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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长江一夜

上回说到婉儿雀跃地应声说好的!三姐姐。她便和小怪物收拾行装去了。在收拾行装时小怪物问婉儿:“怎么三姐对书呆子这般关心的?”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三姐姐能不关心吗?别说书呆子是我们请来这里的,就算不是,棋儿来求我们,我们能不理吗?”

“其实三姐叫我和你去就行了,何必要她亲自出马?”

“你和我去行吗?要是书呆子真的给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捉去了,这一去不啻是深入龙潭虎穴去救人。你别忘了,在成都,我几乎掉进机关了,当时你能及时救我吗?有三姐姐去,我才放心哩!”

小怪物心想:有这么严重吗?书呆子不过是一般的书生,又不是什么要犯。他只是为一些鹰犬捉去而已,难道这几个鹰犬还会将书呆子带去见蓝魔星君不成?要是这样,就怪不得三姐亲自出马,急于赶路了。

不久,一艘快船,载着小神女等人,离开重庆,直往长江下游而去。在船上,小怪物说:“三姐,我小怪物算是碰到了不少离奇古怪的事情,但这书呆子被抓走的事,最古怪不过了!”

婉儿说:“这有什么古怪的。东厂肆意抓人,迫害百姓,这还少见吗?”

“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说东厂抓人,而是说这书呆子被抓的事,太古怪了!”

“哦!?有什么古怪?”

“这还不古怪吗?这个书呆子平日足不出户,一出门,街上什么东西不好看,却去看什么字画。其他的字画不看,又偏偏去欣赏顾老头子那些莫名其妙,谁也看不懂的画来,还满口胡说八道,刚好又被东厂或者锦衣卫的耳目听到了,从而将他抓去。我说呀,这事要是不古怪,就是这书呆子倒霉透顶了!方姐不是说,卖这样画的人是白痴,去买的人更白痴!书呆子要是没有其他原因,便是一个白痴加白痴!还在大街上胡说八道,好像怕别人不知道,故意在招惹人抓他似的。”

婉儿说:“你嘴巴积些一陰一德好不好!人家已不幸给抓走了,生死未卜,你还说这些古怪不古怪的话来,我看你才古怪哩!”

小神女含笑说:“丫头,你别这样说小兄弟,他的话是有些道理。从这件事看来,不但古怪,而且古怪得不合乎情理。”

“三姐姐,你不是说这书呆子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故意找事让东厂的人去抓他吧?那不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丫头,这事,等我们救出了书呆子,问问他就会知道一些眉目来。”

小怪物说:“还有一件事我也感到古怪。”

婉儿问:“什么事你感到古怪了?”

“就是抓他的那两个鹰犬,也不将书呆子送去衙门或别的地方,偏偏将他抓到一艘官船上。这艘官船总不会是东厂或锦衣卫的一个四处流动的巢穴吧?”

小神女说:“有这个可能。百变星君不也是坐船,在眉州江面上停留过,以后又去了嘉定州乐山大佛的凌云寺吗?害得你这鼻子不起作用。”

小怪物怔了怔:“这艘官船上坐着的不会是蓝魔星君吧?”

婉儿一下跳起来:“真的!?那我们更不能放过这一艘官船了!”

小怪物更猛醒起来:“对了,我记得我盯上杜鹃时,他正在长江边上,打量着江中的一艘官船,看来杜鹃已找到蓝魔星君的踪迹了。可惜他这一行动,却给我破坏了!令他将我丢到江边一间破庙里,悄然而去。”

小神女说:“蓝魔星君要是在这艘官船上,就怪不得杜鹃不时在重庆出现了。”

小怪物说:“三姐,我还是不明白,蓝魔星君派人抓书呆子干什么。在蓝魔星君看来,书呆子这一事,简直是小事一桩,用不着他亲自来处理,随便交给下面的一个人处理就行了。蓝魔这一行动,不是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出来,让杜鹃闻风而来吗?他不会这么傻吧?”

小神女说:“或许这官船上坐的不是蓝魔星君,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头目;或许他真的在这条船上,那两个鹰犬碰上了书呆子,听到书呆子这么大胆,便将他抓起来,去向蓝魔星君请功了。东厂的人,对大骂东厂的文人是从来不会放过的!但不管事情怎样,我们都不能放过这一艘官船!”

