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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巧获明珠芳心思侠举 急追葬汉匹马到荒山(3)

孙正礼依旧气忿地说:“这一定是紫毛虎那群王八蛋,杨豹叫他一交一 还镖店,他气不出,索一性一把东西都拐跑了,他们到外处再开去。都想师妹你昨天又跟他们讲理,给他们三天的限,他们才由著一性一儿。那时你要依我,杨豹一认输了,咱们当时就把镖店要回来,叫他们立刻滚蛋,哪还有这些事?”

孙正礼一面抱怨著一面出了柴扉,提刀在前面走,郁天杰和俞秀莲在后跟著他。郁天杰是紧皱著双眉,秀莲是满胸愤怒,同时后悔昨天不该因见杨豹懂得情理,便对紫毛虎张庆那些人也宽容了搬出的期限,所以孙正礼抱怨她两句,她就忍气不言。

可是,孙正礼这时抓住理了,他一面走,一面抱怨上没完,他说:“师妹,你不信服我吗?甚么事你都要拦著我,仿佛觉看我其么都不成。

其实,我五爪鹰也跟随师父多年了,江湖上这些王八蛋的脾气我都知道,只能跟他们要粗的,不能请客气。师妹,你不听我的话吗?”

他这样撇嘴瞪眼的不住抱怨,秀莲实在忍受不了,当时秀莲止住脚步,气忿忿地说:“不错,我就不信服你,你既然跟我一同出来办,你就得听我的话。你若是不愿意,就赶快回北京去当你的镖头,我用不著你。这次是你自己愿意出来的,并不是我请你的。”

秀莲说这话,孙正礼的脸上跟著紫茄子一般,他张著大嘴刚要与秀莲争论,却被郁天杰推了一把,说:“孙大哥,你喝醉了。你还敢跟师妹闹脾气吗?”

孙正礼却咚的跺了一下脚,粗重地叹了口气说:“得啦!师妹,我不敢惹你,冲著死去的师父你就是拿双刀杀我,我都不敢还手。可是,师妹你要叫我回去,我可不干,我不救杨大姑娘,我还得斗一斗花槍冯隆跟冒宝昆小子呢!”

郁天杰又向秀莲劝解,秀莲冷笑了笑,三个人依旧向前走去。

到了北关,就见那安一陽一镖店的大门依然紧紧闭著,郁天杰推了推,推不开,就回首向孙正礼问说:“刚才你是怎么出来的?”

孙正礼说:“我是怎么跳墙进去,就怎么跳出来的。”

旁边有些个闲人就说:“里边没人了,昨天晚上里边就咕咚咕咚的乱响了一夜 ,今天一清早天还没怎么亮,紫毛虎张庆那些人就牵马套车,行李刀槍,连桌椅板凳全拉著,他们就往西跑去了。有两个人从里面把大门关上,后来又跳墙出来。他们凶横极了,说谁要是把这事告诉姓郁的去,等他们回来就要谁的命!”

郁天杰听了这话,他又气又急,身一子都不住的颤一抖,就向孙正礼说:“孙大哥你先跳墙进去把门开开,咱们进去看看!”

孙正礼就一手提刀,飞身上墙,随后跳下去开门。先是听得咕咚咕咚仿佛搬石头的声音,半天,孙正礼才从里面用力把两扇大铁门拉开,气忿忿地说:“你们进来看,这里边还有甚么!”

郁天杰同秀莲进门一看,只见真是凄惨,一切所有的东西全都没有了,屋门和窗子都成了黑一洞,只有两只沉重的马槽他们还没带走,地下杂乱地尽是些稻草和马粪。郁天杰心痛得摇首叹气,脚步都迈不开。

秀莲四下去看,只见在马棚下的黄土墙上用白灰写著歪歪斜斜的几行字,赶紧走近去看,只见写著是:“俞秀莲、孙正礼、郁天杰三个小辈,你等知之,我紫毛虎太爷走了。你等若不服,可到太行山去见我。去者英雄,不去者匹夫。”

郁天杰站在秀莲的身后念了出来,气得孙正礼抡刀向墙上乱砍。他又瞪著眼睛向秀莲说:“师妹,现在咱们就追下紫毛虎去,直追到他太行山,你去不去?”

