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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名捕变血人

冷柳平避过满天松针,已退出七八丈,避过十三点精光,又退了丈余远,再避过那一记穿心飞刃,又退了十余尺,等到闪过飞镖与铁蒺藜,又再退了十六七尺。
  这一次,他己退出了悬崖。
  他连忙收势,凭他深厚的内力,虽硬把退势收住,但已踏出了悬崖的脚步,便无法制止地下沉。
  冷柳平这一次估计错误,无情这次的一扑,是想扑至他背后,截断他退路,以使他不至跌落山崖的。
  两人身形闪动如疾电,那时语言根本来不及表达。
  可是冷柳平误解了无情的意思,以为敌手要全力出击,于是退得更急,终于下坠绝崖。
  这片土地虽只是山腰,但离地逾两百丈,这样落下去,只怕未到中途便被尖棱的岩石砸得个粉身碎骨。
  冷柳平只觉一阵昏眩,重心顿失,往下落去,怪叫一声,双臂乱舞一通,想抓住些什么——左臂一紧,一件东西已紧紧扣住他的左腕。
  人手,无情的手!
  可是无情出手虽及时,内力却不济,被冷柳平下坠之力一扯,不禁往下沉去。
  无情人已给扯离崖沿,翻身下坠,但他下坠之势,却不似冷柳平那般猝不及防,故能及时抓住崖边的一片草根与泥块。
  这一来,无情挂在崖边,另一只手仍紧扣住冷柳平的左手,冷柳平的身子在半空不住摇晃。
  无情勉力想把冷柳平抡上去,可是内力太弱,无法办到,想自己扳身而上,但身负两人之体,也力有未逮,尝试了几次,手已酸麻,只怕就快支持不下去,只好不敢再试,任由自己吊在那里。
  冷柳平惊魂稍定,仍不禁问道:“你为甚么要救我?”
  无情道:“因为你连铁环都未发出过,我怎能让你死。”
  冷柳平闭上嘴巴好一会儿,忽然道:“放开我吧!”
  无情道:“为什么?”
  冷柳平道:“因为我在,你撑不上去的。”
  无情冷笑道:“看不出你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无情与冷柳平就吊在悬崖上。
  日暮猿啼急,寒鸦点点飞,翠峰九重,满天血霞,黑夜已迫近眉睫。
  无情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冷柳平沉默了良久,忽然道:“你骂我没种也好,婆婆妈妈也好,我还是要求你一件事。”
  无情道:“为甚么?”
  冷柳平道:“放开你的手。”
  无情烦而叱道:“闭上你的口。”
  其实,此际冷柳平若要借力一扯,翻身跃上山崖,也有六成把握,可是这么一来,力已将尽的无情就势必给他扯落断崖下去成肉泥。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沙沙之声,脚步声。
  风急,霞落,暮已至。
  冷血和铁手,仍是找不到冷柳平的踪迹。
  几乎在同时的,冷血和铁手在一片桑树林里止了步。
  铁手道:“不对。”
  冷血道:“冷柳平冒险救了追命,而他与追命又并无恩怨,一定另有所图。”
  铁手道:“问题是他所图的是什么!”
  冷血道:“棺材店前的一役中,无情曾激走冷柳平。”
  铁手疾道:“冷柳平誓要与无情在暗器上较个高低,决一死战。”
  冷血急道:“但冷柳平怕的是无情的轿子。”
  铁手道:“他要与无情交手,就必须把无情迫出轿子。”
  冷血道:“不错,若无情在轿中,冷柳平根本没有胜算。”
  铁手道:“要无情出轿,也是绝不容易。”
  冷血道:“除非用饵。”
  铁手道:“追命是饵。”
  冷血道:“我们追错了。”
  铁手道:“冷柳平既知我们埋伏树上,也必然知道无情就在我们后头接应。”
  冷血变色道:“只怕他们已经遇上了。”
  铁手喝道:“我们马上赶去。”
  正待转身,忽然漫天暗器,又急又快,打向铁手、冷血。
  冷血疾喝:“杜莲!”
  铁手怒叱:“欧阳大!”原来他们过于关切无情的安危,不意已被人钉上了。
  脚声缓慢而轻,终于走了近来。
  冷柳平喜而叫道:“救……我们在崖边,喂!”
  那人似乎歇了歇脚,迟疑了一阵子,才走了过来。
  无情沉声叫道:“这位老哥,我们失足落崖,请高抬贵手,拉上一拉。”
  那人已走得比较近,这壁崖是平斜的,所以冷柳平仍可以清楚地望见崖上面的人,脸色遽变:“嘎……”
  只听崖上的人亲善地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位。”
  ——无情的心沉了下去。
  棺材店前,他之所以被迫出轿,就是败在一个侏儒的手上。
  ——他听过这侏儒的声音,迄今还不忘。
  ——这侏儒当然便是九幽先生的心爱入室弟子,“土行孙”孙不恭。
  土行孙俯首端详,遂而笑道:“呵,咱们可真有缘哩。”
  无情没说话,他的手越来越酸,越来越麻。
  土行孙笑道:“欧阳大、杜莲、司马荒坟、独孤威去追捕铁手、冷血,而我认为,冷柳平骡子脾气,定必找你一决雌雄,铁手、冷血既已跟上来,你必因行动不便而在后头,我独自过来想伺机下手,没料到三大高手忙得团团转,却让我老孙独拣便宜,哈哈哈。”
  冷柳平怒道:“老孙,说甚么也得拉我上来,咱们慢慢解释。”
  土行孙容色一冷,咧齿而笑道:“我拉你上来,你眼睛是屁眼?”
