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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__第九章(2)

桑掌柜的才似警觉地坐了下来,却是气得脸色发青,当下向袁菊辰抱拳道:“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西山鹤’袁大侠,袁老前辈是你的尊祖,紫流江派身法,世无其双,怪不得兄弟在重病之中,亦能有此身手,佩服、佩服,请容我一拜。”

站起来一躬到地。

袁菊辰不及礼让,桑掌柜的又说道:“潘侍郎功在社稷,有功不赏,无罪受死,足见昏君无能。可恨刘瑾、马永成这帮子太监小人,鸡犬升天,唉唉,这叫什么世道天日?”

微微一顿,才又接道:“这件事发生太快,我们这里还没听说,只是前两天潘夫人、小姐问斩,街巷才偶有传说,却不知其详,我正在心里奇怪,今天听兄弟这么一说,才算是明白过来……哎呀!兄弟,你能有这番侠骨情怀,力保忠臣之后,千里投亲,这番义气作为,好生令人敬佩,请受我这第二拜。”

话声一顿,又是一躬到地。

不等袁菊辰有所反应,老掌柜的又说道:“如今潘夫人、小姐为奸人所害,兄弟你抱病奔驰,不畏权势暴力,仗义复仇,真正义薄云天,此心可昭天日,我想那屈死九泉的潘氏一家,如果地下有知,定当会保佑你此行成功,兄弟你的大仁大勇,好生令人钦佩,请受我这第三拜!”

说拜就拜,一躬到地,竟呜咽着泣了起来。

妙郎中

袁菊辰笑了一笑,探出了“吹雪”长剑,以剑鞘插入老掌柜腋下,硬生生把他架了起来。

桑掌柜的惊了一惊,止住泣声道:“好腕力,这是……”

“紫流气功!”

“嘿!”老掌柜的脸现稀罕:“看样子我不知道的可多啦,没说的,以后老哥哥这个店也不开了,我跟着兄弟你跑,打杂也行,只一样,你得教我几手儿!”

“你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了。”袁菊辰深情地看着他:“只是有一阵没练了吧!”

“嘿,一针见血!”老掌柜的说:“两年没下场子啦!你看看。”

拍拍身子的肉.他说:“都长了膘了,不过,兄弟你吆喝一声,照样能上阵杀敌!”

袁菊辰笑笑说:“你言重了。”

义气搏义气。经此一谈,二人大是投缘。

老掌柜的过来坐下,挑动着一双浓眉道:“这事情经兄弟你这么一说,我算全明白了,天大的事眼前你也搁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第一步,你先把身子养好,既然你自通歧黄,那就再好不过,明天起我侍候你,咱们药补、食补一起来,多则半月,少则六天,准让你复元如初。”

袁菊辰微微一笑,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好人。

他却有悬心之事——住在客栈马房的那两把“刀”:“飞麒麟”谢天、“小红蛇”

莫飞花。

“老猫”桑树满怀自信地说:“这两口子交给我啦,有我看着他们,再说,那个娘们胯上着了我的金钱镖,跟你一样,总得躺上两天,明天我瞧瞧他们去。”

袁菊辰想想也是。

老掌柜的说:“代州城经你这么一闹,可热闹啦,汪知州那个狗官,素来是胆小如鼠,我看他八成吓坏了,不用说正在调兵遣将,要捉拿你,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窝在这里,你就放心地住着吧!”

袁菊辰心里想着太原洪家,认定了洪大略是陷害潘氏母女的元凶大恶,只要杀了他,便是为屈死九泉的潘氏母女报了仇,其他各人,大可不必深究,却哪里知道,洁姑娘主婢如今犹在人世,根本就没有死,而且近在咫尺,就在汪知州的后衙。

这却是他无论如何料想不到的了。

起了个早儿。

其实根本他就没有睡。

老掌柜的踩着一脚的稀泥,来到了马房附近。

里面男人的声音,叱了一声:“谁?”

房门“呼”地敞开,姓谢的年轻男人一脸警觉地闪了出来,看见了来人之后,脸色才松下来。

“是你,老掌柜!”

“打搅、打搅,昨晚上睡的可好?”

“好?”姓谢的哼了一声:“你这个地方不干净,闹贼!一宿没睡!”

“闹……贼?”

“可不!”姓谢的还真会装样子:“三更半夜的,想偷东西,我老婆一喳呼,叫他给攘了一刀!”

