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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铁笼里烈火炼凤凰(2)

她强自笑一下,在心中对自己道:“朱玲呀,早先你还想到别让自己被江湖上装神弄鬼之辈吓到。现在四面没有什么异状,何必相惊自己,自己吓吓自己,这柄太白剑锋利无匹,就是有什么怪物,只消一剑扫去,定必断为两截。”想到这里,自家无端打个寒噤。眼前仿佛见到两截黑黝黝的东西,那是被她的太白剑拦腰斩断,变成这样。这刻两截均滴着紫黑色的血,但仍然跳跳蹦蹦地向自己扑来。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假如真有鬼怪出现,那等邪物极可能在被斩为两截之后,仍然能够继续补人。她用力闭眼睛,陡然运足真力,聚在剑上,其快如风地向第三口棺木刺下去。

太白剑锋利无匹,能够斩金切玉。再加上她的内家真力,非同小可,这一剑刺下去,纵然是一具石棺,也能够由上而下刺个窟窿。这时但听嗤的一剑,太白剑如摧枯拉朽,刺透那口棺木。

白凤朱玲笑容刚刚浮上面上,蓦然听到棺中发出一声长叹。她骇得出一身冷汗,禁不住退开半步,睁大眼睛,紧盯着那口棺木。棺盖喀喀连声而响,渐渐开了一道裂缝。

朱玲尽管心中极惊,却又不甘立刻逃走,仍然凝立观看。那面棺盖响声越大,裂缝渐阔。朱玲的目光何等锐利。忽已瞧见棺盖之内竟伸出一只手掌,托起石制棺盖。这只手掌若是人掌,倒也罢了。谁知竟是一只白骨森森,毫无皮肉的手掌。她打个冷战,全身毛发都竖立起来。

那面格盖越托越高,由腕骨一直露到前臂的骨头,白森森的,令人见而作呕。

朱玲惊怖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她极快地想道:“假如有人在棺中,利用这枯骨手掌托起棺盖,竟然能把我白凤朱玲吓走,这不是大大的笑话么?”此念一生,胆气稍壮。忽然又是一声叹息,从棺中传出来。宛如这具棺中的骷髅,因受了伤而无力把棺盖立刻托起。

喀地一响,那面棺盖又长高了大半尺。朱玲尽管疑惑棺中另有活人假装,但身躯却有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竟没有俯前察看。一阵阴风卷入院中,只见枯蓬败草,随风而起,贴着地面旋转不休。棺中突然传出一阵奇异的响声,宛如人在倦怠之时,偶然伸腰,腰骨所发生的脆响声。

朱玲的眼睛睁得益发大了。只见白影一闪,棺内竟露出一个骷髅头。

朱玲这一回不能不信,出了一身冷汗。本想伸剑过去,用力压住棺盖,不让那骷髅走出棺外。可是力不从心,手臂完全不听指挥,根本就动不了。她在心中大叫一声石哥哥,暗忖这番性命休矣。

那骷髅头顶了一回,骨节运珠轻响,棺盖倏然又托起半尺。还差一点儿便完全推开。朱玲面无人色,进退不得,一似只有等死的份儿。

要知白凤朱玲本不是无胆的人,但此寺的确有一种特异的气氛。尚未入寺之时,那座荒凉的山谷已叫人心中感到不安。及至入寺之后,触目均是死气沉沉的景象。尤其那大雄宝殿,,阴森无比。那扇木门无故自闭。这种种迹象,均叫朱玲在心中早已印下有鬼的印象。而她平时又不是不信鬼神的人。这刻亲见骷髅托起棺盖,四下阴风旋卷。任她一身武功不比等闲,这刻也全不管用。

正在骇怖之时,那个干枯的骷髅头又发出一声叹息。突然间砰地大响,原来棺盖倏然盖上,那具骷髅已倒回棺中。朱玲庆幸之念尚未浮上心头,耳中又听到走廊那边的屋内,传来一声低沉和奇异的呼救声。这呼救声竟是个女人嗓音,因此朱玲心头突然一震,矍然张望。