  冷柳平脸色勃然大变,土行孙冷笑,提起脚,慢慢的、缓缓的、带着欣赏似的,用脚向无情指骨屈露的手指踩下去。
  杜莲外号“毒莲花”,她一出道,手上便有了一株毒莲,心狠手辣,毒莲花中暗器无数,而在她手上死得不明不白的人,甚至比她的暗器还要多。
  杜莲很少狙击过人,因为她的暗器,用不着狙击,也可以使人无法防范。
  欧阳大外号“阴阳神扇”,他是武林中唯一能把“阴阳扇法”练好的人,武林人都说他扇子一挥,阴阳立判。
  不过这终归是据说而已,可是他“阴阳神扇”中有三招绝技,其中一招是扇中的暗器。
  多而密,细如牛毛,且淬厉毒。
  而今他们一齐狙击铁手与冷血。
  铁手与冷血正在全神贯注的对话中。
  就算不是对话中,要躲开欧阳大与杜莲的暗器,也极不容易。
  可是欧阳大与杜莲也犯了一个毛病。
  轻敌之心。
  他们一见铁手与冷血,便认定冷血已挨了独孤威一记凌厉威猛的“霸王枪”,铁手已中了杜莲剧毒无救的毒针,所以立时分别出手。
  他们没有等司马荒坟、独孤威来联手。
  他们甚至没有全力出手。
  要不然,纵铁手与冷血,武功再高,人再机警,也得立即送命。
  暗器漫天袭至,铁手、冷血避无可避,猛向前冲去。
  他们冲入暗器网中。
  土行孙的脚慢慢踩下去,暮色更沉,远山重重,只见无情冷静的望着他,手指因力尽而颤抖,冷柳平望着他,眼睛已露出哀怜之色。
  人类求生存是本能的欲望。生命都是珍贵的,你怎能这般忍心,一脚踩断两条生命。
  土行孙忽然在半空停了腿,收回,露齿笑道:“不,不用脚,我要用手一根根把你的手指拗断。”
  说着便蹲下来,仔细地看着无情青筋暴现的手指,土行孙十指如钩,慢慢地伸了过去,扳开了无情的食指。
  只听冷柳平恨声道:“你这可耻的家伙,莫要怪我不客气。”
  土行孙得意地笑道:“待会他五指齐折,你才知道甚么才是真正的可耻哩。”
  说着,正待运力,忽然呼啸一声,寒芒破空而至。
  土行孙根本没有防备,两大高手的性命在他的掌握之中,使他太过踌躇满志了。
  刀锋砍至,他不及遁土,只得飞起。
  他反应快,可是刀更快!
  他免去断膝之危,但五指自第二节骨起被齐齐切去。
  他的拇食二指,本要扳断无情的食指,而今先给切断了,仍拈在无情的食指上。
  寒芒“呼”地旋了一个大弯,沉下崖底去,收回冷柳平手上。
  土行孙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及至发觉五只手指都没了时,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双目睁大,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啸来。
  然后他瞪着无情!
  无情冷冷地看着他。
  无情身下的冷柳平,也淡淡地看着他!
  土行孙怪叫道:“你……”
  冷柳平平静静地说道:“是你先要杀我的。”
  土行孙脸涨得发紫,五指伤处这时才剧痛起来。
  剧痛入心入肺,土行孙反而冷静下来,冷笑道:“莫要忘了,你们尚在崖下,只要我一切断无情的手,你们就要死在我手里。”
  冷柳平冷笑道:“你敢过来,我人虽在崖下,但我的刀仍可追杀你于崖上。”
  土行孙怪笑道:“反正你们上不来,我等你们疲极落崖,也是一样。”
  笑声一歇,举步向右侧一株巨松行去,边道:“不过,我还是要亲手杀死你们的好……而且保证不必走近崖边的。”
  无情看着巨松,,冷柳平看着土行孙,脸色都变了。
  铁手冲向杜莲,冷血冲向欧阳大。
  铁手的手一下子变成了千手金刚。
  暗器都钉在他手上、掌上、腕上、臂上。
  暗器震飞,四散而落。
  在这刹那间,铁手已冲近杜莲。
  杜莲心中一凛,一记莲花迎头劈下。
  铁手一手抓了过去。
  杜莲心中大喜,毫不回避。
  “毒莲花”梗上长满倒刺,连追命都是栽在一抓之下的。
  铁手抓住毒莲花,劈手夺了过去。
  铁手毕竟是铁手,“毒莲花”还奈他不何。
