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宵小者贪财埋黑首
扑过来的人,正是厉魄西门渐,他一身惊人神功,尽聚掌上,这一击凌厉得无以复加。
无情公子张咸纵以全力相抗,也未必能抵得住他的锐气。何况此时心分神散,力道大减。
西门渐这一掌击实了,蒙面人非死不可。
在那千钧一发之时,蒙面人头也不回,忽然直起腰来,右肘借转身之势,反撞出去。噼啪一声大响,那厉魄西门渐急啸半声,身形暴然跌撞开一旁。蒙面人却纹风不动,奇快地俯身握住铁链。张咸但觉脚踝一震,锋净两声过处,铁链又分由两边震断,恢复自由。
厉魄西门渐已知来人功力之强,还在自己之上。心中暗暗凛骇,戾声喝道:“什么人敢来碧鸡山撒野?”
无情公子张咸蓦然失声叫道:“你可是石轩中么?”
厉魄西门渐闻言连退三步,叫道:“什么?是石轩中。”
蒙面人一转身,直扑向厉魄西门渐。想那西门渐平日何等气焰,从不知害怕二字作何解释。但这时却不由自主地连连倒纵,蒙面人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无情公子张咸叫道:“石轩中,我不用你来搭救,我自己就能出得碧鸡山。”一面叫喊,一面追上去,眨眼间三人都出了地窖。
西门渐暗念如被石轩中追上,一打起来,师父如不能及时赶到,非死在他剑下不可。想是这样想,但他脚程不够人家快,又是倒纵之势,更显迟缓。因此刚出地窖已被蒙面入追上。
张咸在后面又叫道:“石轩中,你走开,我不用你搭救。”
厉魄西门渐突然灵机一动,纵声长笑道:“张咸你别不要脸,是朱玲救了你的狗命。”
蒙面人好似欲细听他们之言,便斜斜撒开一旁。西门渐又道:“枉你一向认为爱朱玲,但到了生死关头,便露出狐狸尾巴。”
无情公子张咸面上挂不住,大吼一声,双肩一晃,已晃到了厉魄西门渐身前。左手使出一招“春雷惊蛰”,以掌锋斜砸敌人右胸。但这一招似实而虚,右掌使的一招“龙尾挥风”
方是煞手。西门渐奋力一架,各各震开一步。张咸立刻又攻过去。
蒙面人跃入战圈中,左手一勾,指勾挂住西门渐铁臂。借力一挥,西门渐的身形便不由自主地旋开六七步远。张咸恰好一掌劈空,蒙面人使个奥妙手法,不知怎地,那只右掌已到了张咸胁下。轻轻一托,张咸顿时有如腾云驾雾般飞开丈许远。
蒙面人身形一晃,已到了西门渐身边,但却没有出手攻击。西门渐已知道蒙面人的意思,是等他再发话。一方面又监视着他,不让他趁机逃走,他心中已有了这个蒙面人便是石轩中的印象,这时不知如何,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大声道:“朱玲她容貌已毁,奇丑可惊,张咸你便变了心肠,这算得是什么爱情?本香主这就要下山访寻她,只要她肯和我在一起,本香主绝不会嫌她丑陋。”
蒙面人在喉咙中低吼一声,转眼去看张咸。西门渐立刻又加上一句道:“他曾经亲眼见到朱玲的样子。”
无情公子张咸突然仰天长笑,但声音却沉哀无比,简直就像放声大哭。蒙面人见他不再反驳,蓦然一晃身,纵上屋顶,转眼已隐及在黑暗中。
张咸凄厉长笑之声未歇,鬼母冷婀突然自空中飞坠。西门渐见了师父,胆气大壮,蓦然扑向张咸,挥掌疾劈。鬼母喝道:“住手,他已立下誓言必须放他安然出山,刚才那人是谁?”
“石轩中吧……弟子可不敢确定。”厉魄西门渐道:“他已知朱玲容貌被毁之事,立刻走了,相信已离山追寻朱玲。”
无情公子张咸失魂落魄地踉跄下山。鬼母不但不去拦他,还着西门渐送他出去。
这时宫天抚被软禁在那华丽的房中。突然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蒙面人潇然走进来。
宫天抚见那房门乃是被他硬给震开,便知此人不是玄阴教的人。
蒙面人跃到他身前,双手握住铁链,然后吐气开声。铁链铮铮连响两声,已跌坠地上。
转眼间蒙面人又把脚下铁链如法弄断。宫天抚问道:“尊驾的声音好熟,敢问高姓大名?”