天色渐暮,院子也有点儿昏昏黄黄,阴风阵阵,从那黑暗的门内坎刮出来。她蓦地退了两步,不由得为之舒了一口气。敢情她现在已经能够动弹,不似刚才只有呆立等死的份儿。

忽然又是一声低沉的呼救声,传入她耳中。

朱玲咬咬银牙,仗剑一步一步走过去。前面那道黑暗的门户,就像魔窟鬼洞的入口般,森严地等候着自投罗网的人。她可没有打算进去救人,但她认为最低限度,到门边去张望一眼。然后急速地逃出此寺,找了石轩中才一道再来。

这一段走廊,朱玲走得异常谨慎,决定只要一有什么异状,立刻飞身纵上屋顶。但一直走到那道门户时,仍然没有任何可怕的事物出现。她向门内瞧瞧,原来门内是座佛堂,光线极为暗淡。她必须运足眼力,才看得见佛堂中的情形。眼光扫到左面的墙边,忽见一个红衣妇人,面孔向着墙壁。双手向上伸出,像是被钉在墙上。她仿佛还见到这个红衣妇人的身躯微微动弹。当下勃然而怒,忖道:“原来此奸邪所踞,竟然把女人钉在墙壁上……”

正在想时,那红衣妇人低沉地呻吟道:“救……命……救……命……”朱玲横剑护胸,跃将入去,“咿呀”响处,身后的木门忽又无风自闭。佛堂内突然变得黑暗无比,一阵幽咽声不知从哪里升起来。角落中有鬼火隐现浮动,那种碧绿的颜色,十分可憎。

朱玲倏然大喝一声,扑到那个红衣妇人背后。尖锐的喝声尚在佛堂中嗡嗡响时,她一伸时,抓住那红衣妇人的手臂。那妇人的手臂方一入手,便觉一阵冰凉,而且除了衣袖之外,便是枯骨。

朱玲大吃一惊,慌忙松手。只听那妇人低沉地叹息一声,直如早先那棺中骷髅的叹声一般。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跌倒地上。

佛堂一片黑暗中,蓦地升起一阵惨厉低沉的号哭。宛如禁锢在这佛堂中的怨魂厉鬼,都乘机哀哭起来。登时一片啾啾鬼呜,悲哀中又含有凄厉的气氛。

朱玲已无法动弹,她好像见到佛堂中有数十个白衣人飘忽往来。行动之快,无与伦比。

除了鬼魂之外,再没有能凭空凌虚往来的人。四壁惨绿色的鬼火一眨一眨的,隐现不定,偶然有三数点飘落地上,一闪而没。

朱玲处身在这鬼域中,惊得全身麻木。叮地一响,手中太白剑已掉在地上。一条白影迅疾如风地飘到她身后。朱玲倏然感到脖子一阵冰凉,跟着有人在耳边冷笑,她为之一阵痉挛,竭力尖叫一声。但叫完之后,却只会发抖,脚上寸步难移。那阵冰凉之感由后颈移到前面,冷笑之声,萦回耳边。

且说在山腰的石轩中,一直瞑目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好像听到一下尖叫声。他警觉他睁开眼睛,瞧见残阳已坠,四面一片暮色,但朱玲还未回来。

“刚才的尖叫声,好像是玲妹妹发出的,但她有一身武功,人又机智无伦,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匆要庸人自扰。”当下便抛开这个思想,仍然闭上眼睛,再追寻方才中断了的思路。

但他心中隐隐不安起来。那一声尖叫,虽然听来相距极远,如不是正好瞑目沉思,一定听不见。但在这空山中,人迹不至,何来女子尖叫之声。他仅仅闭目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站起身来,向山涧那边眺望一下。

暮色苍茫中,枫红竹翠,这两般颜色已分不大清楚。

石轩中徐徐踱个圈子想道:“罢了,拼着给玲妹妹取笑我多虑,也得去那边看看她才好。”当下展开轻功,一连几个起落,便纵到那片枫林之下。

涧水潺潺而响,还有山风敲竹之声,组成一阕天籁。

他微笑一下,想道:“这排竹树因太齐整,无足赏玩,但声音倒是悦耳动听得很呢。”