  杜莲一招失算,莲花己被夺,大惊失色。
  铁手一拳擂了过去,快若惊雷。
  拳至半途,明明是打向杜莲,忽然一转,往后打出。
  打出了那一拳,铁手才回身。
  那一拳是打向司马荒坟的。
  司马荒坟正好潜在铁手身后,正欲全力施出“三丈凌空锁喉指”的刹那。
  铁手那一拳往后打出,可说十分突然,司马荒坟不及戒备,勉力侧身一闪,“砰”地拳中其右肩,司马荒坟立时倒飞了出去。
  可是司马荒坟震飞去的同时,他的“三丈凌空锁喉指”也发了出去。
  铁手也只来得及一侧身。
  指风锁不中喉咙,却扣中他左肩。
  铁手的手比铁还难以击破,由指至臂,内力遍布刀枪不入,但肩膊的护体罡气只有手臂功力的一半。
  “三丈凌空锁喉指”击碎铁手的内家罡气,侵袭铁手的左胛骨。
  在同时间,铁手听到自己骨头的呻吟声,还听到另一种声音。
  司马荒坟的肩头,被他一拳打碎的声音。
  铁手不得不作玉石俱焚的决定。
  因为他要以一敌二,胜算太微了,他只好乘一鼓作气,利用片刻间的错愕,自己双手的奇功,击毁敌人的防线。
  他左臂已抬不起来,却吐气扬声,右手一擅,竟把“毒莲花”捏得成为一团烂铁。
  然后他冲向独孤威。
  因为独孤威已严重地威胁到冷血的性命。
  土行孙在摇着一棵巨松,才摇了没几下,松针籁籁而下,松根已裂土而出了小部分。
  土行孙停下手来,看着位置,调整一下,换个角度,才合抱松干,再摇一阵,树已倾斜。
  树身倾斜向崖边,正好向着无情那疲惫的手。
  无情瘦嫩的手,怎经得起百年巨松的崩压?
  冷柳平怒叱道:“土行孙,你给我住手!”
  土行孙用臂摇了一阵子,五指剧痛,收手调息了一会,又再摇动,边道:“冷柳平,你认命吧!”
  冷柳平手一震,“呼”地一声,一道寒芒,自右手飞出。
  寒芒直斩土行孙头部。
  可是土行孙刚受了创,学了精,身形一闪,已闪至巨松背后。
  “砰”,寒芒插入树中。
  树籁籁而动,轧轧倾斜,参天的枝丫互相磨擦,发出嘎然杂响。
  土行孙大笑道:“冷无刀,多谢你的刀。”
  刀入树干,使将要倾倒的树干更危危乎。
  土行孙反手拔刀,不料刀身一震,竟倒飞而出,土行孙急忙缩手,右手尾指已被削去。
  寒芒倒飞,居然能回到崖下冷柳平手中。
  土行孙痛极怒极,呱呱大叫,猛一沉身,竟遁入地去,泥尘飞扬,古松之根,转眼已给他掘出了一半,树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无情似疾对冷柳平说了几句话,冷柳平一震腕,寒芒再度飞出。
  无情因左手攀崖,右手抓住冷柳平的左手,所以只有冷柳平的右手能动,要不是冷柳平的刀法能飞取人之性命,土行孙早就得手了。
  寒芒飞出,射向土行孙,土行孙猛一低头,没入士中,寒芒旋劈两圈,终于力尽,欲倒飞回,土行孙猛地冒出头来,反手激起一大团泥块,盖在寒芒上。
  寒芒原来就是铁环,这一下打得铁环大抖,往斜里飞出,不知落在何处,再也没有回到冷柳平手上。
  土行孙冒出半个身子在土外,大笑道:“冷柳平,看你还逞凶不!”
  但土行孙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再也不走前去,双臂合拢起松干,力拔大喝道:“你们去死吧!”
  眼看这一拔,就要把松树连根拔起,把无情与冷柳平,一齐砸落崖底去。
  土行孙丢了六根手指,自是非取无情与冷柳平性命不可。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土行孙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一道急风,自他背后陡然而起!
  快且有力,雷霆万钧!
  土行孙不及出土,也不及入地,只好反手一格。
  但他忘记他的左手已经没有了手指,而他用的正是左手。
  “砰”,招架不住,土行孙被那一脚劲道扫中!
  “咚”,他的背撞在松干上,这时他才回过头。
  追命就站在他身前,已开始踢出第二脚!