秀莲说:“现在我不能去,无论如何我也得等著那姓雷的把杨豹找回来。然后再说。”

孙正被一听这话,他就不禁一撇嘴,提刀转身走开。

这里郁天杰正要再到别处去查看,忽见有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向郁天杰行礼说:“郁三爷你看那伙强盗多么可恶!”

郁天杰一看,此人原是自己手下的伙计郎小三。

紫毛虎夺了镖店之后,他就在紫毛虎手下当镖头,在路上有时遇见郁天杰,他就扭头不理,并且背地里还骂过郁天杰。

如今忽然他又前来巴结,郁天杰一儿郎小三,不由脸色一变,心中十分生气。想要叫来孙正被骂他一顿,可是又想于他的口中可以探听出些事来,于是就点了点头,说:“你来了!今天他们在这里搬东西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

郎小三说:“我怎么不知道,要不是我拦住他们还要放火呢!我那时本想要给郁三爷去送信,可……”看了秀莲姑娘一眼,说:“太行山就在修武县的西面,离这儿有二百多里,那里有强盗一百多,为首的叫铁棒汤雄,跟张庆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这次张庆才带著人投了去。”

郁天杰点了点头,说:“我也听说过铁棒汤雄这个人的名字。”说话间,他又紧皱了半天眉,忽然抬头四下一看,却不见孙正礼往哪里去了!

他立刻惊慌地问道:“孙大哥他上哪里去了?”

秀莲说:“他不是回家去了就是又喝酒去了,咱们先回家去,慢慢地商量办法。”

郁天杰就叹息著点了点头,并托郎小三在这里看管,他就同著俞秀莲走出这破烂镖店,往家中走去。他的心中十分忧郁,一只脚不利便,走得又很慢。

秀莲是走在郁天杰的身后,看著自己父亲这唯一的师侄,如今却落得这个地步,也非常觉得可怜,尤其是那紫毛虎张庆,临走时行出这样的手段,真是使他生气。她也恨不得立刻就找到太行山,去把张庆杀死,可是现在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呢。

那就是盼著杨豹回来,向他将珍珠全数要来,好给北京消除那件大案,而为德啸峰洗冤,并且如若见著杨豹,那捉拿冯隆及寻找杨大姑娘的事就可以一交一 给他去办,自己和孙正礼就不必到开封去了。

她一面想一面随郁天杰走著,少时就回到郁天杰的家中,才一进柴扉,郁天杰就惊讶著说:“孙正礼他跑往哪里去了?”

秀莲也看见原来院中树上拴著的两匹马,现在只剩了一匹,孙正礼的那匹枣色大马却没有了踪影。

郁天杰就喊叫:“得宝!得宝!你孙大叔哪里去了?!马怎么也没有了?”

问了几声,他的内侄,那十几岁的孩子才由屋里跑出来说:“孙大叔刚才回来,牵著马就走了,留下两个包裹搁在屋里了。”

郁天杰急得跺脚说:“你孙大叔上哪儿去啦,临走时你也没问问他吗?”

得宝说:“我问啦,孙大叔气哼哼地说,我上太行山找紫毛虎去了。”

郁天杰一听就急得连连跺脚,赶紧向前秀莲说:“姑娘,你快骑马追他去吧!他大概才走了不远,他要往太行山,一定是往南去了。”

秀莲本来是要赌气不管孙正礼,由他自己去,可是又觉得太行山的强盗一定不少,孙正礼去了难免要吃亏,所以又不放心,便恨恨地说:“这个人,一性一情太坏了!”便解下马来出门上马,急急往南驰去追赶孙正礼。

郁天杰这时的心里像油煎著一般,他站在柴扉向南望著,望了足有一个多钟头,方见秀莲骑著马由南面缓缓地回来。

郁天杰瘤著腿迎过去,急急地问道:“怎么样?追上他了没有?”

