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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高僧度化愁怀士

在紫藤萝花架下开有一个月亮洞门,那洞门两边,贴着一副对子,写着是:

$R%“花露堕红沾杖履

松雪凝翠过弦歌”$R%

匡长青拉了一下衣裳,用袍子拂了一下身上的尘土,跨门而入!院内传出轻轻一阵木鱼之声。在生满了各色鲜花的夹道上,他轻轻地走过去,麦冬草尖的露水,把他一双裤管都浸湿了。上了两步台阶,眼前是两扇雕有多种纹色的门扉,匡长青咳了一声道:

“妈,我回来了。”

木鱼声忽地停住了,一个妇人声音道:“进来吧!我想着你也该回来了。”

匡长青躬身道:“是!”

遂轻轻推开了门,迈步而入,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看来只有四十许的美貌妇人,其实她今年的年纪已经五十六岁了!

她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素裙,乌黑的云发散披在肩上,柳眉下那双光亮的眸子,因为长年寂静,而显得一种空灵的忧郁,挺直的鼻梁下,是那一张薄薄而有巾帼英雄气质的嘴!她缓缓地放下手中一串念珠,嘴边带出一个慈母的微笑,道:“长青,你坐下来,你妹妹到后山采茶去了,等她回来给你泡上一杯竹尖青,你也尝尝新吧!”

匡长青一笑道:“好!”

说完了这句话,他那一双剑眉,竟然微微皱了一皱,显然内心有着沉重心事。

妇人点了点头,笑道:“不要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慢慢说,你见着那个叫笠原的少年没有?”

匡长青点了一下头,遂苦笑道:“可是没有用!”

妇人眨一下眸子道:“为什么呢?”

匡长青叹了一声道:“那人太固执,他竟是不肯说出那翡翠梨……而且……”

才说到此,妇人忽然咳了一声,笑道:“我怎么关照你的?说话要小心!”

匡长青点头一笑,离坐而起,在门外张望了一下,妇人道:“门让它开着就是!”

匡长青回来,继续道:“他明知自己不敌,可是却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没有办法!”

妇人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没有办法,我们也只有直接找徐氏父女。”说着她皱了一下眉道,“……不过,那‘短命无常’徐雷,确实是一个难说话的人,如果直说,他必定是不会承认……”

匡长青睁大了眸子,冷笑道:“那就硬下手也是一样!”

妇人面色一冷,目射一精一光道:“长青,我们是侠义的人家,比不得他们绿林的人,你这句话是怎么说,你是想要抢人家?”

匡长青脸色一红,愤然道:“他们还不是抢人家的,我们怎么不行?”

妇人冷然如同冰雾也似的,冷哼了一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

匡长青立刻弯身答道:“妈,我错了!”

妇人叹了一声,苦笑道:“其实你和妹妹,都是好孩子,你们所缺少的只是父爱……”

匡长青佯笑道:“妈,你说这些作甚。爸爸虽是下落不明,可是我想他早晚必定会回来的!”

妇人面上闪过一个痛苦的微笑,说道:“回来!哼,今生休想了!”

她摇摇头又道:“我们不谈这个,还是谈眼前的事吧!长青,那个叫笠原的日本少年,武功如何?”

匡长青冷冷地道:“和我在伯仲之间,刀法很怪!”

妇人吟哦了一下,忽然问道:“他长相怎么样?”

匡长青望着母亲笑了笑道:“妈!你问这个……”

妇人苦笑道:“回答我!”

匡长青想了想点头道:“很英俊!”

妇人站起来在房里走了几步,站住脚以后,她冷笑了一声,漠漠地道:“我太爱乱想,这是不可能的事……”

说话间,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是少女的口音,歌声清脆,极为悦耳,唱的是:

$R%“斑竹枝,斑竹枝,

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

潇湘深夜月明时。”$R%

歌罢,顺口唱出一片啦啦之声,人还没有走进来,先就大声嚷道:“妈!我回来了。

今天运气真好,摘了一筐子,还打了五只斑鸠,呶,呶!小斑鸠呀,小斑鸠,可怜啊!”