  土行孙没有招架,因为他的功力己被第一脚踢散。
  他实在不明白,因为追命明明是被点住了穴道的,怎会站起身来给他这一击。
  土行孙是在第二腿时失去了知觉,第三腿上丢了命,而追命一共踢了四腿。
  踢了四腿之后,树已开始倒下了。
  追命冲到崖边,用一只腿,挑起无情与冷柳平。
  两人借一挑之力,飞身上崖,然后追命开始倒下。
  这几天来的折磨,以及受伤,使追命仅能凭一股真气,杀土行孙,救二人后,便已力尽而晕。
  冷柳平及时挟着追命,掠出三丈。
  无情双掌往地上一按,飞出四丈。
  树轰然而倒,落下崖去,带动土行孙的尸首,消失不见,余音仍不绝传来。
  无情、冷柳平惊魂甫定。土行孙怎么也没料到,冷柳平那最后的一记飞环刀,虽给他破去了,但也是冷柳平有意带动环身,使它落于追命卧地处,撞开他的穴道。
  这一下拿捏奇准,授计人却是无情。
  问题只剩下一个,就是追命还有没有能力伏杀土行孙。
  关键是土行孙的六指已被冷柳平削去,所以事出猝然,抵挡不住追命的铁脚一轮急攻。
  在追捕这十三凶徒里,追命是首先参与也首先受伤的人,土行孙是他第一个手刃的凶徒,其他薛狐悲与莫三给给,是死在无情手上的。关老爷子、武胜东、武胜西、张虚傲则是相互残杀而死,西门公子乃死于冷血剑下。
  冷血冲向欧阳大。
  他人还没冲到,已刺出三十七剑。
  他的剑招原本都是攻势,可是他反攻为守,三十七剑砸开三十六暗器。
  第三十八剑到了欧阳大的咽喉。
  对方人多,也必须速战速决。
  欧阳大是在他第三十六剑才肯定了一件事,肯定了冷血丝毫未曾伤在独孤威的“霸王枪”下。
  欧阳大的“阴阳神扇”立即运聚起“阴阳神功”,斜切而出,扇面都铺了一层淡蒙蒙、幽森森的紫气。
  冷血的剑快,欧阳大的扇慢,然而欧阳大的扇却及时敲中冷血的剑身!
  “叮!”剑从中折为二截。
  “阴阳神扇”天下就没有多少人能练得好,一旦练成,则柔可分水,刚可断金。
  欧阳大是在武林中使“阴阳神扇”的第一高手。“阴阳神扇”所包涵的三种绝技,他都能精通而透,所以他才能成为司马荒坟等高手之领袖。
  “阴阳神功”正是“阴阳神扇”的第二种武技。
  冷血剑断,断剑一抖,竟比长剑还快,直刺欧阳大。
  断剑本就是冷血的绝技。
  西门公子就是死在这一击之下,可是欧阳大却不晓得,等到剑断剑光再起时,剑已离喉不到三寸!
  欧阳大百忙中一偏,折扇一张,一扇打了出去,只运得及三成的“阴阳神扇”的功力。
  断剑刺入欧阳大左肩。
  扇拍在冷血胸前。
  冷血倒飞出去,飞鸟投林,飘然落下,嘴角血已溢出。
  冷血倒飞时抽剑,欧阳大左肩创口血亦泉涌而出。
  这一招平分秋色,但冷血知道,自己是出奇制胜,而对方的“阴阳神功”只聚三成,要是七成以上的功力,他现在就断断挨受不住。
  欧阳大脸色也变了,因为他知道,武林四大名捕中,以无情最难对付,铁手次之,追命再其次,冷血名列最末。
  然而冷血仍能使他重创。
  两人各自心悸,正在此时,独孤威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如电殛一般刺了过来。
  冷血想闪躲,想迎击,但枪长势猛,冷血根本冲不近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就在这时,铁手已到!
  铁手一拳打出,金铁交鸣,竟未能震飞金枪,却打歪了枪嘴。
  冷血趁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冲了过去。
  独孤威本就是枪长人远,已立于不败之地,但冷血忽然间冲了进来,使独孤威长枪全不管用。
  冷血断剑直刺独孤威的咽喉!
  他受过独孤威的暗算,也吃过独孤威的大亏,是以他矢志要先废掉这劲敌!
  不料乌光一闪,独孤威的左手竟还有一支枪。
  一支短枪,枪尖已闪电般点来。
  这才是独孤威的绝技:“霸王枪”。
  枪短而细,但破空一划,竟有雷霆之势,才是真正的霸王枪。
  所以不少武林中人都以为独孤威只擅长攻不善短打;往往不惜想尽法子欺近身去,结果也只是送死。
  山谷听来是这般宁静,树泥之声沉落谷底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声息。
  良久,无情忽然说道:“你可以动手了。”
  冷柳平道:“我已不想与你动手。”
  无情冷然道:“不行。”
  冷柳平道:“为什么?”
  无情道:“十九年前,你们一十三人,是否冲入一位叫盛鼎天的家里去,烧杀殆尽?”
  冷柳平微微一震,道:“你是……?”
  无情道:“我便是唯一的生还者。”
  冷柳平脸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隔了一会,只听他道:“不错,我们迟早仍得一战。”
  无情道:“既然迟早,不如现在。”
  冷柳平断然道:“不行。”
  无情道:“为什么?”
  冷柳平道:“适才我自欧阳大手里劫走追命兄时,己惊动冷血、铁手二位挡驾,现在只怕……”
  无情变色道:“那我先料理那儿的事,再与你决一死战!”
  冷柳平冷然道:“错了。”
  无情道:“怎么错了。”
  冷柳平道:“我仍是他们一伙的,我认识路途,先带你过去那儿,届时你做你的捕快,我当我的杀手,咱们公私事一齐了。”
  无情忽然大笑,声音一顿说道:“好!”
  冷柳平道:“那你快把追命兄扶上轿子,只有在轿子之中,别人才不敢对他妄动。”
  无情道:“我双足不便,烦你扶他到轿中去。”
  冷柳平一愕道:“你不怕我抢夺了你的法宝么?”
