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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先生__五、预留复兴人(2)

刘长老大概有了七分的酒意,说话也就越无忌讳,他大声地道:“我是‘天一门’辈份最高的长老,就连掌门人也得称我一声师兄。你这王八蛋算什么玩艺,我说不走,就是不走。你去转告掌门人,祖上这份产业,他别打算独吞。”

说完撕下一只鸡腿来,大口地嚼着,又灌了一口酒,那张红脸上闪烁着一片凌人的凶光,大有一言不合,即要动武的模样。

弓富魁这时才明白真象,怔了一下,想到掌门师尊一片好意,反倒落得遭人疑忌,心中极是不平。

奈何二位长老虽是无名之人,辈份却尊,他们说不走,自己也无能相强。

当下长叹一声,站起来道:“掌门人一番好意,想不到二位前辈,反倒误会他老人家。掌门人神算屡应不爽,这一次更不例外,弟子奉劝二位老人家回心转意,即刻随弟子下山便了。”

洪长老冷笑道:“他为什么不走?”

弓富魁道:“掌门人职责所在……”

刘长老忿忿道:“既然这样,我二人也是职责所在,你不必多说,快滚!”

弓富魁又愕了一下,当下伏地深深地磕了个头,目含泪光站起身道:“既然这样,弟子告辞了。”

洪长老叹道:“小魁子呀,我看你还是不走的好。”

弓富魁说道:“弟子蒙掌门人以重责相托,非走不可,二位老人家,请多多保重。”

说罢,又拜了一拜,遂转身掉头而去。

弓富魁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绕了弯儿,由侧门步出。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可见得鬼使神差,冥冥中自有安排。

心里怀着对二位长老的遗憾,他不胜伤感地步出‘天一门’院墙之外。

墙外是一道登山的石阶。

石阶的宽度仅可容双人并行。

弓富魁由侧门步出,一路顺着石阶向山下行走,由此上看,正可见天一门面对石阶的巍峨大门。

这时天色近晚,暮色苍冥中响起了一天的鸦噪,暮色、穹苍、鸦群,交织成一天的惆怅。

弓富魁不禁对着这即将离别的师门,感到万分的难以割舍。

他下意识地望着那座巍峨大门。

岂知一望之下,使得他怦然一惊!

夜色暮霭里,一个人正面对“天一门”伫立着。

那个人瘦长的身体,笔直的立势,就像尸体一般的僵硬。

弓富魁只看见他一个侧面,觉出来人那张脸,是超越时下一般人的苍白。

他衣饰怪样,单薄的半截白衫,显眼的是上面那闪闪有光的金钮扣。

一条十分宽大的黑色裤子。

黑油油的一绺短发,紧紧贴在前额上。

这个人给人的第一个印像,就不平凡。

一种恐怖的心理作祟,陡然由弓富魁内心潜升而起。

“莫非这个人就是……”

他顿时停住了步子。

那个人已然迈进了‘天一门’的大门。

弓富魁禁不住心里感到一阵悚然,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正是天一门灭门的大敌。

他回头走上几步,跳上一堵山石。

含着一腔悲愤、激动、伤感,他缓缓地坐下身子来。

他必须要耐下心等待着证实这件事情的发生。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斯!

“冬眠先生”过之江在杀害柳鹤鸣,大闹大名府台衙门,以及再临“青竹堡”,邂逅柳青婵主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了“天一门”,在时间上来说,显然要较诸柳青婵主仆快了许多。

尽管如此,他仍然慢了一步。

如果他能早到一步,“天一门”唯一的瑰宝,未来光大门户的弟子弓富魁的命运,可就十分难说了!

一步之差,弓富魁竟然安然脱险,诚天意也!

院子里十分萧条!

穿堂风“飕飕”地由两面厅子里穿过来。

“冬眠先生”过之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那块“天一门”的金字大匾,面上不着表情。

堂屋两扇大风门紧紧地关锁着,这证明刘、洪二长老尽管嘴里一千个不在乎,心里多少也犯了一些嘀咕,要不然这两扇堂屋大门通常是不上锁的。

这又能有什么阻拦的效果?

冬眠先生缓缓伸出一只手掌。

那只手在他有意使它成为一把“刀”的作用时,它果然就像是一把刀了。

顺着门缝向下一按,一落!

碗口粗细的一截门闩,竟然齐中一折为二,接着轻轻一推,两扇门就大开了。

堂屋内点着两盏灯。

这两盏灯,是无论如何都点燃着不熄灭的,因为它是“长生灯”,是置在长生案上的。

案子上列着“天一门”开派以来,列祖列宗的神位。

过之江似乎暂时无意侵犯。

苍白的脸!

惨绿的灯焰。

凌人的杀机。

他四周打量了一眼,遂迈越过通向内室的门坎,径直地向中堂步入。

廊道里满是枯黄的残枝败叶,左右两处来风,迫使得它们在地上打着旋儿。

抬起头。

越过这扇窗。

就看见了刘长老和洪长老。

两个人昏天黑地般地仍在灌着黄汤!