逗得母子二人都忍不住笑了。妇人边笑,边叹道:“你看这孩子,今年已十九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姑娘似已走进院中,口中“咦”了一声,道:“妈,你不是在念佛?”

说着门前人影一闪,已进来了一个长身玉立,肤色白润的姑娘。

只见她明眸细腰,瑶鼻樱口,头上戴着一顶遮一陽一的竹丝花帽,身着蓝布衣裤,裤管瘦窄,显出她那丰腴可人的身材。

这姑娘乍然出现,就如同芙蓉出水一般,光采明艳,宛似仙女下凡一般。

当她看着匡长青在座时,禁不住跳了一下道:“长青哥,你回来啦?哎呀!”

匡长青笑道:“芷苓,你的歌唱得不错呀,是谁教给你的?”

姑娘笑着举起手上的竹枝,道:“我可要打你了,一回来就乱说话!”

惹得匡长青不禁朗声大笑了起来,一面道:“谁乱说话来着?你不是唱什么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我一个月不在家,想不到……”

才说到这里,那个叫芷苓的姑娘,已跑过去拉着妇人的袖子,又哼又扭道:“妈,你看长青哥嘛,嘴里乱说话,人家不来啦!”

妇人也忍不住笑了,就叹道:“你们两个呀,就是不能见面,一见面就闹,你别吵,我和你哥哥是在谈正经事呢!”

姑娘名叫匡芷苓,比她哥哥匡长青小五岁,兄妹两人极为友爱,这时闻言才不闹了,一面放下手上的篓子道:“今天我摘了好多竹针啊,都叫我摘光了!”

她笑着打开篮子,又从里面拿了几只死斑鸠出来,说道:“我本来是不想打它们的,可是,它们老是咕咕地叫,我一气,干脆就……”

匡长青道:“就送它们回姥姥家了,是吧?”

芷苓瞟着他一笑道:“贫嘴!”

她突然想起一事,问哥哥道:“长青哥,那个日本武士你见着了没有?”

匡长青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也知道了?”

芷苓一笑,用嘴向妇人一呶道:“妈什么事不告诉我?就是你瞒着我,神气个什么劲嘛!”

妇人道:“你看又来啦!”

芷苓摇着手笑道:“好!不吵,不吵,我去给你们倒茶去总行了吧?”

说着拿起竹篓到后面去了。

匡长青方才拾起先前的话题,道:“我看,要是想从笠原一鹤那儿打听翡翠梨的下落是办不到的,这个人太固执,我们得另外想办法!”

妇人淡淡的一双娥眉向两边挑了一下,她冷冷地哼道:“‘短命无常’徐雷的下落你可知道?”

匡长青摇了摇头,这时匡芷苓端着两杯茶出来,一杯放在母亲身边,另一杯却递给长青道:“拿去,给你倒茶怪不服气的!”

匡长青笑道:“不服气也没办法,谁叫你是女的呢!”

芷苓一扬眉道:“女的怎么样?”

妇人不胜其烦地道:“哎,简直烦死了!”

芷苓嘟着嘴看了母亲一眼,一屁一股坐下来道:“好!我不说话就是了!”

妇人好似不忍见她生气,遂笑了笑,道:“芷苓,你不知道事情的重要,光是捣乱!”

芷苓一睁眼,冷笑道:“我什么不知道,你们当我是傻子,短命无常抢了那日本人的东西,东西里面可能有一个翡翠梨,那个翡翠梨却关系天下一件隐秘,是妈妈传家的东西,是不是?”

妇人不由吃了一惊道:“咦!你怎么知道?”

芷苓双手一抱,俏皮地笑道:“我什么不知道,你们别把我当傻子!”

匡长青点了点头笑道:“你既然知道,很好,这件事你也拿一个主意,你不是自认为女中侠客么?”

芷苓看了母亲一眼,娇声道:“我看这件事,妈交给我和长青哥去办,一定有办法!”

