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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绿柳黄昏图夺稀世宝 红驹彩剑思慕寡情人

李慕白的身手敏捷,打完那铁腿金二之后,立刻就遇上了夜叉鬼饶成。饶成的钢刀“嗖”的一声急砍直落。李慕白向旁一闪就躲开了,那饶成横抡钢刀又向李慕白腰际去扫,李慕白却不再躲。他突的一脚飞起,就正踢中饶成腕子上,钢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下。饶成赶紧弯下腰去拾刀,却被李慕白用脚一踹,踹得他滚在道旁。李慕白便弯腰,将饶成那口刀抄起。

这时旁边的谭起就喊了一声:“留神!”

李慕白早已横刀回身,就见那铁腿金二的头摔破了,他却还抡刀向李慕白砍来。李慕白不愿意伤了他,只虚晃几刀,然后乘隙以刀背向前,这一刀下去,刀背正砍在金二的右臂上。

那金二不但撒手扔刀,并且“嗳哟”喊了一声,转身就跑。那个夜叉鬼饶成也早爬起来,甚么也不顾了,撒腿就跑。

这里李慕白手持著夺过来的这口单刀,眼望著逃跑了的那两个人,不住地微笑。

旁边谭起牵著两匹马过来,就满面喜色,说:“李叔父的武艺真是干净利落,决不容对方还手。这金二、饶成两个人到李叔父的手下,自然是不值得一打。可是,我看就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人,到叔父的手中也得甘拜下风。”

李慕白听谭起这样夸赞,也微笑著摇头。刚要回身接马,再问问谭起这两个被打伤的到底他们是干甚么的,可是这时忽见前面的柳林之中又跑出一匹红马,红马上的正是那曾经见过一面的红衣女子。

只见她飞马赶来,右臂提缰,左臂挟著一对宝剑。此时谭起一见,忽然面色又变,惊慌慌地向李慕白说:“李叔父!这个女的可不好惹!”

李慕白这时却极为扫兴,暗想:一个女人家来寻我一交一 手,我就是赢了她,也算不得英雄,若是不理她吧,可是我又是个向来不受人欺负的人。

此时红衣女子的马已将来到临近,李慕白正想要过头告诉她,自已是不愿与女儿一交一 手比武的。可是身后又得得的起了马蹄聋,原来是那谭二员外骑著他那匹黑马越过了小溪赶来,他一面策马来到临近,一面喊著说:“别动手!别动手!”

李慕白见谭二员外的样子十分的著急,就微笑著说:“二哥不要著急,我惹的事有我自已去挡。”

可是谭二员外的马却超过了李慕白和谭起,他直头迎上了红衣女子,将红衣女子拦住,两个人就在马上说话。

这里李慕白见那边谭二员外是满脸陪笑,在马上又弯腰,又抱拳,那意思是央求那红衣女子不要与李慕白斗气。

可是那个红衣女子却一手提著一口宝剑,剑一柄一都系著红绒线的穗子,她细眉直竖,喳喳的发著很尖锐的声音说话,那意思彷佛是决不能饶了李慕白。

李慕白一见此种情形,不由有些生气,暗想:谭二员外也是江湖有名的好汉,不然盟伯一江一 南鹤也不能特地写信叫我来拜访他。如今我惹恼了这红衣女子,却叫他替一我赔罪,这样不但他谭二员外枉称了好汉,我也太没有脸了!

于是李慕白不但不由谭起的手中接马,他反倒将钢刀一交一 在谭起的手中,他就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瞪著他那两只英俊的眼睛,嘴角带著微笑,来到近前,就对谭二员外说:“二哥请不要管,这位姑娘是打算怎么样罢?她若是替刚才我打伤了的那两个人报仇出气,那么就请她下马来,自管拿宝剑来砍我,我不怕!”

李慕白这样英姿傲然地一说话,那谭二员外急得直摆手,说:“不必,不必,李老弟和香姑娘你们都听我说;我给你们讲理。”他同时用手拦阻,恐怕红衣女子立刻就会抡起双宝剑来砍李慕白。

可是想不到这个红衣姑娘听了李慕白这几句横话,她倒像没有怒气了,两道细眉也不再直竖著了。她把两只长长的带有怒意的眼睛,向李慕白的身上转了转,咬著嘴唇喘了两口气,她就像受了甚么委屈似的说:“我知道,你姓李的是有名气的人,在北京城都没有人敢惹你吗?”

旁边谭二员外一听红衣女子她仿佛认得李慕白,就不由吃了一惊,又见红衣女子她并不说甚么厉害的话,她却说:“你现在到凤一陽一府来了,你一定是帮助谭二员外欺负我们,因为你觉得我们也惹不起你吗?”

李慕白听了这话,他不由觉得十分好笑,就说:“这真是岂有此理!我李某生平何尝欺负过人?今天我同谭二员外和谭大少爷乘马到这里来游玩,我们也并没有闯进你们的村庄,也并没伤损了你们的田禾。你家那两个护院的人,就寻了我们来。不但口出不逊,还一抽一刀要伤我们,若不是我会些武艺,现在早就被他们砍伤了。我才将他们打走了,你这姑娘又持剑赶来,你现在若真是不讲理,必要与我们争斗,那你就下马来。我姓李的,拳头下是不论男一女的!”

