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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误死红衣人身边失宝 巧逢猴儿手野外挥鞭(3)

这时天色就过了四更,少时纸窗上渐现出苍茫白色,店房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又过了些时,忽然李慕白觉得身一体很凉,仿彿当年落在一江一 中的时候一样。忽然他惊醒了,只见衣襟不知何时敞开了,从纸窗破洞吹进来的风,正打在他的胸脯上。

坐起身来一看,这一向永远藏在他怀中的那十八幅人身一穴一道图竟不翼而飞。

李慕白不禁惊得“啊呀”了一声,再向身一子底下看宝剑,宝剑也没有了踪影。

李慕白向来还没有这样惊讶过,他在炕上站起身来,耸身向炕下去跳,越过了史胖子那肥硕的身一子,就跳到地下。

史胖子吓得一翻身,说:“大爷,怎么回事?”

李慕白并不还话,就见屋门虚掩,他开门出屋,走到店门外。

店里的客人已有不少人起来赶路了,李慕白胸中气忿焦急一交一 集在一起,见著人他就仔细的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携带著他的那口宝剑,并且没有一个人形迹可疑。

这时史胖子也走出店门,他走近李慕白,问:“李大爷,你到底是为甚么事情,这样惊惶惶的?”

李慕白面色气得发紫,直看眼睛还不住东瞧西瞧,待了好多时间,李慕白才回首对史胖子说:“咱们到屋里再谈去!”

于是二人又走进店房里,李慕白就说:“史掌柜,刚才你我睡得太浓了,不知甚么人将我藏在怀中的点一穴一图和放在身畔的宝剑全都盗去了!”

史胖子一听,也惊得变了颜色,说:“嗳呀!这可真了不得!柳建才那小子竟有这么大的本领!”

说著,他又在屋中各处查找,哪里有那点一穴一图和宝剑的影子?

李慕白说:“你不用白费这些事,点一穴一图和宝剑早就被人盗去跑远了。”

史胖子摇头说:“我不信,甚么人敢在老虎嘴里拔毛?别是你大爷昨晚与梦香一交一 手时,就无意之中给弄丢一了吧?”

李慕白冷笑说:“哪里的话?人身一穴一道图永远系在我的胸间,宝剑也永还提在手里,岂能自行丢失?这也决不是柳建才一人所为,他决没有这样的本领。”

史胖子说:“多半是静玄帮助他们,昨晚他们是同著柳梦香一块来的。”

李慕白说:“多半许是。”他也顾不得多与史胖子说话,就自己备马,然后回到屋里,提著行李包里,就向史胖子说:“现在你们也不必和我同行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找著宝剑和点一穴一图,否则,我誓不为人。你们最好也不必到北京去,将来咱们再见面!”说著出屋就走。

史胖子却一把手将他抓住,说:“李大爷你先别忙!你手里有钱吗?”说时把在彰德双庆店里拿他的那半封银子一交一 给李慕白,又问说:“你剑也没有,刀也没有,就是追上他们,又怎能敌挡得过?你大爷得想法子弄一把家伙呀!”

李慕白却微笑道:“何必非要兵刃?当初我从北京出来时,手无寸铁,照样闯到一江一 南,现在我徒手也要把我的图剑夺回!”说话时,他向史胖子一拱手,说声:“再会!”就牵马出外去走。

走出店门,小流星和追风鬼全都追出来,他们悄声问说:“李大爷,你上哪儿去?”

李慕白说:“你们不要管,再见!”说时他上马挥鞭,向南飞驰而去。

沿途之上,李幕白向人打听昨晚今晨是否有三个和尚由此经过,但人家都说没有看见。

李慕白却仍不死心,催马就直奔保定。

不多时来到了保定城西陶家门前,只见那大门紧紧关著,门前一个人也没有。

李慕白下了马,上前紧紧敲门,敲了半天,才有几个庄丁趴在墙头上往下来看。一看是李慕白,不由齐都害怕。

李慕白却仰青脸向墙上的人说:“你们开门吧!我来找静玄禅师,与你们陶大爷无干。”

墙上的庄丁们说:“静老师父跟广师父、普师父,昨天早晨就走了。”

李慕白听了一怔,又很急说:“无论如何你们也要把门开开,我要进去看看!”

墙上的几个庄丁见李慕白来势很凶,他们都不敢作主,便一齐搬著梯子去了。

李慕白又“吧吧吧”的紧急叩门,并想跳墙进去,这时里面就把大门开了,出来的却是金刀冯茂和黑虎陶宏。

冯茂一见李慕白,就点头说:“李兄快将马牵进来,有甚么事到里边再说!”

李慕白倒很诧异,达就牵马进门,一进来,冯茂就命人将大门紧紧关上。

李慕白不禁微微一笑,冯茂却赶紧加以解释,说:“李见你千万不可多疑,我冯茂若怀著一点歹心,叫我天诛地灭。实在是你来到这里,太为危险,不得不如此。”

又向旁边的黑虎陶宏说:“你向李师叔赔罪!”