一面想着,一面跃过山涧,朗声叫道:“玲妹妹……玲妹妹……”侧耳一听,并无回音。他不禁咦了一声,又喊了一声玲妹妹。

须知石轩中的叫声虽不高亢,但暗运丹田之力,故而在二十丈之内,极为清晰。朱玲如若听到,断无不答之理。此所以石轩中不由得奇怪起来。但他天性坚毅,越是碰上事情,便越是从容镇静。这时留心向竹林内走进去,心中极快地推想朱玲因为何事遭遇没有回答他。

石轩中才走了丈许,便已略略放心,只因他已想出了两种可能:

第一个可能是朱玲因发现了什么事故此离开此处,而远远跑到另一个山头。但必不会是遇上仇敌。如是遇敌的话,她一定会设法惊动自己。第二个可能是她故意捉弄自己,说不定当自己跃过山涧之时,她已悄悄回到原先的地方。等他因找不到她而空自着急一会儿。第二个可能性最大,因此他略略放下心,自个儿微笑一下。心想等见到她时,必须嘱她暂时不能开这种玩笑,以免偶有疏虞,为仇敌所乘。

走出竹林,放眼一瞥已见到谷中有一座占地宽广而破旧的古刹。石轩中大吃一惊,毫不犹疑,立即向山谷疾扑下去。原来那座古刹方一入眼,只觉荒凉得可怕。他一面提气轻身,纵扑下去,一面想道:“这寺纵然久已没有和尚栖居,但也不应荒凉颓败至此,一似历经数千年光景。”

他虽然有所疑惑,但在未曾查明朱玲的确失陷在此地之前,不须隐蔽行踪。是似一直扑奔山门,抬头已见门上横刻着寒山古寺四个大字。

石轩中极快地忖道:“果真是寒山之中一古寺,破败零落一至于此,直似是经过一场浩劫。不知冷妹妹可是无意得见此寺,故而独自下谷一探。”想到这里,已踏入山门。

走在那条白石路上,两旁的枯树死水与及遍地荒芜之景,令人触目心惊。他又想道:

“这寺荒废得阴气森森,必定有山精木客之类盘踞其中,纵然没有,也不似是善地,等找到玲妹妹之后,即速离开此地为是。”

大雄宝殿的门敞开着,门框黝黑,布满尘埃。石轩中一直走入殿中。脑后一阵阴风过处,木门呀地响声,竟然关闭住。石轩中头也不回,凭着一对夜能见物的神目,扫瞥殿中一匝,便向后面侧门走去,

出了侧门,只见廊下一排七口棺柩。石轩中目光锐利,仅仅在一瞥之间,已察觉六口是上好楠木打制,但第三口棺柩却是石制。他并不在意其中的不同,直向长廊末端望去,只见那扇门内,光线甚为黯淡。不过因为他神目如电,倒也看得清楚,乃是个佛堂光景。

石轩中沿廊走过,经过那七口棺柩时,突闻勒勒连声,那最后的一口棺柩,木盖直向上掀起来。这位青年仅客本来去势极快,眨眼间已越过那排棺木。但诧疑之心一起,登时真气一沉,身形便直线坠在地上。他虎目圆睁,威光四射,紧紧盯着那口棺柩。却见格盖倏然下落,恢复原状。

石轩中一定神,徐徐举步走近去,刚到了棺边,忽见格盖直掀起来。石轩中反应何等灵敏,格盖一开,便已退飞了丈许。身形刚刚站稳,只见棺中飞出一具骷髅,直挺挺地向他扑到。

这具骷髅来势虽快,但石轩中眼神更快,已看出这骷髅全身均长出盈寸绿毛。连面上的枯骨也布满一层绿黝黝的长毛,形状可怖之极。

石轩中更不寻思,抬手一掌拍将出去。哗啦啦暴响一声,罡气过处,那具骷髅竟被击得四分五裂,飞散在四五丈以外。他一掌击出,犹恐不济事,身形一晃,已斜斜飞开三丈。

那人骷髅来势汹汹,却不堪一击。此刻散布地上,连鬼啸之声也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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