门是紧紧地关闭着。

然而,白衣人过之江进来的时候,它竟然自然而然地启开来!

透门而入的风,立刻把房里四盏高脚灯吹熄了两盏。

洪长老惊叫了一声,乍一抬头,顿时酒醒了一半。

房子里已多了一个人。

像过之江这种人,乍然一见面的话,不给人以惊异的感觉,那才叫人奇怪!

洪长老就像见了鬼似地叫了一声,他双手一按桌面,全身已飘出了丈许以外。

“谁?”

“我。”

问得干脆,答得更干脆。

刘长老这时酒也醒了一半。

他跨过一张椅子,用不胜惊吓的眸子打量着对方,补一句道:“你是谁?”

“我是我!”

洪长老身子一转,又到了门前,他伸手摸了一下敞开的门沿,才赫然发觉到门闩从中而折,一如刀斩。

妙的是来人手上没有刀!

奇人奇事,叫人不得不刮目相视。

刘长老的“百步劈空掌”有九分的火候,洪长老的“雁翅切手”也非等闲。

他们两个尽管说是好吃懒做的闲人,可是到底是“天一门”上一辈的正统弟子,身手自非等闲。

来人的确不是好相与,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刘长老身子向下一矮,双掌合叩道:“你报上个万儿吧,‘天一门’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过之江哈哈一笑道:“足下可是‘天一门’掌瓢把子的人?”

刘长老道:“掌门人是师弟,我名刘天柱。”

手一指洪长老道:“这是我师弟洪同,相好的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们哥两个说就是了。”

“跟你们只怕说不着。”

洪长老站在他身子后面,早蓄势以待,听了这句话,不禁心中大怒,嘴里一声叱道:

“好小子!”

身子向前一纵,已到了来人身后。

由于冬眠先生过之江一上来的声势,已显示出他是一个不可轻敌的对手,是以洪长老从心眼里就不敢轻视他。

他身子向前一欺,用“金豹摊掌”的重手法,猛地照着来人过之江的两肩上搭来。

洪长老这一次可是真正遇到对手了。

就在他的两只手,眼看着已将搭在来人双肩的一刹那间,他忽然感觉到由对方双肩内,蓦地滋生一股无名的内劲。

这股劲力,使得洪长老的一双手,平空遭遇到了阻力,那双拍下的手掌,感觉上就好像是拍在了一双充满了气的皮球上似的。

洪长老心中一惊,足下踉跄了一下。

动手过招上,这就叫露了破绽。

来人“冬眠先生”过之江,端的是一身鬼神不测的身手。

洪长老身子退了一步,猛然间觉出一股绝大的吸力由对方身上传过来。

这股力道,无形中竟然使得他后退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洪长老惊魂欲飞的一刹那,对方来人已然转过身子来,洪长老方自觉出身上一松,对方白衣怪客一只平出的瘦手,已然横扫出去。

“啪”的一声!

起先是一道烈口,紧接着是爆开来的一朵血花。

大股的鲜血,由洪长老咽喉裂口处涌出来,就像是决了堤的河水一般。

在此同时,过之江身体比闪电还要快地闪了一闪,已迫近到刘长老身前咫尺之间。

刘天柱几乎吓得脊椎发软。

他哑着嗓子大叫了一声,一双手掌用“连环进身掌”的打法,“啪!啪!啪!”一连拍出了三掌。

过之江身体不动,就在他三掌来到的同时,他身子扭转着如一条蛇般的灵活。

妙,刘长老三掌,看上去似乎都打实在了,其实全数打空,三掌落处,全是对方身子凹陷之处。

刘天柱暗道一声不好。

身子霍地向后一倒,点足就退。

慢了一步。

姓过的杀人,确是有一套。

最妙的是他永远给对方出手的机会,但是只一招,如果你一招不得手,能够活命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刘长老退后的身子快。

姓过的手更快。

一退一追,只听得“笃”的一声。

这一次不再是喉管,而是脑门正中。

过之江一根手指,就像剑般的锋利,深深地扎入到刘长老的前额脑门之内。

拔出手来,喷出来的不是红的血,而是白的脑浆。

刘长老继洪长老之后,身子一翻就倒了下去。

两个人,两条命,就是这么回事!这么简单,一照面的当儿,双双完蛋。

过之江抬起一条腿,把横在面前刘长老的尸体踢了个翻身,向前跨出一步。

他身子定下来,那双耳朵前后耸动了一下。

“听觉”似乎是他一种极为突出的感官之一。

在他凝神屏息静下心来听察的时候,十数丈方圆之内,一片落叶,一瓣飞花,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十丈方圆之内,再也没有第三个生人。

的确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

想不到偌大的一个门派,仅仅只有两个武技并不突出的老人。

他缓缓步出这间屋子。

当空是一轮冰盘般的皓月。

皎洁的月光,随着冷冽的夜风袭过来,任何人在起初一经接触到这股风力时,俱会情不自禁地打上一个寒颤。

然而这个人。

“冬眠先生”过之江,好像天生是来自寒冷的世界。

他的血一定不是像常人那般热的,可能早已经被寒冰所凝固。

寒山夜月里看上去他愈加的恐怖。

“天一门”前院一共有三进院落。

过之江每踏入一进院子,不需要逐屋地去寻找,只凭着他的听觉感官,就可以断定有人没有!