  无情肃然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那种人。”
  冷柳平呆了一阵子,仰天长笑,止声而道:“我冷柳平交得着你这种朋友,死而无憾。”说着去背起追命,走向轿子。
  无情淡淡道:“我们这就动身吧。”
  枪尖已到了冷血的咽喉!
  冷血已刺出去的剑忽然斜劈,斩在枪尖上。
  枪尖所蕴含的力道,捣碎断剑,但也被震得一歪!
  枪尖贯入冷血右胸,鲜血尚未标出,冷血又发出了一剑。
  冷血手中已无剑,他怎么还能发剑?
  独孤威发现时已迟,冷血以手作剑,掌中隐然淡金乍现,闪电般刺了出去。
  “掌剑”!
  当日冷血大败诸葛贤德的大师兄,用的就是这一式绝招!
  独孤威眼见一枪得手,正在大喜之际,“掌剑”已切中他的咽喉。
  刹那间,他唾液、眼泪、粪便便全流了出来,想大声叫喊,却发现喉管干裂,发不出一个字。
  在同时间独孤威便倒了下去。
  这边的铁手,却已身历奇险。
  因为他迫开独孤威一枪,但杜莲、欧阳大、司马荒坟已纷纷扑过去。
  杜莲愤怒如狂,因为她的独门武器“毒莲花”已毁在铁手的铁手里。
  司马荒坟愤忿至极,因为他的右手已毁在铁手的拳下!
  欧阳大扑过去,但却不是扑向铁手,而是震动折扇,攫杀冷血,因他的右肩正是给冷血一剑刺得鲜血淋漓。
  杜莲扑了过去,十指直插铁手脸部,她已把铁手恨之入骨。
  铁手只做了一件事。
  他把渣成一团烂铁的毒莲花,扔了过去。
  毒莲花中所有的机簧皆已损坏,里面的暗器正不断的发出来。
  杜莲一见自己的独门兵器飞过来,下意识里便伸手去接,不料暗器如雨,向自己射来,纵退避得快,也中了几枚。
  杜莲脸色死灰,痛痒难当,她自己对毒莲花里的暗器有多霸道,是心知肚明的,急忙撕开衣襟,以取解药,但因毒发,全身抖个不停,动作更是困难。
  铁手正待追击,猛地人影一闪,司马荒坟左手持钹,一钹盖下。
  铁手左臂受伤,只得功聚右臂,用力一格!
  “崩”一声,二人各退三步,俱被震得热血翻腾。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战内,铁手已毁毒莲花,碎司马荒坟一臂、震开霸王枪、重创杜莲,但自己一臂也为司马荒坟所伤,功力大打折扣。”
  那边欧阳大冲向冷血。
  冷血与独孤威二人本就相隔极近,只见独孤威乌枪陡现,冷血、独孤威二人便缠斗作一团,到冷血断剑粉碎,欧阳大登时舒了一口气。
  他以为冷血已经死了。
  然而倒下去的却是独孤威,欧阳大一惊,阴阳神扇平推而出,一股紫色的罡气直迫冷血。
  冷血已然惊觉,倏然回头,但他所有的剑招中无一招可以破这股罡气的。
  他只有把“掌剑”向紫气刺了过去。
  淡金的剑气与淡紫色的罡气相碰互撞,冷血胸口的扇伤与枪伤,一并发作,后力不继,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跌当场!
  欧阳大大喜,猛前一步,折扇一合,直戮冷血的百会死穴!
  此时天色已全黑,猛地电光陡闪,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将下,也在同时间,一道精光,直夺欧阳大后心,欧阳大猛地惊觉,不及伤人,半空三个翻身,凛然落开丈外。
  “霍”!一柄长刃,没入桑树干中。
  三丈外有一顶铁黑色的轿子,轿子旁有一枯瘦清癯的老人!
  轿中飞刀的当然是无情。
  而在轿旁的老人,却正是“无刀叟”冷柳平。
  欧阳大倒抽一口凉气,冷笑道:“是你们!?”
  冷柳平身形一闪,鹰划长空,已立欧阳大身边,道:“欧阳大,我们……”
  这一句话本来是说:“欧阳大,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的人……”但话未说完,欧阳大折扇一张,紫气大盛,“阴阳神功“已撞向冷柳平!
  这也怪不得欧阳大不分青红皂白,因为事实上,冷柳平午间劫走追命,尚有铁手与冷血为他护驾,而今居然和无情一齐回来,一回来就给他一刀,救了冷血一命,更且还过来直呼他的姓名,欧阳大只晓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下全力施为。
  冷柳平不尊称他为谷主,乃因他不想与无情为敌,却被迫无奈,见欧阳大等重施故技,以多击少,心中十分不快,故此直呼其名,不料却惹动了欧阳大的杀机!
  欧阳大一扇击来,冷柳平始料不及,仓促间掷出铁环,寒芒直劈欧阳大。
  欧阳大不想同归于尽,紫气一转,撞向寒芒。
  寒芒被紫气一撞之下,斜飞而出,“夺”地插入了一株桑木干上,再也没有回到冷柳平手中。
  照常理来说,冷柳平寒芒虽未必敌得过欧阳大“阴阳神扇”中的第二种绝技“阴阳神功”,但也不致于一招便丢了铁环,只因冷柳平仓促飞环,功力未聚,故不及欧阳大全力而为的“阴阳神功”,乃为其所破!