蒙面人摇摇手,又指指房外,便当先纵出房去。
宫天抚低头看看已经恢复自由的四肢,突然一阵极端侮疚之意袭上心头。要是早知道会有人援救,他怎肯向鬼母宣誓,今后不爱朱玲?蒙面人见他不出来,便又跃入,伸手拉他。
宫天抚一脸悔恨的神色,惘然摇头道:“不,谢谢你的好意,我应该死在碧鸡山上……”蒙面人开言大奇,失声问道:“为什么呢?”
宫天抚突然全身一震,叫道:“你是石轩中么?”
蒙面人没有回答,又指指门外,意思是要他快走。
“天啊,竟是你来救我,唉,我不如自己寻个了断之法,石轩中,你可知朱玲已被鬼母毁了容颜,变得奇丑无比?”
蒙面人应道:“我知道。”宫天抚觉得他的声音沙哑,好像是石轩中,却又有点儿不似。便又问道:“你可是石轩中?”蒙面人竟在发呆,眼睛望着黑暗的长空。
宫天抚再问他一声,见他仍在发呆,便恍然大悟。猜忖此人一定是石轩中,却因提起朱玲玉容被毁之事,故而寻思。当下叹息一声,道:“我和张咸都见到她……咳,她的颜面被鬼母的碧萤阴火炙伤之后,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塌下去,简直不似人形。看了之后,想起她以前绝世容颜,真令人心惊胆战,可怖可怜。”
蒙面人哑声道:“够了,你快走……我也得离开此地……”
宫天抚摇头道:“我不走,最好鬼母把我杀死,噫,有人来了。”话声未毕,暗沉沉的屋顶上,蓦然两道银虹,挟起风雷之声,电射而下。
这两道银虹分向蒙面人和宫天抚当头罩下。来势猛恶绝伦。宫天抚的青玉箫尚在身上,乍见银虹之时,已抽在手中,但因对方来势极强,不敢力挡。斜纵开之时,一箭点去,青光起处,横点在银光上。虽然没有把那道银虹荡开,但已能使敌人不能挂着余威来追击自己。
另一道银虹向蒙面人当头罩下。堪堪及顶之际,只见蒙面人身形微塌,却没有旋闪开去,倏然双掌仰推上来。那道银虹在高处下未,有如雷霆万钧,猛不可挡,就怕敌人闪开。
此时蒙面人既不闪避,正中下怀,蓦地光华暴射,银虹摇头,在硬冲急泻中,暗蕴招数变化。
这原是刹那间事,蒙面人双掌仰推上来,突然左掌先到。巧妙无比地探入银光中,掌锋一震,便把银光闪闪的戟尖荡开一尺。右掌心一吐,哗啦啦暴响一声,宛如狂飚忽发。当头扑下的人,此时有如断线风筝,翻翻滚滚地飞开立许。
两道银虹敛处,原来是鬼母座下三鬼的白无常、黑无常姜氏兄弟。
那个劲袭宫天抚的,乃是黑无常姜黄,睹状惊骇交集,忙纵到兄长身畔,低声问道:
“哥哥可曾受伤么?”白无常姜斤此时胸头翳闷,呼吸不畅,连话都不会说。
蒙面人厉声大笑,双足顿处,已飞上屋顶,忽然间已隐没在黑暗中。
不久,鬼母闻讯赶至,她以绝快身法,先在山上兜了个大圈,没有发现蒙面人踪迹。复又回到原处。白无常姜厅已逐渐好转,但五脏震荡过剧,已受内伤。
鬼母一望而知那蒙人无坚不摧的罡气,把白无常姜斤震开。但不知蒙面人是手下留情亦是功力未够,因此才没有把姜斤立毙掌下。当下便先把宫天抚驱逐下山,一面叫姜斤好好养伤。然后召集一众香主,在大厅中商议。
一共是天龙、天凤、内三、外三、刑堂等九位香主,但如今只有七人。除了陇外双魔先后横死外,天龙堂香主银髯叟卫浩一部长及腹的银髯,已断了一截。内三堂中阴阳童子龚胜和火判官秦昆山,都面色不佳,身负伤势。
鬼母冷婀环视众人一眼,心中一阵惊然。想当日玄阴教何等威名,手下九位香主俱是名震一方的高手,趾高气扬,目空天下。但如今已显得零星落索,最可怕的是大家垂头丧气,全无斗志。
鬼母自己振作一下,便道:“刚才发现一个蒙面人,侵入本山圣坛之内,企图将张咸和宫天抚带走。据说此人可能是石轩中。”
七位香主一听此言,顿时都面露诧骇之色。
“但本教主赶到时,蒙面人已先一步溜走。故此本教主不能确定是否就是石轩中。至于张、宫两人,因另有瓜葛,故此已将之放走。异日诸位与之相逢,不必为难他们。”