一个活着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即使你睡着了,也会有呼吸声音!

即使是轻微的呼吸声音,也不会逃过他的耳朵。

他显然有此自信。

前三进院子,在他听觉之下,证实确是没有生人,现在,他踏入到第四进院子。

他足下方一踏进这院子,立刻就觉出有异。

他鼻子里立刻闻出来一股檀香的气息!然而他的耳朵虽经仔细聆听,却并不能听出“人”的声音。

过之江吃了一惊。

经他判断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这层院子里,也同前三层院子一样,没有一个人。

另一种可能是有人。

如果属于后者的话,这个人,显然就大非寻常,起码,是一个道力高强的修行者。

因为他已经能如意地控制呼吸的轻重!很可能是一个丹士!

过之江身子纹丝不动,看上去他直直呆立着,像是一块石头一般呆板。

然而他内在里,正在聚一精一会神地体察入微。

凭着他异于常人的一种特殊官能,他已经确定院子里有一个人。

这个人,不等他开口,已经先说话。

“贵客光临,请恕有失迎迓。失礼之至!”

话声由西侧边一间刻着空花窗扇的房子里飘传出来。

过之江这才注意到,那扇窗子里没有亮灯,门上悬挂着一扇竹帘。

室内人坐在暗处,透过竹帘,,向着亮有月光的院子里看,当然是一目了然。

过之江冷笑道:“足下何人?”

“‘天一门’第七代掌门蓝昆。”

“蓝昆!”过之江愣了一下道:“那么裘风呢?”

暗中人嘿嘿笑道:“裘掌门已物故多年,尊驾来晚了。”

过之江道:“不晚,足下既然是今日之掌门人,那么就找你说话。”

暗中人蓝昆幽然一叹,道:“尊驾大名?”

“过之江!”

“过朋友与裘前掌门人是朋友?”

“是冤家。”

“好。”蓝昆微笑说道:“多年风湿,不便于行,请恕蓝某不起身来迎接。”

话声方住,那扇垂挂着的竹帘,忽然倏地凌空荡起,哗啦一声,似乎被一股风力激得荡了开来,而垂下的一端,正好搭在了门框上端。

如此一来,房里房外再也没有障碍视线之物了。

蓝昆固然可以更清晰地看见过之江,过之江却也看见了蓝昆。

由黑处向明处看,天经地义,谁都可以看见。

可是由明处向黑处看,可就不寻常,除非这个人能有像猫一样的奇异眸子。

过之江的那双眸子,竟然具有猫一般的特色。

当竹帘方自卷起的一刹那,他已看见了蓝昆其人。

那个皤皤的白发老人,穿着一袭肥大的长衣盘膝坐在云床上。

过之江甚至于可以看见他穿的是一袭蓝色衣服。

豆大的一点萤光,发自蓝昆手上,火石已经点燃了纸媒子。接着把面前豆油灯也点着了。

丹室内顿时散出了一片昏光。

过之江仍然立在原来的地方。

“足下也习过丹术么?”

蓝昆点了一下头道:“空下了十多年功夫,仍然不成气候。比之尊下差多了。”

“你何以知道我也习过丹术?”

“哈哈……”蓝昆仰头笑了一声道:“看尊驾手、眼、身、步,已知有半仙之体。

贵客临门一叙如何?”

过之江道:“‘天一门’武林大派,何以只剩下连同足下,一共三人?岂非空负盛名?”

蓝昆嘿嘿一笑道,“幸亏只有三个老朽人物,否则岂非全将溅血尊驾掌下,尊下既然具有此绝世身手,焉能嗜杀若此,真正令老朽百思不得其解。”

“死者当死,生者当生,合乎物竞天择原则,过某不过承诸天意,替天行道而已。”

蓝昆黯然点头道:“好一个替天行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谈?”

过之江身形微闪,翩若清风,不见他双膝弯曲,整个身体已直直地飘进蓝昆的丹室之内。

二者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过之江身形方自落下,顿时觉出对方身体之内,传出一股莫大的劲力!

这就是不容侵犯的强者姿态。

蓝昆当然知道来人过之江不是易与之辈,同时也感受到过之江充沛凌人的内功潜力。

双方虽然未曾出手对搏,却已经较量了第一阵。

蓝昆的姿态,显然已不似先前从容了。

面对着过之江,他好像被一股莫大的无形力道迫着,只见他的身体已有后仰之势。

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已面色赤红,并且呼吸加剧,再过一会儿,他面颊上已沁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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