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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3)

谭啸不由大惊,他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看袁菊辰谈话神态,绝不是虚言,不由好奇地注视着他,却见他回眸看着自己道:“可是,那人有更厉害、更神妙的功夫,只是他不肯轻易传授人,不过……这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谭啸惊奇地问:“这人叫什么名字?”

袁菊辰摇了摇头:“他没有名字,我敢打赌,任何人如不知他底细,绝对看不出。

他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这一点你必须注意,可以投其所好。再者,他喜欢诗词,他常常喜欢以诗词考人,唉!只可借,这方面我差了一点,这也是我不能多学他绝技的一个原因。”

他说着又展眉一笑,摇了摇头:“不过,这些如今在我看来,都没什么了,也不值得遗憾!倒是你……”

他用力地拉着谭啸一只手,月放异光道:“你一定要找到他,他是一个天下少有的异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兄弟!如果他真的肯传授你几手绝招,你的大仇,不愁不报。”

谭啸一时不由兴趣盎然,惊喜地道:“他在什么地方?怎么见他呢?”

菊辰松开了手,正色道:“你必须要发誓,绝不对第二人言,我才能告诉你。”

谭啸点头道:“我可以发誓。我如将有关此人之事,向第二人透露,天诛地灭。”

袁菊辰笑了笑道:“好!这就可以了,你附耳过来。”

谭啸笑了笑道:“何须如此!”可是他仍是把头附了过去。菊辰在他耳边细声说了半天,谭啸连连微笑点头,不时地插言问上几句。二人咭咭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是一直说到天快明了,才不再说了。

二人抖了一下身上的露水,站了起来。谭啸感激地握住了袁菊辰的手,苦笑道:

“谢谢大哥,今日一别,大哥音容,至死不忘,只盼来日再相会吧!”

袁菊辰微笑颔首:“人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兄弟!我预祝你成功,不过凡事不可强求,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他年有暇,可至洞庭附近访我,我多半在那附近寺院之中。”

谭啸不禁有些伤感,低声道:“大哥你……”

袁菊辰挥了一下手,哂笑道:“不必多说了,好好珍惜那口剑!”

谭啸拍了一下剑鞘道:“大哥恩赐,敢不珍视?”

袁菊辰顿了顿,转身而去。谭啸见他直向那白石房中行去,不由感叹了一声,也返房而去!

清晨,谭啸和依梨华装备好了,把东西搬到院中,去向袁菊辰告辞时,却见室内已空空无人。

二人一直找到后院,只见春容正由厨房出来,笑问二人道:“是找袁少爷是不是?

他出去了,这是他留的条子。”

说着自身上掏出一张叠着的条子,递了过来。谭啸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是龙飞凤舞、笔力苍劲的几行字:

“啸兄,别矣!弟有事外出,不及为兄等送行,仅赠上伊犁名驹二匹,以供吾兄及依姑娘联辔驰逐。落日黄沙,情场无边,大漠比肩,真趣事也。此系弟及姗妹当年爱物,睹物思人,此区区之心意,敬希笑纳。

兄去后,弟亦护灵远行,从此故人远离,天各一方,停云落月,何克长恨之凄凄,临窗握管,不尽泪眼迷离,“人生无不散之筵席”,遥瞻前路,犹多艰难险阻,尚希吾兄多自珍重。他年游湘,毋忘洞庭一探,有老僧烹茗扫径待客,临风布意,不知所云,专此敬泐。此请

旅安

袁菊辰顿首X月X日

依姑娘均此不另”

谭啸看完了这封信,不禁一时心血翻涌,泪眼模糊,当时苦笑了一下:“他走了!”

依梨华接过信去,一字一字念着,她不太懂里面的意思,谭啸叹道:“袁大哥有事不送我们了,把他及白姗姑娘当年两匹爱马赠送你我……这却如何是好?”

春容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飞跑而去,须臾,牵来了一黑一白两匹大马。

二人识得,那黑毛白鼻心的大马,正是袁菊辰自乘爱马;再看那白马,身材却是和黑马一般高大,只是颈上马鬃极长,结成了数十根小辫,白亮亮的十分逗人。二马鞍辔齐备,看来更是神骏异常。

春容拉过马来,道:“我都忘了,少爷走时再三关照,说这两匹马,已赠给相公及姑娘了。”

她指了一下黑马道:“它叫黑风。”又指了一下白马道,“它叫白雪,都是好脚程。”

依梨华心中虽喜,可是却不大好意思,她摸着白雪的毛,红着脸问:“那你们自己不是没有马骑了?”

春容叹了一声,舒眉道:“我们还说什么呢?他已决心去当和尚了,我也要回白家了,马已用不着了。有姑娘你和相公骑来的那两匹马,我们对付着骑回去就行了!”