“啊!”老掌柜的吓了一跳:“攘了一刀子?这……要不要紧?这可是从哪里说起……”

“还算好!”姓谢的说:“死不了,你来得正好,这附近有能治刀伤的郎中没有?”

老掌柜的嘿嘿一笑:“要是你先生不嫌弃,就叫我进去瞧瞧!”

“你?”姓谢的怔了一怔:“你会治病?”

“哪里,哪里……”老掌柜的说:“治病不敢说,早年跟着我爷爷到处跑,专治跌打损伤。”

“啊!那太好了。”

里面的女人也听见了,哼哼着说:“那就麻烦你吧,掌柜的,请你进来一趟!”

“好说、好说,我这就瞧瞧吧。”

女人半斜着身子歪在柱子上。

下半身盖着被子,挺讲究的湘绣被面儿,衬着她无限娇柔的俏模样,真像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谁又会想到,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盗!

“小红蛇”莫飞红头发蓬松,脸色憔悴,但强挤出来的一丝笑容,也有其风一騷一。

“瞧瞧这个地方……也就不让你坐了……”

“好说、好说。”掌柜的四面打量一眼:“赫!真像是新房一样。我说,这个贼他是打哪儿进来的?”

“这……”女人说:“许是门没关好。”

姓谢的年轻人说:“掌柜的你真能医?”

“看看再说吧!”

怪不好意思的,那个婆娘把身子歪这一边来,拱起个屁一股——拉下被子一角,可就现出了她的如雪玉股,上面缠着条白布,却让血给染满了。

伤势可是不轻。

打量着虽不及袁菊辰那么严重,却也不是闹着玩儿。由于伤处正当后胯骨,这个部位最麻烦,一点小伤就能让人直不起腰来,怪道这个娘儿们一直歪着身子。

喜讯儿

姓谢的男人扶着她坐直了,为她解开绑着的布条,血都粘上了,拉扯不清。

女人呻吟一声,皱着眉头说:“扯吧!”

一下子拉开来,咕嘟嘟涌出来大片鲜血。

姓谢的好不心疼,不容老掌柜的招呼,即把备好的一些粉药给搽了上去。

“不行,这止不住!”

老掌柜的倒也在行,两个手指头分开一按,流血顿止。

“还真有你的!”姓谢的脸现喜色道:“快给瞧瞧吧!”

“嗯,”老掌柜的一面仔细端详:“伤的还真不轻!”

手指盘分,伤处顿现。

“啊哟……”女人疼得全身打颤:“你可是轻着点儿,好疼!”

总算检查完了。

“不像是刀伤!”老掌柜的说:“像是飞镖什么东西打的!”

姓谢的“嘿”了一声:“真有你的!你就别管是什么东西伤的了,看看要不要紧,伤了筋骨没有?”老掌柜的“哼”了一声:“可是不轻,骨头没伤着,筋可是伤着了,大奶奶我看你得在床上好好躺着了。”

姓莫的女人半天没有吭气儿,一会才冷冷问道:“要多少时候?”

“最少得半个月。”

“那可不行!”她说:“我不能在这里呆着,我们还有事急着赶路。”

老掌柜的嘿嘿笑了几声,没有说话,那意思像是在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姓谢的掏了一块银子,足有十两,往老掌柜的手上一塞:“拿着,你就多费心吧!”

“哟,哪用得了这么多呀!”

敢情是见钱眼开,直乐得老掌柜的眼前金星乱冒,那双拿钱的手抖作一团。

姓谢的一笑说:“钱有的是,三天见好,另外还有重赏,快拿药去吧!”

老掌柜的千恩万谢地走了,回头拿来了个药箱子,里面的名堂还真不少。

经过一番洗涤上药包扎之后,姓莫的女人伤处果然大见轻松,却是也有坏处,她动不了啦。

老掌柜的给她上绑了,腰上绑了一圈竹笺子,说是保护筋骨,只是这么一来,莫飞花连弯腰也难了。

“怎么样,大姑娘你想好了没有?”

陆同知脱下了身上的披风,交给一个丫环,大咧咧地自个儿坐下,摆摆手,后者便退了下去。

屋子虽然不大,布置得却很华丽,特别是窗台上的那盆水仙,衬着盆底五色透明的石子顿见不俗,淡幽幽的一脉清香,嗅着舒服极了。

虽说是在服丧之中,洁姑娘却也清丽动人,玉容憔悴,更惹人怜惜。

只是没一精一打采地默默坐着。让窗外射来的一方一陽一光整个把她包了起来。

她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已经很久了。

每一天早晨或午后,她都爱在这里坐着,特别是午后的此刻,一陽一光的温暖,常常使她觉得她还在“活”着,否则,生存的意义就更模糊了。

“咳,太冷了,小心着凉!”

