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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父子之间(3)

严忆侠目光凝注在严无畏面上,终於叫了一声“爹”,但声音太小,所以他接着提高声音,再叫了一声。这本是人生难得的重逢,天伦团聚,世上再无更珍贵的时刻了。甚至,这里面却还有许多辛酸,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更兼所知相聚甚促,直是使人生出“相见真如不见”之感。严忆侠虽非多愁善感之士,然而此事毕竟是永萦魂梦的一幕,因此,他眼眶中禁不住涌聚泪水,心情紊乱,自己也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他道:“爹、娘一路来时,已留下暗记,预计半日时光,端木芙即可赶到了。”

严无畏点点头,道:“端木芙真是厉害不过,居然能利用上你们。由於你们原先不知道我是谁,所有这等情事发生,我也不能怪责你们。”

严忆侠大声道:“这不是怪责不怪责的间题,而是您应该如何应付?”

姚小丹道:“孩子!别着急,以你爹之智,岂有完全束手之理?咱们可以准备动身离开了。”

严无畏道:“好!时间无多,你们应该早点离开此地,我的事情,你们毋须担心。”

说到此处,远处传来叁下磬声,严无畏道:“大概是敌人已到,我的手下已有急报来了,你们且商量一下,瞧瞧想到何处,我即刻派人送你们去。我出去一下,就回转来听你们的答覆。”

他匆匆出去,姚小丹面色如土,摇手阻止儿子说话,取出“窥听器”,凝神倾听。过了一会,她才停止窃听,向儿子道:“他,已移到隔壁滴议了。”

严忆侠道:“怎麽啦?莫非爹不会让我们走麽?”

姚小丹道:“不!我看他情势不妙,假如不是他觉得毫无把握,他决定不会匆匆出去听取报告的,不过,他内心的焦虑,大概无人得知?”

严忆侠吃一惊,道:“他能逃生麽?”

姚小丹道:“他手创偌大基业,焉肯独自逃生?这道理正与罗城主宁死不离翠华城的心情,大略相同。”

严忆侠道:“让我听听他们在隔壁的商议。”

姚小丹迟疑一下,道:“还是我来听吧!”

她马上就听到雷世雄和宗旋奉召来见严无畏的声音,严无畏对他们说道:“现在多路敌人联合起来,已包围我们,形势大是不利。你们可有什麽计策没有?”

雷世雄道:“敌人为何能找到咱们?”

宗旋道:“是不是孟夫人捣的鬼?”

严无畏道:“不关她的事,为师马上就放走她们母子,而你,武功既末恢复,留此亦是无用,可送他们离去,与杨燕成婚,以後不要再回来了。”

宗旋一怔,道:“师父!您把弟子逐出师门麽?”

严无畏叹□气,道:“现在你和世雄,不啻是我亲生之子,留此徒然丧生,於事何补?”

雷世雄舒一□气,道:“师弟,师父这话甚是,你快快离开,愚兄尚有一点余勇,勉强可派用场。”

他似是因为得以留下,是以十分安心。

宗旋道:“大师兄你内伤末痊,和小弟一样。但小弟却不劝你走,因为我们心情皆同,岂能在最急之时,自求解脱?”

他随即向严无畏道:“师父!假如我和孟夫人等能安然离去,您老也何妨如此,何不暂时、避一避,等您功力全复,咱们再谋东山复起之计。”

严无畏道:“为师难道考虑不到这一点麽?你速速听令行事。”

宗旋沉吟一下,抗声道:“弟子的武功如若不能恢复,活下去有何味道?所以这一回弟子大胆与师父您争一争了,假如您不走,我也不走。”

严无畏道:“你的武功有复元之望,不比为师,已是心灰意冷,再也不想什麽再起了!

古人说‘匀哀莫大於心死’,为师正是如此,你不会了解的,多说无益,速速去吧!”

宗旋显然是愣住了,雷世雄道:“师父!什麽事使您心灰意冷?可是与盂夫人有关?”

严无畏道:“是的。她本是你们的师母,那孩子却是我的亲生儿子,而我已把亲生儿子弄成残废,他们决意离我而去,这岂能怪得他们?”

他言虽未尽,但“必死”之故,却可以意会得出来。而这等奇异复杂的事,也不是任何人可以置啄,宗旋叹□气,道:“那麽弟子从那一条路带领师母他们离开呢?”

严无畏缓锾道:“你跟着她们出去就行了。”

宗旋吃了一惊,道:“怎麽?这样说来,敌人们竟是师母勾来的?不然的话,她如何闯得过重围?”

严无畏道:“是的,不能怪她,因为她一直都不知我的真实姓名!而她既然与罗希羽是旧识,则为他报仇,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唉!想不到罗希羽虽然一败涂地,但仍然假手别入针付於我。”

雷世雄道:“目下的形势甚乏危急,师父赶快筹定应敌之法才好。”

严无畏向他望了一眼,道:“世雄,你内伤末愈,上阵交锋,反成我的累赘。”

雷世雄道:“若然如此,徒儿首先拼力出斗,战死当场而後已。此举一则可使本庄之人,激起了斗志。二则也可免的拖累师父。”

严无畏道:“你们屡有忠义的表现,因此为师相信你真心愿意如此。但此举收益甚微,损失甚大。所以为师要你改变计划,现在你和阿旋,乃为师希望所寄托的人,你可从一条嵇道逃出重围。旋儿和你师母他们所取的也是同一方向,以资掩护。”

雷世雄精神大振,道:“既然有秘道可用,师父也一道走吧?”