秀莲来到临近,才在马上喘著气说:“我追下有三十多里地,也没有追上他,由他去吧!”郁天杰焦急说:“那太行山是有名的险恶地方,铁棒场雄是山西管内有名的大盗,再加上紫毛虎这些人去了,孙正礼一个人有多大本须,他去了一定要吃亏。”

秀莲却说:“现在要想追他,是难望追得上了,再说他也是走江湖多年了的镖头,甚么事还都要我们帮助他吗?由著他去吧!我们二人各干各的也好!”

当下走到柴扉前下马,牵马到院中,那得宝将马拴在树上。秀莲就从随郁天杰走进屋内,只见孙正礼留下的两个包裹放在桌上。这包裹内就是从北京起身时,德啸峰所赠的银两和半路夺的陈凤钧那匹马马上所有银钱。

秀莲冷笑了笑,就将银两凑足的百两之数,一交一 给郁天杰说:“郁三哥,这些银两请你收下,把那镖店收拾收拾,就改开旅店好了。我在这里再往两天,等那雷敬春把那单刀杨小太岁找回来,因为我见著杨豹还有最要紧的事情与他商量,两天以内他若是再不来,我也就走了。”

郁天杰收下银两,面上很露惭愧之色,又说:“刚才我听那郎小三说,紫毛虎张庆还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打算要陷害我,所以姑娘在此能多住两天也很好。只是孙正礼他一个人走了,我真不放心。”

秀莲却摇头说:“不要紧,等两天,无论杨豹是回来不回来,我再走。我本应当直往开封去救杨大姑娘,但现在没有法子,只好我也得先往太行山去走一趟了。”说毕,她咬著下嘴唇,默默地沉思。

当日郁天杰就出去雇人修理那镖店。这时他也不敢得罪人,就将郎小三收拢过来说,将来我开了店房,必请你帮忙,并请你见了张庆手下的人,叫他们不要再与我作对。

那郎小三听郁天杰又用他了,他自然是欢欢喜喜,应当尽力替郁天杰办理一切的事情。

此时,俞秀莲在那屋里却极为烦闷,心里切盼著雷敬春能将杨豹找回来。其次就是郁天杰这里,既然听说有人现在暗中谋害他,自己还得特别替他防范。再有就是孙正礼他犯了急躁的脾气,单刀匹马去闯贼窝了,自己怎好不去帮助他呢?杨大姑娘那边的事情也是急不待缓呀!

因此,秀莲不但烦闷,而且焦急。又想,现在若有李慕白那样的人来帮助自己,那才好呢。等了一天,也不见雷敬春把杨豹找回来,吃晚饭时,她也觉得十分不安。

郁天杰因为整理他的镖店,足足劳累了半日,所以他疲倦了,回来吃过饭就睡了。

秀莲一个人在屋里,对著一盏黯淡的灯光,觉得十分无聊,一会由身边取出那四颗珍珠来详细观看,一会又收起来珍珠,把双刀自鞘中一抽一出,用一块绸帕去擦,擦了几下就听见远处汪汪的狗吠之一声 。远处的狗一吠,近处的狗也齐声相应,立刻声音十分杂乱,使人心惊。

秀莲忽然想起白天郁天杰对自己所说的话,她就悚然站起身来。拉开屋门,只见各屋里全都没有灯光,天际黑沉沉的,迸著无数的金星,西风从树梢掠过来,沙沙响。那犬吠之一声 音,才停又起,仿彿没个休止似的。

秀莲由桌上拿起双刀便出屋,只见树旁拴著的那匹马踏踏地用蹄子敲地,也仿彿很急躁不安似的。秀莲一耸身就越过了短墙,四下去看,外面一点光亮也没有,仿彿这时的大地上一切生物全都死去了,只有天际的星光还活跃。