李慕白又说了这一通话,那红衣女子却依然不言语,她依然以她那双长眼睛向李慕白的身上转了一转。待了一会,她就嘿嘿的冷笑了几声,遂即将双剑收入鞍下鞘内,拨转马头直往东跑去,跑了不远,她又勒住马回身一望,这时谭起不禁哈哈大笑,李慕白也微笑著。可是那谭二员外的脸上仍是很愁闷的样子。

当下李慕白和谭起齐都上马,就与谭二员外三匹马款款地往西走去。越过了那条清流细沙的小溪,顺著来时的道路去走。

谭二员外就直抱怨他的儿子谭起说:“你不该带著你李叔父到那边去,现在咱们算是又与她家结下了一件仇恨。”

那谭起还没有还言,李慕白听了已是不平,他就问说:“刚才我打走的那两个人他们是谁家的护院?那穿红衣裳的又是谁家的女子?谭二哥,莫非他们是本地的恶霸,二哥你不敢得罪他们吗?”

谭二员外听李慕白这样一说,他不禁红了脸,在马上回首说道:“他们也不是本地恶霸,我也并非怕他们。不过彼此早先原有一交一 情,又是邻居,不好意思跟他们翻脸罢了!李兄弟,回家去我再对你细谈。”

当下三个人不再说话,少时三匹马走出了小径,又到了大道之上,并看马往西北去走。

这时李慕白忽见前面有一骑白马,跑得很快,在马上是一个孩子,正是那猴儿手谭飞。

可是当李慕白看见他的时候,他的马就己然跑远,少时他就转进西边的岔道去了。这里谭二员外和谭起,仿佛都没有看见似的,谭二员外的脸上依然带看愁闷。谭起骑在马上也发著怔,彷佛心里也有许多愁闷的事情似的。

李慕白心中却明白,知道那红衣女子的家中,在本地一定也颇有声势,早先与谭家原很好,可是如今忽因事反目,两家几乎成了仇人一样。所以那柳家里的护院把式,一见谭起,他们就眼红,就要持刀争斗,而谭二员外又像不敢惹他们似的。

想到这里,李慕白就心中盘算,暗道:按理说,盟伯一江一 南鹤在北京曾嘱咐说,应当谨守武当戒条,不可轻露武艺,不可随便与人争斗。可是在江湖之上,时常有许多挟技凌人的人,假使忍气,不与他们一交一 手,那就只有干吃亏。

其实吃一两次亏也不要紧,但是累次受人的欺辱,无论是谁也要难以忍耐。

如今这谭二员外,既是盟伯命我来投靠的,果然是真是时常受人家的欺辱,那又怎能坐视不管呢?因此就想回到谭家,向他父子问明了情由,然后自己就帮他们出这一口气。

当下三匹马离了大道,驰入了西边的小路,向西偏南走了不多时,便到了谭家庄前。只见那溪畔桥,有十几个人正在那里等候。

其中有谭家的仆人庄丁,有猴儿手谭飞,有陶小个子,还有两个中年的汉子。一个是身一体硕胖,颊下有些一胡一 须,一个是细高的身材,白净的脸儿。这两人全都穿著绸裤挂,手持著褶扇,像个很有钱的样子。

一见谭二员外这三匹马走来,他们齐都笑著迎上来。

那有一胡一 须的胖子就说道:“谭二员外,你上了点年纪,马上的功夫可更好了!”

谭二员外在马上一见此人,他就说:“哦!你来了!”

当下他催马走到桥旁,先下了马,与那两个人相见。

随后李慕白和谭起的两匹马也走到了,谭起就向那有一胡一 子的胖子施礼,叫一声梁叔父,又问:“梁叔父是从哪里来?”

那姓梁的奓著一胡一 子笑道:“我这个人还有来踪去迹吗?”说话时这两个人全都注目去看李慕白。

谭二员外就给李慕白向那二人引见道:“这是我的李兄弟,这三位是我的好友梁子英、徐九德。”

李慕白晓得这两个大概都是江湖人,遂就抱拳,连道久仰。

那梁子英、徐九德却不住地向李慕白打量,并问李慕白大名。

谭二员外在旁边正犹豫,可是李慕白他已经说出来了,他说:“不敢当,小弟名叫李焕如。”

那两人一听李焕如是江湖无名之人,他们就不再注意李慕白了,但是身后的陶小个子却不住地暗笑。

当下全都把马匹一交一 给仆人们牵著,便一齐过桥,穿过树林,到了谭家庄院之内。

那谭二员外也不知是对谭起说了几句甚么话,谭起就依旧请李慕白到那小院里去歇息。

谭二员外却同著梁子英、徐九德到客厅里,像是神色很秘密的,不知谈说甚么事情去了。

李慕白回到屋内,就问谭起,今天自已打的那两个护院和那个红衣女子,都是甚么人?