  欧阳大一破飞环,“阴阳神功”大盛,再袭冷柳平!
  冷柳平急飞身长空拔起,欧阳大已贴身而至!
  冷柳平猛吸一口气,再升丈余,欧阳大龙腾而上,紫气已迫冷柳平眉梢。
  冷柳平大喝道:“好!”
  人在半空,一刀劈出。
  冷柳平铁环已失,手中无刀,何来刀芒?
  刀芒来自手中,比刀还锋锐。
  这正是“手刀”,也正是“无刀一击”的绝技!
  他的刀已练得与人合一的境界,正如“驭剑之术”的最高技法。
  当年“一刀千里”莫三给给,就是雌伏在“无刀叟”冷柳平这一击之下的。
  冷柳平“无刀一击”一出,金芒大盛,紫色冲破,“阴阳神扇”扇面破碎,“阴阳神功”自然也运不起来了。
  冷柳平飘然落地,不再追击。
  忽然乌光一闪,欧阳大手中的折扇,扇虽已毁,数十根扇骨却完好,忽迅疾搭扣在一起,成一长链,长链射出,直刺冷柳平心窝,快得不可思议。
  电光一闪,雷声霹雳。
  冷柳平捂着心口,欲呼无声,口咯鲜血,勉力指着欧阳大道:“你,你……”
  欧阳大冷笑道:“这就是‘阴阳神扇’三种绝技之最后一种‘阴阳一线’!”说着手握链尾,用力一扯,乌链收回,鲜血标出,冷柳平捂心,一脸痛苦之色,缓缓倒地。
  冷柳平以“无刀一击”大破“阴阳神功”,旋又被欧阳大以“阴阳一线”搏杀的当儿,无情也遇上了事。
  杜莲中暗器后,好不容易才吞服了解药,伸手一摸,整个脸颊都浮肿了起来,心中又急又恨,眼见铁手犹自力战司马荒坟,心中大怒,猛潜身于后,意图夹击铁手。
  就在这时,电光一闪,杜莲马上看到,一黑色的轿子,拦住她的路。
  她心中一凛,想起江湖上的人们对这顶轿子的传说,可是她还没有吃过这顶轿子的亏。
  所以她只是提高戒备,依然走了过去。
  倏地,她双足一点,直扑铁手。
  同时,轿中打出三点寒星!
  杜莲猛一偏身,已扑向轿子,三点寒星落空。
  杜莲足尖在轿子的杠木上一点,蜻蜓点水,已扑上轿顶,正想一掌击下。
  轿顶确是打开的,可是杜莲身影才现,数十枚飞蝗石已射了出来。
  杜莲心中暗叫不好,鹞子翻身,斜飞丈外。
  猛地一白衣人影长身而出,右手一震,一道白光,飞射而来,破空而至!
  杜莲心中一凛,知道此人便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杜莲足尖一挑,挑起霸王枪,横枪一格。
  这一管丈二长的“霸王枪”,乃精钢铸成,自然犀利,白刃“当”地打在枪杆上。
  白刃斜飞而出,弹入一桑树干内,直没至柄。
  杜莲虎口发麻,长枪也脱手落下。
  倾盆大雨,密集而下、
  周遭传来铁手与司马荒坟的喊杀声,及冷柳平和欧阳大高来低去无声之拼斗。
  杜莲心中大怯,电光掠空,猛见地上有一铜钹。
  这铜钹本来共有两面,原本是司马荒坟的武器,但他右臂已被铁手打碎,一钹也落了下来。
  杜莲心中一动,一个翻身,起来时已抄起铜钹,往轿前冲去。
  大雨急下,杜莲衣衫皆湿,但铜钹却把她身上的要害都护住。
  轿中又“夺夺”两道精光,“登登”打在铜钹上,被激飞了出来。
  杜莲已冲近轿前。
  轿子又“飕飕”两道小箭,射向杜莲,也给铜钹“叮叮”格落地上。
  杜莲身形更快。
  轿中“霍霍霍”三声,三粒铁胆,专取上、中、下三路!
  杜莲听声不好,双脚腾空,两粒铁胆险险打过,而头上一紧,原来发髻露在铜钹之外,给一粒铁胆打散。
  这一下,只差一发,杜莲惊魂甫定,横空而起,钹在身前,连人带钹,直撞轿子。
  这一下她全身藏在钹后,轿子中的暗器纵然再强,也奈不了她的钹!
  杜莲快如闪电,钹已顶中轿子。
  轿子轰然反倒。
  杜莲心头大喜,急风陡起,“霍”地一声,一柄一尺一寸长的白刃,自背心而没,前胸出。
  杜莲呆住了一阵,缓缓回身,只见黑夜里,大雨中,无情就盘坐她身后,冷冷的瞧着她。
  杜莲这一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何以致命。
  她之所以致命乃因为中了无情飞刀,她之所以中无情之飞刀乃因不知无情在其身后,她之所以不知无情在其后乃因铜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用铜钹护身是因为全副精神都用在对付那轿子上,但她本来要对付的不是轿子而是无情。
  所以她只有死。
  杜莲缓缓的倒下去。
  无情双手往地一按,正想回到轿去,忽见身影一长,一人已拦在轿前。
  无情冷然道:“你杀了冷柳平?”