黑虎陶宏听了他师父的话,便向李慕白深深打躬,李慕白也拱了拱手,说:“我今天前来,并不是为找你们!”

冯茂说:“李兄来了也好,我们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

当下,金刀冯茂和黑虎陶宏,就把李慕白让进这外院东房内,庄丁们一概不得进内。金刀冯茂就说:“昨天那摩云鹏柳建才因去向李兄要剑,李兄不肯给他,他就忿忿地回到这里,就向我们商量,他要去报官。要报告李兄你是京城的逃犯,他想由官衙把你捉拿了去,以后再设法将剑得到手里,可是我们却极力拦阻他。

李兄你别不信,困为倘若官人将你捉去,那连杨豹之事也要抖出来,虽然珠宝没在这里,可是陶家必有灭门之祸。柳建才被我们拦阻,当时他未能报官。

可是,复来他不知怎么与静玄商量好了,到底由静玄喝开这里的庄丁,把大门开了。

柳建才带著他的一个仆人就走了,也不知他们到衙门报告了没有?可是待了不多时又赶紧回来,向静玄师徒说你已离开保定往南去了。所以立刻静玄师徒就同著柳建才等人,骑马迫下你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慕白听冯茂说话时态度严肃。谅不是假,因又问道:“你们确实知道他们是往南去了吗?”

冯茂点头说:“一定没错,我们这里有人看见他们往南走的。他们同行的是静玄、法广、法普、柳建才、铁腿金二。柳建才手下有钱,静玄他们在路上盘缠,全都由他供给。”

李慕白听了不住的发怔,心想:既然静玄他们是往南去了,怎会我的图剑却是在北方失的?

冯茂见李慕白像是不相信的样子,他就说:“如若李兄你还不信,我可以叫两个人来,一个是柳建才手下的仆人,他因为留在这里服侍烧成的刀伤,所以没有走。一个是柳建才的胞妹柳梦香……”

旁边黑虎陶宏说:“柳梦香昨晚走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晁德庆等人已分途寻找她去了。”

李慕白听了柳梦香的事情,心中又不禁一阵惭愧与悔恨,遂就点头说:“好了!我现在就去追赶他们,只是杨豹的伤势如何?”

冯茂皱著眉说:“从昨天起,他的伤势反倒加重了。身上的两处刀伤都已肿起来,他已说不出一句话。今天又叫人到城里请大夫,可还没请来,李兄你还是要看他吗?”

李慕白长叹一声,说:“我也不去看他了,烦劳你们好生为他调治,过几天再来,我走了!”

说时李慕白转身出屋,黑虎陶宏却说:“静玄禅师时常跟他那两个徒弟在任邱县龙山寺,想他们在那里必有朋友。”

冯茂又嘱咐李慕白说:“李兄在外面千万要小心,柳建才虽未必已然到官衙告你,可是衙门方面确已知道你到保定来了。”

李慕白微笑道:“不要紧,我李慕白对甚么也不畏惧!”

当下他出了陶家大门。

冯茂送他出去,李慕白就接过马匹,扳鞍认镫,在马上又向冯茂一拱手,然后挥鞭向南驰去。

往下走了三十余里,李慕白心中本不信静玄等人是往南来,可是他在路上逢村搭镇向人一打听,都说是昨日傍午时候,有三位僧人,两个俗家,都骑著高头大马,往南去走,路上的人都是如此说。

黄昏时李慕白来到深泽县境,向这里的人又一打听,也有人说那三僧人两个俗家,昨天晚间来到这里,在张家店住了一夜 ,今天早晨又一同往南去了。

李慕白听了,心中倒觉得十分诧异,心里想:昨天晚间静玄、柳建才等人,分明是宿在这里,今天一早走的。他们又没有日行千里本领,如何能在一夜 之内,到徐水县去盗我的宝剑和点一穴一图?

这样一想,他心里就生了疑问,达也找到那张家店去投宿,就向店房里的人详细打听。

店家说的也是一点不错,就说:“昨天晚间有三个和尚,两个俗家来此投宿。他们并向人打听是否有人看见一个带著宝剑的人和一个胖子,一个小伙计样子的人,乘马由此过去。他们住了一夜 ,今天清早走的。”

李慕白闷闷不语,店家给他送来了汤面都吃不下去,一夜 也未得安眠,脑里不断地思索这件事,时时自己跟自己说:“奇怪呀!明明静玄他们是宿在这里,今早才走的,可是我的图剑为甚么在徐水县丢失了呢?”