他以哀求的语气,说出这话,而他本是豪雄气盛之人,份外使人为之感动。严无畏深深注视他一眼,叹一□气道:“以前我蓄养过两个女孩。本来打算给你做媳妇的。但一个人的天性,终究无法以人力改变,这两个女孩子,一个心地太过纯艮,饶有自然淳朴的气质,後来竟与杨师道要好了。为师本要取她性命,但不知何故,不曾下手。”

他忽然谈到女孩子上面,雷、宗一一人心中甚急,却又不敢插□。严无畏又道:“另一个却是天性狠毒,与宣碧君一样。但为师老眼无花,宣碧君虽然心肠冷硬,却只有一条心,对我甚是忠耿。但那个女孩子却没有这优点,竟爱上罗廷玉,并且把端木世家的翠玉袂托交罗廷玉,以致我後来遇到许多挫败,而端木芙之能够肯定我是她家的仇人,亦与此事有关。

唉!假如翠王袂尚在我手,则当日我就不要杀死吉祥和尚了。”

雷、宗一一人凝神而听,都想知道那女孩子的结局如何。他们皆知师父所说的,就是那个假扮端木芙的少女。严无畏又道:“她在没有法子从罗廷王那儿取回翠王袂之後,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竟然逃亡。但为师早已有备,擒了回来。”

雷世雄心中嗟叹一声,忖道:“假如师父不是分散心思和力量去对付这些人的话,我们独尊山庄,也许不至於变成今日这等局面了。”

他自己不敢说出这语,仍然保持专注的神情倾听。严无畏道:“奇怪得很,为师居然也没有杀死她,只把她武功废了,派往京师贬为侍婢算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也许我是这叁年的养伤,使我心肠变软。而我也在想,任是盖世英雄,也敌不过岁月和命运这两大对手。为师多年以来,事事顺手,那是运气在我这边,而且,瞻望前途,年富力强,纵然失败,还可卷土重来。可是,如今运气已失,又复年老位尊,一旦挫跌,就没有时间从头难爬了!此所以古往今来,多少叱□风霎,赫赫当世之士,後来忽然倾败,便沉伦到底,莫之能兴的道理。”

他说出饶有哲理的一席话,直听得雷世雄、宗旋一一人,沉哀感冒,热泪洒襟不能自止。他们已从师父的话中,听出他已具有必败的危机,而最可怕的还是他已失去信心,亦不耐烦从头做起,正如楚环王一般,自称:“无面目见江东父老”。以楚胡王这等一代雄才,盖世霸主,大败之余,尚且心灰意冷,懒得从头再行挣扎。则世间芸芸众生、,晚年潦倒时,完全失去信心,更不足怪了。

严无畏又道:“世雄你却不妨到京师去,把她赎出娶为妻室。她虽然不会是太好的妻子,但她襄赋甚佳,又通晓邪功魅剑,将来你们的儿子,资质一定是上乘之选,或者可以再创、独尊门”,完成为师的心愿。至於为师,必须留在此地,以使端木芙全力贯往我身,你才走得掉。”

这时候他已经是在安排後事,一代魔王,至此气数已经告终。这是雷、宗二人都敢肯定的事,因而不胜悲恻感慨。外面的警讯不断传来,严无畏非常坚决的撵定了雷、宗二人之後,抵杖而出,由阴阳二将随侍,开始布置。

端木芙果然念着孟夫人指引的功劳,所以连宗旋一并纵走,因为她从寺中敌方的移动布置,以及在气势上,,已确知严无畏在寺内。因此,她果真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想到雷世雄也从地道中溜掉了。那座古寺四方八面都是人影,几路人马合起来,多达千余。把古寺重重围起,鸟兽也难通过。

罗廷王处境颇为尴尬,因为他本是率领天下英雄,向独尊山庄严无畏算帐的人。可是目下被端木芙这一插入,由於她的血海深仇,加以她擅长行军布阵,智名盖世,指挥之权,不但在她手中,连他也反倒得听她的话了!这等情形,当然会惹起闲话。但罗廷王无论在私情上,以及在公理上,也不能捣端木芙的蛋,更不能塌她的台。这就使他觉得很是为难了,何况他的部属,已对端木芙的越权大为不满,视为她不但为了私仇,更有利用这个机会,跃登领袖天下武林的野心。因此,他们都制造出不服调度的情形了。

这刻已挥军围敌,最重要的莫过於指挥权责统一,须得如臂使指,方能灵活调度,一举歼敌。

要知独尊山庄除了严无畏之外,尚有许多巨奸大恶,皆在必诛之列,如若有些逃走了,必将荼毒江湖,遗害武林。这时候人家不会怪端木芙,定会把谴责之词,统统推到罗廷玉身上。杨师道对此等情形,自是知之甚稔。但空自忧心忡忡,却毫无办法。尤其是今巳会剿严无畏之事,已在眉睫,只要有一路人马不肯全力合作,便有转胜为败之虞。

他左思右想之下,便向罗廷王献计,要他去舆秦霜波商量办法。罗廷王虽然视为无用,但经不起杨师道再叁劝驾,只好拉了秦霜波,到一旁说话。奏霜彼自然早已察觉这等情形,因此不必罗廷玉多说,便表示她已经明白。而她第一句话便是问他道:“你此来找我商量,可是你自家的意思?”

罗廷玉怔了一下,他虽然认为最好承认是自己的意思,以免她多想。但他终究不是能够说谎之人,只好道:“我可不能骗你,我私下认为你也找不出主意,但师道却一直絮舌我,使我不得不找你。”

秦霜彼长长吁一□气,好像很放心的样子。罗廷玉这时感到很奇怪,後来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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