容易恢复如常。

这一队人马走了个把时辰,到了一条宽大的河边,但见两艘双桅大船泊在河中,严无畏传出命令,教所有的人都登上一舟,先行离开,到高邮听令行事。所有的人都如令跨上小艇,划登大船,马车旁边只剩下七杀门下第一位人物雷世雄,他眼望看大船放碇驶走,这才向马车内的师父报告。

严无畏道:“那很好,你可背为师上船。”

雷世雄骇了一跳,道:“你老怎麽啦?”

严无畏道:“不必多言,快点上船。”

雷世雄探身入车,发现师父情形甚是狼狈,连忙如命背起师父,登上大船。他顺手点了车把式的死穴,教小船上手下把赶车的体一并带上大船,这是灭口手法,将来大船上所卖力的水手都难免杀身之祸,以免走了风声。

严无畏命他派小船在岸边等候,大约到了下午时分,小船才划回,带了两名亲信手下,这两个劲装大汉都显示赶路甚急的疲乏之容,向严无畏匆匆行礼,严无畏道:“找不到他的体是不是?”

雷世雄一楞,忖道:“原来师父另外还派了人随後找寻罗希羽的体,事先竟连我也不知。”

那两名手下应道:“是!”

正要往下说,严无畏已道:“不必说了,你们赶返翠华城找不到他的体,所以四下搜索,才花费了许多时间,也耗尽了气力。”

他们齐声应道:“正是如此。”

严无畏又道:“世雄,你通知全船十名兄弟一声,叫大家打醒精神,监视这大船上十多个船家水手,到了地头,方行处死,须得不留下痕迹才好。”

雷世雄躬身道:“师尊放心,弟子这就传令下去。”。他退了出去,点计过船上做活的人数共是十人,又传过命令,才回到舱中侍候师父。严无畏已服过丹药,准备运功疗伤,他向雷世雄道:“明天中午时分可抵高邮,这段时间之内,不可惊动为师,抵达高邮之後的计划,你全都知道,可照旧进行。”

雷世雄泛起愁色,道:“你老伤势不轻,高邮之令暂时取消如何?”

严无畏面色一沉,道:“这怎麽行?咱们辛辛苦苦进行了二十馀年的计划,明天便真正实现,焉能放弃?要知为师这个野心梦想,已付出多少代价,怎能让它功败於垂成?”

雷世雄道:“弟子只怕师父受到内伤影响,明天之会,也说不定须要出手立威。”

严无畏摇摇头,道:“为师自有把握,只须你配合得巧妙一点,敢说万无一失,我有这一段时间疗养,定可暂时支持,决不会出受伤的秘密,不过以後最少也得苦修叁载,方能复原。”

雷世雄深知乃师机智无比,平生料事如神,这一回也不得不信,却听师父沉吟自语道:

“罗希羽的体竟已失去踪迹,难道他还活看不成?抑是有别人抢先一步把他的体带走?”

这几句话勾起雷世雄的好奇心,问道:“师父你不是已确知罗希羽已经毙命,才不查验他的体麽?

其实当时下令查验一下,何等容易,亦可放心……”

严无畏道:“当时为师确实坚信罗希羽非死不可,加以我已估计好时间,若有些耽误,便很难掩饰得住身上的伤势,这才决然下令撤退,然而现下细细一想,我那一杖换他刀柄一撞,确是同时互相击中,但於我出杖的力道上不无影响。”

雷世雄面上透出凛骇之色,却听严无畏又道:“他的一击,虽然对我出杖力道有所影响,但还是其次,最怕的是他炼过‘火云罩’的护身气功的话,为师那一杖使的是‘黑水戳魂’的恶毒功夫,便很有可能没杀得死他。”

这番话蕴含不少武功中的秘奥,雷世雄虽是当代可享盛名之士,但仍有些地方不懂,当下问道:“你老说那罗希羽反击的一招虽有影响,仍不要紧,弟子会得此意,但你老分明用的‘黑水戳魏’奇功,对方却是‘火云罩’气功,在五行上来说,水能胜火,应该更有把握才是,何以师父反而因此觉得没有把握?

严无畏道:“问得好,但经上说过:“水之势胜火,然一杓之水,不能救一车之薪”,意思说水之性虽然先天上可以克火,但设若有一车之薪都着了火,则区区一杓之水,便不能胜过火势了。”

雷世雄顿时明白,默不作声,严无畏又道:“不过罗希羽活着的机会微乎其微,为师只是想到有这等可能而已,事实上暂时不须多虑,他即使能活着,但伤势更甚於我,五七年内决计全无作为。”

他们谈到此处便不再说了,双桅大船顺看江水东移,有时碰到顺风便挂上帆,即使不张帆行驶,速度仍然不慢,船上水手轮班做活,到了半夜时分,船行大江之中,忽闻噗通一声,似是有人跌落大江。

雷世雄立即查究,发现果然有一个水手失踪。据船主说,这个水手年纪很轻,只有十八九岁,大家都叫他小周,不知名字,到此船帮工不过是个把月之事,这小周做活卖力之极,工资不论,为人沉默寡言,绝不闹事,所以谁也没有查问他的根底来历。

他查明果是事实,到船上纵目四望,但见江面上一片黑沉沉,任是水上功夫如何高明之人,也无法找到落水之人,假如他是失足落水,便没有找寻的必要,假使有心逃走,也无法找到。雷世雄心念一转,便令两名精明干练的手下离船,负责查究小周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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