  欧阳大垂拖着乌链,道:“你也杀了杜莲。”
  无情沉默了一下,抬首,雨水流遍了他的脸:“你知道,冷柳平在死前,和我已经是朋友。”
  欧阳大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杀他。”
  无情静静地道:“所以,我为他报仇。”
  欧阳大目光转向地上伏尸的杜莲,忽然道:“你可知道她是我什么人?”
  无情没有作声,欧阳大继续道:“去年,她为我生了个孩子。”
  无情的目光闪过一丝悲悯,旋又回复平静,一种极其冷酷的平静。欧阳大仰望雨天,道:“所以不管你武功有多高,我也要为她报仇。”
  无情道:“你可知我若离轿,放手与冷柳平一战,可有多少胜算!”
  欧阳大笑说:“你说。”
  无情道:“六成。”
  欧阳大道:“很好。”
  无情道:“但你却杀了他。”
  欧阳大道:“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也只有五成胜算。”
  无情冷声道:“而我现在,就要与你一战。”
  欧阳大仰天长笑,说道:“可是不管如何,你是绝不可能有机会回到轿子里去了。”
  巨雨声中,传来阵阵嘶喝,那边的铁手与司马荒坟已拼出了真火,到了玉石俱焚的阶段了。
  司马荒坟与冷血的武功,可说是功力相当。冷血攻人每在咽喉,而司马荒坟的“三丈凌空锁喉指”,也专取咽喉。
  可是总括来说,追命的武功,要比冷血来得高一些,而铁手的武功,又要比追命高一些。
  铁手一开始因连战司马荒坟、杜莲、独孤威三人,所以精力大耗,后来又因心分二用,计伤杜莲,而被司马荒坟铜钹取得先机,要不是他还有一只铁臂可用,根本无法挡得住司马荒坟的一轮急攻。
  司马荒坟一旦占得先手,铁手就极难挽救得过来了,因为他们二人功力本就相距不远。
  可是三十招后铁手仍不倒,局势就有了显然的转机。
  铁手的肩部琵琶骨给司马荒坟捏得重创,但司马荒坟也给铁手击碎一臂。
  铁手伤的是左手,司马荒坟伤的却是右手。
  司马荒坟和平常人一样,总是右手较为灵便,何况他善使双钹,双钹本就是要左右配合的兵器,一旦少了一只手,就使得不大如意了。
  铁手喘得了一口气,便全力反攻,铁手擂在铜钹上,发出震天价响。
  八十招后,铁手与司马荒坟已打成平手。
  一百招后,铁手已占上风。
  这点司马荒坟自然清楚得很,他心头大急,无奈下风已现,他欲败走,但铁手的铁拳却把他的退路封死。
  一百三十招后,司马荒坟已是败迹毕露,险象环生了。
  司马荒坟情知久战下去,遭殃的必定是自己,忽然大喝一声,铜钹抛出。
  司马荒坟掷出的铜钹飞斩而去,虽不及冷柳平的迅急犀利,不及莫三给给飞刀的歹毒凌厉,却因铜钹体积大,所挟的声势,更摧人心魄!
  铁手不敢怠慢,反手欲全力相接,猛见司马荒坟拇食二指凌空一扣,竟施出“三丈凌空锁喉指”指风直锁向自己的咽喉。
  铁手闪躲无及,只好招架,但招架铜钹就格不住指风,格得住指风就架不住铜钹的旋劈。
  “三丈凌空锁喉指”有名断喉碎骨,一招致命,而司马荒坟手中铜钹,向不轻易脱手,这一掷已是拼命招式,铁手却宁愿硬接铜钹,也不愿硬挨一记“三丈凌空锁喉指”!
  铁手不退反进,猛然冲近。
  铁手右臂一招猛格,“嗤嗤”二声,指风便扣在他的手臂上,衣衫俱裂,臂上留下两道焦痕,但筋骨未伤!
  同时间,铜钹已劈中铁手腰间。
  铁手在瞬息间已把一生功力,全凝聚在腰间,加上这一力硬冲,硬接这一钹!
  铁手原本除了一双铁臂绝技外,内力也算是四大名捕中最为深厚者。
  他这一发挥,铜钹劈中他腰间,血溅出,但铜钹也被带得回撞过去。
  这时铁手已冲近司马荒坟,贴身撞在一起。司马荒坟不料铁手不退反进,闪避无及,铜钹另一端完全割入他胸腹间。
  司马荒坟始料不及,是以并未凝聚内力,功力又不如铁手,这一下被铜钹反割,嵌入胸际,惨呼不绝。
  铁手藉着余劲,一拳擂下,司马荒坟的脸马上一团稀烂,厉鬼一般惨呼着倒了下去。铁手眼见司马荒坟倒下,舒了口气,反手拔出铜钹,鲜血溢出,他随手丢掉铜钹,反身倚靠在一棵桑树干上,大声的喘息着,任由大雨冲涤着他的伤口。也冲涤这一场如恶梦一般的拼斗。
  大雨唱着壮烈激昂的歌,无情与欧阳大衣衫尽湿。
  无情忽道:“谁是你头儿。”
  欧阳大干笑道:“凭什么我要告诉你!”目光闪动,桀桀笑道:“只怕你回去京城之际,已见不到紫禁皇城了。”
  无情道:“万一你毙命了,十三个高手都为了他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么?”