谭起只说:“他们都是柳家庄的,那两个是柳家的护院人夜叉鬼饶成、铁腿金二,都是凤一陽一府有名的地痞。

真是除了李叔父今天把他们打了,平日简直没有人敢惹他们。那个穿红衣裳骑红马的姑娘,是柳大庄主的胞妹柳梦香,外号叫红蜂子。她是本地有名的荡一妇,最难惹的女人!”

李慕白微微冷笑,又问:“你们这庄子为甚么事与那柳家不睦呢?”

谭起说:“那也不过是为一点小事,现在就弄得仇恨极大……”他说到这里,谭起就红了脸,接著叹了口气,说:“那一话很长,得暇我再对叔父详说,现在我还要到前厅应酬父亲的两个朋友去呢!”说毕谭起又向李慕白一拱手,他就走了。

这里李慕白独自闷坐,饮著茶,觉得他们这些事很是奇怪。

第一是那夜叉鬼饶成,他曾向谭起说甚么:“那件事你还不服气吗?一娘一儿们还能算是你的吗?”可见他们两家结仇的原因,其中必有一婬一乱的事情。莫非谭起就是与那红衣女子柳梦香有私吗?可是看他们的情景又不大像,第二是今天来的这两个人,虽然他们与谭二员外都是旧一交一 ,可是看他们的神色很是可疑,并且回避自已,却不知他们是在谈些甚么事。

正在寻思,忽听窗外有沙沙之一声 ,像是有一条狗跑到院里来,李慕白就赶紧到窗外向外去望,只见窗下趴著一个人,光著脊梁,真像是一条狗似的。

李慕白就笑了笑,握著拳头向窗外喝道:“猴儿手,你要怎么样?莫非还打算跟我一斗吗?”

猴儿手趴在这里,也不知他是要干甚么,一见李慕白发现了他,吓得他爬起来,撤腿就跑出小院去了。

李慕白也不去追他,便独自扶窗站立,看见窗外这棵柳树轻轻地摇动碧绿的丝线,微微送著些凉风。树枝上有鸟语啁嘈,李慕白不禁又想起他那一往的恨事,既思念德啸峰,又怀念俞秀莲,兼忆及孟思昭的侠胆,谢纤一娘一的柔情。他不禁惑慨万千,用手将窗子击了一下,叹声:“咳!”

少时,那谭起就又来了,并带著一个仆人。那仆人抱著两匹绸子,谭起就恭恭敬敬地对李慕白说:“我父亲因为见李叔父随身没有带著甚么行李,所以叫我找出两匹绸子来,请李叔父做两件衣裳。”

李慕白摆手说:“这些绸子留著你们用吧,我现在确是十分落拓,但是还用不著其么东西。这身衣裳我也可以晚上洗了,白天再穿上,你们不必费心!”

谭起一听李慕白这话,他不由发了一会怔,就皱了皱眉说:“李叔父不要客气,我父亲这是一秉诚意。再说,这两匹绸子也是一江一 南的朋友送我们的,我们算是转送了李叔父。”又说:“李叔父不肯收下绸子做衣服,我父亲一定说是我把话说错了,他也一定还来见李叔父!”

李慕白见谭起确是很诚意,就长叹一声,说:“好吧,随你们的便做去罢,只做一身裤挂就足足够用了。”

谭起见李慕白首肯了,他才露出喜欢的样子,就用眼打量著李慕白,然后带著仆人走出。

这里李慕白感到自已年轻力壮,而且身负奇技,却不料至今连衣食全都要仰仗于人,因此未免又是连声长叹。当下也再没有甚么事。

午饭时因谭二员外客厅宴请那梁子英和徐九德,也没有请李慕白作陪,所以李慕白只在这小院的屋子里用的饭,吃完饭他就歇午觉。窗子就洞一开著,让柳树的风吹进来,倒是很觉凉爽,也再不怕那猴儿手前来打搅闹。

可是当他在似睡非睡之时,确曾见那猴儿手在院中把著窗子探著头往屋里看了看,可是他一看李慕白在睡觉,他不但不敢进屋来捉弄李慕自,反倒赶紧转身走了,李慕白也不晓得这猴儿手到底是甚么脾气。

到了黄昏时,谭二员外将他的朋友梁子英、徐九德送走,他才到李慕白的屋里,一见了李慕白他就拱著手说:“怠慢!今天是从直隶省来了两位朋友,盘桓了整整一天,所以咱们兄弟倒没得多说话。”

李慕白也拱手说:“你我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因为屋中很热,谭二员外便命仆人在院中树下,支著小桌和椅凳,便和李慕白对坐饮茶闲谈。

一谈到江湖的事情,身后的仆人就退出去了。

李慕白首先问那柳家庄,这裹结仇事情,并问那柳大庄主又是何许人?

谭二员外却摇头说:“不过孩子与孩子们之间有点小小不合,其实我与摩云鹏柳建才原是至一交一 ,直到现在还是很好,那些事倒是不必提。只是现在有一件事……”他说到这里就四下望了望,见没有别人,他就又喝了一口茶,扇扇子说:“慕白兄弟,你愿意发财不愿意?”

李慕白忽然听了谭二员外这句话,他倒不禁愕然,不知谭二员外为甚么要这样问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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