谭啸叹了一声道:“我也劝过他,可是他决心已定,没有办法。”

春容提起这事,眼圈又红了,二人生恐又惹起她的伤心,各自对看了一眼,依梨华拉了拉她的手,笑了笑道:“春容,我们去啦!谢谢这些日子你照顾我们,你想开点,也不要再难受了。”

春容笑着点头,可是眼泪却在眸子里面转。

二人连忙把东西驮在马背上,好在由此出沙漠,要不了一两天时间,倒不必带很多东西,一会儿就整理好了。春容一直送他们到门口,谭啸苦笑道:“等袁大哥回来,请转告他,我们谢谢他的厚赐,并告诉他,我一定会到洞庭去找他。”

他说着已攀鞍上了马,依梨华也和春容拉手告别了一番,两个姑娘都掉了几滴泪,这才策马而去。

二人在马上并肩驰着,路上那些维吾尔人都凑过来看,指指点点地,心中充满了怀疑。因为谭啸骑的那匹黑风,他们都认识,知道是“呼可图”的坐骑,素日是摸也不许人摸一下的,今日怎会让另外一人骑着呢?

若非他们亲眼看见,谭啸是由菊辰家中出来的,他们可真要把二人捉住了。

就是如此,还是跟了一大段路。后来,两人把马催快了,他们才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这两匹马果然不愧是伊犁名种,在沙地上这一行开,真是又平又稳、又轻又快,绝不像一般马光是窜高。它们走开了,就是端着一杯水,也绝不会洒出一滴来,二人睹马思人,心中更是对袁菊辰感激不已。

经过长时日休息,人欢马壮,再加以新得神驹,都想试试脚程如何,各自抖开了缰,一黑一白两匹马,就像两支射出的箭,一时之间,已入大漠深处。

此刻,朝一陽一初升,整个沙漠里荡漾着和煦的微风,那扇状、新月状、长条形不等的沙丘,在远处雁翅似地排列着。库鲁克河的水,像一条绿色的丝带子,远远地拖在地上,罗布诺尔湖只是一个浅蓝色的影子,有成群的白色黑色的鸟,在那个淡淡的影子上翱翔着,此刻的沙漠,实在是诗人笔下最美最可爱的一首诗歌!

等到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到来处时,两匹马的脚程才放慢了些。

谭啸回想着这两日来的遭遇,真像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马头上叮叮的铃声,使他们突然注意到,一串红色的骷髅状铃铛,竟拴在了这匹黑风的颈子上。他不由更感慨地叹了一声,心中尽是菊辰动人的影子。想到了他,想到了昨晚的谈话,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自信。

依梨华弯下身子,用脸贴着白马的颈子,笑眯眯地道:“这匹马真好,就是伊犁也难找这种好马,我们真好福气!”

太一陽一升高了,二人觉得不再凉快了,都把外衣脱下了一件。依梨华忽然怔了一下,用手指着谭啸前胸道:“咦!这口剑不是……”

谭啸低头一看,不禁微微一笑:“这是袁大哥送我的!”

他说着,把这口格式怪异的短剑解下来,细细地看着,只觉剑鞘一色黑亮,看来非金非玉,但是头尾镶着一颗蚕豆大小的“猫儿眼”,更增加了这口剑的名贵!

二人干脆把马停住了,仔细地观赏着这口剑。这口剑的剑柄略略有点弯曲,很像刀柄;可是比刀柄长出有两寸许,柄上也是一色的黑玉,镶着一精一工刻制的图案花纹,仔细看,竟是一双男女比剑的姿态。另一面也是一个比剑的姿态,只是姿势怪异不一,在接连剑刃处,有凸出的“阿难”二字,字体方正。谭啸猜测着,这“阿难”二字,必系剑名了。

依梨华不禁笑得跳起来道:“哥!你有了这口剑,不怕报不了仇了!”

谭啸含笑,以指按动剑上哑簧,把这口阿难剑抽了出来,二人立刻感到一股冷森森的剑气,映着日光,更是耀目难睁。

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物色一口好剑,总是不如己意,想不到无意之间,却得到如此赠赏。他把玩着这口阿难剑,真是爱不释手。那夜他曾目睹过,这口剑把白雀翁朱蚕日月轮斩断的情形,其锋利可想而知。这口剑,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一件极得力的兵刃。

他望着蓝汪汪的剑刃,想到有一天,这口剑刺进仇人胸中的情形,不由冷笑了一声,遂把剑收回了鞘中,继续策马前行。

当空有两只大兀鹰,“唏哩唏哩”地在天上叫着,晴空骄一陽一,几乎要把人晒出油来。

一望无际的沙漠上,不要说没有人家,就是连一棵树也没有。依梨华找出了两顶草帽,二人戴上,觉得凉快多了。

行行复行行,中午已到了“营盘”。这是一处多人聚集的小镇,它的背后是“库鲁克塔格山”,再往前已没有沙漠,他们须绕道英可、尉黎、库尔敕、焉耆、和熙、压克迈,再就是吐鲁番了。

依梨华对这条路很熟,也很兴奋,因为快到家了,这一条路上,不再是干燥的沙漠,而是处处有人住的地方,水囊和食物,已不是必需备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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