此刻四周犬吠之一声 愈急,秀莲就想附近一定是来了生人,不然狗不会这样乱吠的。于是她走到二三十步之远,在一棵树后隐身,定睛向郁天杰的房子附近去望。

过了许多时候,狗吠的声音渐缓了,远处还有几声,但也像叫得没有了力气,附近却没有一点动静。

秀莲被风吹得身上也觉得寒冷,便想要走回房里去,才提刀走了两步,又听近处的狗急急叫了几声,秀莲赶紧又回身走到树后。一阵杂乱的犬吠声音过后,在晨光之下,果然见有几条人影,自南扑向这里来。

秀莲这次并不急躁,她隐藏在树后,手握著双刀,一点也不动,等到那几条黑影来到近前,秀莲数了数,总共是四个人,有两个人手中且有明晃晃的兵刃。这四个人来到门前,仿佛往门里听了听,又偷偷摸一摸地转往东墙后而去了。

秀莲不晓得他们是在弄其么鬼把戏,不敢怠慢,便手提双刀,像是一只狸猫似的飞奔过去,喝一声:“你们要做其么?”

那四个人一听见喝声,一齐回过身来看,两个手中有兵刃的,同时抡刀扑向秀莲。

秀莲迎上前去,双刀一分,右手的刀砍倒了一人,左手的刀把那人的兵刃磕开,秀莲更越进几步,将那人也砍倒,剩下两个手里没有兵刃的,齐都撒腿向南跑去。

秀莲飞似的追奔过去,手抡双刀喊道:“你们快站住!要不然我追上去全都杀死你们!”

这时四下杂乱的犬吠之一声 又沸然而起,两个贼人情知跑不了啦,一齐回身跪下说:“老爷!绕我们的命吧!”

秀莲追上前去,一晃双刀,厉声问说:“你们是做甚么的?来到这里存看其么歹心?”

那两个人磕头说:“我们是张庆派下来的。他昨天临走的时候,把镖店的东西全拿走了,气还不出,分派我们四个人今晚到郁家来放火,为的是烧死郁天杰跟孙正礼、俞秀莲。我们四个人本来不愿意干,可是张庆分派下来我们不敢不干。”

俞秀莲将刀向一个人的身上用力拍去,那个人赶紧趴在地下,另一个人吓得不住叩头求饶。秀莲就厉声说:“我今天饶了你们,明天你们还敢来不敢来了?”

那两个人连连叩头说:“我们决不敢来了。张庆跑到太行山养伤去了,他也决不能再派人来啦!”

俞秀莲忿忿地喘了一口气,说:“今天我饶你们两人的一性一命,你们去把那两个受伤的人背走,以后不准再来。否则如再遇到我的手里,我非杀死你们不可!”

两个人又叩头说:“我们决不敢了,就是以后张庆再派其么人来,我们也一定先给郁三爷送个信儿。”

秀莲点了点头,便命二人起来,押著他们去把那二个受伤的人背起来。秀莲并嘱咐他们说:“若见了紫毛虎张庆,就说此次夺还镖店与他作对的事情,完全是我俞秀莲一人,与姓孙的姓郁的都不相干。他若是不服气,可以叫他找我去,若是不敢找我去找别人,那就不算英雄。”两个人连声答应,背著受伤的人就走了。

这时,秀莲心中才算痛快一点,提著双刃跳进了短墙。只见院中一人惊慌问道:“谁?”秀莲说:“是我。郁三哥回屋睡觉去吧,现在没有甚么事情了。”

郁天杰赶紧走过来,悄声问道:“师妹,刚才是怎么回事?”

秀莲就把刚才自己把那紫毛虎派来的四个贼人打走了的事向郁天杰说了。

郁天杰吓得身一子都颤了,他又赶紧向秀莲道谢。秀莲请郁天杰放心回屋去歇息,她就进到屋中,把刀放下,将门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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