婉儿又担心起来:“三姐姐,不知我们坐的这条船,能不能追上那艘官船呢?”

那同来的廖府家人说:“四小姐放心,我们坐的是一艘快船,顺风顺水,我们很快就会追上他们。”

果然,在快到长寿县的长江水面时,已追上了那艘官船,并与那一叶轻舟上的家人见了面。小神女问:“墨二公子就在那一艘官船上?”

“是!三小姐。”

“那艘官船在航行中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没有!它一直在江面上航行,没有靠近岸边,也没有停泊过。”

“好!没事了,你们两人可以回去了。从现在起,这艘官船就由我们来跟踪。回去告诉方姐,请她留意一下,歌乐山庄有什么变化没有。”

“是!”两个家人便告辞而去了。

婉儿不解地问:“三姐姐,留意歌乐山庄的顾老头干吗?”

“丫头!书呆子因这些莫名其妙的画而出事,画这些画的人能没事么?东厂的人不派人去抓这顾老头?”

“这样,书呆子不害了这顾老头了?”

“这就看书呆子在被审时怎么说了。现在,我们主要是盯着这艘船不放,别让它离开我们的视线。”

小怪物问:“三姐,要不要我悄悄蹿到官船上看看?”

“不!现在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一切到了夜里再说。”

这时,已是红日西斜,官船不在长寿县靠岸,一直往涪州而去。看来,这艘官船要连夜航行了。小神女的快船,远远尾随着这艘官船,看它夜里会在何处靠岸。

再说两条大汉架着书呆子上了江边的一艘官船,将他扔在前舱里,一个汉子看守着他,另一个汉子进内舱报告去了。

书呆子惊恐万状地问:“你们捉在下来这里干什么?”

大汉喝道:“闭嘴!”

“你们凭什么捉在下?”

“你犯了灭门的大罪,难道还不知道?”

“在下不过信口开河评画,怎么说是灭门的大罪了?”

“诋毁东厂,污蔑朝廷,骂皇帝昏庸。酸秀才,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下来,怎不是灭门大罪了?”

书呆子吓得不知怎么说话了。内舱里,一个神态威严的老人一听说将一个胡言乱语的书生抓了起来,有些不悦地说:“现在你们还嫌事情不够多吗?抓这么一个书生干什么?”

“三爷!这个书生胆大包天,公然在大街上放肆胡言骂我们东厂无法无天,小人疑心他是一个反叛我们的乱党分子,所以将他抓了起来。”

“你们将他送去府衙审问不就行了,为什么带到船上来?”

“小人见案情重大,所以……”

“你们抓他时,惊动了不少人吧?”

“是!惊动了不少的人。”

“蠢材!快出去下令开船,马上离开这里,这里再也不能停留了!”

“是!”

这个汉子立刻转身出去下令开船,往长江下游而去。船在江面上航行着,三爷走出来提问书呆子墨滴了。他一双锐利如电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书呆子一会,似乎先来一个下马威,用目光震慑着书呆子,从心理上压住了要审问的犯人。显然,这个所谓的三爷,在审问人方面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这时书呆子墨滴更加惊慌了。三爷骤然沉声喝问:“秀才。你知不知犯了死罪?”

书呆子说:“我,我,我不知道。”

“大胆!你还敢说不知道,你在大街上肆意辱骂朝廷,毁誉官府,蛊惑人心,意图谋反。说!你是不是东林的残存余党?”

“冤枉!在下祖先没一人入仕为官,也没有与朝廷任何一个官员来往,就是在下,也只读了二年书,连个秀才也考取不上,怎是什么东林余党了?”

“那你在大街上胡说了什么?”

“这更是天大的冤枉!在下不过胡乱议论几幅画而已。”

“你议论什么画了?”

一个大汉拿着那两幅不成画的画摆在三爷的面前说:“三爷,他议论的就是这些画。”

三爷看了愕然地说:“这不是顾老酒后乱涂的东西吗?怎么是画了?”

汉子说:“三爷,这书生可不是这么说,他说这画大有含意和隐喻,一般人看不出来。”

“唔?他说什么了?”