陆同知说:“这几天睡觉可好?彩莲说你夜里老醒,不安宁,大人为此很不放心,要我来看看你……顺便问问。”

说着就嘿嘿地笑了。

下面的话不说也知道——他是来为汪大人打听婚讯来了。

陆同知又说:“我看过黄历了,十六日子挺好,大人也很中意,大姑娘你看……”

忽然,他为对方姑娘所逼视过来的目光惊得一跳,话声因而中断,没有再说下去。

意思已很明显,她是不乐意了。

“哪能这么老拖着呢!”

陆同知由位子上站起来,脸上大是不耐地说:“你的事我们已经尽了心,你和彩莲现在还能活着,全是大人的恩典,你要知道,这是多大的风险哪?”

一片冷笑,泛自她苍白的脸上,仍然是一言不发。

正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之所以支持着她仍能活下去的原因是因为还对袁菊辰存有念想,即使如此,求生的意念却也日趋黯淡。

真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尤其是在面对着陆同知或是汪知州那么令人憎恶的嘴脸时,她的信心和忍耐,都会遭到强烈的震撼,死亡的一陰一影也就相对地升高。

就像是眼前的一霎,她甚至于连看他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了。

陆同知绕了个圈子,站在她面前。

“大姑娘,好好再想想吧,十六日,还有十天,不能耽误了,知道吧!”

说完,他就转身来到门前,小丫环把他的披风拿过来,陆同知接过来披在身上。

“彩莲呢?”

“前院里去了。”那丫环说:“给新奶奶拿衣服去了!新做的!”

陆同知点头笑着说了个“好”字。

这里对洁姑娘都已经改了称呼,虽然还没有正式过门,忖思着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新奶奶”三字不胫而走,在州大人的后衙里,已是无人不知。

陆同知前脚刚走,彩莲后脚便转回来。

打前院里回来,手上抱着个包袱,里面满是绫罗绸缎的新衣裳。

脸上喜孜孜的,一扫往日的忧郁,那样子迫不及待,三脚并两步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

一眼瞅见眼前的那个丫环,忙站住,摆摆手说:“这里用不着你,你下去歇着吧,有我呢!”

小丫环“巧姐儿”是打发来专门服侍“新奶奶”的,人很机伶,为了以后有好日子过,这会便得柔顺着点儿,答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彩莲过去看看,关上了门,又跑过来,神色张惶而喜悦。

“小姐,喜讯儿!我听见了个消息,您猜猜谁来了?”

洁姑娘微微一怔,用冷漠的眼神儿向她看着,注意到她手里抱的一堆新衣裳,唇角微牵,露出了不屑。

“哎呀!不是这个!”

甩下了手上的大堆新衣,跳到了她的跟前。

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彩莲说:“您猜是怎么回事?袁菊辰先生来了!”

“啊!”

像是忽然吞了个“开心果”样的,洁姑娘一惊又喜,突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谁……谁来了?”

苍天

彩莲说:“袁菊辰,袁先生来了!”

洁姑娘这才听清楚了。一片笑靥展现在她苍白的脸上:“在哪里?”

一把抓住了彩莲的手:“他……在哪里?”

左右顾盼一眼,真像是就在眼前一样。

“不是这里……”

拉着她坐下,彩莲才轻轻地说:“袁先生他来到代州了。”

“你怎么知道的?”

“听前院里人说的!”彩莲说:“听说他杀了人,代州城里里外外,现在画影绘形,正在捉拿他呢。”

洁姑娘呆了一呆,半天才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他到底是找来了……”

“说是杀了不少的人!”彩莲左右看了一眼,更小声地说:“那个汪知州吓得了不得,连大门都不敢出,特别调来了好些人,这几天里里外外防范得可严啦,生怕袁先生飞进来,要他的狗命!”

潘洁冷冷一笑:“活该。”又问:“你还听见什么啦?”

彩莲说:“就是这些了……啊,”她说:“听说外面杀了人,三个女人。哼!夫人、小姐您还有我——他们找了三个替身,在菜市口给砍了!”

“真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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