躺到半夜,又翻身坐起来,点上灯,在屋中来回走,走一会儿,又站住发怔。

到了次日,一清早就叫店家备马,出了门又急急地向南去走,连午饭都顾不得吃。

走到晚间,就来到隆平县境,向这里的店家一打听,据说是也看见了两个俗家和三个僧人,他们在街上徘徊半天,并没歇下,趁著月色往东去了。

李慕白听说,却不禁吃了一惊,心说:不好!这里离南宫仅仅四十里地,静玄、柳建才一定到我家扭闹去了。

于是,李慕白便连饭也不吃,连歇也不歇,又急踏著朦胧的月光往东驰去。

在深夜三更以后,李慕白便来到南宫五里村自家的门首。一看,柴扉无恙,短墙依然,不像曾出过其么事情的样子。李慕白心中更是惊疑,便跳进墙去,开了柴扉,牵马进去,然后把柴扉关好。

向叔父的屋中去看,却一点浊光也没有,他压著脚步,走到窗下,向里面侧耳细听。那屋中只有叔父的鼾声和婶母的病体微弱呻一吟之一声 。

李慕白退步将马系在树上,那匹马却又肌又渴,不住扬首长嘶,屋中的李凤卿惊醒了,他就怒声问道:“甚么人?”

李慕白又走到窗前,心中很惭愧地说:“叔父别著急,是我,慕白回来了。”

屋里的李凤卿一听他的侄子又回来了,就一面披衣服穿鞋,一回嘴里嘟嚷著,半天才把屋门开开,出屋来就指著李慕白怒斥说:“你快走吧!我不认得你这作贼的侄子。你走后三天就来了一个贼头贼脑的人,说是他找你有事,他住在景州其么刚那里,我把他骂走了。

昨天又来了三个和尚找你,也是更不讲理,还给你留下一封信才走。我把信拆开看了,才知道是你偷了人家的东西,叫人找到家门跟你要来了!”

李慕白赶紧摇头说:“叔父,我不是贼。”

李凤卿恨恨地说:“甚么你不是贼?人家和尚的信上写得明白,给你看!”说时把手中的一封信扔在地下。

李慕白赶紧弯腰拾起,他叔父就用脚踢他,骂著说:“你快滚!永远你也别回家!我不认得你这作贼的侄子!你跟你父亲一样,你父亲就是个贼!一江一 南鹤也是个老贼!”

李慕白见叔父连自己的父亲和盟伯全都骂上了,他不由胸中生气,转身解下马来,打开柴扉往外就走。他叔父在后边还不住贼贼的大骂。

李慕白一声不诰,气忿地上了马,就出了村子往南走去。这时天际虽微有月光,但在马上展开静言的信东,却是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下了马,由身边摸出取火之物,火光才一亮,但被寒风一吹,又减了。

李慕白的心中又急又愁,同时纳闷著想:我走后三天,就来了一个贼头贼脑的人找我,我哪里认得那样的人呀?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一定是那小娱蚣。

可是又想:他不是住在内邱吗?怎会又叫我到景州去找他呢?策马在昏暗的天色之下,他无一精一打采的走了也不知道有多远。

这半夜里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又走了些时,东方就发晓了。

李慕白达勒住了马,由身边将那封静玄的信柬取出,藉著路光细看,只见上面写道:

李慕白见字知悉:

保定争斗,胜负未决,汝忽又逃去,真小人也!

我等追寻至此,本拟略施手段,以报你轻视我等之仇。

但又想是你偷去我等之宝物,与你家人无涉,故又念在我佛慈悲,不忍遽下毒手,谅汝亦当知过而痛悔也。令我等南行矣,限汝在两月之内,到凤一陽一交一 还宝剑,至一江一 心寺一交一 还图籍,则我等宽大为怀,必不深究,否则将会议汝无安宁之日也。

静玄等启。

李慕白看了这封信,随手就撕扯了,扔在马下。心里却很诧异地想:这样说来我的宝剑和点一穴一图,一定是并没有到他们的手里。可是到底被甚么人盗了去呢?这个人的身手恐怕要在我以上。

因此,脑里又费尽了思索,但总想不出江湖上还有甚么人,能够在自己身上施这手段。信马走著,路上的人就渐渐多了,太一陽一已升得很高。眼前已是枣强县,李慕白遂在城外一座小镇上找后房歇下,叫店伙将马匹喂了,他就在屋中吃了早舨,心中很懊丧地睡了一觉。

醒来天色已近午了,李慕白就心中盘算著,暗想:“宝剑失去,并没有甚么可惜,那口剑杀死一个柔一弱的女子柳梦香,我也羞于再使用它。人身一穴一道图十八幅,我都已背得纯一熟,没有它也不要紧,只是这口气太难出了!”

想了一想,决定不再去追赶静玄师徒和柳建才,先到景州找著小蜈蚣,问他前几天去找自己是甚么事,然后再折回保定,看看杨豹的伤势到底怎样,由保定就直到北京,去与德啸峰面晤。

当下主意决定,便用毕午饭,牵马离了枣强县境,向东北直奔景州。

马行得很好,不到三个钟头,就走到了。李慕白不敢公然进城,便在关厢里找了一家酒铺,在门前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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