她母亲闻言苦笑了笑道:“你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又没别的计谋,我们明天三人一早下山,能找到徐雷父女;然后再好好跟他们商量,他们要是念在武林道义,把东西交给我们,我们也就不必多事,立刻回来,要不然……”

芷苓娥眉一挑,道:“他凭什么不给我们的东西!”

妇人望着她笑了笑,说道:“你脾气和你哥哥一样,将来在江湖上,怕是要吃亏的!”

她说完之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室内而去,芷苓向着长青吐了一下舌头道:“妈生气了!”

匡长青摇头道:“妈才不会,她一定是准备东西去了,她老人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拿刀动剑,想不到为了这件事,她却又要下山!”

芷苓拍了一下手,道:“那才好呢!在这个地方我真住腻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说着她望着匡长青,皱了一下眉毛道:“那个日本来的小子,到底是怎么一个长相?

样子和咱们中国人像不像?武艺怎么样?”

匡长青冷笑了一声,道:“他武功比你高多了,你别瞧不起他!”

芷苓撇了一下嘴道:“你别吓唬我,我才不怕他呢,这一次见了他,我非要斗一斗他!”

匡长青一笑道:“这个架你怕是打不成了!”说着他忽然回身唤道:“妈,我还没有告诉你,有一件怪事!”

妇人揭帘而出,她手上拿着一个杏黄色的布套,内中是一口二尺许长的黄鲨鱼皮鞘的短剑!

当时道:“什么怪事?”

匡长青皱了一下眉道:“就在我要回来的前一天,我遇到一个和尚!”

“和尚又怎么呢?”芷苓岔了一句。

妇人皱眉道:“别打岔,听你哥哥说!”

匡长青冷冷一笑道:“这和尚对我说,匡施主,请你回去告诉你母亲,就说我和尚说的,那日本人带来的东西,不许意图染指!”

妇人呆了一下,冷然道:“哦,会有这种事?你又如何回答他呢?”

匡长青皱了一下眉道:“我当时很奇怪,就问那和尚法号如何称呼,那和尚却笑而不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只要告诉你母亲枫陵渡那个和尚说的就是了!”

妇人闻言,不由脸上神色一变,她口中喃喃地道:“哦!是他……”

芷苓奇怪地道:“这和尚到底是谁呀,妈妈认识他吗?”

妇人点了点头道:“先听你哥哥说下去,长青,你怎么说呢?”

匡长青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时内心甚为不服,暗想试一试这和尚的功夫如何……”

妇人脸色一变道:“你太大胆了!”

匡长青冷哼道:“你老人家放心,那个和尚才不跟我打呢,我几次有意试他,,他却无心地化解;他并且对我说,他是出家人……”

妇人听到此,冷笑道:“好一个出家人,既是出家人,又何必管这闲事?”

匡长青冷然道:“这话我也说了,可是那和尚却说,别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管,可是唯独这个日本人,他却不准别人伤害他一根毫发!”

匡芷苓娥眉一挑道:“谁要伤害他了?这个狗和尚……”

匡长青笑道:“我当时告诉他说,我并无意伤害他,和尚点头笑道,那就最好。他还说日本人所失的东西,迟早他会追回来,不必劳我们多费心!”

说到此,他剑眉微蹙道:“这岂不是怪哉?妈,你看这个和尚又是谁呢?”

妇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发了一会儿怔,闻言哼了一声道:“我只当这事情只有徐家和我们两家知道,谁知道别人竟也全知道了!”

芷苓迫不及待地催问道:“妈!那个和尚到底又是谁?他凭什么多管闲事?”

妇人苦笑道:“他如不提枫陵渡之事,我还真不知道,提起了枫陵渡,我就记起来了。”

说到此,她的脸色变得雪也似的白。

这件事似乎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她摇头道:“孩子,你们看妈妈的武艺如何?”

芷苓呆了一下道:“那还用说吗?”

妇人苦笑道:“在以往,我确实是这么想,年轻气盛,自认谁也比不过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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