“三爷,小人不敢直说,叫这书生说。”

三爷转问书呆子:“书生,你怎样议论这些画了?”

书呆子说:“在下说那幅黑夜景,既然是黑夜,当然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所以不用去画什么山呀,水呀,房舍呀等其他的景物了!”

汉子忙说:“三爷,看来这刁滑的书生,不打是不会招供。只要这书生招供了,我们就有证据去抓那姓顾的老头。”

“胡闹!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三、三爷……”

“滚!我要和这书生好好地说话!”

“是!三爷。”

两个大汉有点颓丧地走到舱外船头上去了。两个大汉一走,三爷和颜悦色地对书呆子说:“先生,对不起!老夫两个手下对先生冒犯了。先生,请坐!”

书呆子一时有点受宠若惊,神态迷惘地说:“在下不敢。”他不知这威严的老者是什么人。是朝廷的官员,还是东厂的一位要员?但绝不是锦衣卫的人。”

“先生,你坐下就是,老夫有话与你说。”

“那在下告罪坐下。”

“先生贵姓?何处人士?”

“在下姓胡名,湖广岳州人士。”

“唔!听先生口音,的确是湖广人;至于胡,恐怕不是先生的真实姓名吧?”

“不不!在下的确是姓胡名,不敢相欺。”书呆子听这所谓的三爷一说,内心暗惊,这老者的目光如电,他怎么察觉我用的是假姓名了?于是他更加谨慎地回答,以免连累家人。

三爷一笑:“老夫不管先生姓甚名谁,先生认识重庆的顾老?”

“顾老!?在下从没听闻,更谈不上认识了,这顾老是谁?”

“先生既不认识顾老,怎么对顾老的画如此欣赏?”

“在下欣赏,并不在乎画者是谁,只是就画论画而已。”

“这画有什么可欣赏之处?”

“笔法老练,泼墨有劲,一气呵成,没有几十年的苦练,不可能有此笔锋走墨,至于画中原先的含意,在下并不知道,只是自己主观想象而已。在下之想,恐非画者之意。”

“所以先生借画讥讽朝廷无道,天下漆黑一片,百姓暗无天日了!”

书呆子一下无言。三爷“嗯”了一声:“先生怎不说话?”

书呆子惶恐地说:“在下是一时性起,信口开河,当不了真。”

“那先生也是有感而发了!”

书呆子长叹一声:“当今各地官府横行,民不聊生,清廉正直之官,可以说没有几人。”

“看来老夫手下并没有看错先生,先生确是东林党残余之辈。”

“这是天大的冤枉,在下从不与任何人来往交谈,往往独自一人寄情于山水之间,怎会是东林党之流了?”

“那先生起码对朝廷不满,对东厂看不惯,还在大街上肆意而言,蛊惑人心。”

“那,那,那怎么办?”

“请先生随老夫走一趟了!”

“你们要带在下去哪里?”

“去酆都城!”

“你们要杀在下?”

“先生想不死,只有一条路,老实说出你是什么人,同党人是谁?”

“在下只是一介书生,有什么同党了?”

三爷不再理睬书呆子,拍手叫那两汉子进来,对他们说:“你们好好招呼这先生,带他到舱下去。”

“是!”

两条汉子顿时抓起了书呆子,掀起舱板,将他扔进舱下了。然后便盖上舱板,问三爷:“三爷,要不要先拷打这秀才一顿?叫他说出实话来。”

“唔!到夜里无人处再说。”

“三爷,要是这秀才什么也不说怎样?”

“那就将他杀了,沉尸江底。看来这秀才也没有多少料,只是不满朝廷的一个书呆子。既然捉了来,就放他不得。”

“三爷,哪怕这秀才是铜皮铁骨,小人也要从他口中扒出一些话来。”

“唔!你们看着办好了,千万不可惊动了过往的船只。”三爷心想:你们这两个蠢材,他不过是一介不满现状的书生而已,也将他捉来邀功。看来,以往你们不知冤死了多少人!这个书生,也是活该。

这个三爷,一向不将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明知是冤枉,捉了也能放,干掉了了事,何况书呆子还有一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言论,杀了也不冤枉,只是用刑过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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