鬼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双目电射过一众香主面上,等候他们发言。但等了片刻,竟没人报告任何有关的消息。
“今晚深宵集会,主要有两件任务,要请大家协力尽速查明。第一,这个蒙面人是否石轩中化身?第二,此人夜入圣坛,对地形极为熟悉,是不是本教中有人供给消息?颇觉可疑……”
群魔闻言,面面相觑。银髯空卫浩起立道:“教主训示的两点,实在足以骇人听闻。石轩中分明在天下群雄眼前,跳下悬崖。难道他这次还能不死?这是可怪可骇之一。其次如若本教高级人物中,有人和石轩中互通消息,则这个叛徒,究有什么意思?这是可怪可骇之二。敝座不必讳言的,便是石轩中武功的确杰出,除了教主之外,恐怕没有一个能近得他身。因此如要调查石轩中,必须缜密部署,万万不可大意。不过在部署之前,首先要将和石轩中暗通消息的人查出来,以免泄漏机密,反而被对方从容逐一击破,愚见如此,尚请教主裁夺。”
鬼母颔首道:“卫香主卓见如神,请坐。”
铁臂熊罗历起座道:“暗查出石轩中踪迹,只有一条线索。”
鬼母微笑道:“史思温不列入其中么?”
罗历躬身道:“史思温虽是他徒弟,但假设石轩中未死的话,一定借此机会,避不见面。等他自行磨练,以成大器。同时还有一宗好处,便是石轩中之死,可以激动史思温加倍努力,痛下功夫。故此愚意认为史思温不必注意。”
鬼母颔苗道:“罗香主请坐,所云大有见地,本教便不必分散力量。”
这两个原则一决定,其余数位香主都各抒己见。鬼母冷静地听取大家意见之后,迅速地整理一下,然后起座。脸上神色异常在重严肃,宣布道:“各位的建议,都非常切实有用,贡献良多。现在本教主作一个结论。”
座中七位武林高手,全都屏息静听教主训示。
“本教主先从本教外围说起。目下因对付的是不可一世的强敌,故此本教为了能集中力量起见,即传令天下各处分舵,三个月之内不得作案。除非有诸位香主指令,亦不得参与搜索石轩中下落之事。其次指派总舵主日月轮郭东,专门负责联络这件重大任务。最后,说到搜查石轩中这件事,便请七位香主,共同负责。假如石轩中真个未死,不论哪一位香主先查出来,便算是首功。其次最先跟踪到朱玲的香主,算是第二大功。”
她歇了一下,目光如电,掠过众人面上。大家心中都为之微凛,各自猜想鬼母还有什么惊人之言。
“如今大家都明白,本教已集中全力对付此事。假如完全查不出端倪,宣告失败,则本教自此以后,再无面目在江湖立足称雄。因此只许胜,不许败。”
厉魄西门渐突然狂叫道:“我们一定不会未败。”
鬼母冷冷道:“那就最好不过。本教主给各位期限是三个月,最后一日,恰好是重阳佳节。假如诸位香主直至重阳之日,仍查不出消息,即须于此日赶回此地。本教主预备筵席,替诸位送行。”
七位香主听了此言,倒有三双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鬼母这送行二字,说得轻松,其实却一片血淋淋,乃是处死之意。
“话说回来,自古道是有赏有罚,方始公平。”鬼母冷婀有力的声音又道:“得第二大功者,本教主授以本门秘传奇功练法,练成功后,可比原有威力增进五成。”
她倏然住嘴,只见大家都敛然色动,显然这个奖赏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得第一功者,立即援升为本教副教主职,复传以本门秘传奇功一种。除此之外,本教主并以本身精修之功,施展修灵大法,为他助长功力,务期必符副教主一职威望。各位以为本教主所订赏罚的准则,尚算公平否?”
众人异口同声道:“教主思虑周详,大赏大罚,极是公平,我等俱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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