  欧阳大忽道:“好,我说……”
  乌光一闪,长蛇般噬向充情胸膛。
  无情右手一震,一道白练飞出,人冲天而起。
  欧阳大全身蒙有一遍淡淡的紫气,竟把“阴阳神功”不必透过阴阳神扇,也可发散出来了。白刃飞近欧阳大,受罡气一阻,落于地上。
  无情冲天而起,也躲过乌链一刺!
  “嗖”,乌链又抽回欧阳大手中。
  欧阳大未等无情落下,又发出了第二刺。无情在半空猛一提气,又急升三尺,双手一震,双刃飞出。
  欧阳大一刺又告落空,但护身的阴阳神功,也把二刃震飞!
  欧阳大不等无情身形落下,纵身而上,又是一刺。
  无情正想提气再腾挪闪避,忽觉腰间一阵剧痛,他本无内劲,所以剧痛一生,换气塞堵,便告落下。
  他腰间剧痛,乃在棺材店前,被土行孙迫出轿子时,给冷柳平一刀所伤而致的。
  无情在百忙间还发出一刀。
  刀飞向欧阳大,但半途脱了力,斜飞他处。无情唯一能控制的是使他身形往斜侧落去。
  欧阳大的“阴阳神刺”“飕”地刺入他左胁之中。链入一寸二分,无情顺势斜飞,脱链而出,落在地上,血流不止。
  欧阳大笑道:“你认命吧!”正待发出最后一刺,忽觉背后一麻!
  一柄一尺七寸长的白刃,自背后射入,前胸贯出。
  欧阳大就在这一刻,看到自己的胸前忽然冒出一截带血的刀尖,没有比这件事更惊疑的事了,欧阳大望着这一截刀尖,简直不能相信。
  只听无情喘息道:“刚才……我那一刀……是飞向轿子,撞开机钮……再弹出这一刀的……”
  欧阳大听完了无情这一番解释,才甘愿地倒下去。
  他最畏惧无情的轿子,所以要想尽办法,把无情迫出轿外,但仍是死在这轿子的机关下。
  欧阳大倒下去,倒在泥泞中,雨水把他身上的血,冲到泥土里去。
  大雨终于止息。
  第一个转醒的反而是追命。
  他踉跄地自轿子里跨出来,只听桑林里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好一片崭新的风光。然后他便看到尸体,杜莲的、冷柳平的、独孤威的、还有司马荒坟的,甚至欧阳大的。
  他惊震。立刻全身肌肉绷紧,寻索了起来。
  只见一人慢慢扶着腰,自泥泞中挣扎而起,正是铁手。铁手的左肩挨了一记“三丈凌空锁喉指”,腰际吃了一记飞钹,受伤甚重,但总算都不是要害,而他内力也最深厚,是故苏醒得也最快。
  追命急忙过去扶持铁手,但他身受数伤,尚未复原,脚下一阵踉跄,扶着一棵桑树,大声喘息了起来。
  正在那时,另一个浓浊的呻吟响起,追命和铁手一起望去,只见冷血自地上挣扎而起,冷血本就挨上欧阳大一扇,胸膛中又中了独孤威一枪,再加上给“阴阳神功”一激,所受的比任何人都重。
  可是冷血的躯体就像是铁打的。
  他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有超人体魄。
  所以他站了起来。
  就算他站不起来,只要有一口气,他爬也得爬起来。
  铁手、追命、冷血三人的手握在一起,良久没有说话,然后他们都在同时间脱口而问道:“大师兄呢?”
  然后他们同时瞥见翻倒的轿子,心里已凉了半截。再看到伏在地上的无情,都说不出话来。
  无情伏在地上,一身都是泥泞。伏身的泥土上显然有鲜血的痕迹。
  他们没有把握肯定,无情是不是已经死亡。他们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地上的无情没有声息。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悲哀。然后他们一齐扶起无情,把无情翻过来。
  无情一脸都是泥泞,手按左胁,但居然睁开了眼睛,脸上展开了笑容,缓缓的游目看了看铁手、追命、冷血一阵子,欣然道:“我们都平安无事……可惜还不知道头儿是谁……。”
  铁手、追命、冷血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要欢呼大笑,要唱一千首歌。
  只要知交都健在,天大的失败,都承担得起!何况他们根本不能算是失败。
  就算是失败,也有失败的英雄,譬如项羽。
  项羽何等英雄盖世,何等叱咤风云,只因他刚愎自用,终于被刘邦击溃,最后还是用自己的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虽是被打败了,不过被打败的也不过是形躯而已,他的意志力,他的精神是打不败的。
  更何况天下真英雄者,又何必斤斤计较于得失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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